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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泥土
若 荷
一
阳台上，我种了许多的花，这些花，几乎没有一盆是娇贵的，太娇贵的花我怕种不活，就多种了几盆蟹爪莲，有一人多高的麒麟，还有几盆绿筋银边叶子的吊兰。吊兰是净化室内空气最好的植物，只要把它栽在一个普通的容器里，再给予良好的光照，就能将污染的空气全部吸收。
种吊兰，只有一样比较繁琐，那就是等它们渐满一盆，就得将它们连根拔出，清理干净胡须一样的乱根之后，再把青春茁壮的兰苗重栽下去，才能在新的一年里再次生长。不然时间长了的话，任它们在原盆里拥挤下去，不但耽误它的生长，浇不进水分，时间久了，叶片也会灰暗无光，缺乏生机。
在夏天，是吊兰生长最快的时期，枝蔓上的幼苗容易生发，有时还开些洁白的花朵，星星一样点缀在绿叶之间，或者蓬松地从花架上倒垂着，瀑布一般流泻下来，又像一面碧绿的珠帘，串串枝条上都是新发的芽瓣。然而这个时期，我家的吊兰几乎不再生长。每次浇水，来会出现水满自溢的现象。看来，是该给吊兰换盆了。
给吊兰换盆，少不了连泥土一起换下，旧的泥土里根须太多，营养已达不到植物的需求了。那天，我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把花从盆里挖了出来，清理了零乱的地面，然后打电话告诉老公，让他帮我找些泥土回家。自然，我没有告诉他找泥土的用途，心想，等他回来看见也不迟的。电话那头，听他吱唔着，尽管没有推托，但听那声音，让人感觉是在似答非答。
足有一天，也没见着他把泥土找了给我，而在家里，我已经等不急了，天气炎热，我怕时间久了，躺在地上的吊兰会枯萎死去，失去换盆种植的最佳的时机。吊兰也似“花”里有知，每当我到阳台看它一眼，它就委靡一次，直到叶子有些卷曲。我大惊，亦大不快，心想，不过是一盆泥土，却不能挖来送我，真真是令人伤心了。
伤心的人，是最容易冲动的。最先，是我拿了一个坚固的塑料袋，用这么大一个塑料袋盛装回来的泥土，足可以种两盆吊兰的了，况且，旧的花盆又不大，虽然破旧了些，但又不准备舍弃它，我还得重新利用，以期养出更好看的兰花。
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有好的土壤供我一用，在一片小树林里，有一些貌似泥土的层面，但等我走近了才发现，里面的砂石有如鹅卵，一颗颗欺骗着人的视线。没有泥土的踪影，我不得不由一个空地走向又一个空地，不管走到哪里，我居住的楼下的院子里，除了水泥的地面，除了泥土没有，有的都是与泥土掺杂在一起的瓦砾。
晚上他有应酬，等回家来，一身的酒气，自然是喝了酒。没等我问他，他竟还记得我白天的嘱咐，说，在周边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上好的泥土，所以晚上回来，是空手而归。同时他还和我解释，不是一点泥土不能搞到，而是城里的泥土确实不好，泥土不好，缺少营养，影响花儿生长，不如不种。
我不死心，第二天一早，我骑了自行车，在城郊找到一片土地，虽然泥土里略掺了一些沙子，但毕竟是泥土啊，我用小铲把一只塑料袋挑满了，回来把花种上。我不想就这样敷衍了事，坐在那盆吊兰的对面，一遍遍用清水浇它，对花，既然是它的主人，我就得给它一个令它满意的结果——善始善终。
二
临近高考，老公的工作艰巨起来，一会儿是上级来检查工作，一会儿是核实考生报名事宜，几乎脚不沾地。这个时候，天气也表现得格外热情，一股股热流从身边掠过，大有和他一比繁忙的气势。城市里的五月，偶有风雨来袭，昨晚的气温还有些寒意，而今天阳光一照，竟丝毫感觉不到初夏的温润。
就在百忙的时间里，一件事情令他叫苦不迭，由于汗水的浸湿，加上鞋子没有及时透气，十个脚指之间出现破溃且有瘙痒之感，想看医生又羞于出口，只好暂且忍疼上班。听院里的老人说，这种脚病好治，只要把脚埋在泥土中不停地搓动，让地气接入长期憋闷的皮肤里，破溃的地方就会很快不治而愈。
这个简单且有些游戏意味的方法，一下撩起老公的兴致，于是我们约定，找个饭后散步的时间，到野外去以河水盥洗，以泥土搓脚。然而那天吃过晚饭，我们出门走出好远，也没找到一处与土壤有关的地面。平展的柏油马路严密地封锁了泥土的表层，土壤在我们脚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突然意识到泥土的珍贵，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从心里生长出来，失落在干燥的街道上踽踽而行。我抬头去看城市的天空，白茫茫的光线倾覆而下，直灼人的皮肤和眼睛，在城市里的骄阳之下，没有泥土的柏油路上，分明写着“焦渴”二字。我们感同身受一般，抿了一抿干涸的嘴唇，无奈地驱车前往乡下。
驱车去寻找一块土壤，这个行动本身就使人感慨感动。在多少年前，这个小城还不乏泥土，我们经常为了种菜而把房前屋后的土壤翻动起来，耙平调成菜畦，施上一层厚厚的有机肥，撒下种籽，青菜就一天天长成。
在我们乡下的老家，土壤就更算不上珍稀之物了，满天满地全都是泥土，除了一条逶迤的公路上面没有泥土，村里的街道铺了青石板路，就再也没有离开泥土的地方。就连农家院子里的天井，也有日子过的精细的主人，调成园子种上蔬菜。有不稀罕种菜的人家，就在墙角种上牡丹芍药、樱桃石榴什么的。春天，一大团一大团的花束引来勤快的蜜蜂。如若春天走进这里，一簇簇花团映入眼眸，你会看呀看呀，半天都看不够。
按生物学科的解释，土壤的组成包括矿物质、有机质、水分和空气四种物质，具有供给和调节植物生活中所需要的水分、养分、空气和热量的能力，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抗恶劣自然条件的影响，适应植物生长的需要，所以我们总把泥土比作我们的母亲。
面对土壤，我们只不过是一些弱小的植物，我们需要它的养分和空气，但是多少年来，我们却一刻也不停地，自己把自己与土壤隔绝起来。我们做着没有土壤的梦，生着没有土壤的疾患，呼吸着缺少土壤的干燥的空气。我们企图避开沙化的土地，茫然地躲避着太阳黑子的侵袭，寻找和渴望着梦里的绿洲，却啧啧不绝地赞美没有土壤的“干净”的环境。只有在饥渴地需要泥土的时候，才会想起那些曾经扑面而来的温润的气息，去寻找一块被我们称作“母亲”的土地。
[ 本帖最后由 若荷 于 2010-5-31 07:30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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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8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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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1 2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