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飞花】野花劫

碣石清风

　　【梦里飞花】野花劫

　　文/碣石清风

　　端午节，出外打工的男人们陆续回来了，大牛却没有动静。

　　半年前，大牛随着打工族就南下了。

　　彩菊后悔了，这半年，度日如年，她独守家园的思想就有些动摇了。

　　昨天，她去暖水河边采野芹菜。她就喜欢吃这种味儿大的野芹菜馅儿饺子， 大牛也爱吃。当年她与大牛就是在这里采野芹菜时好上的。河边上椭圆形大坑还在。

　　她爱意绵绵地朝那里望去，突然一个女人从坑里冒了出来，低着头系着腰带。她吓了一跳，什么情况？她的双脚站住了，想着自己当年和大牛在坑里滚在一起的情景，一阵脸红耳热不由自主往回里走，她琢磨着，可别冲了人家好事！就加快了脚步，又想，这谁呀？这时候在这里就……？

　　“彩菊，你走啥呀？”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叫，她站住了，但没敢回头。

　　“彩菊 ，我妈说你要来这里，我才等你。”

　　彩菊听了这才回过头，原来是水仙，就说，“你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哪个野鸳鸯呢？”

　　“说啥呢？哪有野鸳鸯来这里？”

　　“哈哈， 来这里的野鸳鸯还少吗？”说着话瞟了一眼大坑，大坑里啥也没有，自己瞎想了！

　　“你来过？”

　　“嗯。”

　　“跟谁呀？”

　　“你说跟谁？大牛呗！”随着反问了句， “你没来过？”

　　“来过呀！”

　　“跟谁呀？”

　　“不告诉你。”

　　“啥了不起，还藏着掖着？谁跟谁呀？”说罢转身抬脚佯装欲走。

　　“走啥走呀？我那点破事都在你心里，问啥呀？”

　　彩菊果真站住反身问“阿虎回来了？”她盯着水仙的睡眼惺忪的神态心里八卦着。

　　“嗯，回来了。”

　　“怎么样？”

　　“啥怎么样？”

　　“那事呀！”

　　“嗨，别说了，一宿没消停。”话音未落，冷咕丁张嘴就打了个哈欠，“唉，我家阿虎真没出息，没完没了……”

　　“天下男人都那样，一个德行。”

　　“有个新鲜嗑，阿虎带来的，听不听？”

　　彩菊眼光一亮，“新鲜嗑，啥新鲜嗑？快说。”

　　水仙避而不说新鲜嗑却转身离开大坑向河边走去，暖水河流水潺潺，一丛丛的野芹菜星罗棋布地生长在河两岸的斜坡上。葱绿葱绿的。水仙跑下河坡附身连根薅下一撮像扇面披散着长的野芹菜，在水里冲洗了冲洗，洗去了根上泥土，甩了甩水“彩菊快下来，妈妈让我采些野芹菜回去包饺子，阿虎得意吃这口。”

　　彩琴随口答道，“阿虎也爱吃野芹菜馅的饺子?”

　　“爱吃，他说野芹菜比家芹菜好吃。”

　　“我也是想吃了，才来这儿薅野芹菜的。”彩菊移步迈向河坡并提醒水仙道，“别忘了你的新鲜嗑？”

　　“真想听？”

　　|“你说呢？”

　　水仙笑笑欲说，不料手机彩铃响了，静静的暖水河面上回荡着甜美的旋律，水中游鱼儿荡起不规则的涟漪，一条黑鳞鲫鱼跃出水面又啪地一声落回水中摇头晃尾地随着流水游走了，水仙看呆了。彩铃声不断地响着。

　　彩菊喊了声，“谁的电话？接呀！”

　　“能有谁呀？阿虎呗！”

　　“那还不快接？找骂呀？”

　　“敢骂我？”

　　“咋就不敢骂你？”

　　“借给他个胆儿，他都不敢。”

　　“就你？你就吹吧！”

　　“吹？说啥呢？敢骂我一句。他半月别想碰我，你信不信？”

　　“信，我信。”彩菊当然信，自己就是这样对大牛的，灵着呢。“不说阿虎了，快说那新鲜嗑，看有多新鲜？”

　　水仙思忖了下说，“北庄乔家大小子进局子了。”

　　“进局子了？咋回事？”

　　“嫖娼。”

　　“有这事？”彩菊杏眼圆睁，愣愣地问，“真的假的？”

　　“阿虎说的，你说真的假的？”

　　“那么好的一个人咋干那事？”侧面不远处一株曲菜花吸引了彩菊，她见了宝贝似的，三步并一步地奔了过去。

　　“阿虎还说，”水仙话没说完，断了一会儿的彩铃声又响了起来，她麻利地按了接听键，“你干啥呀？……好好，这就回去。”她对彩菊说了声，“不等你了。”就着急忙慌地两手合掐着一大把野芹菜上岸一路小跑回去了。

　　此时彩菊正望着几丛野芹菜中的那株曲菜小黄花出神。绿色中的一抹舌黄。淡雅，温馨，不妖不媚。绿叶黄花虽不艳丽多彩，但给人小清新的感觉。她掐了一片叶放进嘴里嚼着，白浆像乳汁，味微苦，这里的人们喜欢吃曲菜，据说清热解毒还能提高性功能。好东西啊。一朵曲菜小黄花竟让她浮想联翩，她居然就想到了家花没有野花香的民间俗语。想想也是，有些野花就是比家花艳丽和芳香。于是由此想到关于男人出轨的说法——家花没有野花香。北庄乔家大小子的媳妇那是方圆十里出了名的大美女，乔家大小子为啥还嫖娼？她纳闷儿，莫非应了那句话？

　　她喊了声水仙，不见回应，急了，就抬头搜寻水仙，人呢？就又喊，“水仙水仙！”她吃了一大惊，连叫不应。人呢？上天了？入地了？大马猴子背走了？不可能呀！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呀！会不会内急进大坑方便去了？说时迟那时快，她纵身一跃就冲上河岸跑向大坑， 一看傻眼了，啥也没有。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是不是回家了？还是让河水冲走了？这更不可能，河水只有尺八深啊！她左手抓着一大把野芹菜右手抓着那株曲菜花，突然升起无名火，把左手的野芹菜一扬抛进大坑里右手的曲菜花扔在脚下，抱怨道，“都怪你！”一脚把曲菜花踩个稀巴烂。

　　她风风火火地往村里跑直奔水仙家而去。

　　她推开虚掩的木板门，一阵风般地闯进了堂屋，水仙妈独自一人在包饺子，她的心就如把攥一样地疼了一下，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水仙没回来？”

　　水仙妈朝西屋一努嘴摇了摇头低头包饺子。

　　彩菊所有的担心变成了一肚子火气，“啥事呀？不声不响地偷跑回来快活，要脸不要脸呀？”她憋足地火气让她冲动至极，她不管不顾地朝西屋走去，门倒插着。

　　“水仙，大白天干啥呢？开门！”

　　里面一阵响动，伴着耳语般说话声。

　　过了一阵门响了一下，打开了。水仙手忙脚乱地迎了出来，头发散乱，衣着不整，很是狼狈。脸像大红萝卜，喘息未平低头不语。

　　彩菊见状气不打一处来，不声不语偷跑回家，害我胡思乱想瞎担惊，回家就回家，大白天就折腾，要脸不要脸？黑下脸来正要发作，“你说你，嗨，啥事呀？”

　　水仙食指竖在唇间“嘘”了下，示意她别说话，连搂带抱拉她出了堂屋。

　　这时，阿虎也随后穿戴整齐地出来了，嬉皮笑脸地说，“彩菊让你笑话了！”

　　彩菊狠狠剜了他一眼，“舔脸说呢，磕碜不磕碜？”

　　“磕碜？哪里话？”阿虎不再嬉皮笑脸，不容彩菊回话就一声冷笑道，“哼，你说说这人人都做的事，到我这儿咋就磕碜了？”

　　彩菊一时语塞，怒火攻心，心中骂道，真不要脸，做了磕碜事还理直气壮？什么东西！

　　“你说呀，咋就磕碜了？”

　　“没时没晌地做就磕碜了，”彩菊咬着嘴唇憋足劲，一字一顿，加重语气说，“就是磕碜！”

　　阿虎又一阵冷笑，“这么说你跟大牛就不做了？”有些阴阳怪调地说。

　　“我说不做了吗？”

　　“我还以为你嫌磕碜就不做了呢？耍嘴皮子谁不会呀！”

　　“别拿不是当理说了，好不好？”彩菊压着火，心平气和地说。

　　水仙小声说了句，彩菊别理他，就一扭身厉声对丈夫说， “回屋去。磕碜事总磨叽啥呀？”

　　阿虎听话地转过身回屋走，不忘嘀咕一句噎人话，“话不能那么说，别人做就磕碜你做就光彩？”

　　“别理他！”水仙拉了下彩菊。

　　彩菊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彩菊没有走，被水仙母女留下吃野芹菜猪肉馅饺子。大牛走后彩菊常来这里蹭饭吃。

　　阿虎低着头吃饺子，吃一个水仙就给他夹一个，阿虎真能吃，一口一个。彩菊就抿嘴笑，水仙对丈夫太好了，粘得有些过分了，自己对大牛就从没这个样。看来男女那点事不能全怪阿虎。彩菊心里想着事，没怎么吃饺子，水仙妈抻了彩菊一下衣襟，“吃呀，不好吃？”

　　“好吃好吃。”彩菊漫不经心地夹了个饺子还掉在了圆桌上。

　　“想啥呢？”水仙问。“是不是想大牛了？”

　　彩菊把掉在圆桌上的饺子夹了起来放碗里，嘴里随着“嗯”了声。

　　这时，吃饱了的阿虎，打了个嗝， 突然发话说，“你看，方才有件事还忘了。”

　　“说呀，啥事？”水仙催促道。

　　“大牛让我给彩菊捎句话。”

　　“啥话？”彩菊含在嘴里的饺子不吃了，忙不迭地问。

　　“他让我告诉你，他说他很想你。”

　　“胡说吧？想我为啥不回来看看我？没说别的？”

　　“千叮咛万嘱咐就这一句话，他说你懂。是不是啥暗语？挺神秘的。”

　　彩菊当然懂。其实就是暗语，她和大牛的暗语，不能说呀，便含糊其辞地打着哈哈说，“瞎猜啥呀，庄稼人过日子哪里有啥暗语？”

　　阿虎盯着彩菊看了又看，皱着眉头语重心长地说，“大牛说想你那是心里话， 所有打工者都有这种对亲人的思念。”

　　“为啥他不回来？”

　　“都回来谁干活呀？”

　　“那你咋回来了？”

　　“请假呗。”

　　“大牛咋不请？”

　　“请了，没请下来。”

　　“那你咋请下来了？”

　　“花钱呗。”

　　“请个假还花钱？”

　　“你以为呢？这年头干啥不花钱，黑着呢！”说到这里，阿虎有些激动，“在外打工苦着呢，歌厅酒吧灯红酒绿看都不敢看更别说去了。有些人不甘寂寞，就去找野女人寻开心，”

　　彩菊听不下去，瞪大眼睛问道，“还有野女人？”

　　“有哇。”

　　“家花不在有野花呀！你们小日子过得不错哈。”彩菊把牙咬得咯吱响，“怪不得大牛不回来，敢情在外面寻花问柳哈。”

　　“你，你冤枉大牛了，我敢打包票，大牛一次也没找过野花女。”

　　“你呢？”水仙插嘴问道。

　　“我， 实话说，我还真想过，但没找。”

　　“我不信，就你这货色敢说没找过？”

　　阿虎有些张口结舌了，竞赌天发誓道，“我若做那事就不得好死！”他不再往下说了，彩菊和水仙问一句他就回一句。最后他感叹地说了句，“你们去看看就知道我们有多苦了。”

　　彩菊心里就像塞了团乱麻堵得喘不上气来，脑袋胀得如柳罐那么大，“嗡嗡”地响个不停。阿虎的一番话，北庄乔家大小子的刑拘，使彩菊有了危机感，她仰仗大牛打工发财的梦想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或许这个家也会因此而破碎……

　　从水仙家出来，彩菊浑浑惑惑踉踉跄跄地往家走，到了家里就一头栽在了炕上，朦朦胧胧地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见被自己踩烂了的那朵曲菜小黄花又奇迹般地活了，并摇曳生姿地挺立在葱绿的野芹菜中耀人眼目。这野曲菜黄花使她想到了那些野女人和那些找野女人的男人们，她生厌，她恶心。

　　突然她坐了起来，头脑十分地清醒，她毅然决定南下寻夫，把大牛救出来。

　　这才是：打工梦里遭遇野花劫， 听说传闻演绎家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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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霜儿

加精理由： 清风老师所选取的题材，很好地吻合了当下乡村生活的主流现象。男人进城务工，女人留守持家。作为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个体，他们的情和爱如何得到抚慰与纾解，是一个比较突出的社会问题。作者在这篇文中，没有正面描写分居夫妻的苦和痛，而是通过两个女人两个场景的对话，将矛盾凸显出来，给人以震撼。文章环境描写细致，对话语言鲜活，人物形象分明，乡土气息浓郁，很有生活的质感。

碣石清风

清风剑 发表于 2019-6-15 20:51
又见老哥力作，给哥哥加分点赞。

谢谢老弟加分鼓励支持送祝福

碣石清风

小白兔白又白 发表于 2019-6-15 17:53
加分支持老师佳作，空了拜读欣赏。

谢谢老妹支持送祝福

碣石清风

夏冰 发表于 2019-6-15 13:36
老师的叙述语言十分有特色，生活况味让人浮想联翩。生活气息浓郁，人物形象鲜明。功夫！

谢谢老弟支持，老朽愚钝文思已枯竭，垂老而为也算挣扎。

碣石清风

小龙 发表于 2019-6-15 06:41
在泰国洽商。没有回来。十一回乡，再聚聚祝您开心快乐。

好哇，你召集。距上次聚会又是一个十年啊，人生苦短难得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