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月牙 于 2020-1-5 11:04 编辑
秋波覆灭记 文/月牙
S女刚到学校报到，就收获了好些爱慕的目光，文雅说法叫秋波，被恶搞后称为秋天的菠菜。
最让S耿耿于怀的是他，已婚，中年教师，刚升副校长。他没有特别说过什么话，也没有做过出格的事，但是S见到他就是紧张，有一种莫名的危险感。
教工大会上，副校长慷慨陈词，点名表扬之类的，从不涉及S的名字。但在私底下，他毫不掩饰对S的欣赏，甚至说，新分配来的十几人中，S是最优秀的一个，云云。
S还是怕他。他眯缝眼里射出的目光，好像含着什么内容。目光一定是一种特异的物质，敏感的人能感受到。
后来副校长要出书，叫S帮忙校对。S一校，二校，丝毫不敷衍。有些对错，还得争执一番。一来二去，就有些相熟了。S依然不敢与他单独相处，好似他的目光里有火焰，会灼伤了自己。
有一次，政治学习，包场看电影，从领导到普通教工，一起受教育。电影名早已忘记，S却记得那晚的所有细节。
对号入座，S旁边竟是他。他可是领导，领导的票貌似都是中间好座位。S局促得什么似的，因为右边是他，左边是过道，没有什么人可以换位解围。
灯光暗下来，右侧扶手上的手臂有异样的感觉，S拼命往座位里缩，右臂仍能感受到他左手臂愈来愈烫的体温。S小心地蜷缩，他不动声色地扩张。S半个身子已经侧向左边过道，只差一声高叫。
三十年前，还没有被骚扰的意识，暗色里脸上的红晕源源不断。S女潜藏着的自尊悄悄醒来，得罪了领导又怎样，污了清白可不是小事，放在老早，S可是会八女投江的角色，得还击，必须暗暗地坚决地还击。
一贯淑女的S女，脑袋转个飞快，突然生出一计。S麻利地脱了鞋，穿着袜子的两只脚野蛮又果敢地搁到了前排椅背上。干净的袜子，没有臭味，效果打折。为了让粗俗指数达到五星，一不做二不休，S夸张地将两只脚互搓了好几下。
忽明忽暗的影院里，看不清他的表情，更无法揣测他的心思。但能够感觉，右手的温度下去了，S不必扭身靠过道，可以坐正了观影。
那以后，他看S的时候，S感觉小眼睛里没有了火焰，用粗俗掐灭他心里的野火，什么秋波，从此风平浪静。
这种暗流涌动的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F女的秋波往事，则众人皆知，有些惊天动地。
F女到校，比S女晚一年，却足足大了三岁，因为F研究生毕业。那时研究生少，金贵，一来就分配独立一间房。
F的做派颇有妙玉的味道。房间从早到晚都熏香，据说一分钟无香便如死了一般。她说自己前世是和尚，从不碰荤腥。众人不解，问她碰了会怎样。她用柔美的中音不急不缓地说，肉丝炒芹菜，背着我挑出所有的肉丝，还能吃出肉味来，吃了之后，肠胃难受，浑身无力。她的纤纤玉手安静地续上香。众人不说话，唯恐自身的浊气坏了她的清净。
妙玉身上穿一件月白素袖袄儿，外罩一件水田青缎镶边长背心，F的穿着与众人不同，常换各色披肩，让普通的装束也显出特别来。这样一个着装古典的沉静女子，纤纤柔柔在校园走，引得年轻未婚男教师秋波荡漾。
F是有男友的，也是研究生，众人只见过他一两面，比较沉默严肃的一个北方人。他们登记了我们也不知他名姓。两个高知的秋波，都隐在厚厚的眼镜片后面，普通人看不分明。
某一天，F惊世骇俗猛地一跳，高楼上大鹏展翅一般，这消息很长时间都是古城的头条。他摔到地上还有一口气，眼珠动了几下，口里不断冒血沫，送医不治，听医生说肋骨戳到了肺里。众人以为男方的家人会来闹，结果没有，听派出所的人说，他怀揣着一把匕首去的F家，F若开了门，凶多吉少。
没有好聚好散，一个灰飞烟灭，一个远走他乡，秋波的色彩竟是刺眼的血红。多年以后，我在某大学学报上看到署名F的文章，这名字比较少见，我想十之八九就是F。
秋波覆灭这样的故事，从来不是女子的专利。我文章的第三位主角是一个须眉男儿，叫他J吧。J比我早到校两三年，在我还是一个刚入职的新教师时，有关J的故事已经满校飞扬，以至于我这样低情商的人，校领导还没有认全，就已经认识J了。
J长得还算周正，貌似有些太过周正了。比如，学校教工排列大合唱，大家嘻嘻哈哈闹成一团，这时J会大声制止大家的胡闹，在众人拼命克制的笑里，走着正步上台，开始非常正经的演唱。那时流行蒋大为，大家戏谑他是J大为。J的功夫就在这里，大家笑得肚子疼，J能做到自始至终不笑。
J的秋波频频投向同校的小玉老师。小玉是个温婉爱笑的女子，娇小可亲。喜欢小玉的人很多，不知道J靠了什么法宝，最终抱得美人归。
九〇年代我校最轰动的出家事件，主角就是J。那年暑假，教工组织旅游，三清山。一路都顺顺利利的，不料眼看返程，J不肯下山，他要在山上出家，铁了心不走。那时小玉已经怀孕，没有同行。同事没辙，领导铁青着脸下令，无论如何一定要把J带回校。两个力大如牛的男教师奉命再次前去，一左一右架着J拎下山，总算完成了领导的任务。
小玉顺产生下了大胖小子，众人暗吁一口气。某天，我走在街上，看到J抱着几个月大的儿子在走，好像扛着一挺机枪。
众人这口气吁得早了一点，没过两三年，J迷恋上了气功，气功师傅是一个年长他十几岁的女子。在众人眼里，这是比较安全的师徒搭配。J再一次颠覆了大众的认知，他要离婚，他要娶那个比她大十几岁的女子。听说爱得死去活来。听闻此事的人没有一个不惊讶。
当年的秋波已经雨打风吹去，J离婚，不要孩子，很快辞职，跟着他的师傅浪迹天涯，不知所踪。留下小玉，含泪度日，没多久，小玉调动，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美好的爱情，绝对是小概率事件。秋波流转，在时间的海里。
2020-01-04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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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4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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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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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dshake
发表于 2020-1-11 11: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