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

曾经沧海

　                                                                         文\曾经沧海
　　
　　星期天小雪从学校回到家里，就躲在房里不露脸。
　　
　　爹在整理他的战利品——爹收购破烂，家里堆满了破铜烂铁废书废报。
　　
　　爹晓得小雪性格有点畸形——内敛、沉郁，有心事老是憋着，三脚踢不出一个响屁。
　　
　　“小雪呀，又有什么事想不开嘛，把肚子吃饱了再想心事吧！”爹伸了伸酸麻的腰脊，他心疼小雪。
　　
　　“你吃吧，我没口味，不想吃！”小雪应了一声，房门始终闩得铁紧的。
　　
　　爹就喟叹一声，兀自走进了厨房。
　　
　　小雪如一尊菩萨，呆呆地想心事。
　　
　　她始终想不明白，这次普法考试为什么自己不及格？她苦着脸去问校长，校长没有她那么苦相，笑了笑。“你问我，我又去问谁呀？我也没及格。”
　　
　　“你也没及格？”小雪愕然，嘴就张得圆霍霍的。
　　
　　“别做出那么吓人的样子，嘴都惊愕成了一个鸭蛋了。”
　　
　　小雪一听到“鸭蛋”二字，脑子就蓦地产生条件反射，心里委屈得想呕。她隐隐地感觉到校长在取笑自己，虽然这次普法考试没有“吃蛋”，但是不及格，这是个很不光彩的分数。想起自己一直在爹的鼓励声中老师的赞扬声中才走到了今天，就老想哭。
　　
　　此后小雪走路就老是勾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娘走时，小雪才四岁。四岁的小雪头上长着几绺黄黄的头发，身子瘦瘦的，模样倒还乖致，怎么看都像秋后一朵枯瘦的野菊花。
　　
　　在农村是个讲究蛮力的世界，这么羸弱的小女孩将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日子怎么过呀？爹担忧的同时也在思谋。爹没啥能耐，就一个精精瘦瘦的男人，挑一担扛一肩比不了谁，爹就来个曲线救国，学着收破烂，开始在村里穿街越巷地窜，继而扩大地盘十村八疃地跑，最后还跑到县城里机关单位收购废书废报。
　　
　　“小雪，狠劲读书吧，能读到北京上海，爹也供着你。”
　　
　　从爹企盼的眼神中，小雪读懂了什么。
　　
　　小雪终于从农村读到县城，一直读到了省城。
　　
　　可是小雪大学一毕业就意味着失业，虽然学的是师范，但教育部门人满为患，无法安排。忧心忡忡呆了一年以后，终于等来了省里招收本科生补充山区师资力量的机会。
　　
　　她作为“特招老师”安排到了卧龙乡学校。
　　
　　那一天校长说，星期六的上午要进行普法考试，大家按时参加考试勿误。
　　
　　教导主任是个喜欢逗诨打科的家伙，他把小雪截住，压着嗓子说：“小雪呀，你刚参加教育工作，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知利害，这个普法考试可不比你考大学轻松，你要多看资料，多看问答题，多背案例。如果考试不及格，调级加薪没戏，甚至会还影响到工作的稳定。”
　　
　　“有这么严重吗？”小雪心里有点发毛，迫不及待地反问教导主任。
　　
　　“信不信由你。”教导主任神秘地笑笑，走了。
　　
　　小雪从小是个纯静的孩子，一心只扑在书本上，对生活中的事确实不懂。她是个很听话很好强的人，教导主任的话她记落了肚。
　　
　　于是，晚上小雪的房里，灿灿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
　　
　　考试那天终于到了，监考的是县司法局的一位中年干部，照样是要宣布考场纪律，指定座位。照样是要强调考试的重要性考场的严肃性。考场上却是另一番景象，乱糟糟的，老师们互相传看互相抄袭，考场上一片忙乱的景象。
　　
　　说来也怪，那天监考的那位中年干部小便特多，老往厕所里跑。
　　
　　题目不难，都是自己看过多少遍背过多少次的内容，小雪轻松的吁了口气。
　　
　　其时教导主任悄悄走到小雪身边，小声说校长开会去了不能参加考试，还有村小学的马老师路远赶不来也缺考了，你年轻笔性快，代他们做两份卷子，那马老师是以工代教，原来在城里某学校烧锅炉，后来被拽了出来没地方去卧龙学校才收留了他的，你胡乱在他的卷子上画几笔应付一下就行了。
　　
　　小雪就先把校长那份试卷做好，然后才做自己的，最后做马老师的，觉得手都抄写酸了，也就随着感觉走有点乱来，但她不忘记读书时候老师传给她的考试秘诀——卷子一定要写满，改卷的老师起码会给“良心分”。
　　
　　半个月后，考试有了结果，卧龙乡学校有五个老师不及格，其中校长和小雪也在不及格的名单中。
　　
　　小雪非常困惑，自己这么认真地做了，怎么会不及格？而马老师的卷子也是自己一手抄出来的，还是“次品”，反而得90多分，不知是自己乱来还是改卷者胡来的结果？
　　
　　“完了！完了！！”小雪关着房门在吼。
　　
　　“你呀，鬼喊鬼叫闹什么嘛？”爹在门外有点着急，就“通通通”地敲门。“天大的事放一放，先吃了饭再说。”
　　
　　小雪“哐”地打开了房门，冲着爹就是一阵炮火。“这下完了，调资加薪没戏，工作稳定也会受到影响。哪还有心思吃饭？要吃你吃别烦我好吗？我刚参加工作考试就不及格，该有多丢人，真像教导主任说的那样我就完了！”
　　
　　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傻呆了半天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别那么太认真了，现在的事多是走过场，你丢不起人，那校长更丢不起，校长也不及格呀！别闹了，快吃饭。”
　　
　　“你就知道吃饭就知道收破烂，女儿的饭碗都要被砸了你懂吗？饭碗砸了哪来的饭吃？”小雪更加来气了，跑进储藏破烂的空房里，朝那些废书废纸一顿乱踢乱掀，满屋子纸张就乱飞乱溅。
　　
　　“你疯了吗！”爹知道小雪受不了委屈和失败，从小就任性倔强。“你找这些破烂出气又能起什么作用？神经病！你以为爹容易收购吗？”
　　
　　小雪疯狂了一阵后突然安静了下来，她的眼睛被一堆乱纸中的一叠旧试卷磁住了。她伏下身子，仔细地审视起来。这是爹不久前在县司法局收购到的一叠2005年的泛黄的普法考试试卷，竟是卧龙乡学校教师的考卷。试卷干干净净，没有红勾红叉，亦没有分数，据说卧龙乡学校历年普法考试教师都及了格，只有今年才出现例外有人不及格，那么前几年的分数又从哪里来的？
　　
　　小雪坠入云里雾里，脑袋就有点懵懵懂懂。小雪同校长说起她从废书中看到试卷的事，校长竟哈哈大笑，却不作正面回答。“我想给你说个故事，想听吗？”
　　
　　小雪不知校长葫芦里卖的啥药，佯作洗耳恭听状。
　　
　　“说的是清朝年间，某年各省主人聚集京城参加会试，考毕自然是由改卷者手中的朱笔来进行英雄排座次，哪想天气炎热，酷热难耐，改卷者懒筋发作不想批改，竟把考卷平铺在地上，其后将一鼻烟壶往试卷上一滚，鼻烟壶停在哪张考卷上就视为考中，如此反复数次，三年一次的考试，贡士就由此产生了。可叹莘莘学子欲人仕途，经过乡试、会试、殿试十年寒窗艰难的梯级考试，到头来却依托一只鼻烟壶靠碰运气来定乾坤，你说冤不冤呀！
　　
　　小雪低下头来，勾头沉思。“事实上我们的普法试卷他们根本就不……？”
　　
　　“天机不可泄露哟！。小雪呀，书本上的考试我相信你会拿高分，但社会这个大课堂，题型内容都复杂，难考呀！”
　　
　　小雪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懂了，人生就是一个大考场！”
　　
　　（字数：2705）
　　
　　2009.11.26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曾经沧海 于 2010-5-6 20:56 编辑 ]

邱天

问好沧海老师！小说不错。

刘满园

再次提读

刘满园

新作提读。

曾经沧海

原帖由 立青 于 2010-5-9 22:31 发表


欣赏这样感同身受的小说，问好曾经沧海老师，学习了！

谢谢朋友关注鼓励。

立青

原帖由 田一丁 于 2010-5-7 19:14 发表
人生就是一个大考场。初入社会的小雪，面对错综复杂的社会现象显得困惑与无奈，正如校长所说：书本上的考试我相信你会拿高分，但社会这个大课堂，题型内容都复杂，难考呀！”

问好老师，周末愉快！

欣赏这样感同身受的小说，问好曾经沧海老师，学习了！

曾经沧海

原帖由 大雪飞扬 于 2010-5-8 22:01 发表
写出了一种社会现实，现在的许多成人的考试就像小孩子玩家家一样，咱们也想不通人家考这试的目的是什么，反正大家都一本正经的玩着这样的家家，认真的考不及格，不认真的得了高分。作为国家的单位，把自己矮化为小孩 ...

朋友您说得对，许多严肃的事都儿化了，悲哀！

大雪飞扬

写出了一种社会现实，现在的许多成人的考试就像小孩子玩家家一样，咱们也想不通人家考这试的目的是什么，反正大家都一本正经的玩着这样的家家，认真的考不及格，不认真的得了高分。作为国家的单位，把自己矮化为小孩，是我们大家的悲哀。

曾经沧海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0-5-8 16:28 发表
很不错，文笔不错，构思不错，情节设置不错，反映现实生活，有讽刺有无奈，结尾好像是要表达社会是个大课堂，年轻人要学会圆滑世故，反而降低了小说的批判力量，立意上有点移位了，个人读了感觉，别怪！

您说得有道理，这篇小说的主题不是很明朗，您的意见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朋友，远握。能这样坦率地提出来多好呀，感谢您，能来中财确实提高了不少，我会努力的。

暴雨迎风

很不错，文笔不错，构思不错，情节设置不错，反映现实生活，有讽刺有无奈，结尾好像是要表达社会是个大课堂，年轻人要学会圆滑世故，反而降低了小说的批判力量，立意上有点移位了，个人读了感觉，别怪！

曾经沧海

原帖由 田一丁 于 2010-5-7 19:14 发表
人生就是一个大考场。初入社会的小雪，面对错综复杂的社会现象显得困惑与无奈，正如校长所说：书本上的考试我相信你会拿高分，但社会这个大课堂，题型内容都复杂，难考呀！”

问好老师，周末愉快！

您很理解作者的意图，谢谢您，问好。

曾经沧海

原帖由 芳香碧丝草 于 2010-5-7 17:56 发表
好学的小雪，不经世事的女孩，在这种乌烟瘴气里，困惑是难免的娥，还好，最后终能微微一笑，可这笑，让人疼，让人不免深思……
问好沧海老师!周末愉快！

谢谢您的关注，问好。

田一丁

人生就是一个大考场。初入社会的小雪，面对错综复杂的社会现象显得困惑与无奈，正如校长所说：书本上的考试我相信你会拿高分，但社会这个大课堂，题型内容都复杂，难考呀！”

问好老师，周末愉快！

芳香碧丝草

好学的小雪，不经世事的女孩，在这种乌烟瘴气里，困惑是难免的娥，还好，最后终能微微一笑，可这笑，让人疼，让人不免深思……
问好沧海老师!周末愉快！

曾经沧海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5-7 15:12 发表
读了，篇幅还可以再短一些，小说的核心是改卷，反而没有正面交代出来，到底怎么会这样，前面无关的铺叙又太多了。构思好，有生活。年年的普法考试，就是走个过场，及不及格其实无关紧要，关键是校长的面子上过不去啊 ...

您的意见很中肯，我再考虑考虑。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