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补字功

喻芷楚

　　母亲的补字功

　　喻芷楚

　　呜呜呜呜，苏娴放声痛哭。

　　妈妈妈妈，你哭什么？一月里的寒风响着女儿惊恐的问话声。

　　苏娴没有听见，心理只有悲戚。接到母亲过世时间是第二天早上她丈夫很小心翼翼的告诉她的。她在病中，家里兄弟姐妹没有人敢告诉她，只告诉了她丈夫。

　　她明白家人的用意，离家千里，她身患尿毒症，一周需要去医院透析三次，否则难以支撑她的生命。现实生活很残酷，那刻她除了哀哀切切的痛哭流涕她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她哭到声断，晕过去，丈夫和女儿在一边好不容易唤醒她，她却是又要哭泣。女人能通过哭，流泪将内心痛苦毫无保留的宣泄出去，体内积淀的毒素就会少。

　　苏娴丈夫没打算劝止，只是一手揽着女儿，一手拍着她背。

　　苏娴哽咽几声，抬起泪眼看面前的丈夫和女儿。女儿此刻也是泪流满面看她说:“妈妈，你别难过，爸爸说婆婆只是找太婆婆去了。她只是想让我自己成长，她怕宠坏我。”

　　这天一早，苏娴起床翻看日历，看着时间，竟又是五月，明天又是母亲节。母亲过世已十年，她的哭声却仿佛就是昨天的事。

　　“妈妈，明天母亲节，我请你吃早茶。”女儿欢喜的声音从阳台递过来，接着又说，“可惜婆婆不在了，如果在，该多完美。”

　　“是，那该多完美，母亲一手带大的外孙女如今也大学毕业工作两年。”苏娴微笑望向阳台，女儿在看阳台上的石榴花，她移步过去说:“禅儿，那条牛仔裤补好了，可以穿了。”

　　“谢谢妈，你真好，我还想着膝盖上破了洞扔了算了。”

　　“扔了多可惜，牛仔裤怎么穿都好看。我看你总爱看婆婆种的这棵石榴，我干脆给补了两朵石榴花。”

　　“什么？”女儿惊天动地的质疑问话，“是真的吗，你确定是两朵红艳艳的石榴花？”

　　苏娴笑着瞅女儿瞪大的杏仁眼，反问女儿:“妈妈有那么笨吗，颜色难道不可以处理吗？”

　　女儿没听完，急匆匆去拿了妈妈补过的牛仔裤看，一看她长长舒口气，展着牛仔裤开始高兴起来。只见牛仔裤右裤腿上面斜出一枝石榴花到膝盖上，其形其色眼熟到禅儿眯起眼笑赞母亲，我画的画你也能临摹下来。然后问:“妈妈，这是不是婆婆教你的补字功？”

　　苏娴点头。想讲母亲的故事，女儿却是听见吃早餐的闹钟，餐桌前老爸已坐在主人位上。早点也摆放在餐桌上，只等母女入席。

　　父女很快吃完早餐上班去，苏娴病退已十年，虽然早已换肾，但先生执意不让她再工作。因而退休后的苏娴每日负责照管好自己的身体，其他都不是她要想的，她对人生的渴求已随母逝淡了，如果说还有什么，就是母亲的针线活。她从外面锻炼身体回来就爱捣弄家里可能需要补的衣服或床上用品。实在没有她又会翻出她年少时母亲给她补的旧衣裳。

　　一种反复的记忆，一种时光的穿越。母亲年轻她幼小，梳两个小丫顶在她婴儿肥的小脑袋上。那年冬天她拎着一个竹篾筐的小火炉去公司食堂弄碳火，回来路上不小心左手肘关节处棉衣外套和棉袄一起烧了一个大窟窿。她急得哭，这是顶新的，妈妈才做好过新年的。她一直哭，祖母都劝不住，说给她补她死活不依，说补了就是旧的。祖母没办法，只有等她母亲回来。母亲很轻巧的让她止了哭声，拿起各色丝线和顶针又找来布，把她塞进被里，脱下她的棉袄和外套。母亲在煤油灯下，碳火前一面埋下头，一面问她喜欢牡丹吗？她不知道牡丹是什么，但她还是应喜欢。于是妈妈就在她面前绣了一朵黄色牡丹花，一朵红色牡丹。那时她知道了姚黄魏紫。母亲一面绣花一面讲牡丹花哪些颜色好看，其中姚黄魏紫是牡丹中极品。只是那时她不过记着了名，并不真正懂。

　　今天，干完家务，锻炼身体回来，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阳台上看满树石榴花，火红火红，像少女翩然起舞弄影，那少女该是母亲吧，俏丽，热烈。

　　她这样想，面上浮起一个浮雕似的微笑。

临沂风铃

楚楚老师的文章，总是以情动人。对母亲深切的追思，体会在日常的一针一线上。想起那首千古传颂的小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从古至今，无数的诗人和作家用缝衣服这个细节来表达母亲对儿女的爱。过去是因为穷而缝补，现在却是因为勤俭而缝补出新的花样，让衣服更增添韵味。但无论是何种缝补，都体现出一代又一代母亲对子女的爱。
小说散文化的叙事方式让人体会到小说不一样的写法。赞

喻芷楚

月牙 发表于 2020-5-10 08:43
一早醒来，想起今天母亲节，那一束康乃馨无处寄放，祝福的话语不知对谁说
只好手机云祭祀，献上一束花 ...

我也是，年年心痛时

月牙

一早醒来，想起今天母亲节，那一束康乃馨无处寄放，祝福的话语不知对谁说
只好手机云祭祀，献上一束花。。。。

读此篇，再次泪眼婆娑:hug:

草舍煮字

喻芷楚 发表于 2020-5-10 06:25
我们叫织补，因为织补也是个技术活我叫它补字功。过去老人对这个真的都是很在行的，对她们可能根本就是生 ...

哦，织补啊，那就比补花更厉害了。

喻芷楚

清风剑 发表于 2020-5-10 07:01
不知道咋回事，我咋加不上分呢？我有那么多豆呢。

谢谢加豆，可能是时间过了点，十二点论坛休息。

清风剑

又能了，费半天劲，嘿嘿，可能是我笨。

清风剑

喻芷楚 发表于 2020-5-10 06:26
是，为今天母亲节特写，献给天下的母亲，包括我自己

不知道咋回事，我咋加不上分呢？我有那么多豆呢。

喻芷楚

清风剑 发表于 2020-5-10 06:11
今天母亲节吧，你的这篇也算是给天下所有母亲的吧？

是，为今天母亲节特写，献给天下的母亲，包括我自己

喻芷楚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0-5-9 23:04
这在北方叫做补花，如果是绣上去的，那就是很吃功夫的女红了。但对于老一辈来说却是很寻常的事情。
芷楚善 ...

我们叫织补，因为织补也是个技术活我叫它补字功。过去老人对这个真的都是很在行的，对她们可能根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女儿小时候我也给她补过几回，她看着特别开心，其实我的手艺很差，没学到母亲和祖母她们的功夫。

喻芷楚

五相子 发表于 2020-5-9 22:20
《母亲的补字功》，支持欣赏新作。

谢谢，早上好，            

清风剑

今天母亲节吧，你的这篇也算是给天下所有母亲的吧？

草舍煮字

这在北方叫做补花，如果是绣上去的，那就是很吃功夫的女红了。但对于老一辈来说却是很寻常的事情。
芷楚善于以寻常生活寄托无尽情怀。

五相子

《母亲的补字功》，支持欣赏新作。

喻芷楚

云之飞扬 发表于 2020-5-9 14:12
楚楚献给母亲节的礼物吧？
情深母女，追忆尤深！

是，明天母亲节，追忆过往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