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紫玉清凉 于 2019-4-22 12:35 编辑
《人生海海》——初读麦家长篇小说 此书耗费了我一个清晨。从微醺的五点半到明亮的九点半。人生海海里仅存,或者说执拗不肯退却的骄傲,却次第展现。
是麦家用了八年的时间熬制的一碗济世汤药。莫言盛赞曰:迷人。而麦家也约略地说:故乡是绕不开的。
每一个作家背后,都有一个神秘而浩瀚的故乡。故乡给予他生长的血脉,也给予他必要的灵性和气质。
这部作品,是用一个孩童的视角来展示的。童真的解读,赋予了它独特的人生经验和况味。那些被陈腐观念和传统惯性主导久了的文化思想,在读者的视野与灵魂中碰撞,最终被激活,固化成个人的独特感悟。
视角是孩童,是通过“我”的触觉去感知成人世界里刀枪剑戟和欲念沉浮。而真正的灵魂人物是“上校”,一个经历了硝烟与和平,身上道尽了人世沧桑却不着一丝污秽的男人。他迎着众的喧嚣和质疑洁净如初,他身上屈辱的刺青与骨子里生就的骄傲激战不止,他一边做人,一边避世。
麦家的语言,是利刃,也是溶剂。能够割开人类赤裸裸的灵魂,也能催化铁石心肠。他形容“上校”跟“父亲”的感情“天打不死,地拆不开”。他写风景:“月亮升起来了,村子安静下来,蛐蛐在石头缝里嚯嚯叫,水牛在栏里噗噗喷气,壁虎在墙上画画,老鼠在谷仓里唱歌,猫头鹰在后山竹林里哭泣”。他没有感叹这世界的美好与和谐,他只是用一双神明的眼睛,冷静地注视着一切。
注视这一切的,还有“上校”。他的睿智与骄傲,注定了要被人世间虐待一回的。这虐待的时日,兴许很长,兴许很短,谁都无法预料。
“爷爷”在“我”的见证下,做了第一个扑向“上校”的猛虎。无论在民间还是市井,这样的猛虎都不可或缺。它其实是一种意识,藏身于人类身体内部。触发它启动的机制成因复杂,但效果一致。“上校”逃脱之后,“爷爷”为了洗脱家族的耻辱,弄巧成拙,出卖了“少校”。
“少校”真正的身世之谜,在此之后才显山露水。他小腹上的刺青,是他耻辱的根源。为了守住这个耻辱的秘密,“少校”不敢与心爱的女子结婚,宁可放弃大好的前程,隐于乡间野肆。这刺青,带着旧时光的耻辱印记,潜入他血液深处,消耗着他的人生。
“少校”疯在了那个逼人做鬼的年代里,疯了之后的他,反而得到了内心的宁静与救赎,变得天真、透明,并与爱人重逢。这时候的“我”,与“少校”的视角来了个翻天覆地地对调。我老了,而“少校”反而因祸得福,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儿童。
麦家借用“我”的口吻告诉世人,“少校”怕人,而父亲怕鬼。他也在无声地询问:你,是想做人,还是做鬼?
颠簸的世相被涂抹得早已看不出本质,如何在风声鹤唳中保留做人的清明与道德,个人心中都自有说法。
“少校”的爱人,无怨无悔地坚守自己的爱情,照顾了“少校”一生,还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给他洗去了身上的刺青。她用一棵树,四盏红灯笼照亮了“少校”和自己的来世今生。“少校”纯净如初,她的心事了了。然后,她选择了与“少校”爱人一同上路。而“我”,在这一刻也忽然明白:“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了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这个时候,生命与语言同时抵达了真相。
这也是人生海海中,一道最美丽最炫目的灵魂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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