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是夫妻感情深

李炳君

　　这老太太走了半年多就把老头叫去了，夫妻情深呀！

　　夫妻二人， 到老的时候，都会说到谁先死的问题。农村普遍的说法是，谁先死谁有福。因为死在前面的人，病中有老伴照顾。还有一种说法，如果一个先死了，另一个不到一年就跟着死了，这就是被老伴叫去了，是夫妻情深。

　　按这种说法王风仙就是有福的，王风仙死了不到一年卢云海就跟着死了，卢云海和王凤仙就是夫妻情深了。

　　王凤仙是个二十多年的老病秧子，心脏病动过两次大手术，心脏瓣膜都是安的金属的，后来还又装了起搏器。一次手术花了9万，一次手术花了5万。那年头，这个钱可是个天价数字，直花得她的闺女和儿子不说是倾家荡产吧，也是一提到上医院都直出冷气。

　　大家觉得王凤仙这老太太最后一定会死在心脏病上。女婿和媳妇心中也认为，心脏病死得快，不连累人，到时候“喀啪”一声就死了，省得端屎端尿的伺候了。

　　可是，王风仙老太太偏偏不是死在心脏病上。两年前，老太太脖子上长了个疙瘩，一查是癌症，而且转移了，已到晚期。

　　医生对儿子闺女说，回去吧，想吃啥就给弄点啥！

　　老太太也知道自己是什么病。可老太太求生欲十分强烈，硬是叫闺女儿子给自己转院。两年时间，从从西安到天津从天津到北京，好医院她都住了一遍。医生劝她，认命吧！可老太太偏不，她还要等美国的专家来再给瞧瞧。钱呢，虽然新农合能报销一部分，但儿女的负担也是够重的。孩子们为给她看病，不仅仅是节衣缩食了，甚至把牙刷钱和卫生纸钱都要省出来。就这样，折腾了两年，老太太还是扛不过阎王爷的军令，到底去报到了。

　　老太太的后事按农村的讲究，热闹了7天，办得隆重周全。儿子跪得膝盖都腫了，闺女哭得嗓子都哑了。

　　办完老太太后事，儿女们商量老爹今后的生活。

　　老爹卢云海是个退休职工，一个月有两千多元退休费。孩子们问他愿意跟闺女还是愿意跟儿子。跟闺女到乌鲁木齐，跟儿子到齐齐哈尔。老爷子说，谁都不跟，还住在西安就是了。西安这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是闺女女婿出钱买的。老两口原来在陕北小镇上住，为了老妈看病方便，就在西安买了个小套，安置老两口住下。如今老妈过世去了，老爷子不愿跟儿也不愿跟闺女，打算一个人还住在这儿。

　　卢云海不愿意跟儿女去，是有他自己想法的。他想清静清静，自由自由。老妻一病二十多年，离不开人，吃喝拉撒都要他来照顾。二十多年，他被一个病妻寸步不离地捆绑在一起，病妻像影子一样随着他，像一张黄香膏药一样贴在身上，他成了她的附庸。他甚至想去逛逛公园逛逛街，到外面走动走动都没有这个自由，他想一个人安静一会似乎都成奢望。老妻病久了，性情也变得琐碎而暴躁，天天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指使他这样那样。稍不如意，还会又哭又闹。卢云海虽然勤快细心会伺候人，搁不住时间久了，心中也觉郁闷。如今，老妻故去，卢云海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他想享受一下一个人的孤独的美妙。他想去旅游，想去北京看看天安门，想去北戴河看看大海。总之，他需要放飞自己，他需要自由。他每月有两千多元退休费，吃喝没有问题。所以，他谁都不想跟。

　　儿女们也觉得他一个人生话没有问题。卢云海虽然迈进了七十岁的门坎，但身体还不錯，吃得下，拉得出，睡得着，健康长寿三大要素他都俱备。所以，儿女们也没有勉强他，而是由他自作主张。

　　卢云海的确像风一样的到处旅游了一阵。他瞻仰了北京天安门的雄伟壮丽，他展望了大海朝阳的瑰丽神奇，他留涟于江南小城的旖旎风光，也领略了大漠荒原的浑沌莽苍。

　　快过年时，他的儿女都回来看他。发现卢云海除神采奕奕，精神矍铄之外，屋里还多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而是他们的小姨。小姨和母亲王凤仙是同母异父的姐妹。小姨离异，有个闺女跟男方走了。小姨是个可怜人，五十多岁了给人当媬母搞家政。

　　老爷子说，他们俩个想在一起生活，互相有个照应。小姨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如果她死在老爷子后面，老爷子的孩子们要给她养老送终。

　　老爷子又找女人，两个孩子心中就不高兴。一听到将来要给小姨养老送终，反对的决心立马就下定了。久病母亲沉重的负担使他们记忆犹新。他们觉得此生再无力承受这样的重负了。

　　女儿说，爹孤独，想有个伴说说话，这，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能找我姨。不好听！

　　儿子说，你要是找了我姨，就是姐夫又娶了小姨子。外面人听了，多难听。还以为你人品多不好呢！还以为您俩以前就好呢，还怀疑你对我妈不忠……

　　儿子几句话，把老头说得直倒噎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年，闺女，儿子都回单独上班去了。

　　一天，闺女和儿子都收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是一个不相识的人打来的。电话说，他们的老爷子打麻匠秃鲁到牌桌下面了，送医院正抢救了。闺女、儿子火速回来奔向医院。医生说是脑出血，手术进行七八个小时，送进了ICU。医生还说，老爷子能否苏醒过来要观察14天才能确定，即使能醒过来，也是个植物人，ICU费用是每天至少一万元。

　　老爷子在ICU住到了第八天，儿子和闺女商议，决定放弃。拔管不到十分钟，老爷子魂归太虚，宣告死亡。

　　老爷子死后，和老妻王风仙合葬一处。

　　闺女儿子说，我爸我妈感情深，我妈怕孤单，把我爸叫走了！

　　村上人也说，秤盘离不了秤铊，老头离不了老婆。                                                                                                                                                        写于2020年10月1日

李炳君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0-10-1 17:16
人到老年，最愁就是多病身。儿女孝顺还好说，如果不孝顺，那就自认倒霉了。卢云海熬了二十多年，终于久病的 ...

风铃老师的点评非常到位！问好风铃老师！

李炳君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0-10-1 17:05
都说夫妻感情深，深与不深唯有自己知道。

感謝风铃老师光临！确实如此，感情如何，冷暖自知，外人怎么说不足为凭。

临沂风铃

人到老年，最愁就是多病身。儿女孝顺还好说，如果不孝顺，那就自认倒霉了。卢云海熬了二十多年，终于久病的老伴去世，可以随心所欲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儿女的反对让他无法趁心。不是儿女不孝顺，而是都有各自的苦楚。最终老头子于不久后也去世了。文章提出了一个发人深省的社会问题。

临沂风铃

都说夫妻感情深，深与不深唯有自己知道。

临沂风铃

李老师来啦，祝老师双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