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

鴳雀

   一九七三年十二月，我上山下乡落户在皖南山区一个半山腰里。刚到一个多月，便要过年了，不让回家，就在半山腰里过年吃年夜饭。半山腰是块平坡，垒了一间土屋，又在相隔数米处搭了间草棚。土屋住人，草棚当厨房。二十几个人，男多女少。土屋隔成三间，男女分两头，中间堆杂物。延伸的房檐自成一条走廊，可以遮遮日头避避雨滴。走廊下，我们时常蹲着吃饭洗衣抽烟聊天。蹲成一排远看就像停在树枝上的鸟。

   为了这顿年夜饭，所在人马兵分两路，一路翻山越岭到老乡家采购鸡狗猪羊。余下的将杂物间整理干净。自建桌凳。台面是新锯的杉木板，台脚是一根树木锯断撑起。凳子都是木桩一杵。洗脸铝盆，铅皮铁碗，唐磁杯具全部用上，大的用来煮，小的用来盛。大年三十下午外出采购的人归来，女的一拥而上，洗切烧配；男的叼着香烟围着炉灶看，一会你尝一块，一会儿他尝一块。天黑下来，吊了三盏煤油汽灯，一盏漏汽，像只蛋黄悬在半中，威虎厅样地暗戳戳。鸡肉、狗肉都是大块的，放在洗脸铝盆里；猪肉炒白菜；红烧肉放了糖精；还有羊肚羊肝猪肠水煮。酒是当地的米酒，白白的，度数不高，喝多了也醉人。没人说话，举起各式盛器乒乒乓乓一阵响，一片喧嚣。酒过三巡，有人嚎啕，有个叫燕的，鹃的女子带头哭。那年，我们十八岁。


   室外一地白雪，一只月亮挂在天空，只有去厨房的路上踏出一条深深的、乌黑的脚印。再有男寝室的走廊顶头一摊黄黄的尿迹。那晚月色很亮水银泄地一般，整个世界是静谧的，听不见外界一点声响。以后每年吃年夜饭无论人声如何喧闹，菜肴如何丰盛。有时，我脑袋会像断片一样，刷静。
   
   仅作交流

鴳雀

静默的百合 发表于 2019-12-10 10:19
短小精练的美文！场景描写细致传神，富有强烈画面感。特殊的时代、特殊的年夜饭、一段特殊的青春记忆，充满 ...

谢谢诗人精彩点评鼓励！                                                      

鴳雀

岸边影柳 发表于 2019-12-10 09:38
那年，那月，那时我们都是这样过得，好文。。。

谢谢老师提读鼓励！                                       

鴳雀

云馨 发表于 2019-12-9 22:01
雀老师此篇年夜饭短小精湛，却写出了那个年代令人难忘的滋味，文字精练，叙述详尽，值得一读！

谢云馨老师加豆精彩点评鼓励！                  

静默的百合

短小精练的美文！场景描写细致传神，富有强烈画面感。特殊的时代、特殊的年夜饭、一段特殊的青春记忆，充满鲜明的时代特色，令人读来有身临其境之感……建议添加版权，为佳作点个赞！

岸边影柳

那年，那月，那时我们都是这样过得，好文。。。

云馨

雀老师此篇年夜饭短小精湛，却写出了那个年代令人难忘的滋味，文字精练，叙述详尽，值得一读！

鴳雀

房子 发表于 2019-12-9 16:13
十八岁的年夜饭，一群上山下乡的青年为了那一顿饭营造出来的火热气氛，的确成为一种难忘的青春记忆。欣赏， ...

谢谢房版百忙中提读鼓励！                              

房子

十八岁的年夜饭，一群上山下乡的青年为了那一顿饭营造出来的火热气氛，的确成为一种难忘的青春记忆。欣赏，问好！

小米

鴳雀 发表于 2019-12-9 11:31
谢谢小米来读，小米吃过苦，但没有吃过这么苦。

确实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好在那个时代过去了。

鴳雀

小米 发表于 2019-12-8 22:37
雀儿这次发上来的东东，我实在是笑不出来了。这样的年夜饭可能是绝版了，绝无仅有。很同情上海来的女孩们， ...

谢谢小米来读，小米吃过苦，但没有吃过这么苦。               

鴳雀

一袖芬芳 发表于 2019-12-8 15:52
红烧肉放了糖精，我吃过这样的，也很好吃

谢谢芬芳提读捧场！                                             

小米

雀儿这次发上来的东东，我实在是笑不出来了。这样的年夜饭可能是绝版了，绝无仅有。很同情上海来的女孩们，在那个年代体验了本该不属于她们的凄凄惨惨惨戚戚。雀儿就是这样磨炼练出来的啊，让人看了堵心呢。

一袖芬芳

红烧肉放了糖精，我吃过这样的，也很好吃

鴳雀

小隐 发表于 2019-12-7 18:46
场景如在眼前，写的真好

谢谢小隐加豆提读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