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雨了吗

素离歌

　　“妮儿，娘求你个事儿，行吗？”

　　桂芬扶着李秋燕肩膀，一脸讨好。

　　“什么事！说！”

　　李秋燕正摆弄手里新买的智能手机，听到母亲跟自己说话，眉头皱了一下，没有抬头看她。

　　“娘看天气预报，今儿个有雨，娘想着去棒子地里拔拔草，你陪娘去一趟呗！”看到女儿不耐烦，桂芬讨好着笑了笑，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李秋燕听完母亲的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啊！妮儿，娘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娘想让你给看着点天道，要是云上来了就喊娘一声。你也知道娘个矮，棒子长得高，娘看不到远处的天。不用你干活，你就在田边坐着就行。”

　　桂芬赶紧解释道。

　　“行吧！”

　　听完母亲的解释，李秋燕明显松了一口气，她才抬头打量母亲，这两年她在外地上大学，原本就矮小的母亲，更加矮小了，又黑又瘦，如果不是为了买智能手机，她是不愿意回来的。

　　听到女儿答应，桂芬眼睛一下子亮了，整个人雀跃得像一只小鸟。

　　李秋燕从床上下来，穿上细跟凉鞋，跟着母亲出了门，太阳还挺足的，一点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低头看看智能手机，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也显示会下雨。

　　桂芬锁上门，背着长薅锄和秋燕一块出了门。这一幢小小的院落，跟周围高大明亮的大房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虽然日子清贫，但桂芬觉得日子特别有盼头，因为李秋燕是村里唯一考上大学的大学生，老伴会生刚过春节就出去包工了，家里的活都扔给了桂芬，他一点也不用记挂着家里，桂芬虽然个头矮小，但干活真是一把好手，地里的庄稼长得可壮了，每年打粮食同样的亩数都会比别家多出几百斤。

　　“妮儿，你走慢点，娘步子小跟不上。”

　　桂芬小跑两步跟上女儿说话，气都没喘匀。

　　“知道啦！”

　　两个拉长的身影在田间的小道上挪动着，答应母亲来地里李秋燕后悔极了，要不是因为母亲带自己去市里买了这个智能手机她有点不好意思拒绝母亲，她是打死都不会来的。

　　母亲咋那么矮呢！她怎么生出自己来的呢！李秋燕边走边想。她经常照镜子，她个子高，皮肤白，跟母亲一点也不像，她甚至怀疑过自己不是亲生的，村里的人都说是爹会生，爹真是没辱没了“会生”这个名字。

　　太阳越升越高，越来越亮，就像一个大火球。

　　村里的道真难走，没多一会儿脚边沾了一层灰，黏土也在裙子上伏着，李秋燕拍半天也拍不干净，索性不管了。

　　“桂芬，去地里干活呀！”

　　地里有其他人家打招呼。

　　“哎！这不闺女非跟着来！”

　　桂芬响亮地答应着，还不忘炫耀女儿。

　　“燕子更漂亮了啊！”

　　听到夸奖，李秋燕也不知道该叫叔叔还是大爷，她只好讪讪一笑，然后加快了脚步。李秋燕刚洗了头发，没梳起来，身上穿着一条浅蓝色雪纺连衣裙，脚上穿着高跟凉鞋，还真是挺好看的。

　　“妮儿，你刚才听见了吗？你倍儿大爷夸你漂亮！”

　　桂芬脸上笑开了花。

　　李秋燕一点也不想搭理母亲。

　　“咱们村这道真难走哈，再走一小会儿就到公路上了，公路上走不了几步道儿就到了，咱们家地就在公路边上。”

　　“妈，你能别说话了吗！”

　　“妮儿，你咋了。”

　　“哎呀！我没事儿，快走吧！”

　　“妮儿，这回暑假你能回来，娘可高兴了。娘还给你攒钱，明年就给你买那个什么爱派的，娘不会让你在同学面前丢脸，我妮儿这么漂亮，啥也不能落人后面，娘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儿就是生了你。”

　　桂芬滔滔不绝地说着，腰杆也挺直了一些。

　　“行了！妈！”

　　李秋燕加快了脚步。

　　“烦人不！”

　　李秋燕小声嘟囔了一句，自言自语。

　　暑假前，李秋燕接到了桂芬的电话说要给她买智能手机，李秋燕让把钱打到卡上，桂芬说不放心让李秋燕一个人拿着四千块钱去买手机，说了半天说不通，李秋燕又馋智能手机，只好不情不愿地回来了。

　　桂芬停止了说话，跟在李秋燕身后，亦步亦趋。

　　没走多一会儿，李秋燕就出了很多汗，天太热了，又热又闷，太阳火辣辣的一点情面都不留，她突然发现自己家的地竟然这么远，记得小时候一溜烟就能跑到地里，她不敢再张嘴，就刚才说了两句话就感觉舌头上都是土了。

　　“妮儿，到了！这有块石头，你就坐这个石头上，正好有个树凉儿也不热。”

　　桂芬把长薅锄放下，安排好李秋燕，准备往棒子地里扎。

　　“妈！这么脏怎么坐呀！”

　　李秋燕叫住了桂芬。

　　“那妮儿，你坐妈外套上。”

　　桂芬停了半刻，脱下了外套递给刘秋燕。

　　李秋燕心里是抵触的，她不喜欢母亲身上那股汗味，但她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妮儿，你看着点天，云彩一上来，就叫娘。”

　　桂芬想着来棒子地里特地穿了一件长外套，棒子叶太锋利，划到皮肤要刺痒好几天。桂芬外套里头穿的就是一件短袖背心，把外套给了女儿，胳膊裸露出来，她想着应该没啥事，小心着点就是。

　　棒子长得比自己都高了，桂芬心里可高兴了，在雨水来临之前，她得把草都除了，让棒子可以更好地吸收水分。

　　想着棒子到了灌浆期了，平原地区这两年雨水少，好不容易等来一场雨，这时候的雨水太稀罕了，不能分给那些野草一分一毫。桂芬干得更起劲了！

　　“妮儿，快下雨了吗？”

　　下雨之前的天气太难受了，没干多一会儿，桂芬只觉得喘不上气来。

　　“没呢！”

　　听到回答，桂芬往更深处扎去。

　　“妮儿，快下雨了吗？”

　　又过去了不知多久，桂芬扯着嗓子喊。

　　“没呢！”

　　太阳的锋芒渐渐收了去，云也从天边压上来。

　　“妮儿，快下雨了吗？”

　　田里渐渐只剩下桂芬的询问。

　　李秋燕坐在母亲的衣服上，看着手机上的小视频，笑得合不拢嘴，母亲的询问声不时传过来，她只回复两个字，慢慢地她听不到母亲的呼喊声了，也就把看天这事忘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压抑的空气一下子流动了起来，先是徐徐小风，接着越来越大，棒子叶哗哗作响，瓢泼大雨一瞬间就下了起来。

　　“妈！妈！”

　　李秋燕醒悟过来喊了两声，听不到回音，担心手机被雨水浇坏了，就朝家跑去。

　　桂芬一心扑在地里，雨砸在身上她意识到雨下起来了，她跑出了棒子地，没有看到女儿，只看到自己的外套孤零零地蜷缩在那块石头上！她拾起外套，看到了远处女儿正朝家的方向狂奔。

　　桂芬一路小跑，很快追上了李秋燕。

　　“妈，都怨你，你看我这鞋跟都断了，裙子也没法要了！”

　　看到母亲这么容易追上了自己，李秋燕气不打一处来。

　　“闺女，你穿妈的鞋。”

　　桂芬说着就要脱鞋。

　　“怎么穿啊！你的脚又脏又臭的！”

　　李秋燕气得高跟凉鞋一脚踢出去，光着脚往家跑。

　　“妮儿，你慢着点，别扎着脚。”

　　桂芬捡起李秋燕踢飞的凉鞋抱怀里，一边跑，一边喊！

彼岸丛林

彼岸丛林 发表于 2020-5-30 23:53
我在你另一篇小说里也回了贴，你看看，对不对/

不管上去如否，都往前进呀

彼岸丛林

素离歌 发表于 2020-5-30 16:47
谢谢老师，我多领悟一下

我在你另一篇小说里也回了贴，你看看，对不对/

素离歌

一湾清泉 发表于 2020-5-30 20:54
这篇小说读了让人心绪难平，这样的女儿和母亲，世上不少呀。学习了。好小说。

我也学着，写纯小说。学习品，希望我能学得更好一点

素离歌

一湾清泉 发表于 2020-5-30 20:52
说说我的感觉，说错了望老师莫怪。开头，母亲的手如果不是放在女儿的肩上的话， 更贴切这篇小说的主题，因 ...

一语中的                                                                              

一湾清泉

这篇小说读了让人心绪难平，这样的女儿和母亲，世上不少呀。学习了。好小说。

一湾清泉

说说我的感觉，说错了望老师莫怪。开头，母亲的手如果不是放在女儿的肩上的话， 更贴切这篇小说的主题，因为，有隔离的母女，母亲是不敢去触碰女儿的（此篇的母亲确是“怕”女儿的）:$

素离歌

彼岸丛林 发表于 2020-5-30 16:46
你的眼光有点独到之处，可以将其大加发挥

谢谢老师，我多领悟一下

彼岸丛林

素离歌 发表于 2020-5-30 14:24
老师体会更深刻，写这篇也构思了很久

你的眼光有点独到之处，可以将其大加发挥

素离歌

重庆霜儿 发表于 2020-5-28 09:58
父母含辛茹苦培育的大学生，却是个巨婴，这是一种类似于流感的时代病，也是社会的隐痛。蓝蓝这篇文，关注家 ...

霜儿看文的角度，总是让我有新的领悟。教育是热门话题！

素离歌

彼岸丛林 发表于 2020-5-27 18:55
你这母女情倒是写得很生动，一般上学的女儿就是这样娇。我家女儿我请她帮个忙，她差点没把害死，回头跟她  ...

老师体会更深刻，写这篇也构思了很久

重庆霜儿

父母含辛茹苦培育的大学生，却是个巨婴，这是一种类似于流感的时代病，也是社会的隐痛。蓝蓝这篇文，关注家庭教育，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视点很好。小说通过母女俩的对话和行为展开叙事，母爱和女儿的反叛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读来让人心痛，而结尾的点到即止很是意味深长。其中女儿对母亲矮瘦的不满这个细节，我很喜欢。

彼岸丛林

建屋烹文 发表于 2020-5-17 10:46
这样的大学生现实中还是很少很少的。主要是母亲的自卑导致对孩子的无下限宠溺，最后培养出这样一个畸形大学 ...

不一定是父母宠溺，是有同学的影响，甚至就是自家人和亲友们的瞎捣乱

彼岸丛林

你这母女情倒是写得很生动，一般上学的女儿就是这样娇。我家女儿我请她帮个忙，她差点没把害死，回头跟她 道理，她居然跟我大发牢骚，气得我都恨不得死了算了，指望她出人头地怕是不行了，但人类就是这么过来着

素离歌

甄小竹 发表于 2020-5-27 13:02
素素的小说，抽着一个空隙看完了。看完后，我想到一句小时候听过的话：父母的心在孩子上，孩子的心在石头上 ...

谢谢竹儿剖析！看新闻说，政协委员建议父母“持证上岗”，还是个热度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