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杂谈】我要怎样的生活

何足道哉

　　我要怎样的生活


　　敲下这个标题的时候，的确是有些迷茫了。不同的人，在不同的阶段，都会有此疑问，我们，到底要怎样的生活呢？


　　很喜欢宋代蒋捷的《虞美人•听雨》里面的诗句：“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是啊，一个人每一个阶段的处境与心境都不尽相同，对生活的要求与希冀，都不尽相同吧。


　　如今，虽然没有僧庐听雨，但鬓已星星也。经历了许许多多的生生死死悲欢离合，将那世上许多人，看穿；许多的事，看淡了。就有了一种海阔天空，云淡风轻的了然与超然。这也许并不是我们想要怎样的生活，而是生活的磨砺与选择，让我们不断去调整自己的心态与期望，不断去适应目前的生活。那么，适合我们的生活情态，就如期而至了。


　　少年的时候，喜欢读书，爱做梦，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虽然不至于“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但“为赋新诗强说愁”的矫情狂放还是有的。


　　那个时候，并不明白生活为何物。家境虽然并不富裕，但并不缺衣少食，用不着去考虑身边以外，能力之外的事情。学业以外，唯一的爱好，就是读书。我们家里并没有什么藏书。祖上也不是诗书之家，父亲打小就没有念过书，参军之后，在部队学习了一点文化，也只是刚刚能够认识一些眼前的字，虽说不是文盲，也算不得读书人。我少年时期读书，都是借着来读。所以，后来上中学时学到清代袁枚的《黄生借书说》一文的时候，不禁泫然而涕下矣。黄生允修借书之经历，与吾何其相似也。


　　书非借不能读也。


　　“余幼好书，家贫难致。有张氏藏书甚富。往借，不与，归而形诸梦。其切如是。”黄生好读书，却无书可读，有邻居藏书甚富，往借，却不与。于是，回家之后，往往形诸梦，辗转难眠。其情如此，令人唏嘘。


　　与黄生相比较，我的借书读书经历，稍好。


　　我有一同学，与我相处甚好，上学、放学几乎形影不离。两家住处相距不远，经常是在别人家的时间比在自己家的时间要多。同学的姐姐是中学教师，家里有很多藏书，大多是文学作品。那时候，在学校的时间短，放学后有没有什么作业，空闲时间，大多用来读书了。住在平房里，邻里的关系与现在大不相同，你来我家，我去你家，是常有的事情，没有谁的家长会因此而厌烦、嫌弃。在同学家读书，自己也是感觉良好，没有一点不舒服。后来，同学家里的藏书读完了，就想到了图书馆，在好几家图书馆办理了读书证和借书证，有时候会长时间泡在图书馆，有时候把书借来，狼吞虎咽，不求甚解地去读。然后，还回去，借来再读。现在想想，那时读书，有点疯狂的意味。


　　虽然同样借书来读，但并没有经历“往借，不与”的尴尬，只不过这借来的书毕竟不是自己所拥有的，爱不释手，惴惴不安之心态，还是有的。所以，废寝忘食捧书而读，以至于误了做事，遭大人责骂，也是常有的事。非夫人之物而强假焉，必虑人逼取，而惴惴焉摩玩之不已，曰：“今日存，明日去，吾不得而见之矣。”看来，借书来读，古今的境遇与心境，还是差不多的呢。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书籍远没有如今这样丰富多彩，文学作品，除了国内的作品，大多数是前苏联时期的，主要是描写战争，或者是社会建设的。国内的除了几大名著，印象比较深的有巴金的《家》、《春》、《秋》；茅盾的《子夜》；老舍的《四世同堂》、《骆驼祥子》；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李家庄的变迁》、《三里湾》、《李有才板话》；沈从文的《边城》等等。前苏联的文学作品大概有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那》、《复活》；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绥拉菲莫维奇的《铁流》；法捷耶夫的《毁灭》；奥斯托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其中高尔基的作品读的最多《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母亲》等大部分都读过，可能与当时的社会环境与政治环境有关。


　　少年时期，全部的生活状态，就是学习、读书。不是我的选择，是生活的给予。


　　参加工作后，书籍多了，时间不充裕了，读书反而少了。“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虽然是教书，但从事的是师资培训，少不了出差下乡，一年的时光，差不多也是在旅途之中。


　　中年奔波劳累，少有闲暇，很多时候，其实是为别人而活着。生活，操劳多于享受，于自己而言，无所谓喜欢不喜欢。


　　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是在退休以后。


　　没有了工作上的压力，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一下子轻松下来。感觉余下来的时光真正属于自己了，才静下心来考虑，未来的时光里，要一个怎样的生活呢？


　　儿时做过很多梦，参军梦，画家梦，作家梦。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那些儿时的梦，终究只是梦而已。因为职业的原因，教书写作，成了用来安身立命的本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在自己的意识里，却成了不那么孜孜以求的东西了。退休以后，安排自己生活的时候，读书写作，好像并不在计划里了。


　　年轻的时候曾偶然读到一联佳对，曰：“三绝诗书画，一官归去来。”很是向往，觉得如果能够达到诗书画兼备，即便做不到“三绝”，哪怕略通，提笔成诗，信手涂鸦，也是不枉人生一世了。兴奋之余，查一查资料，才知此对联大有来历，原来说的是郑燮，郑板桥的故事。说到郑板桥，我最喜欢是他那幅著名的《潍县署中画竹呈年伯包大中丞括》。画面萧萧几笔墨竹，或浓或淡，或疏或密，再配以独成一家的书法题诗：“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诗书画浑然一体，怎能不让人神往之至呢？我等教书匠一个，与那“一官归去来”自然的搭不上边了，但闲暇时间，涂涂鸭，练练书法，写一点自己喜欢的文字，还是可以做到的。怡情，养性，打发时光，不是很好吗？


　　于是，退休之后，就把储物间里面那些布满灰尘的书籍搬出来，摆上书架，每天翻阅，心追手摹，仿佛一切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追梦时节。


　　这不就是我心心念念的生活吗？


　　每天早起，饭后。涮笔研墨，铺开宣纸，翻开字帖，临上一幅柳公权或者张猛龙。尔后，收拾笔墨，窗前屋后，侍弄花草，远眺、冥想。“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没有陶渊明那般洒脱磊落，没有郑板桥那样的情怀修养，但并不影响一个后学，以虔诚之心，向他们致敬。午后，阳光彻照，灿烂一室。于是，研墨，调色，展纸，挥毫泼墨，在尺幅之间悠然而行走。兴之所至，浓浓淡淡虚虚实实远远近近。或高山流水，或江阔水长，或草木稀疏，或蝶飞鸟鸣......笔墨淋漓，情不自已矣。傍晚，夕阳西下，暮色临窗，天地之间一片朦胧。楼宇、街区、树木被一片橘红笼罩，似真似幻影影绰绰，温婉而可亲，便欣然外出矣。出小区，过街区，置身于水榭亭台，曲水回廊之间。水流潺潺而迂回，树木苍苍而卓然。晚霞流彩，鸟鸣婉转，野草闲花，在晚风里，暮色下，悠然而自得。良辰美景，我与游人俱醉也。


　　一个人的一生，心境与处境，与蒋捷的《虞美人•听雨》又何其相似呢？所幸，鬓已星星的时候，不必去僧庐下，孤独而孤寂，听冷雨敲瓦，凄凄惨惨戚戚。


　　今虽垂垂老矣，有生活如此，岂不快哉。


　　

李炳君

退休后的生活，恬淡适性，赞了！

云馨

每天早起，饭后。涮笔研墨，铺开宣纸，翻开字帖，临上一幅柳公权或者张猛龙。尔后，收拾笔墨，窗前屋后，侍弄花草，远眺、冥想。

有田园美景相伴，有诗书相随，老师的生活恬静而定有，赞一个！

黑龙江小龙女

想要的生活从退休后开始，文章看得我心有念念，我还得等几年啊

草舍煮字

何足道哉 发表于 2019-6-21 09:42
嗯，物质生活的终极追求，需要金钱为代价，对我等读书人而言，有时候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倒不如用书籍慰藉 ...

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终极，都是望不可即的。不过，对它们的追求，说到底是为了快乐。所以，不妨把快乐当做终极。

何足道哉

槐安. 发表于 2019-6-20 22:01
读书养性，静心方能入境，澄明而后通透，赞这种修为~

哈哈，我们这些读书人，余生也只能读书养性了。
谢谢安版来读。

何足道哉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19-6-20 14:21
读何版此文，让人想起“适者生存”这几个字来。
活着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顺应……

小草简单一句，道出人生最高境界。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的一生，都是在不断适应过程中。

何足道哉

断肠崖居士 发表于 2019-6-20 12:27
儿时做过很多梦，参军梦，画家梦，作家梦。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那些儿时的梦，终究只是梦而已。因为职业 ...

谢谢居士来读，上茶。

何足道哉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9-6-20 08:59
我要怎样的生活？的确是，我们经常不是选择生活，而是被生活选择。因此，“让我们不断去调整自己的心态与期 ...

嗯，物质生活的终极追求，需要金钱为代价，对我等读书人而言，有时候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倒不如用书籍慰藉心灵，充实余生。
哈哈，这算不算啊Q精神呢

何足道哉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19-6-20 08:42
老师的生活有书香为伴，恬淡，安逸，真好。

我们这里的许多人，生活里可能大都与书香为伴吧。
谢谢来读。

槐安.

读书养性，静心方能入境，澄明而后通透，赞这种修为~

幸福小草

读何版此文，让人想起“适者生存”这几个字来。
活着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顺应……

断肠崖居士

儿时做过很多梦，参军梦，画家梦，作家梦。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那些儿时的梦，终究只是梦而已。因为职业的原因，教书写作，成了用来安身立命的本钱——老师就是老师，读书与怎样活着，两个命题糅合得天衣无缝！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老师随手拈来的文字，都是那么耐读，引人思索！

草舍煮字

我要怎样的生活？的确是，我们经常不是选择生活，而是被生活选择。因此，“让我们不断去调整自己的心态与期望，不断去适应目前的生活。那么，适合我们的生活情态，就如期而至了。”
何老师要怎样的生活呢？精神奢华的生活！也是我，还有中财大多数文友想要的生活。

莹莹子期

老师的生活有书香为伴，恬淡，安逸，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