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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碎了，也片片都是真 ——读金仁顺短篇小说《纪念我的朋友金枝》 文/月牙
爱情是金仁顺小说的惯常主题，短篇小说《纪念我的朋友金枝》也不例外。
主人公金枝，对待感情看似粗枝大叶，实则纤敏如丝。我不愿意把她简单地定位于不道德的第三者，这是一个让我心疼的人物。如果要画她，只能用浓墨重彩。高中时，她是抽烟的女阿飞，遇到袁哲，变了个人，一恋到死；袁哲结婚，新娘不是她，她大闹袁哲婚礼，后请客赔罪，又和袁哲的新婚妻子闹起来，被毁了容；消失十八个月，神奇归来，胖妹变仙女，但和她的男神袁哲之间，感情生活并未柳暗花明，尽管袁哲与他妻子分居闹离婚中，金枝依旧没有得到她梦想的爱情；被算计，失眠，吃药，抢救，肚子里的水球爆炸，金枝走了。
在这个死了都要爱的故事里，金枝这个一根筋的女子，爱得认真，也爱得糊涂，不顾一切，最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小说第一句就是，“金枝说她爱袁哲”，不是羞答答的暗恋，可以默然转身，神不知鬼不觉，金枝的爱是明恋，天下人都知道，而且一副唯恐天下人不知晓的样子，没有退路，又没有她要的结局，义无反顾的做派，更多了一层悲壮感。至于金枝给客户买东西时，经常带上袁哲的一份，金枝提起纸袋往袁哲手里一“塞”，袁哲接得也“顺手”，虽是细节，颇让人回味。大闹婚礼，金枝醉酒后的话，是她的爱情宣言，背景音是众人的笑声，的确，这是一个活宝级的人物，饭局局长，朋友圈灵魂。
金枝的人生，不只是笑，也有眼泪，要么没有，一来就是泪奔。文中写金枝向“我”讲述她和袁哲的点滴，袁哲说她“只有身材是胖的，其他方面都太纤细”，可谓一针见血，触到了金枝的软肋，金枝泪奔了，也许金枝念念不忘的就是袁哲的这份真的懂得，真切的相知。金枝和袁哲，都是现实中孤独的人。
看表象，金枝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绝无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境界，但她身上那种执迷不悔，带着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悲壮，金枝也曾劝自己，条条大路通罗马，但她对“我”说，“不管怎么劝，最后还是一条道儿跑到黑”，她对袁哲就是如此，言行一致。她的爱情觉悟是，“爱情这东西，谁先动心，谁就满盘皆输。”她似乎认命输的结局，内心纯粹的金枝至死都没有改变对爱情的理想主义。
金枝活得认真，金仁顺写得认真。如果说金枝的这种活法，相对于日常世界而言，有些用力过猛的话，金仁顺的笔法却是冷静、干净又节制。
金仁顺曾言：“我愿意写小说，迷恋写小说，可以说文学就是我的信仰。最后能写成什么程度我不知道，但是在创作的心态上我很认真，对我来说，这差不多是人生最严肃的事情。”作者写金枝为爱执迷不悟的半生，冷静的叙述方式，成熟的批判语调，又不失脉脉温情，不简单判断，更不站在道德制高点加以评判，坚守她一贯的冷静，冷静中的深刻，将金枝个性里富有特质的东西放大，才有这篇静水流深的好看小说。
金仁顺的认真，不仅体现在遣词造句的古今贯通、新鲜灵动，更在于作者调侃背后的严肃，引发读者对人性对爱情的思考。小说语言新颖活泼，珠圆玉润，化用古今名句信手拈来，无不让人会心而笑。描写袁哲，“单眼皮，大长腿，白衬衫，年级学霸，体育健将”，真是嘎嘣嘎嘣脆的素描，简笔勾勒，已很传神，后面加上“男神标配样样齐全，引无数女生们竞折腰”，直接描写的是袁哲，暗写金枝，当其他女生折腰后纷纷离开，唯有金枝一生不弃。袁哲婚礼那场，金枝醉酒胡言，“对我男神要顶礼膜拜，三从四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串四字词语，分明是她的真情告白。幽默的效果倒在其次，可贵的是酒后吐真言，仿佛金枝结局的谶语。
再说题目，短短八个字，言简义丰，“纪念”一词尤其精当绝妙。因着题目的明示，知道了金枝的结局，每一个情节都让读者内心狐疑，金枝越活得活色生香，读者的问号越拉不直，她的男神结了婚，自己毁了容，出门散心，韩国整容，一年半时间减肥六十斤，沧海变桑田，脱胎换骨归来，金枝怎么会死呢？只怪她沉溺得太深，男神已名草有主，她依旧未能自拔，内心纤敏的她怎么走得出这爱情的迷局？
如果去掉“纪念”，或者改成“怀念”，对金枝的抒情总觉不够，就应该用这样端正严肃的词。好故事没有标准答案，题目中“纪念”一词多少透露了一点作者的情感倾向。认真者，也是孤独者，对人生充满理想主义的执拗想象，注定一生的悲剧色彩。傻女人，为什么不回头呢？
结尾写金枝，“金枝躺在床上，脸是透明的，水晶冻似的，她的身体摊在那儿，掏心掏肺，披肝沥胆，肝肠寸断。”金枝死了，即使碎了，也片片都是真。
认真写一个认真爱的人，让这篇小说如此好看，解读多维，命意深邃。
（金仁顺的短篇小说《纪念我的朋友金枝》，发表于《人民文学》2015年第9期。小说极其好看，可说多读不厌。对这篇的认知，也是见仁见智，有人说写的是“肝肠寸断的古典爱情”，也有人说“伤人伤己的爱情不是真正的爱情”。我这篇从“真”切入来写，一己之见，算不得真正的评论，也就是个阅读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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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24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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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30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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