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和村庄

随玉

                                                                                   老牛和村庄
                                                                                            作者/随玉
　　
　　积攒了个把月，老韦终于攒了满满两大袋茶叶和中草药，一脸讨好地拎到儿子面前，说该下乡卖掉了，不然绞股蓝容易受潮，卖不上价。山里人送来的这些茶叶品质不一，有些晒得半干的也混在好茶里边，但不管别人送来的货好不好，老韦一例收下，为的是早点积满这两个麻袋好下乡。当儿子准许他下乡时，老韦就一脸的如释重负，高兴得像个孩子。老韦卖茶叶挣不了几个钱，儿子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曾极力反对他下乡卖茶叶，但他死活不肯坐着享福。老韦舍不得乡下还有一个原因，他想念那头老牛。那头老牛的死一直是他的心病，夜里做梦，他总能梦到老牛屈着腿颤微微站起来，嘴巴一张一合地朝他说话，说的是“给我水！”
　　
　　——“给我水！给我水！”它带着满嘴泡沫说，一双血红的眼睛鼓凸着，竭尽全力想把套在脖子上的绳子挣掉，但不管它怎么努力，那绳子却把它越缠越紧，粗粗的麻绳勒进肉里，身后的树被它晃得叶儿纷纷落下，那叶子渐渐把老牛的身体盖住了，老牛没进泥土里，只剩下一对弯弯的牛角向着天空。老韦一做这个梦，醒来总是老泪纵横。有时候老韦宽慰自己说，老牛这样死挺好的，没受罪，跟这熟悉的田野融为一体了，不像他背景离乡的，在城市里悠悠荡荡，孤魂野鬼一般。老韦不想跟着儿子到城里来的，他觉得城里的日子太憋闷，每天吃了睡吃了吃，要不就一个人孤零零在小区里转圈儿，只能看看楼宇间灰突突的天空和永远带着绿色的行道树，一天天都是一个样儿，不像乡下，乡下的日子四季分明，春天有花有草，夏天有绿叶，秋天有黄叶和果实，冬天有枯枝儿和寒风，这样的日子让老韦觉得有滋有味，人生嘛，就是这么酸甜苦辣咸的。不过，孝顺的儿子执意把他接到城里来，因为他的身体太不争气了，一身的毛病，尤其胃痛得厉害，稍微劳累点就大口大口地吐血。为这病老韦住过院，也开过刀，他有时候想，不如死了算了，免得连累别人，但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破身体飘飘摇摇的，硬是不咽下这口气，有啥办法呢？
　　
　　在老韦身体好点时，恳求儿子让他回乡下卖茶叶，他想看看乡下熟悉的花花草草。老韦像个孩子一样可怜兮兮地看着儿子，就像小时候儿子想要糖吃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一样。儿子最终心软了，同意他在精神好的时候下乡，但总是像叮嘱小孩一样叮嘱他，口袋里一定备好药，身上带好手机，检查有没有电，把速效救心丸、降压药、清凉油准备好……
　　
　　以前都是老韦跟儿子唠叨这些锁碎的话，如今倒好，全反过来了，这让老韦觉得自己越发没用了。
　　
　　老韦独自回了乡下，他带着两大麻袋茶叶和草药到街上摆摊。乡里三天赶一回圩，四面八方的老乡都往那小小的街道上汇集，集市上挨挨挤挤，挑筐的、推车的，牵着牛或手里捉着鸭的，都在道边儿上铺了稻草卖起土货来，吆喝声此起彼伏。老韦坐在人堆里，满脸带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觉得往日那种热乎乎的岁月又回来了！以往老伙计们总会在繁忙的农务中抽出一天时间，抹一把脸，穿上一套稍干净的衣服，聚到街市上聊天或喝点小酒，说说生牛的价钱、稻谷的产量，或者哪个牌子的农药好使…… 聊的都是家常小事，但老韦觉得这才是生活。农民嘛，嘴里除了土地还有啥。不过，老韦又觉得现在的世界还是有不同，那些老伙计们几乎不见了，不知道他们是搬到城里去，还是葬在了后山，来来往往的这些人太年轻，他们不大认识老韦，老韦也不大认识他们。即使是这样，老韦还是愿意往乡下跑，为的就是这份过日子的热闹劲儿。
　　
　　太阳偏西，许多乡民的土货也卖得差不多了，都收拾起摊子准备回家，路边丢着一摊摊被屁股和脚丫踩得扁扁的稻草。老韦的茶和草药还剩一小麻袋，今儿的生意不赖的，现今乡下的老人也提倡养生，都喜欢喝茶，剩下的茶老韦不卖，他要带回村里送给老覃。老覃没儿没女，是个五保户，孤零零一个人住着，有时候老韦下乡赶不回城里，干脆就跟他凑合一宿。老韦一看到老覃那张熟悉的脸，就像看到那头老牛一样，这世上记得老牛的也就他和老覃了，有时候他迷糊，觉得老牛的魂就附着在老覃身上，跟老覃说话就像跟老牛说话。
　　
　　牛曾是老韦的命根子，当年是他给老牛（当时还是小牛）接的生，母牛难产，耗了两天两夜小牛才下来，一下来就奄奄一息，许多人都说小牛活不了。老韦不信邪，他尽心尽力地照顾它，天热给它擦澡，天凉给它盖被，宝贝得像自己生的。天可怜见，这小东西居然慢慢好了，颤巍巍站起来，发出弱弱的“哞~”声，一步一晃朝他走来。那一刻老韦泪湿眼眶，他张开双臂，把牛头揽在怀里。对这头小牛老韦真是倾尽了全力，照儿子的话说“你把牛当儿子养，倒把亲儿子当成牛放了！”老韦嘿嘿地笑，儿子还有娘，这头小牛的娘刚一生下它就没了，它是个孤儿，他不得多照看着点呢？再说等牛长大了，也是家里顶顶重要的劳动力，他得多花心思。就这样，老韦将小牛从那么一个丁点儿养成了大牛，如果不是走不开，他绝不舍得把牛交给别人，生怕它吃不饱。可惜呀，唉。
　　
　　老韦直起腰来，突然觉得两眼发黑，整个人不住的打摆子。想是起得太猛了，一时定不住。他站了一会，稳稳心神，利落地收拾好东西，把麻袋甩在肩上往村里走去。
　　
　　老韦走的是近路，山道上静悄悄的，没有人的声音，也没有畜生的叫唤，绿油油的荆棘丛和野草一年一年往路中间爬，原先能通牛车的路现在只剩了窄窄一条，蜘蛛丝横穿过头顶，在两边搭出一张张宽大的网。老韦挥舞着树枝，一面扫去头上的蜘蛛网，一面慢慢往前移，他心头生出一丝悲凉，这条走了几十年的路，如今竟像荒无人烟的野山头。其实新修的水泥路要比这条小路好走的多，那边不寂寞，时不时会有小车和摩托车经过，路边的田地里偶尔也能遇见一两个人，但老韦每次回来都会走这条老路，这条老路离老屋近，他闭着眼都知道哪里有沟儿坎儿。人老了，越来越念旧。
　　
　　小河里的水干了，底部只剩一些干结的泥巴，长满了草，这么好的草也没有牛来吃，可惜了！河上架的小桥年复一复地消瘦，踩上去嘎吱嘎吱响。不过它以前好像也是这样，记得上学时，老韦——那时叫小韦——就从上面蹦蹦跳跳地跑过，小孩子胆大，也不怕摔河里，如今小韦变成了老韦，小桥还是那座小桥。菜园边上搭的半截石头墙还在，一根根草儿从石头缝里往外拱，园里再没有青菜，只有满地乱蓬蓬的各种野草，野菊花，荠荠菜，扣子菜，嫩嫩的枸杞叶儿，长得满地都是。以前老娘喜欢摘这些野菜煮汤，说能下火，掐个尖儿，打两个鸡蛋，吃起来喷香扑鼻，解渴解饿。村里很多人都喜欢吃，农闲时到处寻摸野菜，手脚慢的都吃不上。对那时的小韦来说，能吃上一碗鸡蛋野菜汤是非常难得的，他有时候想吃，就装病，老娘总能想到办法掐一把野菜煮两个鸡蛋给他，热乎乎的汤一下肚，浑身舒坦，啥毛病都没有了。
　　
　　想到鸡蛋野菜汤，老韦嘴巴里漫上唾液，他放下肩上的担子，跨过墙去摘了些枸杞叶儿，用衣服下摆兜着到了老覃家，晚上哥俩就着野菜鸡蛋汤和一盘子炸花生喝起酒来。
　　
　　老桃村的夜静悄悄的，连狗叫声都没有，虫在屋角和草堆里唧唧地叫，月亮从苦楝树的缝隙里探出头。满村子都是黑的，只有老覃的屋子泛着昏黄的光，屋顶垂下来的老旧电灯随着风一晃一晃，灯下老覃一杯接一杯地往肚里灌着老白干，一张皱巴巴的脸涨得通红。老韦没怎么喝酒，他呼噜呼噜地喝下一碗又一碗野菜汤，一张老脸也涨得通红。两人喝一阵，说一阵，左不过是说哪个老家伙又倒下了，哪个老家伙又住进了医院，糖尿病、高血压，癌症……后屋搬到鹿寨居住的老刘，前不久倒在去县城的路上，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当场拉去火化，那么远，魂灵都找不到家！老韦说，我要是能死在村里，算是我的造化了！老哥哥，我这一辈子不求别的，就求能和这村子、这熟悉的物件儿永远埋在一块儿！
　　
　　老覃说，小老弟，你有儿有女的，孩子们又都孝顺，该知足了！别老惦记着乡下，你看看我，将来倒是和这村子埋在一块，可也没个后人摔碗，多凄凉！
　　
　　老哥哥你不懂！
　　
　　我懂，我懂！你不就惦记着你那头牛吗？老覃说到这里，掩面呜呜地哭，把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说到老牛的死，老韦一股热血又冲上脑门，气得脸红脖子粗，两手颤颤地抖起来，就像当初刚听到老牛死的消息一样。
　　
　　老韦信任老覃，走的时候没舍得把牛卖掉，交给老覃照看，只求老覃给老牛一口吃的。一开始老覃也没辜负老韦所托，经常牵着牛出去遛弯，找野草丰茂的地方放牧。他同样爱这土地，爱这土地上的生命，有了老牛陪伴，他也没那么寂寞了，有时候跟老牛说说话，觉得这畜生也通人性似的，一双湿嗒嗒的眼睛长久地注视着他。他也像老韦一样，夏天把牛牵河里泡澡，冬天给盖被子，晚上给薰艾叶驱蚊，没让它饿着冷着。老覃知道哪儿的草最茂盛，哪儿的草最肥美，那个偏僻的羊毛淀少有人影，嫩绿肥大的草长得膝盖高，老覃经常把牛牵到那里放牧。牛吃了一天草，胃把两边的肚子撑得老高。见老牛吃得这样欢实，老覃就算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高兴。可惜的是，老覃的身体也不大好，一累狠了就觉得头晕目眩，那天晌午一过，老覃突然觉得不得劲，天地猛然旋转起来，不知怎么一下子栽倒了，等稍微缓过劲后，他赶紧将牛绑到树上，一步一步挪出羊毛淀，求助一位路过的老乡把他送医院。老覃这一进医院就出不来了，医生说要住院，还说他身上各种毛病，高血压、轻微脑梗等等，接着就给他上了吊瓶，开了药。病房里昏昏暗暗，老覃也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愣是忘了老牛的事，等老覃身体好转过来，出了院赶紧跑到羊毛淀，才发现牛已经渴死了。
　　
　　听到牛死的消息，老韦连夜从城里赶回来，脸色死白死白的，睁着血红的眼睛一遍一遍地老覃问牛是怎么死的？他整个人不住地打摆子，似乎来一股风就能将他吹倒，看得老覃又惭愧又心惊肉跳。他扶住老韦，小心翼翼地把他让到门口的条石上，等老韦坐下，他立刻啪啪抽了自己两嘴巴，眼里跟着流下泪来，呜咽一阵儿，才将牛死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老韦。老韦盯着老覃的嘴巴，木呆呆的，有时候脸涨得通红，有时候又变得灰白。听完了，他闭上眼睛，握紧拳头，“嗨呀—”一声不住地捶打胸口，又捶着地面，嘴巴硬张着，泪就是不下来。老韦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了！老覃拍打着老韦的背，叫他有火尽管朝他发，要打他也行，骂他也行，就是别想不开！老覃说，小老弟，你要实在怪老哥，老哥可以一命抵一命！老覃没敢拿出口袋里皱巴巴的一叠钞票，那是他搜家底得来的最后一笔棺材钱，他想着，钱虽然俗，好歹是他能给老韦唯一的东西了！如今看这样子，掏钱等于要了老韦的命。
　　
　　过了好半天，老韦终于缓过来了，长叹一声，望了望天空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有人的去处，牛也有牛的去处，不能怪你！再说了，牛就算不死在这儿，也会死在那儿，说不定被人活生生地捅死，再一刀一刀割开吃肉，对它不是更残忍？它活着时你已经对它够好了，村儿里没有哪头牛有它那么享福……它死后是怎么个样子？
　　
　　老覃说，它趴在树下，脖子被麻绳缠得紧紧的，眼睛鼓出来，死的时候嘴角吐着白沫儿。
　　
　　此后，关于老牛的死每年都会被哥俩翻出来，末了老韦总是问，它死后是怎么个样子？
　　
　　老覃说，它趴在树下，嘴角吐着白沫儿……老覃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越说越模糊，倒在桌子上睡着了。老韦却不迷糊，老牛渴望的眼神好像一直盯着他，跟梦里一样，它两只眼睛浸满泪花儿，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给我水！给我水！
　　
　　老韦闷下一口老白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田野走去。月光下的村庄一片死寂，虫子也睡了，只有星星在眨巴着眼，明天或将来几天都不会下雨。田埂上的草儿扎得小腿肚痒丝丝的，露水已经下起来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老远就看到那棵一人环抱粗的榕树，它静静地站在月光下，上细下粗，树根上叉开了一个洞，顶上被雷劈成了两半，枝条上长着稀稀落落的叶儿。也是棵快要死的老树。老韦踉踉跄跄地走到树跟前，用目光衡量它的高度和树围，难怪老牛拔不起它，这么粗，这么大。老韦双手比划着，一面比一面绕着树根转起圈圈，一圈，两圈，三圈，他感觉脖子上好像有根绳子把他缠紧了，肺里的空气被倒腾出来，喘气越来越困难，腿也像灌了铅一样沉。老韦尝试着张开嘴巴大喊，喊出来的是“哞—哞—”的声音，像老牛一样。喊了一阵儿之后，声音渐渐小了，老韦累得趴在树下，眼睛迷糊起来，朦胧间，他看到老牛披着一身光束，天神一样朝他走来，眼里是他熟悉的神情，孤寂，渴望，依赖……它蹲下来蹭着老韦的头，看了又看老韦，流下豆大的泪，然后“哞——哞”地朝老韦温柔地呼唤，前腿一屈，呈半跪的姿势，让老韦骑上它的背。
　　
　　老韦走了。三天后老覃才发现老韦失踪了的，他赶到那棵树前，发现老韦趴在老牛死的地方，嘴角带着微笑。老韦的儿子小韦说，他爹一直有心脏病，医生早就警告过会有猝死的可能。老覃轻轻叹口气，又叹一口，操起铁锹和老韦的儿子将老韦埋在那棵树下，树根上垒起一堆高高的崭新的土。

一楠

碰巧路过村庄，看到老牛，老牛说，坐，请坐，请上座。我说，别客气，我坐沙发就行！

随玉

一楠碰巧过村庄
路遇老牛在晃荡
老牛说  早早早
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遗忘之城

新年第一篇小说，先点赞加分，闲暇时慢慢读。
原来随玉同学去了西藏，西藏，又高又冷啊，去了回来的人也都会变得高冷吧。原来随心所欲活泼开朗乐观向上的随玉再也看不到了啊。

随玉

遗忘之城 发表于 2021-3-4 10:43
新年第一篇小说，先点赞加分，闲暇时慢慢读。
原来随玉同学去了西藏，西藏，又高又冷啊，去了回来的人也都 ...

哪有，不是变得更逗比了吗？我一直以为我没变的。
晓得了，原来是有几次没回复城城，吃醋了！
记住了，下次把你排在第一位，乖啊！摸摸头！

徐得荣

我以为能坐上沙发，结果只留下板凳了，也好，坐着欣赏佳作，总比站着舒服

鴳雀

玉玉是有点高冷额，要么不来，一来也就端着。

随玉

徐得荣 发表于 2021-3-4 10:50
我以为能坐上沙发，结果只留下板凳了，也好，坐着欣赏佳作，总比站着舒服

咱家多的是板凳沙发，徐大哥随便坐！
新年开个头，希望今年大家都丰收，徐大哥加油！

随玉

鴳雀 发表于 2021-3-4 11:04
玉玉是有点高冷额，要么不来，一来也就端着。

你也说我高冷？那是真的有点冷了。
可不就忙嘛，一忙就没来中财，好好好，我改我改！
我就是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鴳雀

随玉 发表于 2021-3-4 11:06
你也说我高冷？那是真的有点冷了。
可不就忙嘛，一忙就没来中财，好好好，我改我改！
我就是那，冬天 ...

我会拍砖的，你可要忍着。                           

随玉

鴳雀 发表于 2021-3-4 11:09
我会拍砖的，你可要忍着。

我皮实，你来！                        

潭边老桑

河上架的小桥年复一复地消瘦

潭边老桑

老韦走了。三天后老覃才发现老韦失踪了的，他赶到那棵树前，发现老韦趴在老牛死的地方，嘴角带着微笑。老韦的儿子小韦说，他爹一直有心脏病，医生早就警告过会有猝死的可能。老覃轻轻叹口气，又叹一口，操起铁锹和老韦的儿子将老韦埋在那棵树下，树根上垒起一堆高高的崭新的土。
划线部分应编辑一下。

随玉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21-3-4 11:37
老韦走了。三天后老覃才发现老韦失踪了的，他赶到那棵树前，发现老韦趴在老牛死的地方，嘴角带着微笑。老韦 ...

要得，我也觉得这句别扭，读着不顺。

潭边老桑

讲几句

我以为这是个叶落归根的主题。根在哪？在故土，乡土。城与乡，老韦离开熟悉与亲切的乡土，完全不适应，所以最后只有回归。这是一种对束缚的逃离，也是对习惯的拥抱。土地与牛，是乡人最最看重的两大要件。牛的重要性，在农耕社会不言而喻。农民对于土地与牛的感情，是至诚至深的。这一点，没有在农村生活的人是没有那么深刻体会的。

城镇化必然会对旧有的乡土生态体系造成冲击，这是时代的要求与趋势，不可阻挡。这个作品，实际上唱了一首挽歌，对旧有乡土社会体系的挽歌。

本篇作品，叙述上老到。但是老到有老到的缺点，就是使得作品表面上看没有激情，容易让读者阅读时瞌睡。有深情，但没有激情。这是老派的叙事风格。这种风格，内行是较欣赏的，喜欢热闹的人是看不出啥东西的。因为这个作品是往内写的，更多写的是老年人的精神世界内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