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症话题】复工囧途

清风剑

　　复工囧途

　　随着疫情被一步步地击退，我也融入到复工的大潮行列，抢票，办离乡返岗证明。

　　到哈站下车后，人与人排着间隔一米的长队扫健康码，过验票口。快到出站口处，有几个人，黑着脸闯进来，拉拽旅客的包裹，问去哪。厌烦躲避的空，我忽地看见一个不是很高大的乘警猛冲过来，挥拳就打，切齿怒骂：“不要脸，还往里进？”挨揍的司机一脸的不服，梗了梗脖子，嘎巴嘎巴嘴，还是慢吞吞地往出退；其余的虽瞪着觊觎的小眼睛，不甘心但也磨蹭着往出退，退的同时，仍毫无顾忌地拉拽。见这大快人心的场面，我很是感动，心里连给乘警点一百个大赞。这些司机实在可恶，平时宰人上瘾了，借这个时期，更是狠甩快刀。出站口后，我怕被纠缠，忙寻个乘警问公交车在哪。

　　顺着乘警指的方向，左转再左转。公交车内平静如水，可能都和我一样沉浸在刚才那一幕中。一个个都听从司机的安排，没一个大声嚷嚷，且都齐整地戴着口罩，希望能尽快赶到哈西。

　　在天津下车时，已是隔天下午四点了。原本一点四十八到站，谁知在离天津二十余里处却停住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都好奇地打问。只见列车长匆匆走过来，后面跟着几个乘警路过2号车厢往1号车厢奔。来回穿梭好几趟。有时候用滋滋啦啦的对讲机喊几句。车厢里嘈杂，听不清那玩意儿嘟哝些啥。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不停地盘算着能否赶上开往霸州的火车。正常到的话，有两个多小时的空，富富余余的。即使晚一个半小时也轻松够用，再长恐怕就够呛了。

　　停车时间已经超过了一个半小时，我的心随即悬上嗓子眼。嗓子变干变苦，咽吐沫也不顶事。想尿尿却又好像没有，说没有吧又憋得挺难受。站不是坐不是，不停地问左右的人，明知他们也不知道，我却似在自言自语，或是在寻求安慰。

　　焦躁的等待中，火车咣当一下动了，我的心跟着一喜，随着火车徐徐地开动而兴奋起来。旁边那个好心人又打开高德地图，帮计算里程和时间。我悬着的心还没等放下又紧跟着悬起，因火车太慢了，跟犁地的牛似的。咣当咣当倒挺响，难道是留恋这？这有啥可留恋的，天津不比这好？天津可是直辖市哎！我头一个挤站在车门口，伸长脖子翘望，只见一幢幢楼房向后慢慢移动。寒风时不时地吹进来，可我攥拉杆箱的手心仍尽是汗。我闭上眼睛，不住地默祷阿弥陀佛来宽慰自己：因为好歹动了，总比停着强。

　　听乘警说，刚才火车停，是司机突发心脏病了，好在就近调来个新司机。由于疫情的原因，不容易打的，费好大劲儿才过来。我叹口气想：单这发病和这疫情都是百年难遇，偏凑巧又凑在一块，让我凑上，这点子谁听说都得叹一个字“背”！叹两个字的话“真背”！叹三个字肯定是“太背了”！唉，赶不上这趟也不算什么，好在天也不算晚，能顺利地赶上别的车次才不算真点背哩！老天爷能故意惩罚我吗？我想不会，我一不骂人；二不打架；三不坑蒙拐骗。一想这些，我的小心脏“噌噌”直窜火苗子。

　　下了火车，明知赶不上了却仍不死心地往前闯，瞪起大眼睛，搜寻天津站的乘警。好不容易在楼梯处睃见一个，嗒嗒嗒跑过去，还没及近前，乘警圆瞪着眼睛指着地。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怕被传染，让我离他两米处站住。妈的谁有病？老子可是一路扫健康码过来的。如果老子有，还能出门？咱不仅要对自己负责，也要对国人负责，对国家负责。咱虽说没有拯世救世的大能耐，但这点小觉悟还是有的。我也立马高调地出示车票给他看，问他火车发走没。

　　他边摇头说不知边往后退，隔着口罩也能看出他爱搭不理地用下巴子朝人流一努，厌弃地甩了句“扫完码再转回来”。我愤恨地白了他一眼，猛转身拽起拉杆箱就往前跑。又连问几个，都是他那死出。不对呀，天津卫可是大侠霍元甲的原籍，他们个个都应该豪气冲天才对，难不成他们都是外地应聘来的？

　　转了一大圈回来，哪还有火车的影儿！我垂头丧气又间隔地问了几个女乘警，都告诉我说没有路过霸州的车次了。我莫名地升起一股子恨，却又不知道恨谁。

　　在我一筹莫展之际，一串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叮咚叮咚地传来，我寻着声音望过去，一个背影窈窕的女子拉着拉杆箱，贴近乘警，像是在耳语，但“霸州”这个词，还是钻进了我的耳鼓。我收拾起东西，那个“背影”已走向出口。我连跑带颠地撵上去问。她说坐地铁去天津西，那有客运站，有路过霸州的大客。

　　我像见到了亲人一样，跟着她去买地铁票。排队到窗口时，我没有硬币，她刚好够她自己的。我与她挥手，目送她窈窕的背影扬长而去，赶快又去排换硬币的队。总算兑换完硬币，我直接再到票口，还没站稳，后面排队的七嘴八舌指责我怎么可以加塞。我分辨说着急赶车。他们近乎嘲笑地质问“谁不着急”？为了脸面，也怕引发众怒，只好乖乖地从长长的队伍后面重新排起。

　　奔出地铁口，正要寻人问，只见不远处停着几辆大客似在招手。在地铁里已经打问清楚，出地铁口百米处就是客运站。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然而，还是控制不住激动的心，忍不住快跑过去，诶，怎么不见有人？左看右看半天，没一点动静，也没看见一个人。再回望地铁口，顶多有三十米远，难道这不是客运站？我再扭脸往前瞅，前面有一个空旷的地，旁边有一趟稍高些的平房，侧对着我，看不见门脸。迎着我这边有围栏，围栏有门框子，门框里有个小岗楼，旁边有红色的大条幅。我近乎小跑地走过去，条幅上的字依稀清晰起来，写着什么严禁……黑车……拉拽，不用看也知道像哈尔滨那样，不允许黑车司机进客运站拉客。岗楼里面有一个趴在桌子上的客运乘警，大拉拉地像僵尸般一动不动，任大喇叭反复播放条幅上的扩展内容。

　　我刚要上前打问，围栏外一个穿满是皱褶的旧呢子大衣，围着头巾，口罩是毛线织的，已经脏兮兮的了，两只眼睛洋溢着热情对我喊：“小伙子，去哪嘛？”

　　“哎呀妈呀，和我也差不了几岁，咋还小伙子？”我心里想着，但听着舒服些，忙和颜悦色地回说去霸州，并问：“前面是客运站吧？”

　　她点头慢声拉语地用天津味的普通话说：“晚了，都发走了。小伙子，打个的走吧？”

　　“的多贵呀，我哪能打起？五点五十五不是有一趟吗？”我抬头望望天，已顾不上掏手机。

　　“早嘛有，不过现在还没开通哩。”

　　“不能吧？我打听清楚才赶过来的。”

　　她伸长脖子，往平房后瞄了一眼，回过头来责备道：“你们东北人嘛，就是不信任人。非常时期，车嘛能开通那么多！”

　　说得也是，但左右到跟前了，跟她磨叽嘛，还是赶快去验证。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她陡地厉声喊住我，瞪起三角眼，一副居委会大妈的腔调：“有复工证明没？”接着大声补充，“如嘛没有，抓起来隔离十四天，费用自理。”我说有。她拦住我，非要看，并大声嚷嚷说我没有的话可不允许进客运站。

　　僵尸站起来，迅速关闭喇叭并拿起来，那架势一旦盘查我有问题，立马喊人来。我示意他不用出来，忙掏出证明递给老婆子看。老婆子俨然一副领导的派头，眼露精光，接过来看一会儿，再把胳膊伸直审视半天，用审犯人的口吻：“你的咋就一个戳？没熟人肯定不行。客运远比火车查得紧。”

　　我见僵尸虚张声势，老婆子说得又这么严厉，忽地明白了什么，一把抢过证明转身就走。老婆子又连忙“哎哎”地刺激我：“你们东北人哪，嘛都好，就是不信任人这一点，让人讨厌。你去，逮起来被隔离，可没人管。”“逮起来”三个字特刺耳。

　　我扭过脸看她：她两只眼睛里顿时蓄满了真诚。他妈的，满天津可能就她一个好人，可别再错怪了人家。我感激地凝望着她。她说：“你打的走嘛，贵是贵点，但嘛安全。”我问多少钱。她说得等人多拼就便宜了。她见我始终嫌贵，就说：“你进去看看，没车再找我商量。”

　　我走到正面，进去一看，天啊！刚好有一辆大客后玻璃上写着：天津――霸州――白沟，开出院落，缓缓加速。我猛一拍脑门，狠狠地骂了句：“脏婆子！”

　　我颓废地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我才起身跟乘务员打听清楚，明早的车次及票价。我的天，脏婆子要宰死我！我决定住下来，哪怕住宾馆也比打的强。

　　我走出客运站，天已经黄昏了，但见脏婆子仍执着地驻守在那，瞪着鹰样的眼睛。此刻，我才发现脏婆子是故意打扮的，谋取信任，却狠宰人。她娘的，满满的套路，隐藏得太深，愣把老子陷在这。僵尸依旧恢复原状，没一点气息。顿时，我火冲上脑门，欲冲过去损她们几句。偏巧过来个妇人被脏婆子网截住。我灵机一动，掏出手机，装作打电话的样子走过去。脏婆子开始口若悬河，和刚才已判若两人。妇人只愣毛愣眼连连点头。我对着她们的面目来了个大特写，把岗楼由背景拉到了前面，连同僵尸和条幅都来了个特写，再穿插婆子忽悠人的场景，录有五分钟之久。然后我收起手机，走近妇人悄声告诉：“别信她，她是骗子！”妇人愣怔地打量我，好像我才是骗子。脏婆子瞪起凶悍的眼睛，恐吓我：“胡说嘛呢？信不信，我一个电话，立马来人把你腿打折。不打的滚远点。”我见妇人认定了她，她说得也可能是真的，我躲一边，配上文字解说，发快手与头条上了。

　　面对这比疫情还毒的瘤，只觉得这样还远远不够，我要举报她；还有僵尸，拿着国家的钱，干的什么事。必须把这毒瘤彻底根除。于是我返回客运站找举报电话了。

　　

清风剑

素离歌 发表于 2020-3-30 10:15
看到了天津话。邻居的小说，语言越来越精进。情节很真实，其实有时候一个生活的片段，没必要非要给一个结局 ...

谢谢邻居。这是那年正月十五到的天津。还是你帮我查的这趟大客。时间太紧张了，如果熟悉路途，不用问就能赶上。买地铁票耽误一会，这个老娘们儿又耽误一会儿，就没赶上，浪费我一百块钱。年前想起来就想写，只这一个片段无法入笔。今年出来又遇到前面那些，因此凑出来了，别说，还挺跟形势。

素离歌

看到了天津话。邻居的小说，语言越来越精进。情节很真实，其实有时候一个生活的片段，没必要非要给一个结局，真正有心思举报这些骗子的少之又少，才有了这么猖獗的现状。

清风剑

随玉 发表于 2020-3-29 19:31
清风的文，一直很有地域特色，写作也很真诚，难能可贵。

谢谢玉玉夸奖，再写写个柔情的，细腻出水来那种。嘿嘿。

清风剑

建屋烹文 发表于 2020-3-29 18:11
清风舞剑，眼花缭乱，只见剑影，不见大侠。

大侠被人家忽悠懵了，都不知道剑尖该对谁了。嘿嘿。

随玉

清风的文，一直很有地域特色，写作也很真诚，难能可贵。

建屋烹文

清风舞剑，眼花缭乱，只见剑影，不见大侠。

邱天

清风剑 发表于 2020-3-24 07:02
老哥说得对，这才是真正的评论。

是的，读评论，可以知道自己的短处，以便引以为戒。

清风剑

林小白 发表于 2020-3-23 23:04
复工囧事，大概这个标题比较合适。在疫情得到控制之后，复工复产成了当前人们最大的愿望，而复工中的一波三 ...

建议得好，王也觉得题目不贴切，临时起的，多谢小白兄弟。

清风剑

重庆霜儿 发表于 2020-3-23 22:50
天，这一路的波折，看得我心里悬吊吊的。原以为一场灾难让人性向阳了一些，想不到还是有这么多恶毒之流。所 ...

这个可以恨，嘿嘿。坐两天的车，都没咋敢吃东西，比以往郁闷多了。好在对面是一个小美女，睡醒了就和她说话，也不寂寞。嘿嘿，这样的事，你信有吗？嘿嘿。

清风剑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0-3-23 22:21
另类的症候，让人愤慨。清风哥语言质朴，叙述老道。赞一个！

谢谢老乡，多说缺点，批评才能让我进步。

清风剑

邱天 发表于 2020-3-23 13:41
这个帖子说得很客观，点到要害了。看来，小说作品需要批评，如果评帖都一团和气，作者如何进步？所谓响鼓 ...

老哥说得对，这才是真正的评论。

林小白

复工囧事，大概这个标题比较合适。在疫情得到控制之后，复工复产成了当前人们最大的愿望，而复工中的一波三折，颇耐人寻味。

重庆霜儿

天，这一路的波折，看得我心里悬吊吊的。原以为一场灾难让人性向阳了一些，想不到还是有这么多恶毒之流。所谓人为财死，这个社会，永远不是一方净土啊。这，也是一种社会的症吧。这一路所见所闻所感写下来，让我这个没出过门的也挺有感触。小说描写细腻，后半部很出彩，前面入题慢了点。作为写不出来的严重拖延症，对你们这些快手只有羡慕嫉妒不恨了。

临沂风铃

另类的症候，让人愤慨。清风哥语言质朴，叙述老道。赞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