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孙姜 于 2020-1-7 11:48 编辑
整理电脑，找到十四年前写的一段文字，我边看边乐，那时情景如在眼前。
咽炎发作，医生告诉必须禁声。
拿着一纸诊断，把每周二十几节的课程推了出去。哈，再也不用每天晚上挖空心思地备课了，再也不用每天站在讲台上哇啦六节课了，大乐！可任何快乐都是要会出代价的，为了这份不上课的轻松，我必须先哑上十天。
今天是哑的第一天。学校今天开运动会，人事处要考勤的。
早上照例跟另外两位同事一起步行二十分钟上班。每天的这个时段，是心情最愉快的，沐浴着晨风的凉爽和晨光的明朗，三个女人边走边聊。得知我不能说话时，她们两个乐得前仰后合的：
“哈，再也不用听你的机关枪一样的聒噪了，真好！”
“乖，好好听我们两个唠。”
然后这两位就肆无忌惮地聊起来了。听得我忍无可忍，写了一张纸条递了过去：再也不跟你们一起走了，要憋死我了！
“哈，你以为我们就舒服呀，你的沉默，让我们也压抑！”
“喂，我们期待着你在沉默中暴发呢？”
运动会看过了壮观的开幕式，跟人事处打了个招呼，就回家享受难得的宁静了。
电话铃响，是一个特别能侃的哥们：
“喂，说话！”
我提前告诉过他了，这家伙没记性，又打电话来。我敲了敲话筒，提醒他我不能说话。
“哈哈，我明白了！哥们，你真的不说话了？我说你能憋住吗？哈哈哈。。。”
这一连串的笑声也感染了我，我无声地笑了。
“哈哈，这下好了，我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哼，有冤伸冤，有仇报仇啊！你好好想想平时怎么欺负我的？这回看我的了！”
我依旧笑无声。
“说，你欠我的十万块钱什么时候还？”
天，我什么时候欠他钱了？讹诈!我愤怒地敲了两下话筒，以示抗议。
“敲两下是什么意思？明天？哦，你明天要还哪？急什么！咱们哥俩谁跟谁呀，下个月还吧！嘿嘿，下个月也不远了，再有三天就是十月一日了，到时候我亲自去取。。。。。哈哈。。”
我只能无声要想像着那个家伙得意忘形的样子。
“天哪，我都要笑得快上不来气了。你这家伙还真有憋得住！”
憋不住也得憋呀。
“好了，不跟你闹了，借这个机会，我得跟你说说心里话。”
这家伙又耍什么花招？他怎么还有了心里话？
“哥们，你难道没感觉出来，我一直喜欢你？我们相识有十几个年头了，从第一天见你时，我就爱上了你。可是，你眼中没我，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成了别人的新娘，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我最后还是娶了你的同班同学，就是为了能有更多的机会接近你。你明白吗？”
我懵了。
“我知道你心里其实了也有我。要不然怎么哪次我们两家在一起喝酒时，你都嘱咐我：‘少喝点儿。’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天，这家伙自作多情！我是怕我那实心眼的老公让他灌多了，才从他这儿想辙的！不能任他这样胡说，我要爆炸！我愤怒地连敲了十几下话筒。
“哈哈，终于让我激怒了！你爆发呀，你爆发呀！”
“今天才知道欺负哑巴的感觉真好！哈哈！”
苦笑。
“好了，不气你了。打电话是找你们娘俩儿来我家吃饭的，你同学包了你爱吃的西红柿馅的饺子。哼，她就知道宠着你，也不宠我。一会儿来哟!我看看哑巴会不会吃饺子,哈哈！”
让他弄得我哭笑不得了半个多小时。
痛下决心，哑了期间，再也不接任何电话了。
电话可以不接，饭还是要吃的。这回有空闲时间了，得给孩子做点好吃的。我兴致勃勃地去了市场。
先瞄上了一堆新鲜的大白菜。前面一个人称了一颗，菜农要他二元钱，他还价到一元五，菜家没卖。
“哼，平白无故的，凭什么让你五角？嫌贵就别买嘛，我这菜可是明码实价的。抠门！”
我凑了过去，笑了笑。
“你要买哪颗？”
我指了指刚才称过的那颗。
“哦，不会说话呀。刚才称时你也看到了，这样，一元五，你拿走吧。你也挺不容易的。”
窃笑。哈，哑也有哑的好处嘛。最后我还是放下了两元钱，乐呵呵地离去。
买姜。我竖起食指。卖菜的愣了一下,伸出了一只手,又伸出了另一只手，比划起来。
晕！我忙指指耳朵，示意他我听得到。他笑了：
“五元五角一斤。来一斤?”
我摇摇头,盯着他,再次举起食指。他想了想：
“哦，你买一元钱的？”我笑着点头，他也轻松地一笑。
走出市场，去交手机费。发短信是我能向远道的朋友表达自己的唯一方式了，可不能让手机欠费。
找了支笔，我写下了手机号后，连同一百元钱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打量了我一下，态度出奇地好：
“交多少钱的？”
我伸出五指。
“哦，五十？”
我点头。
“这是找您的五十元。这是收据。您拿好。慢走。”
我刚走出去，听到有人喊。
“这是您掉的钱吧？”
回头看，一个青年递上来刚才那五十。我笑，伸出拇指。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谢意了。
哑的第一天，我快乐。
----2005.9.28
笑罢，想法很多。
一是其实我们都可以让自己随时“哑”上几天，很好玩儿的，不必等生活强迫。歇歇嗓子的同时，跟生活开开玩笑，顺便沉淀一下自己，也解放一下身边人的耳朵。
也不止是“哑”，还可以“盲”、“瘸”什么的。人活着，也不能太一本正经了。
也不止用假设身体不正常的方式，给生活添趣的办法还有很多，比如说给身边人突然做一次另类的精致的有情调的晚餐，比如突然给多年不联系的老同学写一封特别走心的信郑重其事地寄过去，比如来一次说回就回的故乡什么的。总之，你若是个有趣的人，生活必然充满趣味。
二是一起步行上班的两个同事，有几年我们天天一起上下班，风雨无阻。三个女人一台戏，天天上演不同脚本，其乐融融。现在呢，一个退休跟孩子去了北京，不联系了；一个因为我搬了家，也难遇上了，虽然现在只隔三两公里，虽然还在一个单位。如果不是看到这篇文章，我根本平时很少想起这两个人了。
你看，身边的熟人，不一定什么原因，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成了路人，被忘记到好像不曾熟悉过。时间，不经意中就从我们身边把一些人带走了，从不征求我们的同意。我要感慨的当然是，珍惜，再珍惜。
早上懒起，随手打开了已经六年没碰的QQ空间，翻开说说，又是一场穿越。哦，那时我还在讲台上鲜活着，那时我还热衷于翻山越岭；哦，那时我也种菜，那时我也看云看花……
三是“发短信是我能向远道的朋友表达自己的唯一方式了”这句话，让我感叹的是社会的飞速发展，十几年了生活大变样，手机智能化，我们居然还有微信，有扫码购物了。再过十几年，又会出现什么新科技？
那么，科技除了带来生活的便捷，还带来了什么？购物，不管是吃的用的，我们在手机上动动手指就完成了，无需再挑来选去；旅游不用再跟身边的人讨论来计划去的，网上有现成的套路……生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不用再跟其他人面对面了。时间节省下来了不是好事儿吗？未见得，要是我们审视一下自己是不是比以前做出更多成就就明白了。
我想到了一个点，觉得不太是滋味。那就是，人和人真的变疏离了。甚至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亲人，也懒得面对面交流，分床睡、分餐吃，甚至很少唠家常，更多的时间都在自己跟自己的手机交流。科技不断进步改变了我们生活的状态，变化还有很多，不只是两块钱买不到一颗大白菜了。
四还是“发短信是我能向远道的朋友表达自己的唯一方式了”这句话，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那些文字看日期是2005年写的，我是1999年办公室就有了公用电脑，2002年家里就有了私人电脑的，有了电脑就有了QQ，怎么发手机短信就成了唯一方式呢？另外，所谓“远道的朋友”显然都是我上网后结识的，难道我“哑”了还影响我用QQ不成？我可是一直用五笔打字的，飞快。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当时的记录出了问题？
十几前的事儿，还是自己亲历的，就说不清楚了，那几十年的呢，几百年的呢，上千年的呢？别人的事儿、复杂的事儿呢？历史呢？历史真的是我们现在知道的样子吗？一定不是。有多少人和事儿随着时间散逸了？有多少人多少事是被人为地改变了？我不敢想，只觉得后背发凉。
拉拉杂杂写了一些，我觉得话还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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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3 0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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