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大风》——以书信的形式

一水

      亲爱的果果：

　　“十一”假期与你日夜形影不离，到了今天上班，确是感觉光阴闪电。昨天下午你爸爸开车接你回家，外公有事，我抱着你，经过道里红十字医院，我指给你看这是你的出生地，你好奇于车窗外的景致，垂柳秋花，车水马龙，高楼林立，无不新鲜。及至家门，见到奶奶那一刻的兴高采烈，这一切的前序欢愉，令我欢欣鼓舞。待我一个人回到南岗军工家里，清冷的空气，颇感寂寞。原也是预备一个人好好休息一下，可奈这一夜约有大半时间在看你的视频和相册，从出生到现在，一一过目，宝贝健康快乐的成长轨迹，实在温暖我心。

　　今年“十一”假期连带4号中秋，借八天节日所赐机缘，我跟外公放弃旅游计划，接你回外婆的道里家小住。这是你第二次在外婆家连续住上几天。第一次是你满月后，地方民俗以为那一次的目的是“躲臊窝子”，你在外婆家住了三天，走时我给你包了红包，挂了线，以祝福外孙果果健康长寿，一切顺顺利利。果然，你回到自己家里，妈妈的奶水就充盈起来，你终于在满月后扔掉配方奶粉，开始完全满足于母乳。10月4号中秋，我们请爷爷奶奶来道里家里聚餐，仍然是几年来我们的保留节目：涮火锅。蒸蟹、鲜羊肉、鲜肥牛、大虾、蛎蝗，蔬菜等等，配上杨凝式韭花，克东腐乳，你的第一个中秋，热热闹闹地沸腾了我们一家人。

　　地道的北方人，我最不谙食蟹，每有机会，都手足无措，一脸无辜，无有云蟹之福分。而几乎每一次食蟹都是你外公帮忙，他甚至包揽了餐桌上的剥虾任务，奉献精神实在可嘉。关于吃蟹的故事很多，蟹柿不能同羹的理论也是尽人知晓。我印象深刻于某年香港苹果树下所刊李碧华一小文，题曰《柿子、螃蟹、可乐》。文中明确螃蟹忌柿子，也忌枣子、山楂、桔子、石榴，还忌讳吃后喝茶或冷饮。她还说，柿子也毒，除螃蟹外，甲鱼、公鸡、驴肉、鹅肉、土豆等，踫上了也肯定肠胃大灾难。所谓蟹柿江湖两大毒，一旦勾结，形成结石症，则后患无穷。但李小姐机锋一转，云可乐能化石，则破坏力比之蟹柿的勾结更可怕。李小姐写此小文当即，时值香港出现“新香港人”一词，其笔意大有醉翁之意。

　　这大概是港台媒体言论的自由宽泛。我注意到李碧华这篇小文后，遂想起十三妹的时事专栏。所谓时事专栏，应该有名目的划分，或昭若以指桑骂槐、旁敲侧击为目的？不然，做美食言论，买蟹、买柿本来就单纯得一清二白，小巷市井，一目了然，趣味眼前，岂不更好？而《柿子、螃蟹、可乐》可有机关暗指？如此这些，在写作人眼里都是非虚构的实质文墨，也兼声东击西吧。而我给你写信，道理上都是记录实实在在的生活，所以我这么些年来对读书写作的直接看法，是尺牍随笔类的非虚构总是要比之润色而来的小说虚构更忠于内心。中秋，又到吃蟹时，我在李小姐的文字里才知道柿子土豆亦不能同食。然则，几十年来，我却一直观怀念儿时的记忆，秋末那一碗老黄瓜柿子土豆汤，飘的全是妈妈的味道。

　　亲爱的宝贝，我很在意十月的到来。每年的十月也是我记录生活最勤奋的月份。下旬有我跟你外公结婚纪念日，有你妈妈的生日，如今再填你满9个月的纪念。可是，我翻看去年的十月，怎么就冷淡得没有记录？却是前年的“十一”有一则日记：“冷雨，天色尽收淋漓中，宅。日前一套秋装，橙橘夺目，令彼等惊讶，哂：不是素以黑白主打，改套路伐？未做可否。昨下班，去北京同仁堂抓药，途喜购一韩版黑色蕾丝巾。终以黑色视为杀手锏，是你不懂。如晨，森鸥外几篇，或听雨而为复习罗曼蒂克。想此君素有神童才气过人之美誉，十岁前就遍读四书五经，后勤于汉诗，不禁服拥。鉴其半自传小说《舞姬》系其名篇，又，《文豪之家》里一帧‘舞姬之间’空旷得不得了，淅沥悱恻中，拟以影像的《柏林之恋》配合之。（注：2015.10.1记）”。这则日记朦朦胧胧的提醒，是2015年的“十一”，购物买药，又宅家看了图谱的夏目漱石、江户川乱步、谷崎润一郎、松本清张……的家，也看了根据森欧外《舞姬》改编的电影《柏林之恋》。

　　宝贝，今天跟你复习我日记中前年“十一”假期的阅读轨迹，属于回忆范畴，依然是写实，遂想当年病体，眼下倒也是很体谅那时应该是大病初愈后的勤奋，间有北京同仁堂抓药的记载可以证明。那年的10月2号，日记则是一篇“天上大风”的题目：“绝世天真爱丽思，梦中境界太离奇。红楼亦有聪明女，不见中原凯乐而。知堂《儿童杂事诗》72首之一，名目就叫凯乐而。《爱丽丝梦游仙境》乃英国人凯乐而著，赵元任译。是夜，竟然梦爱丽丝，实乃昨日森鸥外《舞姬》之《柏林之恋》症，用弗洛伊德梦之解析似可成立。当然，此爱丽丝非彼爱丽丝，是我胡乱串联而已。”记得当时复又看了几幅丰子恺配画的知堂《儿童杂事诗》插图，做外行看热闹状。知堂老当年对丰子恺的插图似不大满意，致鲍耀明信说‘不甚赞成，形似梦二，但是浮滑及肤浅，不懂滑稽趣味’。忘记哪一篇文章，说丰子恺的画及书法有良宽遗风，足见文坛的仁智较量。良宽者，江户时出色的僧侣书家，他最著名的书法条幅是“天上大风”四个字，人好玩如老莱子。这应该就是彼年“十一”日记题目的由来。而说到梦二美人，则是很有味道可叙，我很是体恤梦二在自传《出帆》里笔下那些幽怨，哀愁，凄婉，孤独无告的美人们。2014年我曾买了大本竹久梦二的画，几十张，均可独立装裱。因珍惜梦二的画作，也是不晓得哪家装裱行能称我心，至今没有轻举妄动，一大本子的画还静静地躺在外婆的书柜里。

　　亲爱的宝宝，欣慰于你“十一”在外婆家逐渐掌握的技能，诸如听指令趴趴，亲亲，找灯，谢谢等动作，我也认真练习了一些制作婴儿辅食的能力，我们在相互的耳鬓摩擦中共同进步提升于生活。我跟外公也有几次抱你去群力远大购物，到凯德广场溜达散步、玩旋转木马游戏，你高兴得在游戏车里手舞足蹈，兴奋于方向盘的摆动，活泼可爱，灵气逼人。我们要特别感谢你外公，他那么积极地鼓励我帮你妈妈挑选衣服，我们在购物的同时收获了至爱亲情，圆满了节日。宝宝，“十一”八天假期，我本来胸有成竹地拆开朱天心的《三十三年梦》，却没有读过去三篇，就搁置一边，也没有抽得时间在节日期间给你写信，这是这个“十一”最该检讨的事情。但有10月2号辽宁报约稿发了外婆一篇《秋日尺牍》，写的是日本汉学家青木正儿。你看，从我这封信里，是否可以了解外婆略有偏爱日本文学的信号？有意思的是2017年10月5日揭晓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是英籍日裔作家石黑一雄，遗憾的是我对他没有一句发言权。宝宝，给你写信其实是很私人的事儿，但也曾友情支持约稿的编辑发表一些，任何时候，我都要感谢编辑的鼓励和辛苦，写字的目的，最终还是为了更好的交流。（2017.10.9）

一水

梅边 发表于 2018-10-14 19:53
九个月的外孙了。外孙之爱，使学人废了写读，足见人伦之任重。看见里面的梦儿了，朱天心……  问好一水老师 ...

是呗，怎么着生活重点都是哄娃了，而且乐此不疲。

一水

雨夜昙花 发表于 2018-10-12 23:30
水版，我写的倒是无所谓，只是回信人是我姐，得问过她同意与否，否则，仅是我一个人写的，没有回信，意思 ...

拜读了，相当羡慕那样的灵犀了。

梅边

九个月的外孙了。外孙之爱，使学人废了写读，足见人伦之任重。看见里面的梦儿了，朱天心……  问好一水老师！

雨夜昙花

一水 发表于 2018-10-12 10:13
期待昙花分享，一定是非常好看的内容。

水版，我写的倒是无所谓，只是回信人是我姐，得问过她同意与否，否则，仅是我一个人写的，没有回信，意思不大。
因当日是个游戏，人人化名进论坛，由大家根据文字猜测是谁的化名。我写了第一封信，立即被我姐认出，她抢注了我收信人的名字，回信给我。因我们多年朋友，彼此熟悉，所以当时论坛的人误会，以为是对情侣。

已给我姐留言。

雨夜昙花

一水 发表于 2018-10-12 10:13
期待昙花分享，一定是非常好看的内容。

那时也是写来玩的，是个游戏，这就去找一找

一水

李立红 发表于 2018-10-12 10:43
尺牍的形式有复古味道，也是心灵的交流。以前，我还倡导在学生中开展写信活动，给同学、老师、家长，活动 ...

好的，非常感兴趣立红的方法，我觉得也许在书话版可以推进一下这样的方式，立红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李立红

一水 发表于 2018-10-12 10:13
这两年的朗读节目，其实很有还原书信时代的大意义。

尺牍的形式有复古味道，也是心灵的交流。以前，我还倡导在学生中开展写信活动，给同学、老师、家长，活动很受欢迎。教师节给老师写封信，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比任何物质都更能打动老师的心。很多老师包括我自己，都保留着孩子们写给我的信，有一个孩子写的不仅是感激，更多的是通过我的教育，他对我所教学科的理解，简直太好了。我今年还在高一新教的班级给他们读，让他们有感性认识，孩子们直到现在还津津乐道。

一水

冷晰子 发表于 2018-10-11 11:23
也下单了这本书。
   .

这购书速度，真是发狠了。建议可以将保罗策兰和巴赫曼一起下单。

一水

李立红 发表于 2018-10-10 20:19
以尺牍的形式为果果写日记，这样的姥姥哪里去找啊，唯有水这样的姥姥能为之。我这样的奶奶恐怕不行，没有耐 ...

这两年的朗读节目，其实很有还原书信时代的大意义。

一水

雨夜昙花 发表于 2018-10-9 21:32
好看，非常好看。温暖、自在，而又从容、儒雅。

以书信形式，曾与我姐参加某个论坛的双子星活动写过一次 ...

期待昙花分享，一定是非常好看的内容。

冷晰子

高骏森 发表于 2018-10-9 12:53
温情、温暖，字里行间，慢慢的都是姥姥对孙女的爱，对人间的爱，这份爱用书信留存着，等果果长大后能阅读并 ...

也下单了这本书。
   .

何足道哉

虽然是书信形式，但内容丰满，容量很大，透着亲情由蕴含文学气息。
拜读。

李立红

以尺牍的形式为果果写日记，这样的姥姥哪里去找啊，唯有水这样的姥姥能为之。我这样的奶奶恐怕不行，没有耐心，也没有恒心。
以尺牍的方式，日记的形式记录和孩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字里行间都是爱，是那种割舍不断的爱。其间更多的是自己心情与读书的记录，读来亲和，温暖，留着，以后孩子可以读明白的时候，该是多么好的礼物啊！

李立红

一水 发表于 2018-10-7 22:18
结束“十一”假期。

之前跟冷版、立红、云馨、小草等许愿说以尺牍的形式发文，一直没抽出时间来写。发一 ...

水守约，大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