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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关于近期散文选稿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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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11:4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关于近期散文选稿的感受

                 魏建军

散文创作的进步之处

       1、一些作品的写作被作者融入了小说的创作技巧和手法,这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散文的叙事能力,使一个作家可以自由地运用任何一种语言形式和创作手法抒发真实的主观体验成为可能,一定程度上加深了所表达的喜悦和困境。

       2、一些散文作品不再关注宏大的叙事、貌似绝对崇高绝对正确的真理,作家已经放弃自己成为一个全知全能者,却在另一种意义上获得了接近真理的方法,作家在作品中更加正视人在现实面前的困境和脆弱表达。此类作品一方面增强了作品的解构能力,再现了生活的细节和破碎感,表现了人在生活中生存的偶然性,面对不可知的命运,面对无法把握的明天,作家生活的疼痛感明显加重,使他们像普通人那样开始审视自己的生活方式,找寻可以拥有的幸福。

        3、一些散文作品试图以一个公共知识分子的姿态介入社会人生,透视重大的社会事件,显现出自觉地批判性,具有强烈的忧患意识和担当精神,不再唯上是从,唯权势从,唯名是从,唯利是从。

       4、一些作品重拾生活的信心和抗争的勇气,从怀旧的感伤气氛和温情体验中走来,从一些正在逐渐消失的失去中走来,诸如村庄、羊群、花草、动物、城市的老街、山间的流水中走来,当怀念逝去的人物和事物时,同时还引入现代观念重新考察我们能够幸福的生活方式的可能性,过程和结论不论多么感伤、作家本人无论多么迷恋,这些都成为了我们未来生活中的消失物,因此更加需要叙述,因为可能只有叙述过了才永远存在。

       5、一些作品大量关注自己身体的隐痛和伤口,关注情欲的奔跑,关注生命面对世界的可能性,极具现代观念,文末的气氛却往往喜欢表达后现代主义的虚无感,人对身体的过度自恋和过分自闭后的过度压抑,过度压抑后的极端释放,呈现出一种解放的、健康的、大胆的同时又负罪的、病态的的身体体验。

       6、一些散文作家以一个边缘人的姿态自居,深思自己和他人的困境,试图突围却无比艰难,以作品表达悲天悯人的救赎意识和自省精神,此类作家为散文创作的潜力作家。

存在的问题



       1
、一些散文作品语言老化、被意识形态化、思维被意识形态完全过滤过,没有自己的独特观点和创新意识。

       2、游记散文的写作千篇一律,或记游踪、或引典故、或赞风景、并且此种语言大多像一本不合格的旅游手册。在此种游记中,我很难看出作者个人的审美体验和话语创新。

       3、文本的解构能力在增强的同时,可能给很多作者带来了创作中破坏一种宏大事物的快感,但问题恰恰在这时出现,通读文本后,发现除了获得一种支离破碎的印象外,反而给人更多的虚无感和脆弱感。这就是作家不断给我们提供的一种反省生活的态度和信心吗?不是,远远不是。当不负责任的解构之后,我们还能剩下什么?这难道就是我们所努力要塑造的审美生活的意义吗?

       4、很多作品过分迷恋过去、甚至迷恋到盲目地不加区别对待的程度,如有人还迷恋过去的小脚、美人、干脆没有一点现代观念。

       5、很多作品文字优美,但情感严重缺失。通读完作品后,除了一些游戏的文字,什么也没有。个别作家简直就是一个冷漠的人,缺少一个作家起码的面对弱者和苦难者的良心和同情心。

       6、对乡村的误写和对城市的误读。我是一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人,我想象不出为什么有些生活在农村的作家眼中的农村也总是田园式的。如果不是这个作家迎合意识形态和城市人对农村的想象,那么这个作家简直就是农村生活的叛徒。要么他已经离开农村多年,要么这个人就是生在农村也属于是游手好闲四体不勤的家伙。同时,当很多人进入城市,开始用各种眼光打量甚至审察城市所谓的现代化时,往往形成了一种对立的情绪,即使这个作家在城市有了房子、家庭,他的思维还是一种传统的惯性思维。即城里人是势利的、市侩的、充满欺诈的、没有同情心的;城市是肮脏的、杂乱的、喧嚣的、不适宜人健康生活等等。

        7、很多作家缺少忧患意识和担当精神,很多文章写完就写完了,如果编辑不用也就完了,很少想到作品的公共性。

        8、个别作家志向不高、阅读量少,不喜欢接受别人的意见。偏执、自私、生活条件优越,玩文字游戏,小资情调过分泛滥,反而让人感觉到是一种非常做作的小资生活。孰料,其实这绝不是小资生活。个别作家做人、做事能力极差,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其散文的创作。看来,有什么样的人,才有可能写出什么样的文,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一点感受,没有举例,但欢迎对号入座)





[ 本帖最后由 魏建军 于 2010-5-15 12:02 编辑 ]
63#
发表于 2010-5-25 20:31 | 只看该作者
很有见地和指导意义,学习,问好
62#
发表于 2010-5-24 01:34 | 只看该作者
问长征老师并各位网友好!
61#
发表于 2010-5-24 01:27 | 只看该作者
再一次对号入座,有劳魏兄操刀解剖“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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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碟子的死亡
文/彭建华

      首先声明:文章标题没有错误。确实是一只碟子的死亡,而不是一只蝴蝶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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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碟子是一种瓷器,浅平的圆形状器皿,属于餐具的一种。当然,现在的碟子已是形状各异了,其中有一种鱼形的碟子,就是专门用来装盛全鱼这道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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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在我的家乡,很少见到有人用碟子来盛菜。现在偶尔看到某家饭桌上摆着碟子,我都会想起自己曾经吃过的某局食堂,或者是餐厅、酒楼和宾馆。就觉得很有一种富足、高贵的味道。我甚至还有过某种荒唐的想法:城里人之所以是城里人,农村人之所以是农村人,就是因为城里人餐桌上摆的是碟,农村人摆的却是碗。因为,碟是装炒菜的,碗是装煮菜的。一炒一煮,不仅仅是生活方式的不同,更是生活水平高低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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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农村人也有碟子上桌的时候。但那一般是在摆酒呷席,或者是过年请客才偶尔一用。比如说摆酒呷席吧,如果厨房动作太慢,便会有人大喊:怎么还不上碟子呢?所谓上碟子,其实就是上那些熏烤过的猪腰、猪肝、猪肠、猪脸皮,还有肉丸子之类的冷拌菜。这些菜一般在开席前上桌,用大碟小碟装着,有的还配以咸蛋皮蛋,在碟中摆出某种花样,诱人极了。据说这样的碟子菜要摆十个,俗称小十到,那一到一到出的大海碗菜叫大十到。合起来就是双十到。在农村摆酒,哪家能端出双十到来,那是要传很远的名的,人们就会啧啧赞说:某某好讲脸面啊。当然这仅是我脑海中的记忆,现在生活提高了,出双十到的多了是,也就没哪个再去咂舌了。
.
       摆酒呷席的机会毕竟不多,所以我的村人们一年当中很少用碟子。少数有碟的几户人家,基本上是将碟子挪作它用。其中最主要的一个用途就是,用做喂猫狗喂鸡鸭的器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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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年前,我曾用过一只碟子喂小鸭子。那碟浅平,七寸左右的口径,周围有一些并不精细的蓝花图案,底部有“成化”二字。经年后,竟然被我儿子打掉了。那时儿子才是个几岁的小孩,一次看见了那碟子,哭着要拿来玩。我将碟子交到他手上,刚一松手,就听“啪”的一声,屋地上顿时溅开一朵晶莹的花。为了不吓着儿子,更为了不让地上的碎瓷片伤着他,我不敢大声喝骂,还装了一副灿烂的笑脸说,儿子乖,碟碟打得好漂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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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过了若干年,偶然翻看中国历史纪元表,发现明代有个成化年。我突然忆起我那曾经喂过鸭子,后又被儿子打碎了的碟子,心中生出无限惋惜和感叹。那是古董宝贝哩,还是明朝的,居然让我作贱到用来喂小鸭,还和儿子一道联手将它打碎了,不!是打死了。真是罪过啊。后来我又一想,世上被作贱或被无辜打死者多了,连人也概莫例外,何怜一只碟乎?如此这般一想,心中也就释然不少。

       再后来,我受这只“成化碟”被沦落的启发,写了一篇叫《猫饵》的小说。很短,仅百十个字,不妨拿出来凑一下篇幅:

  某事古董,遍游乡间,搜珍寻宝。是日,见一乡民饲猫之皿乃唐代之物,价不可估。某窃喜,意欲得之。故曰:“家有鼠患,欲购汝猫,可乎?”对曰:“然。千金可矣。”某欣然允之。待归,某曰:“猫皿于汝无用,不若舍吾。”乡民大笑:“此乃猫饵,凭此吾已卖猫百余,岂能舍?”某大惭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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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皿”的原型就是“成化碟”。因我不忍让它独自沦落,就虚构了两个人陪伴着它。也算是我的良心发现吧。
..
        当然,作贱碟子的一般是我等乡下人,城里人对它却是蛮敬重的。数年前在机关打工,经常出入一些大小官员家庭,常见他们在书柜上贡奉着一二只或大或小的碟子,上面有花有鸟,有吉祥的话语,分别在一个红木小架上倚着,仿如倚门亭立的玉女,显得精致而高贵。每次看到它们,我就毫无来由地想起我们农家贡奉的天地君亲师神位,那是怎样一番烟熏火燎啊,在狼狈中更显出一种卑微。不只是碟子,世上任何东西只要它们依仗着人势,都会出现传奇。这是我从碟子身上悟出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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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在我的乡下,那小小一片碟子还是蛮富有文化味的。二十多年前,我看一位女同学演唱花鼓戏,她一手拿一只小白瓷碟,一手拿一根小红竹筷,两手上下翻飞,宛如玉蝶和红蜓翩翩共舞。红筷在白碟上或点或敲,其声清脆悦耳,再加上她那颇具韵味的《刘海砍樵》唱腔,真是美不胜收,顿感生活的无限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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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那一年的年底,我突然想起要写对联卖。于是带一匝裁好的红纸、一瓶墨汁、一只毛笔,外加一只小碟,去走村串户。每逢有人要买对联,我就将纸在地上铺开,再倒一些墨汁在碟里,运起饱醮浓墨的大笔,在纸上行蛇走龙。赢得几声喝好,收了三二元钱后,再继续我的下一次买卖。
..
      谁知,在下一家写对联时,那当研池用的小碟,竟然让主人家的小孩打烂了。主人立马拿出一只碟来,让我重新倒入墨汁接着写对联,临走时他又嘱咐我将碟带上。他说,这碟我留着也没啥用,你就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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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只碟子,就是那只后来死了的“成化碟”。只是当时它的主人和我,都不知道它的真正身份与价值,否则的话,这只碟子肯定又是另一番命运了。现在想来,这一切就仿佛是一场精心布局、彻头彻尾的大合谋,它的主人,我,还有我的儿子,我们联手将“成化碟”谋杀了,我感觉有一种负罪感在心中弥漫开来。同时,我还感到这一切,似乎又是那只“成化碟”的宿命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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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让它只是一只碟子呢,居然还是什么明朝的老古董呢?谁让我们又是那么无知,偏偏没有长上一副,足以从现在直穿成化年间的深邃目光呢?其实我们都是无辜的,那只碟流落我们乡下更是委屈的。
.
      这时,我恍然听到一幽幽之声从不知处传来:如果我的价值不被发现,迟早都是难逃被打碎而死亡的命运。你们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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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心又释放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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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一只碟子的死亡,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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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谭居士彭建华2010  1  21东莞)
60#
发表于 2010-5-24 01:23 | 只看该作者
建军兄的点评,中肯而又实在,足显功力。同时又给我众多的启发和教益,建华深表谢意!自己为文,往往是写完就完事,现在对照兄弟之言,仔细想想又确定如是。所以也就想再行改改,只是能否改得满意,我也缺乏足够的信心。
顺祝编安!
59#
发表于 2010-5-23 22:11 | 只看该作者
字,乃手,乃心,乃行走的姿势,无论怎样,让自己的字保持一种美善或微光的态势——至少,能不愧对自己的灵魂:)
58#
 楼主| 发表于 2010-5-23 21:26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54# 彭建华 的帖子

彭老师您好!您的《赌爷》和《大糖情结》两文我已细读,以这样一种角度写“赌爷”和“母亲”,角度的选择是很好的,两文的不足之处我认为在语言和叙述态度上。前文因为对“赌爷”的爱,竟对“赌”也有点暧昧的态度。后文则在选取的细节和语言上稍显不足。如“啊,如此这般的大糖哟,怎不勾起我的记忆,怎不令母亲怀念不已!”这样的抒情语言容易显得传统、空泛。同时,您写的这两篇文章,我想不要仅仅停留在情感表达上,要是能加入些对道德和社会的沉思,可能会更好。当然对道德和社会的沉思必须是发自您本人的灵魂深处,而不是来自于某些意识形态的教条式的话语中。
57#
 楼主| 发表于 2010-5-23 21:17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56# 运涛涛 的帖子

感谢您的关注。
56#
发表于 2010-5-20 11:34 | 只看该作者
:victory: :victory:
55#
发表于 2010-5-20 11:31 | 只看该作者
我的电邮: 917005229@qq.com
54#
发表于 2010-5-20 11:16 | 只看该作者
跟二帖,算是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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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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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彭建华

.      那是一个初秋的夜晚,在湘南某个农家院子的一间土砖屋里,昏黄的桐油灯在一张破旧的四方饭桌上,跳跃着如豆的火苗,几缕残光从窗棂的破纸洞中泄出,落在对面疙疙瘩瘩的土墙上,映照出一个个银元般发光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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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尚以银元当货币的年代,据奶奶生前跟我讲,她记得很清楚,那年就是民国一十三年,自己刚好二十岁,那天也正是跟那个死鬼结婚五周年的日子。奶奶口中的死鬼就是我的爷爷。我没有见过爷爷,他在我出生的前二十年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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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则死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第二年重阳时节。自少我就跟奶奶睡,在她的最后二三年,奶奶经常在晚上一边摇着纺车,一边跟我讲她的苦难史,每讲就必然口不离“死鬼”二字。于是,在某一天的夜晚,奶奶就讲到了那个有着银元般幻影的民国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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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间农家小土屋,是我隔壁院子的一位本家爷爷的灶屋。里面非常简陋,一灶二锅一桌四凳一灯五六人而已。当然,我的爷爷也在那里。奶奶说,那天晚上我找了好久,几乎把周围同转的几个院子都寻遍了,才摸到死鬼的影子。当时我急呀,走得浑身发热,心却掉进了冷水缸。前二天家里刚将仅有的一亩二分田卖了,那钱我收着,准备留下给死鬼上广东连州挑盐卖做盘缠。哪想,我一时疏忽竟让死鬼偷去了。你这个死鬼爷爷呀是个赌爷,钱一到他手上准没得个安生,定然会拿去跟人赌。我跟你讲呀,就是连他去连州挑盐我都不得安心。那连州千把里路远,当真个千里迢迢呀,挑担盐百几十斤,来回快则一个半月,慢则二个多月。如果遇上土匪强盗和贼,不但血本无归,有时还得被打成残疾,甚至连命都搭上。曹家皂的曹八爷还有刘家冲的刘德子,就是遭到土匪抢盐被活活砍死的,最后连个尸骨都无钱去收,肯定是喂了野狗。你想,死鬼去挑盐,我在家也要担惊受怕,他一走一二个月,我就五六十天睡不成一个安稳觉,白天心神不宁,晚上老被恶梦惊醒。可是,在那样的年月,兵荒马乱不说,抽税派捐也象个阴雨天,没完没了。一个农家即使有几亩几分薄田薄地,那点出产也是抵不上几下折腾的。没有田土的终年给人做长工打短活,不消说积余,连口都糊不了。所以,在那个时候我们周围同转院子里,就有不少的人结伴去连州挑盐回来卖,挑一担盐可以挣得几个银元,倒抵得上大半年田土的收成。奶奶说,能挣钱的事当然辛苦,来回二千里路还要挑着百多斤重担,一回来哪个不是双脚肿得水桶样?十天半月都得躺在床上下不了地,没钱请医生就只得天天捂热帕子,自己找点草药来敷或熬水薰洗。你看看,挑盐这么苦挣钱这么难,你那个死鬼爷爷却还要去赌。说到这些苦难史时,七十多岁的奶奶常常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拉着棉线的手抖动得不能自己,棉线老被拉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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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往事让奶奶反反复复讲了无数次,所以对于那晚我爷爷赌钱的场景,我总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我仿佛看到爷爷和他的几个赌友,围坐在那张点着如豆桐油灯的破饭桌上,个个面黄肌瘦、胡子拉茬,然而往日黯淡无光的眼睛,这时却回光返照般炯炯有神,嘶哑的喉咙咕咕作响,随着尖突的喉结滑动,竭斯底地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地炸响:大!大!小!小!大大大!小小小!接着,我仿佛又看见一双双瘦黄如鸡爪般的大手,或因激动或因痛苦而抖动。我还看见我爷爷颤抖着手从宽大的抄裤腰头里,不时排出一枚枚大头小头的银元或铜板,有时还找回几张皱巴破损的纸币,在手上捏成圆筒,状如一支子弹上膛的手枪,或如一只喷着妒火的眼睛,恨不得将所有的对手杀死烧亡,让桌上所有的硬软之物尽归已有。我还看见爷爷终于再也从腰间排不出钱来,竟然脱下身上仅穿的一条长裤交给赢家,自己抖瑟着从灶膛里抱出一把稻草,围住下身继续赌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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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我的奶奶正气急败坏地赶到,一个砰通将门撞开,随着一声巨响,奶奶扑倒在地,来不及呻吟和痛骂,手就在一堆稻草丛里摸到了一只光秃秃的冰冷脚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死命扳过来,张口就是一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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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和他的赌友们正全神贯注着牌桌上的风云变幻,经此变故,初以为还是遭遇了打家劫舍的强人,脸都吓白了。爷爷更是被咬得痛入心肺,一时又不知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就一边尖叫,一边狂跳,立时原本围在下身的稻草四散而开,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裸体舞者。奶奶扑倒在地,这一跤跌得也不轻,一时半会都没爬起来,只得慢慢抬起头望定还在单腿独跳的爷爷。屋子里的人这时双眼都直了,他们这才发现地上躺着一个披散着长发,头上和身上还顶着不少杂乱的稻草,而满脸是鲜血的怪物,于是先是齐声怪叫,再就是齐声惊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奶奶看见爷爷没穿裤子,知道那卖田的钱不但输光了,而且连那条当家的新裤子也被人赢去了,更是气得发狂。她大喊,我是鬼,我要撕了你们这些个炮打的!听到说话声,爷爷知道是奶奶到了,竟然比见了鬼更是恐惧,起脚就往屋外窜。奶奶也拔腿随后追去。不幸的是,这是一个没有星月的漆黑秋夜,奶奶一追出门口,哪里还见得到爷爷的踪影?也幸好是这样一个没有光亮的秋夜,如果是一个浩月当空的炎热夏夜,这时外面肯定有许多乘凉的男女老少,那光腚奔跑的爷爷就难堪了。奶奶说,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我的脸也就丢光了,那我就只有快是一把刀慢是一根索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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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爷爷这一跑就是数年。他自知自己输得倾家荡产,可说是罪孽深重,无法向老婆孩子交待,就索性在外乞讨度日,也不敢归彭家祠堂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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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爷爷投奔到一个姓谭的湖南军阀的部队吃粮当兵,部队从长沙一路东行到了浙江。后来部队发生内讧,爷爷躲在一边自己跟自己赌了一把,他在地上旋一个大头银元,是大头一面就跟刘团长走,是背面就跟定李营长。结果旋了一个大头,就跟着姓刘的在全国各地南征北战,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下百余次,历经九死一生,没捞着一职半官,最后因了某事还差点让姓刘的枪毙了。这时他听说那李营长竟然做了司令,跟去的兄弟没有死的几乎都被赏了官职。爷爷后悔得要死,刘营再也安不下身,李营又无颜再去,于是带着懊恼的心情,终于在民国二十年逃回到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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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乡后,已是物是人非。三岁的女儿,在他离家的第二年就得脑膜炎夭折了。但是,爷爷赌性不改,照赌不误。有一次身上的钱输光了仍不罢手,这时一个早就觊觎奶奶日久的老光棍发话了。他对爷爷说,我晓得你没钱了也跟你赌一把。他拢了拢身边的三块银元,然后双眼望定我爷爷,一字一顿地继续说,我输了这些银元全归你。爷爷也瞪大双眼望定了他,许久才疑惑地问,那我输了呢?那光棍先是一阵淫笑,笑罢仍是一字一顿地说,你屋里的归我。在我们老家,屋里二字就是老婆的代名词。爷爷自然心知肚明,这一赌若输了会有怎样的后果,但是他仍是满口应承下来,他期待着奇迹的出现:屋里不输出去,三块银元照样能够赢回来。谁知老天不长眼,爷爷还是输了。当下那光棍就随爷爷回家来领奶奶,爷爷嗫嗫嚅嚅不敢开腔,老光棍只得自己把话挑明。他嘻笑着上来拉奶奶的手,一边拉一边说,跟我回家吧!奶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兀自愣在那里。老光棍说,从今天开始你是我屋里了,你男人把你输给了我。奶奶一听当即就火冒三丈,一下挣脱老光棍的手,随后拍地一耳光甩在他脸上。紧接着一把抓住爷爷的左手,几步窜到案板前,抄起一把菜刀,手起刀落斩下爷爷的一根手指,还没容爷爷喊出声来,又抓起那半截断指砸在老光棍的脸上,弄得老光棍一脸的鲜血淋漓。这时,奶奶才手指着他大声喊叫,你给我滚!爷爷痛得鬼喊饿叫,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找郎中,老光棍也自觉吃不消,只得灰溜溜地尾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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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奶奶却瘫倒在地,下身一摊鲜血。奶奶说,当时我气火攻心,怀了三个多月的第二胎又流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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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此一事后,爷爷就再也不敢赌了,只得老老实实或给人做长工打短工,或去连州挑盐回来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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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爷爷收了赌性,但奶奶那伤透的心却总是无法愈合。所以在长达八年的时间里,与爷爷分床而住,不肯让他碰自己。直到民国三十年奶奶才气消,与他和好如初。奶奶说,前二胎崽女没得到,再不生崽女就得绝后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然我死后也无脸见列祖列宗呀。到了民国三十一年,我的父亲在奶奶三十八岁的时候终于珊珊来迟,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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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年天灾人祸不断,军阀混战尚未结束,日本鬼子又打进了衡阳,闹得人心惶惶,常常有家不能归。尽管爷爷奶奶苦作苦挣,但一家三口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大人没得吃,奶奶自然没得奶水喂襁褓中的父亲,父亲整日张开小口哭得没个休止。为此,爷爷急得上窜下跳,挖三打四在外寻东西给母子俩吃。一天,爷爷才进门就惊喜地喊奶奶,说找到了,找到了上好的发奶水的东西给奶奶吃,这回小娃儿再也不会饿哭了。只见爷爷双手扯住两个衣角,兜回一大堆野蘑菇。当下奶奶和爷爷将它们洗净,扑嘟嘟一锅子全煮了。刹时整个屋子里弥漫了一股久违了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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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锅吃的时候,奶奶正要举筷吃蘑菇,爷爷说,让我先尝一些,我如果没事你们再吃。奶奶知道爷爷担心这些万一是毒蘑菇会伤了母子俩,念着爷爷的这份情,奶奶便不同意。奶奶说,把家里那只花母鸡唤回来吧,鸡吃了没事就没事。爷爷说,万一是好蘑菇呢?这么好的东西人没得吃,倒去喂鸡,让人笑话呀。于是就去盛了小半碗独自吃起来。果然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爷爷就喊肚子痛,接着又呕吐了一地。爷爷说,有毒真的是毒蘑菇,这回我又赌输了。不,我赌赢了,幸好你娘俩没吃,不然……爷爷终于说不出话来,趴在饭桌上,脸色灰青,大汗淋漓。奶奶吓得大哭,急忙叫来院子里的人,将爷爷送到医生那里。医生也回天乏术,只说了一句话,准备后事吧。果然就在当天夜里,爷爷撒手人寰去世了。是年正是民国三十二年仲春,爷爷还不到四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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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在讲述这一段往事时,最后总结说,你爷爷可算是赌了一辈子,先是赌钱,接着是赌家当,再是赌老婆,又是赌官运,最后是赌自己的命。他好赌一生偏偏输了一生呀!然而,他的最后一赌,却是为了我和你们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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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八二年重阳节后,奶奶走完了她七十八年的人生路,弥留之际的奶奶当着一家子孙的面,最后一次说到爷爷。她说,死鬼等了我快四十年,我要去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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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逝去的奶奶,眼角溢满泪水,可嘴角却又分明含有几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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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谭居士彭建华
2010,4,23于东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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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糖情结(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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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彭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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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我从广东回家,年迈的母亲在电话里再三嘱咐,路过县城的时候一定要带几斤大糖回去。她说,人老了口味也翻旧了,什么东西呷了都冒得滋味,就是惦念着能再尝尝大糖的味道。母亲最后还感叹道,如今的糖果多得五花八门,又贵得吓死人,可总冒得过去的大糖味儿纯正。你讲怪不?偏偏乡下就冒得大糖卖。

      我记着母亲的话,车到祁东县城时,我特意下了长途客车,将行李放一朋友家寄了,还拉上朋友陪我去逛街寻买大糖。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结果转遍了县城的大街小巷,才在红旗水库下的一家小店里寻找到。

      说起大糖来,如今的青少年有点陌生。可对于我们这些上世纪六、七年代生人来说,却是记忆深刻。

       其实,大糖就是蔗糖,就是甘蔗榨成水再熬后冷却而形成的块糖。它外表暗红,内里泛黄,一指厚三指宽四五寸长,硬绑绑的一块。模样虽丑,然而在那各种物资极端匮乏的年代,它却是我们孩童时期最嘴馋的零食。

       我见过一次熬大糖的过程。大约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我还不到十岁。那时我们大队各院子都栽了一些青皮甘蔗。这种甘蔗如今已不多见了,它与现在常见的那种红皮甘蔗最大的不同,就是皮薄质松节长, 所以水份特多不是很甜。那时我们家乡还冒得红皮甘蔗,直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才有人种,不榨糖而专门卖给别人啃的。

       那是一个晚上,我跟在父母的屁股后面,送甘蔗去鱼鳞山。那时大队办了一个经济场,经济场在茅屋院子垅坑的鱼鳞山上建了一个榨糖作坊,专门给各个院子榨甘蔗熬大糖。每个院子都扯了阄排了队,轮流着来。这天晚上轮到了我们院子,生产队长代聪哥便安排全队的男女劳力送甘蔗。

       柴油发动机突突地轰响,一架螺纹齿轮的榨蔗机轧轧地吞噬着成排的甘蔗,然后吐出被榨得扁扁的蔗渣和田垅口子流水一样的蔗水。旁边一字排开打了几口大土砖灶,灶上架了大铁锅,锅底用大柴烧了很旺的火,将锅里的蔗水烧得翻泡地滚。有专人拿一根木棍在锅里使劲地搅,那蔗水渐搅渐浓,直至浓得能粘在木棍上,慢慢地往下垂成丝。在雪亮的煤汽灯下,那蔗糖丝金黄剔透,娇嫩可爱。这时蔗糖可以出锅了,大人们用大水瓢舀起,倒在竹皮编织的浅盘里,待冷却后再用刀划成一块一块,收糖时,大人们赏了几块边角碎料给我们这些小把戏,我们呷得脸上手上一塌糊涂,觉得变大人真好,想呷一个就做一个,恨不得自己回家睡一觉,二天早上就长成大人,也好榨甘蔗熬大糖,以后就可以天天呷大糖了。

       当然,那只是我们孩童时代一个甜蜜的梦而已。现实却还差着十万八千里。第二天早上,我们院子里用箩筐挑了几担大糖回来,全院子按人头每人分了半斤,其余的存在生产队的保管室,逢墟日时代聪哥安排两人挑到集上去卖。

       家里分了三斤半大糖,母亲一拿回家就当宝贝似的藏了起来。我晓得肯定是藏在木楼上。那里有一个大坛子,里面装了半坛石灰,上头垫了几层报纸,平时家里好呷的东西就全藏在那宝贝坛子里。什么薯粑、泡谷、米花、花生、瓜子呀,一包一包的在里面码得整整齐齐。我曾带着弟弟上去偷过几回,还招了母亲的好几次打骂。母亲咬着牙骂:鬼崽崽呀,那是留着今年过年过节的,还要行人家陪老师傅,就这点东西,你也敢偷呷,看我不打断你的手和脚!于是,捉住我的小屁股,扒开开裆裤衩,狠狠几巴掌,哇!哇!我大声地哭,小声地喊:下次不敢了呀!下次不敢了呀!害得疼长孙的奶奶几次跟母亲绊嘴。奶奶讲:自己的崽别打了好不好?母亲讲:别打了别打了,就你惯起的!我奶奶不依了,大声回击:我惯起的,那就当是我呷了,要打你就来打我吧!这样吵了几次后,母亲让父亲用木板钉了一扇门,安在楼门口上,再挂了一把长铜锁,彻底断了我们几兄弟偷呷的欲望。

       就这样,我们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再偷到零食呷了。这次分了大糖又勾出了我嘴巴里的馋虫,总在暗中寻找着机会。那天,我跟母亲从集上回来,母亲走得热了就脱下衣服让我拿着,无意中我触到了口袋里半支铅笔长的东西。我心跳加快,啊,铜锁匙!于是我就留了心,回到家后,我将衣服丢在我的床上,然后放下蚊帐遮起来。母亲忙着出生产队的工,也忘记了衣服的事。待母亲扛着锄头走了,我掏出铜锁匙颤抖着捅开了楼门口的长铜锁,顶开那块木板门,就直扑石灰坛子。哇,那包大糖果真在里面!我不敢弄乱那些码得整整齐齐的包裹,怕母亲一看就晓得有人动过。我探进小手,从包裹间的缝隙里下去,在那包大糖的底下慢慢地抠烂了包裹纸,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大糖,想了想,又一分为二掰作二半,仔细地比了比,狠心地将那半块略大的放进自己衣袋,将那半块略小的又塞回包裹里去。然后顶着一头汗水下了楼,把铜锁匙重又放在母亲衣袋,再把衣服拿到母亲床上。我咬了一小块大糖含在嘴巴里,其余的用纸包起塞进奶奶的箱子里藏着。我含着那一小块的大糖,嘴巴里生出许多的津水,也不敢一口咽下,生怕那大糖一下就没得了。就这样,一个下午我的嘴巴里都是甜津津的,晚上饭也不敢呷,让那大糖的甜一直甜到了睡梦里。

      这次大糖被偷呷,后来母亲肯定是发现了的。但幸运的是,母亲不但没打我,甚至都没有审问我一声。这事一直在我幼小的心里是个谜。

      不过现在想来,谜底还是有的。就在那次榨大糖后不久,我们大队一个小孩死了,死因就是因为那些大糖。那个小孩也跟我一样偷呷了家里的大糖,而且平时偷呷零食比我还要凶得多。这次不但偷光了自家的,居然还偷光了邻居家的大糖。他母亲一气之下就将他拖到水塘里去捂。其实这样惩罚他也不是一二次了,偏偏这次却出了大事,在水里一捂就捂死了。现在想来,也许就是因为这,才免了对我的一次严厉的惩罚吧。

      说到人对食物的食欲,其实在那样一个物资十分匮乏的年代,不外乎我们小孩,就连大人们也是十分嘴馋的。在我们乡下就曾流传过一个呷大糖的笑话。讲的是隔壁院子里的一位堂伯,一次他与人去集上给生产队卖大糖,结果被工商抓住了。工商讲要没收,这位堂伯冒法子奈何,便讲了一句:你们实在要没收就没收吧,但让我呷一点总行得吧?工商心想,大糖不比其他东西,呷多了发热塞心,你能呷得了多少?于是随口答道:随你呷吧。堂伯领了“圣旨”,就真的呷了起来。呷了几块,已是浑身发热,但他想,反正不花钱,不呷白不呷。于是继续呷。其实当时箩筐里的大糖已经卖得差不多了,但总还有五六斤的样子。堂伯赌气一呷,竟然全呷光了。吓得那些个工商张开的嘴巴都合不拢,睁大的眼珠都眯不上了,赶紧溜而跑之。堂伯往回赶时,肚里既撑又烧,几乎是走几步就伏在田边灌水,好不容易到了家里,一头倒在床上便起不来了。瞧他肚子滚圆,虚汗直冒的样子,吓得老婆孩子哭成一团。后来大队赤脚医生给他来打针灌药弄了几天,才总算消除了他的危症。赤脚医生讲:幸好他人年轻,体质好,平时食量也大,要不然这往后几十年的东西就要一转呷完了。

       后来,不知怎么了,我们大队不栽甘蔗,自然也就没得大糖可榨了。这样大糖就更成了稀有金贵的东西。一年当中,公社给各家各户发一二斤大糖票,要大糖的就拿钱和票去买。那时大糖可真成了宝贝,来客了,要大糖红开水,走亲戚了,要大糖给年长者做礼物,生崽女坐月子了,要大糖给产妇忌口咽饭。所以,开销大糖多的人家,就拿一些布票、肉票和洋油(煤油)票去跟人家换。那时,我家几兄弟读书,洋油点灯总是不够用,就老是拿大糖票,还有布票、粮票、肉票等其他一些五花八门的票去换人家的洋油票,这样大糖就几乎在我家绝了迹。

       啊,如此这般的大糖哟,怎不勾起我的记忆,怎不令母亲怀念不已!
文/文谭居士彭建华

[ 本帖最后由 彭建华 于 2010-5-20 11:20 编辑 ]
53#
发表于 2010-5-20 11:13 | 只看该作者
这样的述评,比纯理论文章易读易接受。在愉悦的阅读中,就受到教益并引发启迪。问好魏兄!
记得前段时间魏兄在天涯散文版征稿,我也是给兄电邮了几件散文。对照一下,不足多多也。还望赐教!远握!
52#
 楼主| 发表于 2010-5-19 09:07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50# 李雷 的帖子

谢谢您的关注,让我们一起思考。祝好!
51#
 楼主| 发表于 2010-5-19 09:06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49# 川媚 的帖子

川媚好!不是比赛选稿的感受,是我在编刊物时平时累积的一些感受。谢谢阅读。
50#
发表于 2010-5-19 09:05 | 只看该作者
对乡村的误写和对城市的误读。我是一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人,我想象不出为什么有些生活在农村的作家眼中的农村也总是田园式的。如果不是这个作家迎合意识形态和城市人对农村的想象,那么这个作家简直就是农村生活的叛徒。要么他已经离开农村多年,要么这个人就是生在农村也属于是游手好闲四体不勤的家伙。同时,当很多人进入城市,开始用各种眼光打量甚至审察城市所谓的现代化时,往往形成了一种对立的情绪,即使这个作家在城市有了房子、家庭,他的思维还是一种传统的惯性思维。即城里人是势利的、市侩的、充满欺诈的、没有同情心的;城市是肮脏的、杂乱的、喧嚣的、不适宜人健康生活等等。
很值得思考的文章。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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