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古老大地上的低语

李立红

倾听古老大地上的低语

　　  对古旧的物件一直情有独钟。


　　有机会和市作家们去义县古村落采风，喜不自禁。恰逢春日，阳光温好，花儿正开。我清楚地知道，我不是来乡村寻求诗意的，也不是体验田园牧歌式生活的，我，是来寻根的。


　　浅浅暮春，浓浓乡情，这是我走进大石沟村的第一印象。据已在此居住60年的刘大娘介绍，这个满汉杂居的小村落已有二三百年的历史，因为石头多而得名，有句顺口溜“大石沟，石头多，走道就爬坡”，说的就是这里的地势陡峭，山石众多的地貌特点。


　　好久没去村庄了，我印象里的村子还是脏水满地，猪牛羊鸡鸭鹅的粪便随处可见的情景。其实不然，新农村已经旧貌换新颜。


　　小村很干净，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道路两旁。林花谢了春红，嫩绿的叶子挂在树梢，呈疯长之势，正是“花褪残红青杏小”的时候。山坡上的一棵老榆树，鹤立鸡群，突兀地生长在石砬子中，绿意盈盈，在山石搭建的梯田中格外显眼。这棵树很粗壮，两个人都抱不拢，黑黢黢的树干像干渴皲裂的大地，有历尽沧桑之感。据乡亲们说，这棵树年龄至少有百年以上，它就这样默默生长，守护着石头遍地的古老村庄。


　　我们走进刘大娘家，这位淳朴热情的村妇为我们讲述着村子的往昔。她是土生土长的大石沟人，在村小读过六年书，这在乡村里算是有文化的老人了，老伴儿去世得早，自己也疾病缠身，但仍然乐观地生活着，话语里有对生活的满满期待。她居住的房屋有几十年的历史，她的父辈就一直居住于此，在此生老病死。


　　那屋子太老了，粗大的房梁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色泽，变成了黝黑色，用秫秸做的顶棚没有任何遮拦，不时飘落一缕缕尘灰，糊墙的纸已经支离破碎，随风忽闪忽闪的，有着诡异的光线。窗外的阳光透过并不透明的窗户洒进来，使屋子里的器物散发着朦胧的迷人的光芒……


　　屋外，窗子上钉着塑料布，防寒用的吧，墙上贴着高高的“福”字，也是陈旧的，像遥远的春节祈祷。老房子和村里的老人一样，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了，就静静地端坐在那里，无声诉说着一件件琐事。故事显得老旧，显得不合时宜，有些唠叨，有的清晰，有的模糊，让人无法插语。


　　在上大峪村，江大娘说起她居住的老屋也是滔滔不绝：“我22岁嫁到这儿，今年69了，这屋子住了六辈人，光是房梁就换了四次，是当年花1050块钱买的，那也是不小的数儿呢。”这座有影壁墙的老房子，显然更符合农村的居住习惯，按照风俗，那影壁墙是躲避山尖的，据说能辟邪。


　　说话之时，她的老伴就坐在影壁墙下的台阶上，悠闲地享受着午后的阳光。光线打在他黝黑的脸上，温暖、柔和、亲切，如夕阳般有着温润的色彩。当几位摄影家的几台相机对准他时，老人露出了农民惯有的质朴、羞赧与腼腆，和老屋的低调、内敛如出一辙。


　　喜欢走近老屋，就如同阅读一本孤本的线装书，完全可以忽略封面的颜值，因为它和内容的饱满完全不成正比，那丰厚的存在感，让我如同一只鸟，回到了温暖的巢，熨帖、安稳、知足，瞬间打捞起与之相关的私人记忆。


　　我清醒地告诉自己，这里不是我的故乡，没有我的血缘亲人，但不知为什么，却如此亲近，如此相知，如同故人，如同我的父老乡亲。


　　光阴在流转中，不断捡拾着小碎片，它把所有的完整都收回去了，只剩下只言片语般的古村落，只剩下了残破不堪的老房子，只剩下空旷人稀的新房子。


       和所有中国北方的乡村一样，年轻人都到城里了，村子里只有老人和小孩，他们像守夜者一样，独自坚守这片孤寂的土地，尽管那里曾经那么温暖和红火，曾有儿孙绕膝的繁盛，曾幸运地握有上苍的一瓣微笑，但乡村还是不可遏制地衰败了，衰败得令人心惊肉跳，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风烛残年，交付给了无根的山风，典当给了漫漫青草，交由它们草率处理掉。


　　日暮乡关何处是，无处安放是乡愁！


　　古老的乡村在城镇化的进程中，就这样以尴尬的身份存在着，正像农民工一样，曾经那么想逃离乡村，当真正走出去，却发现，自己已经回不来了。因为文化的差异和身份的认同出现错位，他们既不能真正融进打工的城市，又很难回到自己的家乡。对于乡村，在往日的亲密与如今的疏离中，小心翼翼地找寻那点点滴滴的分寸感。那割舍不断的乡愁是怀乡，是想家，又不全是，它应该指向更深邃的心灵深处吧。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和这里的村落非亲非故，却这样亲近，是因为它们的境遇就是我们以后的境遇，从它们身上看到了我们的未来，即使我没有背井离乡，也会有老去的一天，就像老屋一样，无依无靠，无端忧伤，这是灵魂的相通和指向。


　　原来，乡愁是来自我们内心深处的不确定性与不安全性，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情怀，只有在不断叩问、不断追索中，靠近最本真的自己，才能完成心灵的真正救赎。


　　古老的村落，古老的房屋，我走进你，不想打扫你的颓败，不想扔掉凋零的花朵，更不想违心地赞美你的原生态，我要把你留在心里，留着曲径，一任怀乡之意、忧乡之情无限泛滥下去……

木门长子

乡愁，一脉哀婉，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xam720

古老的乡村，是历史的见证，回到乡村也是品味历史的一个过程，在中国有雕楼、旗楼、土楼等等，都是中国历史文化的一个缩影。欣赏佳作，问好！

何叶叶

文章以小见大，真挚质朴有厚度有情感。一篇很有意义的文，给赞！

MLMC

欣赏佳作！散文，有故事，有趣味，有回忆，有深沉的情感，有时间的沧桑，拜读学习，欣赏点赞，问好立红文友！【来晚了，才有工夫过来阅读点评。】

刘彦林

《倾听古老大地上的低语》，从题目看就是一篇佳作。最近忙，来溜达一下。祝好。

童心是

怀念，乡愁，走出，回归，别致，欣赏

yugongjin

　日暮乡关何处是，无处安放是乡愁！欣赏

幸福小草

真好，真听见了游子对乡愁的心意。
估计若干年后，立红定居南方回到北方后，就有更为深刻的乡愁抒写。
今天把分发光了，就这样空空而来

李子四

好像各地都一样啊，年轻人出去了，却回不来了。到下一代，乡愁是什么呢？
楼主淡淡的文笔，却惹起一丝丝乡愁。好文章。

王传刚

好美的文字，淡淡的忧伤。

唐僧没有肉

李老师的散文于我而言几乎是必读项目。
倾听古老大地的低语，听到了什么呢？
有些亲近
有些哀伤
有些忧虑
但又不仅仅限于这些情绪性东西，虽然最终又落脚到情绪。

千幻烟

拜读老师美文，一抹乡愁油然而生

何足道哉

社会的发展总是有些规律的，先是出走乡村，到城市谋生，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会回归乡村，寻找自己的根。
文字用真挚的语言描写了对乡村的眷恋与怀念，从一个很小的侧面反映出乡村振兴的新变化。

蛇珠

农业大国，土地却没有它应得的生机与富裕，这是真的乡愁，土地的乡愁
美文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