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光阴长河

林小白

　　【岁月】光阴长河

　　文  林小白

　　光阴的长河里，所有的场景，都是梦的一部分。

　　——题记

　　失去

　　时光的深处，我常常做着这样的梦：一个身穿浅蓝色留仙裙的女子，弯腰拾起河水里的金色碎片，一块一块放在河岸的泥沙上，金黄色的夕阳暖而柔，轻轻洒在她的肩头。她将所有的碎片小心翼翼拼凑起来，最终堆砌成一个人的模样，然后，默默端起木盆转身离去……

　　醒来时，我掩面而泣，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似水。

　　一只手覆盖过我的脸庞，宽大而温暖，抹去了我脸上的泪痕，那是我的师傅，逍遥仙翁。

　　“可曾为失去她而痛苦？”师傅问。

　　“何谓失去？”我反问。

　　“失去便是不再来，明明在眼前，却抓不住，摸不到。就像那女子，如今已与你再无瓜葛，你是仙，她是人，你永生不灭，而她轮回千百年，却永远触摸不到，缘起，缘灭，便是如此。”师傅答。言语里透着少有的伤感。

　　缘起

　　“大道修行，山巅的风景最为绚丽多彩。”

　　师傅的师傅，也就是我的师公“忘情老祖”曾说过这样的话。“山巅”到底是怎样的风景，我从未领略过，但心向往之。因为师傅也这样说过，具体如何绚丽多彩，却只字未提。师傅说，只有大道修成那天，方能步步登高，站在“巅峰”之上，俯瞰人间，人间有位老夫子曾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便是这个道理。

　　师傅说，道理人人都会说，但要亲自去体会，才会明白深邃的道理里所阐述的真正含义。故而，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师傅让我独自下山历练，去寻求大道的奥义。

　　师傅说，要寻找到大道的奥义，首先要明善恶。积德行善，必有后报。所以，师傅最先让我尝试着做一位人间小小的山神，神位虽小，权利却大。世间善男信女，如果虔诚祈祷，我可满足他们的愿望。

　　我修行的地方名为“许愿峰”，山下善男信女为我建造了庙宇，塑造了金身，享受人间烟火。起初时，山上每日人满为患，许愿者络绎不绝，皆因前来许愿峰许愿的善男信女都能够满足内心的愿望，希望官场平步青云的，便可官运亨通，希望发财富贵的，便可富可敌国 ，故而终日烟雾缭绕，许愿峰香火鼎盛。

　　一日，师傅腾云驾雾而来，落座在我的房间里，彼时我正昏昏欲睡，手里尚拿着半爿冷猪头肉。见到师傅驾临，连忙起身行礼。

　　“你可知错？”师傅愠怒。

　　“敢问弟子错在何处？”我疑惑。

　　“我让你做许愿峰山神，你是如何做的？难道连孰善孰恶也不知？如何能够担当大任，又如何在今后的大道修行上步步登高？”师傅目光忽明忽暗，晦涩难懂。

　　“我到底错在何处，尽力满足人间凡夫俗子愿望，难道不是在积德行善吗？”我大惑不解。

　　“何为善，何为恶，人间自有一把尺子，帮助恶者欺凌弱小，是为恶，帮助善者修桥搭路，造福百姓之事，是为善，你不分善恶，一律满足他们的愿望，岂非天下大乱？”

　　我脑仁疼，原来行善还有诸多规矩。

　　“你仔细想想，想清楚善恶之分，再来回禀为师。”师傅说毕，大袖一拂，化一阵青烟消失不见。

　　我怔在当场，手中的猪头肉，更冷了。

　　善因

　　此后数年光阴，许愿峰门庭冷落，皆因到此处许愿，从未灵验过。开始的时候，尚有心存侥幸的善男信女前往许愿峰，渐渐地，便少了。唯独有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每天清晨一大早便到许愿峰，推开庙宇大门，洒扫庭院，轻轻拂去金身塑像上的灰尘，日日如此。

　　我在许愿峰外的凉亭酣睡，不理世事。脑海里萦绕着师傅临走前的话语，关于善恶，实在难以琢磨。心里想着，既然不能滥用职权，满足一众善男信女的愿望，那便不满足吧，于我来说，毫无坏处，不过是少吃几口猪头肉罢了。

　　闲极无聊时，我便躺在金身塑像里，窥探小女孩的心事。其实，她的愿望说来很难，也很简单，三年前她的父母和兄长死于一场天灾，被泥石流裹挟着，沉入河底，尸骨无存。幸存下来的她，便祈祷着有朝一日能够与父母团聚，再“见”父母兄长一面。这种愿望，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她死去，与地下的亲人团聚，可是，这样的愿望我怎么能为她达成？与师傅的善恶区分不符啊。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她死，而难的方式，则是要有仙家愿意折损百年修为，甚至有可能被天雷反噬，导致金身破碎，不复有望大道修行，吊着她的魂魄，在鬼门关走一遍，让她能够“见”完亲人，帮助她还魂，这，有谁愿意？

　　我日日看着她，小心翼翼擦拭完庙宇的每一个角落，然后默默在塑像前许愿，一日复一日，直到她十六岁。终于有一天，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化作香客，进入许愿峰许愿。

　　跪在塑像蒲团上上香作揖之后，我侧身问她：“明明知道山神不会满足你的愿望，为何还愿意天天来此许愿？”

　　她笑笑，明眸皓齿，出落得越发水灵。她反问道：“那你为何要来？”

　　我尴尬异常，竟无言以对，只得讪笑：“心存侥幸呗，以前这座许愿峰可是很灵的。”

　　她莞尔，道：“那就是咯，我父母生前曾说过，心诚则灵。只要足够虔诚，终有一日神灵会有感应的。”

　　我腹诽：“真是个傻瓜！”

　　她已缓缓起身离开，只留给我一个背影，朝着落日的余晖，渐行渐远，那一刻，夕阳很美，那个女子，更美。

　　善果

　　“你后悔吗？”那是师傅第一次问我。

　　“不后悔。”我斩钉截铁。

　　师傅缓缓打开那幅“光阴长河”图，在光阴长河里，你可以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而所有的场景，都是“光阴长河”的一部分，好似一场梦。

　　我看到那个女孩与父母兄长相见时泪流满面的样子，听到那个女孩一声声低语呼唤着兄长名字；看到那对年轻的父母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庞，无声啜泣……

　　天雷阵阵，许愿峰下的庙宇里，那尊泥塑的金身轰然碎裂，片片碎片散落，被大雨冲刷着，往山下的那条河里飘去……

　　那个女孩仿佛从梦中惊醒，赤着脚追赶着那些破碎的金身，一块块捡起来……她坐在雨后天晴的河岸，慢慢拼凑着那些业已破碎的碎片，再一次泪流满面。

　　河面波光潋滟，她的影子倒映进去，很美，很漂亮。

　　此后的很多年里，我看见她嫁为人妇，有了自己的孩子，然后孩子长大，成婚，生子……她慢慢老去，双鬓泛白，轮回不断。只是，许愿山再也没有庙宇了，没有了那尊泥塑金身。

　　涅槃

　　“师傅，我得老实承认一件事。”我有些羞赧。

　　“你说。”师傅从葫芦里倒出一碗酒，轻轻啜了一口，饶有兴味。

　　“我发现，我爱上那个女子了。”

　　师傅赏了我一板栗。当然，那已经是多年以后了。师傅说，积德行善，必有后报。那年如果没有那个女子将我的金身碎片拼凑起来，并且愿意虔诚许愿，也许，我的本命金身就真的碎了，永远无法在大道修行上走得更远。

　　如今，我站在“山巅”之上，眺望远方的云海，一道彩虹如同绸缎悬挂在云海之上，霞光万丈，摇曳在波光粼粼的河面。它让我想起某个有阳光的日子，河水里波光潋滟，有捣衣女子，身着一袭浅蓝色留仙裙，手捧木盆，珊珊而来。

五相子

【岁月】光阴长河，欣赏过，真的不错，更喜欢这样的写作风格。加分点赞。

断肠崖居士

故事短小精悍，耐人品味！

碣石清风

迟读为歉，加分支持。问好。

林小白

艾桃 发表于 2019-10-26 15:36
小白这语言，透着仙气，飘着灵气，极富禅意，太赞了。　

桃姐多批评，小白好改进

林小白

千幻烟 发表于 2019-10-26 20:27
拜读学习欣赏老师小说，文笔流畅，感觉是一种禅意的美。

幻烟版主，就等你了，小白抛砖引玉

林小白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19-10-26 11:00
感觉小白得金庸大师真传，武侠小说写得好极了，这篇有诗意，有禅意，语言清新自然，意蕴深厚，岁月的长河与 ...

子期姐高赞了，要多批评。小白才有进步，呵呵

千幻烟

拜读学习欣赏老师小说，文笔流畅，感觉是一种禅意的美。

艾桃

小白这语言，透着仙气，飘着灵气，极富禅意，太赞了。　

莹莹子期

感觉小白得金庸大师真传，武侠小说写得好极了，这篇有诗意，有禅意，语言清新自然，意蕴深厚，岁月的长河与那女子俨然就是一幅画了。欣赏。

香薰古琴

小白的小说隐含着禅意，这是小白老师的文学造诣。这个咱得学，而且不是一时半会能学到。

林小白

野芒 发表于 2019-10-25 10:15
小白版的岁月别有一番味道！光阴的长河里，所有的场景，都是梦的一部分。无疑，情节是唯美和诗意的，但语言 ...

抛砖引玉，野茫兄，该你上场了

野芒

小白版的岁月别有一番味道！光阴的长河里，所有的场景，都是梦的一部分。无疑，情节是唯美和诗意的，但语言却是深邃而悠长的，唯有这样的文字才能如此打动人，仿佛岁月就是身边的流水，耳边的音乐，身上的阳光，远处打落秋叶的长风。有形而无形，有果而无实。

林小白

言默然 发表于 2019-10-24 14:22
林先生毋庸客气。
最喜〈岁月长河〉的立意——度人度己，原本一体；善恶分张，或许修为亦或 ...

心有小感悟，有感而发。赞同默然老哥的立意之说

言默然

林小白 发表于 2019-10-24 11:30
感谢默然老哥前来提读，问候

林先生毋庸客气。
最喜〈岁月长河〉的立意——度人度己，原本一体；善恶分张，或许修为亦或天意。
窃以为：大凡作文，敲键盘或捉笔，总会琢磨立意——或立意在先，或随笔耕深挖或敲打中初衷改变，跟修为一样一样滴。
但，却时见作文无须立意，仰壳尿尿的阔论高谈。我读书甚少，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