【微小说】冬夜不冷

瑞雪洪荒

                   冬夜不冷（2000）

　　                                                                           文/瑞雪洪荒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而今夜，北风呼啸，滴水成冰，似乎是这个冬天最冷的夜。
　　
　　于大爷一个人坐在门卫房里，静静地想心事。虽然屋里并不冷，但他心里却有阵阵凉意。
　　
　　老伴去世得早，他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娶妻生子，本该到了安度晚年的日子，小孙子却患上了脑瘫，儿子儿媳打工挣的钱全都用在医药费上，一家人生活捉襟见肘。为了给家庭减轻点负担，六十多岁的于大爷便找了这份门卫的工作。
　　
　　外面风声中夹杂着一两声狗叫，于大爷慌忙裹上军大衣，推门而出。夜色浓重，他拧亮手电，很快来到一个煤堆旁，用手电光来回搜照。
　　
　　于大爷打工的这家单位，以前一直使用小型分散燃煤锅炉生产，今年，通过城市集中建设热电联产机组，淘汰了燃煤锅炉，院子里剩下一大堆煤。单位大家大业，对这堆煤也没放在心上，一直废弃在那儿。后来，这堆煤就被附近住户惦记上了，经常有人想偷盗，于大爷是个认真负责的人，看护很严，一直没让盗贼得手，他因此得到领导和同事们赞誉。
　　
　　用手电搜照了一圈，没发现盗贼，也没发现煤堆被动过的迹象，于大爷放心回屋了。
　　
　　刚坐下，突然从监控录像发现大门外有个黑影，急忙又出来，到大门前仔细一看，一个中年妇女正站在门前，身体很单薄，在寒风中瑟缩着，身边还有个手推车。
　　
　　于大爷一惊，凭经验，他断定这是个来偷煤的人，但他又很奇怪，一般盗贼发现他都会迅速逃离，但这个女人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盯着他。
　　
　　“你干什么？”于大爷狐疑地问。
　　
　　“我……”中年妇女用手指了指那堆煤，嘴唇蠕动，“我以前来偷过煤，但你看管太严，没得手……”
　　
　　于大爷一惊：“你黑灯瞎火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以前来偷过煤？”
　　
　　中年妇女摇了摇头：“我……是来向你认错的，请你原谅我！”
　　
　　于大爷又是一惊，目光落在她的手推车上，随即嘲讽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没脑子，我什么人没见过，就你这点小伎俩，还能骗过我？其实你是来用小车偷煤的，被我发现了，才找此借口！”
　　
　　中年妇女一时语塞。
　　
　　于大爷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不但偷盗，还撒谎，我最看不惯你这种人了，赶紧给我走，要不我报警了！”
　　
　　中年妇女急了，再次发誓：“其实，我真是来向你认错的，祈求你原谅的！只不过……”中年妇女再次语塞。
　　
　　“只不过什么？”于大爷追问。
　　
　　“我是想取得你的原谅，然后……然后向你要一点煤……”中年妇女边说边低下了头。
　　
　　于大爷半天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气愤地说：“向我要一点煤？你以为这煤是我家的？亏你想得出！岂有此理！”
　　
　　中年妇女低声说：“我们都知道，这煤也没什么数儿，多一点少一点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于大爷忍不住冷笑，抬手指了指大门上方，“你以为这大门口的监控是摆设？”
　　
　　“这……”中年妇女抬头看了看大门上方，最后带着哭腔说，“可我真的需要一点煤啊！我男人出了车祸，赔偿款全都给他治疗用了，可他最终还是失去了双腿，啥活儿也干不了了。我女儿还小，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每天都得吃药。我不得不卖了房子，租住在简陋的棚屋，每天打两份工，艰难度日。女儿的病特别怕冷，可我没钱买煤，就四处捡煤胡儿，后来，煤胡儿也没得捡了。今晚太冷了，女儿的病加重了，好可怜啊……”
　　
　　月亮不知啥时升了起来，月光照在中年妇女惨白瘦削的脸上，冰冷的泪滴在她脸上滑落。
　　
　　于大爷的心狠狠紧了一下，眉头皱成两条山脉。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说：“虽然你的遭遇值得同情，但并不能成为我玩忽职守的理由，人家用我这门卫干什么？不保护好人家财产，我对得起人家吗？对得起这份工资吗？退一步说，集体的财产岂容个人打主意！”
　　
　　中年妇女露出绝望的眼神。
　　
　　于大爷有些不忍，叹了口气：“我还是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领导和同事们都很信任我，说我工作认真负责，集体财产保护得好，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对不起大家的信任，那堆煤其实有人成功偷走过。别人看不出煤少了，但我一眼就能发现，可奇怪的是，在监控录像里却找不到一点影像记录。”
　　
　　“那是怎么回事呀？”中年妇女奇怪地问。
　　
　　“后来我才知道，”于大爷用手指了指西南角，“就在那边，有一堵矮墙，是监控死角，偷盗者都是从那里翻墙偷盗的。”
　　
　　中年妇女顺着于大爷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得知真相后，我很惭愧，觉得是自己失职造成了集体财产损失，”于大爷接着说，“强烈的自责，让我对盗贼更加痛恨，所以，你想想，我会给你煤吗？”
　　
　　中年妇女定定看着于大爷，神情更加绝望。
　　
　　这时，于大爷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说：“你这一搅和，我差点忘了，给小孙子买的药还在兜里，我得赶紧送回去。”说完，开门急急而去。
　　
　　中年妇女愣愣看着他的背影，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就在这时，于大爷突然返身折了回来，警惕地盯着中年妇女说：“你咋还不走？我可警告你，我只离开二十分钟，你要是敢偷盗，这大门口的监控可不是吃素的！”说完，用手指了指大门上方，再次匆匆离开。
　　
　　看于大爷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中年妇女眼中突然露出决绝的表情，推起小车急急向西南角走去。
　　
　　果然，那有一面矮墙，她把车子靠在墙根儿，双手扶墙，轻轻一攀，就上去了。进入院中，很快来到煤堆旁，拿出袋子，灌了大半袋子煤，扛到西南角，举到那面矮墙上，往外一推，袋子就落到外面的车上了……她就这样很快把两半袋子煤装到车上，前后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当中年妇女推着小车消失在夜色中时，于大爷闪身从暗处走出来，心里萌生了些许安慰：希望你女儿今晚不再感到寒冷，希望你们今晚有个温暖的家。
　　
　　回到门卫房，他一下愣住了，只见桌上放着十来个红皮鸡蛋，在寒冷的冬夜，就像一团温暖的火焰。
　　
　　于大爷的眼眶湿润了。



　　
　　

瑞雪洪荒

童心是 发表于 2018-7-15 22:47
推荐欣赏学习佳作，晚上好朋友~~

再次感谢童心是老师光临，很欣慰，祝好，远握！

瑞雪洪荒

童心是 发表于 2018-7-15 22:47
再赏学习佳作~~晚上好~~~~

回复晚了，感谢童心是提读旧作，您辛苦，遥祝安好！

童心是

推荐欣赏学习佳作，晚上好朋友~~

童心是

再赏学习佳作~~晚上好~~~~

瑞雪洪荒

幽谷幽兰 发表于 2018-7-12 14:42
梦儿妹妹的跟帖很好，击中了人性的柔软处......

是的，我也觉得梦儿评的准确、到位，直击人心最柔软的角落……

瑞雪洪荒

幽谷幽兰 发表于 2018-7-12 14:40
“偷煤”女人说的理由太概念化了，从语言上，妇女和老大爷的对话太文字彬彬了，但是从整体构思上，是微妙的 ...

感谢幽兰评读，感谢加分鼓励，下次一定努力写出更好的作品，还请多多指教啊！

幽谷幽兰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18-7-8 21:38
两个不幸的家庭，两个可敬的人——于大爷和偷煤的中年妇女。于大爷在情与法间，在公与私间，终于用睁只眼闭 ...

梦儿妹妹的跟帖很好，击中了人性的柔软处......

幽谷幽兰

“偷煤”女人说的理由太概念化了，从语言上，妇女和老大爷的对话太文字彬彬了，但是从整体构思上，是微妙的，是善良的，是出于读者意料外的，写得好！

瑞雪洪荒

童心是 发表于 2018-7-11 19:35
欣赏学习佳作，支持朋友~~~

童心是老师一再支持，瑞雪都不知怎么感谢您了，一定多多拜读您的佳作，祝好，远握！

瑞雪洪荒

童心是 发表于 2018-7-11 19:34
冬夜不冷是骗人的黄花~~~

感谢童心是老师再次光临，您辛苦，祝您开心健康，佳作多多！

瑞雪洪荒

守望天使 发表于 2018-7-11 19:02
我有一篇和老师这篇名字差不多，真巧，没有老师这篇文笔细腻，学习中！

在哪里？我赶紧去拜读！

童心是

欣赏学习佳作，支持朋友~~~

童心是

冬夜不冷是骗人的黄花~~~

童心是

动也不冷水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