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鲜然 于 2018-12-13 20:44 编辑
读陈希米的《让“死”活下去》,理由有二,一是怀念史铁生;二是还愿意相信爱情。 在《我与地坛》里,史铁生写道:“死是一件无须乎着急去做的事,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了的事,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对于这个节日的到来,史铁生是有过准备的,他把多出来的每一天当做是赚了,他想要死在她的前面,他还将写给陈希米的情诗也拿来发表了,感激她,彰显她,给她荣耀。在诗里,他说:“希米,希米/见你就像见到家乡/所有神情我都熟悉。/看你笑容灿烂/高山平原、风里雨里/还是咱家乡的容仪。//希米,希米/你这顺水漂来的孩子/你这随风传来的欣喜。/听那天地之极/大水浑然、灵行其上/你我就曾在那儿分离。”这是多么饱满饱满和耀眼的情感,有着誓言一般的甜蜜。 他的爱,曾经从来不被承认。可是这一回,“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他写下那些情诗,说是写给她,而她觉得是写给他自己的。两个信仰爱情的人相互看见了,就走上了“我与你”的路。而“你与我,可以混淆”。 也是在这样的对过往的回顾中,她终于知道:“好好活,是活下去的唯一办法。爱,则是唯一的通途。”
“除你以外,在天上,我还有谁呢?除你以外,在地上,我也无爱慕”。 陈希米以《旧约·诗篇》的这段话作开端,开始了自己的叙述,在她的叙述中,史铁生一直缺席,又始终在场。她给他分享皮娜的舞蹈,分享尼采和卡夫卡,在重温人们纪念施特劳斯的文字时,再次看到他的影子,并一一指给他看。当然,还要提醒他,“别忘了你说过下辈子还要娶我”。她希望自己下辈子还是漂亮的,因为他是“要漂亮的”。 她去了地坛,也去了他们走过的一些地方和曾经想要去的地方,买了曾经想买而没买的布谷鸟咕咕钟,她给钟表上足发条,让它准确显示当下的时间,那是自己的时间。可更多的时候,她满意于钟表的不准,因为对于他,没有时间只有转动,因为那种表是买给他的,她只要钟表走着,唱着布谷鸟的欢快的歌,她从来不去对时,“只要他和她亲吻!” 她觉得坐上去南方的列车,他就会和自己在一起,真的就坐上了开往南方的火车,哪怕落到虚空。她一个人去远方,找一个自己一个人能去的地方,他和她能够单独在一起的地方。她打算能走多远就走到多远,因为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她絮絮念叨着这一切。她说,“既然死并不是什么下地狱,我也不想上天堂。我只想能跟你在一起安安静静地说话,听你掏心掏肺,也跟你袒露一切。那才是人最好的生活。你说过,我们要爱得不同凡响!” 这是怎样独特的书写,怎样的不同凡响的深情啊。
史铁生于2010年12月31日离世。两周年时,《让“死”活下去》面世。说起史铁生,她不说“他”,她说“你”。因为那是我的“你”,饱满地在的“你”。有人说她,“要做自己,不要做史铁生的老婆。”她不以为然,在她看来,“你是陈希米,你才能是史铁生的老婆。你是史铁生的老婆,就更应当是陈希米。”她才不做没有头脑的老婆,她是配得上他的老婆。 虽然强调阅读是基于怀念和相信,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些窥探心理的。可是一路读过来,就有了害怕惊扰的心。在史铁生离去五年之后,在阅读了一个妻子的絮语之后,我突然不再想探究陈希米在做什么,是否放下了史铁生老婆的身份。不管她仍然一个人,还是身边有了陪伴,都变得无所谓。只要她在她想在的地方,好好地平静地活着,便是一切,便好。 陈希米说,“我们读一本书,最受益和记住的就是那些话,那些道理,那些格言。”在我,读书的收获仅仅是阅读的愉悦就足够了。没有目的,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单纯读一本书,并感同身受,真的足够了。 傻人用傻劲。痴人有缠绵。我们都是被这世界碰疼的人,当痛苦和悲伤进入血液,成为一个人的自言自语,成为独自吟诵时的倾听和应答的时候,书写成为“黑夜的面死之思”“反身投入到白天的爱愿”,成为有限之中无限的活。 原来相信爱情的人任何时代都有。相信古老的爱情,不是沉浸在姿势和表情中,而是发自内心的相信的人,每个时代都有。这是值得欣慰的事儿,让我们不至于陷落冷酷。 “人死了,爱要怎样继续?” 让“死”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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