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戈多。戈多是谁?戈多是陌生人;戈多是上帝;戈多不是人;戈多是三万中财豆;戈多是美好和希望;戈多就是戈多——无尽无望的等待......与其说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如说一千个戈多。哈姆雷特,你要去看,看作品,看话剧,看到王子复仇。这人这样看王子,那人那样看王子,看出了一千个哈姆雷特。戈多不用看,戈多就是等待,人人在等待,谁不等待?人的一生就是等待。
人在娘胎中等待呱呱坠地。来到世上等待慢慢长大。在没有记忆前的等待都是为娘的等待,婴儿不知道啊!好比臣妾做不到。有了记忆后的等待才是自己的,慢慢想想,想起来了......
幼稚园里伸长脖颈望着窗外,等待母亲一张和蔼年轻的脸或祖母瘦削皱褶的脸从窗玻璃上一探闪过,即刻去候在门口,欣喜呀。
小学课堂里跨出一脚等待放学铃响,可以首个百米冲刺奔出校门奔向自家弄堂,和一起奔回家的同学官兵捉强盗,开心啊。
野了一天,日头落下去,天暗降下来,肚子咕咕叫。归来第一眼望望灶披间灯亮起来伐?父亲下班回家了没?煤炉上烧百叶结槽头肉伐?坐定桌边,等待槽头肉端上来。这个等待,由着哈喇子漫延,快乐啊。
这些等待都是幸福的等待,还有更幸福的等待:你终于退到一张票,此时正坐在新华电影院的位置上擦着汗等待电影开映,等待银幕上旋转的工农兵和闪闪抖动的长春电影制片厂几个立体字的光辉呈现,它豪横地一直霸占着我的崇拜,我的等待。此时此刻,你的心里甜滋滋的,你觉得长到眼下的年纪正是幸福啊!电影铁道卫士、秘密图纸都是看过的,不过,还是觉得幸福,因为我喜欢看载着大炮,坦克的列车飞奔在乌黑的铁轨上,我自豪啊;喜欢看特务紧张地“火...火...火...”结巴的窘态,把阶级敌人消灭掉,我高兴啊。当然,也有难熬的等待。譬如,火车七点开,六点五十五分同行的人还没到,你站在列车门下是上还是不上?这是个问题,这是个选择。再举一例,约会。说好晚七点人民公园门口碰头,过了一刻钟,她还不来。等还是不等?又是一个问题和选择。等,表达你很在乎她,可是你并不在乎,或者在乎也要装作不在乎。不等,后果很难料。人生面临问题和选择便是煎熬。我总是努力避开这样的煎熬,比如尽量不约人,约人让团体约,让团体去遇上问题去做选择;减少相亲,消灭等待意中人的心思,让可遇不可求也见鬼去吧!青菜萝卜抓到篮里就是菜。
等待于我是具体的,狭隘的,即时即刻的,没有根本的、哲学的、深远的意义。我要学着散文版的兄弟姐妹们抽象的、意象的、意识流的、说不清道不明深邃思想的等待。我要说等待是守望,等待是理想,等待是信仰,等待是智慧;我要等待戈多,等待天上掉馅饼;等待新冠疫情过去,等待新冠疫苗出来,等待征服癌症、艾滋;等待腐朽没落垂死的美帝国主义衰败,在南海把它们干掉!
等待于我是最听得进的话,最温馨的安抚,最贴近的写照,我少壮不努力老大空等待。等待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等待升官发财甩浪头;等待性福生活意识流;等待名扬四海青史留,然而臣妾等不到啊!
年轻的时候,中层干部等着开会,但我不能等,我须布置会场,准备议程,写好发言稿,让领导去显摆;车间工人等着发工资,但我不能等,我须汇总考勤,参照奖惩,拟好奖金基数,加在工资里一并发下去,让劳资科去得瑟;自由职业时候,原被告等着开庭,但我不能等,我须与原被告沟通,与法官沟通,收集证据,准备辩词,在庭上念念有词,让法官去发威。退休时,家人等着吃饭,但我不能等,我要买汰烧。还得天天翻花头,好比写帖子,得有新意,让家人去说三道四,让网友去评头论足。
我等待的时候,农民没有等他们得抓紧季节种粮食;工人没有等他们得连轴转生产民生所需品;解放军战士没有等他们得日夜守卫祖国江山海疆;科技知识分子没有等他们争分夺秒研制自主芯片、新冠疫苗;文人骚客没有等他们绞尽脑汁创作一部又一部电影舞剧话剧电视剧、短篇中篇长篇小说、还有中财论坛散文杂文八股文的新帖子。这不诺奖莫言新作《晚熟的人》问世,我却连一篇《等待戈多》迟迟憋不出个整句来。我等待着思维碎片在灵感降临的一瞬将它们串起,让《等待戈多》兑现我的征文跟帖:写。
等待是欲速则不达的注脚和托词;等待是一年四季演化的规律和无奈;等待是军事对峙的心战和考验;等待是围棋博弈出现漏洞的胜算和微笑;等待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曲径通幽豁然开悟的引申和理解。
然而,我真正等待的是终会降临的不用着急的人生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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