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翠微 于 2020-3-17 11:56 编辑
一个人，无论年轻时多么优雅，有气质，有魄力，有才干，生与死之间都需要路过老年病床上的无奈，孤独和绝望。久病床前无孝子。肉体的衰老，长期的卧床，常常让子女麻木不仁，又忽视掉精神与情感的需求。在全球康养的今天，人们越来越重视个人的精神归宿，但愿此文能唤起更多子女对病床上无奈父母的关爱和耐心。
这篇小说写得有亲肤之感，顺畅、体贴，一点也不离奇、悬念、煽情，没有造作的嫌疑，只是不动声色地叙述、描述，用小角度反应大内容，让读者近距离了解护工的生活。从琐碎的日常生活的宽阔里，挖掘润物细无声的教化和滋润。把自己熟悉的事情梳理、细化、综合，艺术处理，赋予情感和温度，用细节拨动读者心弦。
上海湘泉街道卫生服务中心最年轻的护工彭腊梅与她的护工队友，24小时待在病房，是把病房当家的人，是不得不把病房当家的人，忙碌一天之后，在病床之间的缝隙里支个钢丝床休息，和一茬茬的病人朝夕相处，他们住病房的时间，比任何一个病人都长。“医院的每张病床上都死过人”，他们不怕死神，他们身边都是离死神很近的人，他们身边的人，时不时就有人升天了。这些护工忙碌着，见的多了，已经没有时间恐惧和惊慌。
在病房里一睁眼面对的就是长吁短叹，七死八活，呼天号地，污浊、衰老的气味，一片衰败和萧索。但他们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安抚、安慰、体贴，延长着患者的生命。排泄物、呕吐物的气味从被窝里飘出来，飘满屋子，是常有的事情。护工给病人擦身子、喂饭，端屎接尿，掖被子，搓脸蛋，和躺在床上不会说话的人说话。比亲生子女做得还多、还好。恐怕亲生孩子也不一定做到，或者是做不到这样的坚持和耐心。
此文本呈现的意义，尤其在当前鼓励文学作品深入和贴近现实、扎根生活的主题下，会更有深意，值得其他写作者反省和自检。文本内容鲜活、丰厚、流畅、生动，关乎生命和存在，将日常中人们习焉不察的老年病人的生活方式淋漓尽致地描述和呈现。统共二十四张床位的湘泉街道卫生服务中心，也是个微缩版世界，有世态炎凉，酸甜苦辣。
文本有几处特色：
1， 多处语言有诗意：比如：“老纪勾着脑袋，把自己牢牢地钉在住院部走廊里；“冷风穿堂而过，几片褐色的落叶趁机挤进门缝；入夜，小彭铺开折叠床，打开被卷，把自己往床上一横，冬衣包袱当枕头，眨眼就睡着了。
2，含而不露：聪明的快递员用故意叫错小彭名字的办法换来小彭的好感；妙妙从来不理老纪，把邱老师吃剩下的半盒粽子糊倒进抽水马桶也不给老纪吃，与老纪的紧张关系，却并不往下说，只是点到为止；结尾处的微妙，是让丁阿姨给孙子的一万元回来了，这里写得不动声色，同时我看见了隐藏在文字背后小彭的思想挣扎，尽管她丢了钻戒，也钻心地疼，刺骨地疼，但终究也战胜了自己的善良。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永远不是。小彭悄悄走了，她走时听到丁阿姨的笑声，钱又回来了，小彭也走得坦然和平静。
3，用细节打动人：头盔阿爹一天问几次，见人就问：外面落雨吗？闻听此言，让人心酸落泪，体会到他盼望亲情的苦心。不落泪的也许只有他的亲生儿子，快递比他儿子来的次数都多；在病房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小彭会偷偷给三床嘴里塞个水果糖，用手搓搓四床的脸蛋，给经常喊万事如意的三床掖掖被子。这些是带着情感的动作，有温度的举动。
这些特色是作者写作的老道和娴熟。
得一个字的病人，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一天天耗着，对于另外的人来说，也许这是会令人疯狂、绝望和窒息的地方。但是，从村里来的彭腊梅却做的顺理成章，熟练、到位。这是她的工作是她的饭碗。她有希望，有目标，她要做最苦的活，挣钱退掉彩礼，要换回来自己的自由。
对于有心计的小彭，最终考取了护理员上岗证，“远走高飞”到西郊的兰棠护理院工作。
对于一个写作者，耐心守望生活，终究会提炼、提取出每个日子里的温暖和光芒。
注：薛舒小说《万事如意》，发表于《作品》2020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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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17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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