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柿子林

袅袅

    你见过柿子林吗？

    你见过火红火红的柿子林吗？秋阳高照，累累果实在肥厚圆实的片片柿叶间发着熠人的光辉，那景色实在美丽极了！

    那样的柿子林我见过，并且连续欣赏了三个秋天。那是我读高中的三年。正是一个多梦的三年，也是一个有着辛酸和甜蜜回忆的三年。那柿子林正在我去学校必经的路上。我常在下午的后半晌经过那里，但见夕阳西照下那满树诱人的火红的大柿子，不由得我不驻足观赏，不由得我不心羡神往，不由得我不这样想：此生若能与此柿林长相为伍，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柿子林边，住着一户人家，就是柿林的主人了。常见那一身干练的女主人坐在家门前飞针走线，她身旁一只大狼狗虎视眈眈地盯着过往行人，间或吠上两三声。这实在有点煞风景！我不止一次地想。我当然并没有要偷人家柿子的想法，但我就这样想。我喜欢静谧，喜欢甜美，那狼狗，的确破坏了柿子林的美。

    其实这片柿子林和我之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机缘的，这是我今日回忆起来往事时所得出的结论。

    我是怀着满腔的愁绪去读高中的。家里已经够穷的，哪里还有余钱供我去读高中！但母亲就是那么固执，任凭东挪西借，任凭砸锅卖铁，也要供我继续读书。用她的话来说，我是我们姐弟几个中功课最好的一个，如果连我也读不成书，其他几个还有什么指望呢？

    你不知道，当时家境的贫寒给读高中的我造成了多么大的心理压力啊，特别是当我和柳云走在一起的时候。柳云是我的表姐，比我高一届；她父亲是我父亲的表哥，在税务部门里任着一官半职，家里就柳云和她哥哥两个孩子。柳云的家境可想而知了。她总是衣着光鲜、神采飞扬。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正是丑小鸭和白天鹅在一起的时候。我怎么能不自惭形秽呢？我怎么能不妄自菲薄呢？其实柳云并不盛气凌人。她虽然娇气，但很善良，她常在衣食方面接济我。自卑却又自尊的我却几次拒绝她的帮助，结果，导致我们之间有时很生分。

    我当然也有引以为豪的地方，那就是我的成绩。每次考试，我都在班中遥遥领先，这于我而言，无疑是莫大的安慰了。就这样我还是不敢有丝毫的张狂，就这样我还是坐在班级一个角落里默默苦读，拒绝参加班级的任何文体活动。柳云就不同了。她很活泼，成绩也比较好，校园里常能见到她活动的倩影。她参与竞选，还当上了学生会的干部！说句心里话，我非常羡慕她，甚至，还有一丝丝嫉妒。

    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同学们中间沸沸扬扬地传开了关于柳云的闲话，说她和门卫阿伟谈起了恋爱。阿伟体格健壮，脸庞长得比较有棱角，但他只是学校的一个临时工，听说连高中也没读过。柳云，一个有着似锦前程的娇小姐，她是怎么看上阿伟的？我实在是不够明白。我更不知他们是如何日久生情的。

    “知道吗？阿伟家门前有一大片柿子林呢！说不定柳云就是想吃人家柿子呢！”一天，同桌这样开玩笑说。我吃了一惊，想起我上学必经的那片柿子林，连忙追问，果然就是了！同桌接着告诉我，说那阿伟家里很穷的，柳云哪根神经出了毛病会看上他！

    但柳云确乎是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了！我曾经几次找她谈过话，但她每次都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我只好走开。再回家时我告诉了父亲柳云的事，父亲火速地将此事转述给了柳伯。柳伯很快赶到了学校。好像此时校方也已知道此事，并正在商量对策。

    接着阿伟便被学校给辞退了。柳云的学生会干部身份被取消，并受到了老师的批评教育。

    如果事情到此结束，也就没有什么可讲述的了，但事实并非如此。柳云的成绩开始直线下降，学校的文体活动她也不再参加了。有同学说见到阿伟还来学校找她，他们依然联系着。

    第二年深秋时节，又是柿子林红火的季节。我在上学放学经过阿伟家那片柿林的时候，开始经常见到阿伟了。他知道我和柳云的关系，每次都招呼我吃柿子，有一次还装了一袋强行放到我的自行车后座上去。他曾经让我给柳云捎信，被我拒绝了。但我想，他们一定还有其他的联系方式，不然，他不会对我如此热情。

    我曾婉转地劝过柳云，但她说我不懂。

    后来柳云便辍学了，在正读高三的时候。千千万万学子正挑灯看剑摩拳擦掌准备在高考场上一试身手之际，柳云倒好，对“战场”不屑一顾，很洒脱就离开了学校。据说辍学的柳云是铁了心要和阿伟一块去打工的。柳伯为此气得生了很大一场病，简直要把柳云扫地出门了；柳娘也是涕泪滂沱地终日劝诫女儿。但是没用，父母的眼泪和棍棒丝毫没有打动柳云的心，柳云甚至有时就在阿伟家彻夜不归了。她和阿伟之间似乎乾坤已定，任何人都回天乏术了。

    我读高三的时候，柳云结婚了，是她自动跑去和阿伟结婚的。婚礼并无多大的风光，柳伯家也并未就此事办酒宴。再见到柳伯和柳娘的时候，感觉他们苍老了许多，言语间也多了一些哀叹！

    结了婚的柳云和阿伟并未出去打工，他们在家里经营着自己的爱巢。学习日趋紧张的我很少回家了，但是在偶尔路过柿子林的时候，能听见柳云那欢快的笑声。我想，有那么欢快的情怀，他们定然能将自己的小日子经营得犹如那片秋天的柿子林一样，红红火火的。

    然而柳云结婚不到一年，就离家出走了。其时，我正读大学一年级。春节返家的时候，我到柳伯家去拜年。柳娘把我很夸了一番。我小心翼翼地问起柳云的事。柳伯拿出了一封信和一绺头发让我看。信是柳云出走到广州后寄回来的，里边特别叮嘱说不要泄露她的消息。看了信，我知道怎么回事了。阿伟打她，阿伟竟然打她！亲生父母打她骂她她可以忍受，阿伟的穷家她可以忍受，甚至阿伟的母亲给她白眼瞧不起她她也可以忍受，但阿伟不可以！他怎么能够站在母亲一边指责柳云娇生惯养呢？他怎么能够站在父母一边逼着柳云去干那些粗活重活呢？他更怎么能够，伸出他那粗糙的大手，来采掉柳云那受之父母、温顺柔软的一绺长发！于是，柳云那曾经海誓山盟的爱情一刹那间灰飞烟灭！她不出走，呆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柳云的后悔和痛楚是不言而喻的，不然，她是不会写信给父母的。做父母的，终究心软，很快便原谅了自己的女儿。在父母的支持下，柳云就呆在广州了。阿伟一家一直打听不到她的消息。她和阿伟结婚时因年龄不够，连结婚证也没领，所以她走了就走了，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我今天之所以忆起了这段故事，是因为某一个缘故，我需要许多柿子，于是我又去了那片柿子林。时间依然是秋天，但已经是五年后的秋天了。火红火红的柿子依然高挂枝端，挂出满树的灿烂。依然看见阿伟的母亲坐在门前干农活，但已不见了往日的干练。依然有一只大狗卧在树下，悠闲悠闲。我忽然就想去那柿子林里坐一坐了。于是，我向前走去。

    我走向了阿伟的母亲，大狗站起身朝我汪汪，被阿伟母亲制止了。阿伟母亲已明显苍老许多了。她对我这不速之客的到来略感诧异，但她还是表现得很热情。农村人的朴实和厚道，就表现在这里。

    我告诉她我认识阿伟，我说我曾经在他们家那柿子林旁走过了三个秋天。我婉转地问起了阿伟的现状。阿伟的母亲很黯然，说阿伟在外打工，婚事上高不成低不就的，到现在也没个着落。我不经意地说出当年阿伟是不是曾经和我们学校的一个女孩“私奔”了。这当然是我故意说的，我只是想从阿伟母亲那里听到一点消息。果然，阿伟母亲说：“哪里是私奔，阿伟和那个叫柳云的姑娘结婚了。为他们结婚，花去了我们家里所有的积蓄。”“那后来呢？”我问。“后来，后来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家务事，阿伟和柳云打架了，柳云跑了。这一跑就再没回来过。”我不想再问下去，怕勾起她伤心的回忆。她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好像憋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一吐为快的对象似的。

    “这几年为这个事阿伟就老埋怨我，认为是我事多才气走了柳云。姑娘啊，你评评理，我哪点做的不对。他们一早睡到床上不起来，我鸡蛋茶端去让她喝；她不会干活，我就让她干那最轻省的，你说咱庄稼人不学学干活光懒惰能行吗；她嫌做饭脏，我厨房里的活就不让她插手，顶多她就洗洗碗。她没眼色，我这人说话直，有时候就指点她几句，她倒显得很不耐烦。她跑了后，阿伟总是埋怨我。要依我说，柳云那姑娘就不是我们家的人。我们这是什么家，娶得起她那样的姑娘，但是养不起。所以说，你别看她走了，阿伟到现在还找不到对象，我从不后悔。我们就不是一家人嘛！”

    我终于从中听出了个中端倪。

    我付钱后带了好大一袋又大又红的柿子离开了。离开的时候，阿伟妈妈告诉我，这柿子是在树上长熟长透了的，吃起来味道好极了。我想起了现在依然打工在外不能回乡、也无意回乡的柳云，脑海里突然就蹦出了一句哲语：爱情之果啊，不熟的时候千万别摘！




[ 本帖最后由 袅袅 于 2010-6-5 21:18 编辑 ]

天下为公

再提读。
问好。

太和五中张奇

爱情之果啊，不熟的时候千万别摘！

请苹果是苦涩的

傻子的宝贝

看了，也看到了大家的评语，很喜欢这样的氛围——真诚的说出个中不足之处，虚心的接受。互相学习、促进。这才是为文之道啊！

刘满园

提读。

鸽子杨军

结尾点题，好结尾！通篇围绕柿子展开，写的是柿子，其实是爱情是人生是生活。这一结合也不错。

袅袅

谢谢若谷的阅读和点评，您的文字更好。握手，问好。

若谷

“爱情之果啊，不熟的时候千万别摘！”
这句将整篇文章提高了一个高度，有教育意义！其中的散文式描写也很美，不错。

袅袅

谢谢霍老师阅读及点评。您说的极是，我当继续努力。

霍名夏

　　这篇小说，题目、内容均不错。表姐柳云的故事颇有情趣。
       细节上，再追寻一些相信会更丰满。

袅袅

谢谢您的阅读和点评。怎么会见怪呢，要的就是学习。我将继续努力。

暴雨迎风

故事、立意都不错，但差了点感人的细节，人物刻画还需要多着笔墨。个人所见，别怪。

袅袅

谢谢，谢谢您的阅读和欣赏！

袅袅

谢谢熊版的加精鼓励和评论，我将继续向您等学习，争取更大的进步！

袅袅

谢谢邱版的阅读和点评。我当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