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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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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19 20:3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潭边老桑 于 2021-3-21 09:02 编辑

 
在水一方
文/潭边老桑
  
  去年腊月间回家,问起村里情况,妹妹说,你晓不晓得,姥婆死哒也!
  
  阿……?耸(什么)时候死滴?
  
  我心头一惊,很有些不相信。
  
  妹妹说,五月间的时候,没得几天就过端午了。
  
  怎么死的?
  
  落到河里,淹死哒。
  
  姥婆家在后湾,隔一条小河,经过一座石桥,就到了。后湾和我们一个姓,说起来虽不同房头,然六七代前共一个爹爹,我祖父的堂兄弟中,有两家也住在后湾,只不过相距一里地有余,而姥婆家则就在我们屋后,我家在桥东,姥婆家在桥西。我记得小时候,我家从老屋台上搬到河边来,姥婆家门前也就河南岸当时还是一片麦田,老屋台住的是我祖父一辈的亲兄弟或堂兄弟,因为建设新农村的要求,集体搬到河南岸了。搬家要拆屋建房,房子先拆了,住哪呢?就近住。有的搭窝棚,有的则找后湾的人家借住。我们一家七口,就住到了姥婆家(实际上我父亲和我祖父在新台基住棚子守夜)。姥婆是村里妇女主任,家里条件不差,对我家时有帮衬。姥婆以及姥婆的男人叫什么老爹(忘了名了,反正我们一辈的都喊老爹,全村也只有他们一家我们喊老爹姥婆。说到这里,我得解释一下,姥婆的意思,其实就是曾祖母辈,据度娘说,姥婆指称曾祖母,只有陕西汉中一带才有,我想了一下,我家离汉水其实并不远,汉中也在汉水边,一个上游,一个下游,因此,我们这有这个称呼,不奇怪。其实,姥婆的年龄,和我奶奶差不多,准确地讲,是比我奶奶小两岁,我奶奶依我口气一直喊她姥婆,姥婆则喊我奶奶“菊姐”)。在姥婆家借住时,我奶奶和姥婆就睡在姥婆的床上,我则跟着我奶奶睡,天天晚上听她们聊天,一聊就是大半夜,亲热得不行。不知有些什么好说的说不完。吃也在姥婆家(当然是自己做饭,七口人,我父母祖父母自己有手有脚,怎么会麻烦姥婆家),直到新屋做起。
  
  妹妹那天简单跟我说了下村里情况,就回十几里地外的自己家了。我则很有些伤感,想知道姥婆之死的具体情况。年关时节,家家忙得不行,也不好走动刻意去问。
  
  年前忙于置办年货、打扫庭除、整理荒园以及赴亲戚宴席,姥婆的事,也就暂且忘记。年初一,要去亲戚家悼亲香,一整天没落屋,回来时,天已乌了眼睛。得了闲,就听母亲说,今天天气不错,太阳好晒,隔壁左右的几个姐妹,一年没见,跑过来招呼我,我端了几条板凳在屋门口,大家就聊了起来,东扯西拉。初一的太阳晒下来,热乎得不行,边晒太阳边扯闲,都尽了兴。父亲的几个老族弟,也来问候过。
  
  听母亲这么说,我心里一暖,乡里乡亲,几十年了,感情还在啊。趁着高兴,母亲把晒太阳闲扯的一些新闻讲给我听,忽然就讲到了姥婆。下面,是那天大家关于姥婆之死的谈话录,我略作整理。

  
  玉秀
  
  那天晚上,很安静,准确地说,是下半夜很安静。上半夜,水田和沟渠里的青蛙发骚地叫,嗡嗡声,前些日子,一直下雨,还打了几回春雷。那天黄昏时分,雨停了,我记得很清楚,下半夜,我迷迷糊糊在睡梦中,听到叫声,是呼救,确切地讲,是“救命呐……”声音很惊慌,很尖厉,我一下子就醒了,但是我没起来,我以为是做梦。再说,后半夜我一般不起床,就是强盗来了我也不起床,你晓得唦,年年冬月间,强土(强盗、土匪之意)来村里,挨家挨户,撬门扭锁,偷鸡摸狗,有好几回他们撬开了大门,我感觉到有人,也没做声,我只拿脚捅水成,水成这老东西驱皮打鼾,吼一声“婆娘你搞耸事……”然后又挺尸了。第二天,一笼鸡子,全被偷光。但那天晚上我没捅水成,对,我以为在做梦,我老做一些被人追赶的梦。哪个晓得,幺婆(姥婆是以我们伢们数的口气称呼的,而幺婆则是高我们一辈的人称呼的)死哒!
  

  新娥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死,前一阵子,赶急赶忙,插秧。冷那(尊称,您的意思)晓得,我们种哒三四十亩田,请人栽,看起来轻搡,其实心烦得很,俗话讲,“不栽五一秧”啊,确实累!那天晚上,雨停了,上半夜青蛙叫春,选成偌(那)杂种,前段时间没时间做偌事,憋得紧,我就顺着他,累得不行。下半夜,都睡得要死,我也是恍惚中听到了“救命”,我听出了是幺婆,可我也晓得,幺婆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媳妇都在屋里,况且,她只叫了一声,就没了,换句话讲,我真正清醒过来后,半天没听到一声,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我就睡了。她郎这郎介(这个人之意),朗个(怎么)想不开呢?
  

  月儿
  
  那天晚上,我们几个在银枝的茶馆打麻将,我的瘾很大,秧刚栽完,第一次过牌瘾,没想到第一把就被别个摸了一盘,兆头不好,后头一直赶本,打到后来,九香赢了钱,鬼精地说,不打了,累,要回去困觉。我说,再打几圈。我输了钱啊,不甘心啊,就继续打,后来还是散场了。我记得回来时已经转钟一点了,我随便洗了洗,就上床。才刚迷糊进梦乡,就听到屋后头一声凄厉的尖叫“救命呐……”我马上就惊醒了,叫起了双成,打了电筒就往屋后河边跑,你晓得,那声音就在我家屋后,很大声,不然我们不会起床。等跑到后头,用电筒一照,河里水好大,前些日子一直下雨,河水暴涨,水流很急,一些杨树枝子,水草,烂衣服死猪狗浮在水上,迅速往尾水闸流去。我们照了半天,除了水流哗哗的声音和一个个湍急的漩涡,见不到人影,我们就回去睡了。
  

  玉秀
  
  唉,幺婆这人,活了快九十了吧,也是该死了哦。紧活,有什么意思哦?说实话,我不喜欢她郎。你们也都晓得,我们家老爷子,生前就和幺婆扯不清。在老爷子裁房里,我都碰到过好几回,真是不怕丑,隔了一辈,也不怕人说闲话,搞得我们也跟着被人在后头指指点点。她郎这人,生前爱俏,人倒是个好人,就是不检点,也只怪幺爹太老实,管不住,死得早。唉,又可怜,又可嫌。死了好,一了百了,都安逸了。
  (关于姥婆和玉秀婶老爷子之间的事,不是本篇重点,这里只点到一下,况且,在玉秀婶的讲述里,她也知道她的讲述对象知道那点事儿,因此没必要具体而微地展开。当然,我将在另一篇小说里对此事进行合理想象与虚构,尽量细致还原这段公案。顺便提一下,更生老爷子的裁缝手艺,在我们村或者说方圆十数里都是有名的。)
  
  那天晚上我们睡了好久,大约三点钟时候,就听到后湾传来哭声,听声音,是幺婆的媳妇和孙媳妇。对,幺婆有两个儿媳妇,一个孙媳妇,孙媳妇刚生了个儿子,十月间请的满月酒。哎呀,她们哭的那个悲哦,半夜时节听来,毛骨悚然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说,水成,你赶快起来,肯定是幺婆淹死了,你是村长(当时已退休好几年了,算是前村长),你得牵头。水成听我一说,打了一个激凌,翻身就起来了,边穿衣边骂我,“你她娘的怎么不早说,啊?这大的事,幺婆喊救命,你听到的那一会,就应该喊我了,你怎么能睡着了呢?”我不想同水成争辩,不想说,你这么着急,看来幺婆是你亲娘喽。我想,我要是当时说出这句话,水成很可能剁了我。我没说,我也慌忙火急穿起来,给他找夹衣,五月间的天,还是有点凉的。然后,我就把电筒找到,递给他。水成接过电筒就跨出大门,扔下我,同时扔下一句话,“或许还来得及抢救……”水成走后,我也跟着出了门,出门跑了几步,我又折回来,对,钥匙没带,另外,我以前在乡卫生院给人打过针,家里还有医药箱子,于是我顺便带了。
  
  新娥
  
  那天晚上,我又入睡后,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后湾传来悲切的哭声,很恐怖。说实话,我活这大年纪,听到太多人死后亲属们的哭声,有的在白天,有的在早晨,有的在摸黑。每次他们一哭,我就害怕、恐惧、心慌,没一次减轻过这种感觉。在幺婆喊救命的时候,我想到了她的死,但不确定。彼时,她的儿媳妇孙媳妇们一哭,我就确信,幺婆死了。我当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叫醒选成,去河边看看。我真有种负罪感,特别是,幺婆死前不一会,选成那杂种还骑在我身上做偌种事!我真的好羞愧,唉,人死了,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思,不过,这是我当时内心的真实感受,难得姐妹们一起聚聚说说话,我也就不忌讳什么,有什么说什么了,唉,我确实有些糊涂。
  
  好,不说这些。我和选成跑到河边时——你们知不知道,幺婆死的地方,在尾水闸,离她们家河埠头有二三百米。我们去的时候,已经围了好些人,电筒射来射去,人影杂乱得很。光线里,我看到幺婆一家人都到了,幺婆的大儿子——小儿子在上海做生意——大儿媳,孙子——小儿子的儿子也在家,读高中——孙媳妇,都在。玉秀姐和水成哥也在,玉秀姐正在河堤上给幺婆做按压,按了一会,可能手有些软了,就吩咐水成哥接着按压,对,玉秀姐毕竟在卫生院做过,晓得一些急救知识,她喘着气,很紧张地告诉水成哥操作要领。选成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做什么,就不停地说,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呢怎么就这样了呢?幺婆的大儿子木柱没发话,望着泛黄的河水发呆,幺婆的媳妇孙媳妇只知道哭,鼻涕眼雨一把把,手和腿不住地抖,我就过去安慰,囊搞呢(怎么办的意思)?囊搞呢?错哒怎大的拐(出了这大的事),没得法啊,你们不要哭病了……

  
  月儿
  
  那天晚上,后头哭声一片,我和艾想就醒了,跑到屋后头一看,斜对面河堤上,一大堆人在偌里,我们赶紧绕过桥跑过去,少不了一阵劝慰。玉秀姐忙了半天,幺婆还是没救过来,玉秀姐说,时间太长哒,没得法,一口气就偌几分钟,过了就救不过来哒。水成胆子还是蛮大的,把手指伸到幺婆鼻孔边,半天,摇摇头,说,她郎走哒好远哒。我心里一紧,就听到幺婆媳妇孙媳妇哇地哭了出来,像猫被踩了尾巴那样凄惨,在空旷的夜色里,十分恐怖,说实话,当时我害怕得差点尿失禁,想起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一下子就差了阴阳,我的眼雨也哗哗地流了出来。至于人群里还有哪些人,当时吧,看不清楚,有点乱,四海,金成,双成,灯成,福秀,银枝,湾里差不多都来哒,河堤上挤满了人。后来,还是水成发话了,说,赶紧抬回去放到门口。大伙就抬回去了。然后,我们就看到幺婆躺在一张晒垫(晾晒谷物的竹席)上,脸上遮了一块黑布。大家忙着张罗守夜,玉秀招呼我和新娥、银枝婶娘去弄夜宵。唉,真是一辈子也难得忘,不是说没见过人死,我的几个亲戚过世,我也到过堂,没见过这么突然的,活生生的一个人。
  
  初一晚上母亲和我关于姥婆的谈话,被妹妹的电话打断,商量着初二来我家聚会,母亲要收拾堂前灶头,我则要与远方的朋友们聊事,姥婆之死,也就不提。
  
  初三晚上,前湾的堂兄来找我,说是要趁年根头热闹,给孙子做周岁(其时才八个月大),请我们一家去帮忙。所谓帮忙,是族里但凡有红白喜事,请房头上有头有脸的人家做事、打理、照场子,这本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我们聊堂兄的族情客情,聊要准备多少桌酒席,聊请乐队、请厨子师傅的事,最后,扯起了闲篇,我便不经意间,问起了姥婆的事。以下是堂兄汉宜的讲述,特记录如下。

  
  汉宜
  
  她郎这人,该死哒!这大个年纪,都快劳不动了,不怕给孙伢子孙媳妇嫌啊!至于是不小心落到水里还是自杀,这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也没追究。湾里人都觉得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主要是年纪太大了,你晓不晓得,姥婆快九十了?!湾里有几家的老人家,活这大个年纪的?后头湾里照祥的姆妈,活的年纪比姥婆大,可人家照祥做过大官,家务活有年轻保姆做,他姆妈根本不消操得心的,妥起手玩。姥婆这人,再活下去,就是银贵爹们的负担了啊。说起银贵爹,他和我年纪差不多,姥婆死后,我曾经开过玩笑,我说你是不是一下子就把心病除了?他当时就苦笑了起来,说,她郎活的时候,越来越糊涂了,做事又慢,又啰嗦,又不自觉,又不听我们的话,老是喜欢和孙媳妇说话,她郎也不怕自己身上一阵老涎气,唉,又可怜,又可嫌。我便再笑话银贵爹,我说,还是你有良心哦,你像选成叔,他爷老子得个哮喘病,长年累月睡在床上,要人照顾,后来,选成叔实在不耐烦了,就把他爷老子掐死了,有人说是选成叔用枕头捂死的。后来顺成叔们开他玩笑说是不是他捂死的,他没吭声,没吭声就是默认。你还好,你还是讲孝心的,呵呵。我总和银贵爹开玩笑,不怕,我和银贵是同学,从小一块玩到大的。
  
  堂兄汉宜还谈到了姥婆家人对这件事情的谈话,我根据堂兄的讲述,用一人称转述如下
  
  翠娥
  
  那天晚上,我也听到了二妈(对公婆的尊称)的救命声,但只叫了一声,就没了。我起了床,走到楼梯口,本来想去隔壁看看,又有些害怕,还要穿衣,就没去。银贵在打鼾,我听了一会,没动静,就自己给自己宽心,睡了。后来是我儿媳妇叫起了我们。当时,孙儿可能要奶吃,哭着吵着,儿媳妇喂完奶,顺便去屋后茅厕解手,发现隔壁银炳家灯火通明。儿媳妇就喊奶奶,没人应。你们也知道,银炳长年在上海做装修,一家都不在屋里,二妈白天在我们这边吃,晚上就在银炳家睡,给他看屋。媳妇一看没人,赶紧过来叫醒我们,我当时其实根本就没往她郎死的方面想,因为以前我也遇到过,就是半夜时节我发现,二妈一个人把屋子里灯全打开,在堂屋走来走去,我遇到过几次,每次我喊她,她都不理我,我就把灯关了,把门关了,去睡了。第二天,我问二妈,二妈说,我没起过床啊。我后来才明白,二妈有夜游症。所以,我当时就对媳妇说,别怕,我们找一找,找一找。可是,我们楼上楼下、屋前屋后找高了,没得人。这时,我的心里就开始嗵嗵直跳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当时,儿媳妇已经开始哭了,说婆婆肯定寻短见了,说白天里,婆婆来她的房里,要抱重孙子,她没让抱,还说了几句重话,说她郎身上一阵尿骚味,说她郞脸上那个大包都长蛆了……银贵当时在旁边听到了,就吼了一声,“该如此!”然后,对儿子说,赶快去河边!于是我们一家人都到了河边,可河埠头根本没人,河里也没人,只见河水涌涌声往尾水闸方向流。银贵吩咐我们屋前屋后继续找,他和儿子则往下游寻过去。唉,说回来,我们平时根本没亏待过二妈,有好吃的好喝的,总会分一点她郎。
  
  银贵
  
  哪个晓得二妈做这种事?!真是你翠娥婆说的那样,平时我们还真没亏待过她郎,我们前些年在外头做生意,二妈一人在家帮我们两弟兄看家、带娃,确实是辛苦,但平时我们总会寄钱回来,钱的事,不消她郎操心啊,她郎在家又不必像别个老的那样劳趴苦做种田,就看看娃,看看家而已。再说了,我们湾里,哪一家做老人的,不是这样那样,对儿孙们能大帮就大帮,能小贴就小贴?媳妇说了她郎几句,她郎就受不了了,这叫什么事?
  
  春节很快就过完了,在回城的一晚,我和母亲又聊起姥婆,母亲说,多半是寻了短见。她们说的下过雨河埠头滑,不小心落到河里,这都是鬼话。你家家的大舅伯,前年得了绝症,自己又没儿子,和他相依为命的大妈,照顾了大伯将近一年,真照顾不下去了,自己偷偷跳到荷坑里死了。湾里的老人家,命都贱得很啊。现在是有养老院啊,可是,你才清爹,他儿子把他用车弄到养老院,人家嫌弃,不收,出多少钱都不收,怕死在养老院里,赚不了钱不说,还倒贴本!前头湾的大婆,活了有九十岁才死,活偌大年纪做么事哦?湾里哪个不背后骂她?她三十多死了夫,六十多死了儿,八十多死了孙儿,人家都说,就是她把一屋男人的阳寿都夺了!你再说幺婆,重孙都有了,还活什么?我跟你儿子讲,我要是到了八九十岁,你们几兄妹对我不好,不要你们开口,我自己晓得处理自己!
  
  我赶紧安慰母亲,我说,我们几一定会对你好的,一定……母亲点点头,又摇摇头,叹一口气,进入了梦乡。
  
  外边北风开始刮起来,天气预报说,西伯利亚冷空气这两天就杀到,倒春寒来了。我迷迷糊糊间,走出大门,走到冷风嗖嗖的小河边,看到河埠头站着一个人,是姥婆!
  
  姥婆对我叫了声:“儿诶……”眼泪就出来了。
  
  我说,姥婆,你不是死了么?
  
  姥婆说,我没死啊,你奶奶你爷爷你爸爸他们,都没死,他们都很好,我们都很好,就像当年你家做屋时一样那么亲热。
  
  我说,你明明死了,一湾人都说你死了!
  
  姥婆这时不再分辨,沉默了一会,说,儿啊,你不晓得,我活有了。你老爹死得早,我把你银贵爹们拉扯大,他们到外头做生意赚钱去了,就把几个孙伢子丢给我,一年上头难得回来一回,这几个孙儿,都是我一口一口养大的,他们操过什么心?好不容易孙儿们长大结婚了,添了重孙,我高兴啊,我说,我去抱抱重孙吧。孙媳妇却开始嫌弃我了。儿啊,我不愿活了,过去的一些人,都走了,都走到我前头了,我活得一点意思也没了,我现在做不动了,连烧个火也烧不好,洗个衣服也洗不好,现在都不烧柴火了,用上了煤气炉电炉子,这些我都不会啊,儿孙们老说我,要注意安全注意安全,我总是忘记。再说了,你看我脸上这个包,我偷偷去医院看过,人家说是癌症包,医不好了的,会一直烂,我前身做了么事错事,竟会得此报应?我怕死啊,我真的害怕死。长痛不如短痛,我下了好几次决心,这一次,总算成功了。



评分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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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发表于 2021-4-30 18:30 | 只看该作者
我来只为了送分,点评一类的活儿,还是等我压压狂跳的心之后再说吧。
33#
 楼主| 发表于 2021-3-26 21:32 | 只看该作者
fonyuan 发表于 2021-3-21 18:27
写,是正道。我是没精力。
而且时下的短小说发展,我觉得也是百花齐放各显神通了。
前几天看了一篇鲁敏 ...

《球与枪》扫了两节,写监控与刑侦,不想看了。主要是要时间。鲁敏的小说,通常温水煮青蛙,或者小火慢炖,特别要火候与功夫,对读者的要求也就更高些。早年看她的《铁血信鸽》,一开始写老婆练瑜伽什么的,那些个专业的描述那些个婆婆妈妈的细碎生活知识,还有关于鸽子的专业描述,哎呦……一般的人都受不了……

空了闲得慌了细读之。
32#
发表于 2021-3-21 18:27 | 只看该作者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21-3-21 17:45
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论,第一层是生理需求,有吃的、有喝的、有性欲、身体健康;第二层是安全需求,包括不 ...

写,是正道。我是没精力。
而且时下的短小说发展,我觉得也是百花齐放各显神通了。
前几天看了一篇鲁敏的短篇,《球与枪》完全不知所云。
开始读不进去,慢慢也进入了她的状态。但结局还是没看懂。
她大约是想讲一个双重性格的人的生活状态。但是里面又有破案的事,
假如说没有破案的事,那就可以肯定是个讲个双重性格。。。。有破案就说不清的,国情如此,这个大前提是避不开的。而且这个案子只有开始,没有发展也没有结局。很奇异。
只能说,砖家老矣,完全搞不懂现在短小说的发展方向,是向着更大多元化的方向发展了。
就是说,作者到底要表达什么这本身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短小说的形式更丰富多彩,在于表现本身,不题旨呈现。

所以从这个角度看,你写,不管写什么,写本身是重要的。很多大作家开始就没有任何目的,就是胡写一气,最后终于成型了。。。你看贾平娃。。。
我也是总想写的,但精力实在不允许,每天工作像打架一样,春季夏季是我们的旺季。。。累都累死,没精力做别的事。
31#
 楼主| 发表于 2021-3-21 17:48 | 只看该作者
鴳雀 发表于 2021-3-21 10:58
一个老人死了,作者与这个老人是有感情的,他缅怀老人,也是思念家乡。问题来了,他要把这种缅怀和思念的情 ...

鸟老师在中财人气很高,追捧者众。但至今没见过鸟老师一篇原创首发小说,是为遗憾。
30#
 楼主| 发表于 2021-3-21 17:45 | 只看该作者
fonyuan 发表于 2021-3-21 11:02
本篇的优点和缺点,集于一身也
就是方言里的辈份称呼。
北方人表示根本看不懂到底谁是谁,谁和谁又是什么 ...

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论,第一层是生理需求,有吃的、有喝的、有性欲、身体健康;第二层是安全需求,包括不受疾病的折磨、最起码的人身安全。这两层之后,才能够说更高层级,比如写小说……

如果在处在第一层第二层而非要写小说,那是不科学的,或者是折阳寿的。

所以,为了我们的阳寿故,少写小说多跑步,是为正道也
29#
 楼主| 发表于 2021-3-21 17:37 | 只看该作者
fonyuan 发表于 2021-3-21 11:02
本篇的优点和缺点,集于一身也
就是方言里的辈份称呼。
北方人表示根本看不懂到底谁是谁,谁和谁又是什么 ...

读一篇经典小说,胜过胡写一百篇小说

认真写一篇小说,胜过读一百部经典小说

这并不矛盾,就看我们怎么理解

玩小说,我是花了精力与体力的,但我根本就没想要去成功。所谓成功,无非是个坑,或者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我的态度就是若即若离,这样就不会死,不会死得很惨

有空就写,多少带一点认真的节奏,对得起自己。没空不写,写不了不硬写。这也是我的态度。

你没体力没时间那就别写,看看书看看电影不费心思。

28#
发表于 2021-3-21 11:02 | 只看该作者
本篇的优点和缺点,集于一身也
就是方言里的辈份称呼。
北方人表示根本看不懂到底谁是谁,谁和谁又是什么关系。。。
但这些独具特色的东西在小说里,也呈现出不一样的风味。。。。

方言写作, 不是今天才开始有的,早在民国时期就有高人大师玩过,但无一例外以失败告终。
原因很简单,这东西地域性太难了。别人弄不懂怎么回事。
如果你读一篇小说,连最基本的人物关系都是迷糊的,那么,故事再引人也没用,还有方言的独特地域性,除了当地人,外人无法理解通透,因为读者一直是迷糊的所以这类小说基本会失败。

小说是故事的内核,我们写小说是表达思想,表达情感。。。
所以表达方式很重要。

回忆,怀念,我也总想写,可是想来想去,这东西大约只有自己感兴趣,由于笔力不足,写出来,别人看了也没什么味道,因为“与己无关”。即是与己无关,感情就很难共鸣。。。。
所以大作家的作品,我们看时就会发现那里很难找到“个人体验”,他们的高明之处在于,他们把个人体验写成了人类共识。。。
另外,写,我是很佩服你们的。你们能坚持,我是没时间也没精力。
最近药都吃了几吨。。。。


哎,活着,就可以了。小说,交给爱她的人去也。

祝桑妹成功。。。。
27#
发表于 2021-3-21 10:58 | 只看该作者
一个老人死了,作者与这个老人是有感情的,他缅怀老人,也是思念家乡。问题来了,他要把这种缅怀和思念的情绪传递给读者,让读者也产生一种悲戚戚的情绪,由此共鸣,完成文学的感染功能。然而,我读完就像听到一个邻里的长短,老人活腻了。
老桑的文字一如既往的精致,哪怕用上方言,还是缺乏浓郁的泥土草木味。问题就在那么多土里土气的乡亲讲述同一晚上所见所闻用的是同一种老桑的语言。要营造缅怀老人思念家乡的场景氛围,这个语言功力,这个话语内容真费思量。这个不是尼罗河惨案小胡子波洛召集游客讲述同一时段各自所作所为那般容易,他们陈述的重点,读者关心的是悬念。这里老桑的小说要呈现的却是缅怀和思念的核。
26#
 楼主| 发表于 2021-3-21 09:49 | 只看该作者
遗忘之城 发表于 2021-3-20 10:33
作为一个老乡,全篇读起来毫不费力。特意朗读了几段方言,自我感觉效果很好,可惜无人听。

                                                                  
25#
 楼主| 发表于 2021-3-21 09:42 | 只看该作者
fonyuan 发表于 2021-3-21 08:48
桑妹发情,小说好看也
太长太长,空了细看。
地方风味比较浓郁。。。。

我这两天,闭关在家,正儿八经写一个小说,写得很痛苦,花了我大量时间,一度想放弃。

但写到快四千字了,想咬咬牙写完。

时间很宝贵,花几天或者上十天写一个小说,真的不值得。有时候我想,为什么要写小说?狗屁用也没有不是?

但谁叫你爱好它呢?

争取今天写完,工作日可没有整块时间写了。。。。。
24#
 楼主| 发表于 2021-3-21 09:36 | 只看该作者
fonyuan 发表于 2021-3-21 08:48
桑妹发情,小说好看也
太长太长,空了细看。
地方风味比较浓郁。。。。

只是想玩玩小说而已。无他。。。

因为多视角叙述这种手法,我还没在小说中正式使用过。

于是就作为练笔而玩玩。

当然,对于这个人物,我是充满了感情的,因为人物原型是真人,我写她,写她们,实际上是对过往人生与生活的怀念。因为她不在人世了,很多人不在人世了,记忆中的很多东西都不存在了。我很怀念。因怀念而有写的冲动,就是这样……

23#
 楼主| 发表于 2021-3-21 09:31 | 只看该作者
无才浪子 发表于 2021-3-20 14:10
拜读老师大作,受益匪浅!

祝无才先生健康快乐!
22#
 楼主| 发表于 2021-3-21 09:30 | 只看该作者
随玉 发表于 2021-3-20 10:47
散文化的语言,令事件有了真实性。唯一出戏的是,作者的痕迹太重,既是乡民的讲述,为何还带着寻常小说家常 ...

我不认为这是技巧。因为如果一种叙事技巧被很多人使用过,那就不再是技巧了,而是一种基本的基础的东西。
技巧只是相对于没有技巧的写者,对于掌握了技巧的人来讲,技巧不再是技巧,或者说掌握了技巧的人会更关注于别的东西,关注你“写什么”,而不是“怎么写”。
21#
 楼主| 发表于 2021-3-21 09:26 | 只看该作者
随玉 发表于 2021-3-20 11:51
初一看这题目,以为写的是爱情,原来写的是老年人的悲哀。
在乡下,确有许多这样的老年人,年轻时为孩子们 ...

老年人题材,我本人写了很多,但这种题材不宜多写。为何?因为我们是从童年少年青年到中年这么走过来的,老年时代我们还远没经历过,我们为什么不写已经亲历过的人生阶段而非要写没有亲身体验过的阶段呢?这或许也是小说写作的一个悖论。

我觉得,如果我们功力不够,还是尽可能写自己最最熟悉的人生阶段与生活体验。如果我们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驾驭老年题材或反串题材,也可以试一试。

回想一下,我确实写了很多老年方面的小说,下一个小说,我想以少年视角来写。我们玩小说,就要不同视角不同风格都玩一玩,这才不枉白读了那么多小说。就好比听了那么多戏曲的爱好者,总免不了上台哼唱几句过把瘾。

我觉得这可能就是小说给我们带来的真正快乐。

小说的真正快乐,我觉得不是阅读,而是创作。读而不写,多么遗憾,多么令人失望。

在电视机前看球赛与自己亲自上场打球,那种感觉,完全两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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