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古琴同题小小说】《初恋》

秋实声像

                                                      初恋

                                                   作者：秋实声像

       农村就是这个样子，肮里肮脏，土里土气，一个不小心，便会成为土人。出门干活，风镜是离不开的。一个个就像潜水员，全副武装。


       农谚曰：“立夏鹅毛不起，刮得碌碡翻身”。那时候，也不知道风怎么那么多，三天两头刮，刮得人寝食不安，心烦意乱。虽然已过立夏，狂风照刮不误，比毛驴还倔强。


       沙土地上，“扶摇直上三千尺，黄沙败叶冲九天”。那情景堪比好莱坞大片，地上有的，天上都有。据说那是冤死的鬼魂在找替身，大凡过处，生灵涂炭，寸草不安。人们只能闭上嘴巴，戴上风镜。否则，连眼睛都睁不开。


       村头的大喇叭在播放着样板戏，那唱腔高亢嘹亮，震天价响，大有一派强制势头。你总不能把两耳堵上吧，听是他，不听也是他。反正没的选择。人们广受熏陶，就连我这个不善于唱的，也能哼上几句。


       我每天老早就去队部，等待大家上班。我踱着焦急的脚步，在院子里徘徊着。等队员们到齐了，去完成当天的劳动任务。


       这是村里的“青年突击队队部”。我们村是一个中等偏上规模的村子，共有6个生产队，1200多口人，是县上的科学种田示范村。


       为了更好地发挥科技示范带头作用，村里成立了一个20人的“青年突击队”。由共青团积极分子，以及基干民兵组成。他们都是由各个生产队抽调的顶呱呱的强劳力。


       我担任青年队队长，副队长是全村有名的村花——秀秀。建队以来，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示范项目搞得有声有色，不仅广大群众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而且，县上也几次召开现场会议，观摩推广。


       青年队每天上班，总是秀秀我俩先去，以身作则，身先士卒，给大家树立榜样，配合得相当默契。那时，我22岁，她20岁，正值风华正茂。时间久了，未免互相产生好感，再由好感升华到爱慕。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地震，一切都乱套了。当时，正值傍晚，天上下着小雨，全村的房屋都被震得七扭八歪，瓦砾遍地。群众也都喊着、叫着跑到屋外，个个面面相觑，惊慌失措。


       到了晚上人们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屋子是进不去了，一家一家的，只能蜷缩在一起，撑起几把雨伞，顶上一片窗帘布料避雨，哪里还能睡呢！


       我俩手牵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到队员家中看望，表示慰问。什么也没有，只能是精神鼓励了。但这也很管用，最起码大家有了主心骨。


       风还在刮，雨还在下。这场地震，村里的房屋毁了，地里的庄稼没了，试验田变成一片泥沙，庄稼都被掩埋在沙土里，这景象把大家惊呆了。看着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劳动果实，就这样葬送了，眼泪、雨水禁不住流下了脸颊。


       接下来就是抗震自救，重建家园。扒粮食、搭帐篷，我们一起摸爬滚打。清淤泥，栽新苗，我们共同奋斗。最后，人们终于从地震的阴影中走了出来。雨停了。天晴了，又恢复了往日的正常生活。


       我们那里实行赶集，五天一个集，风雨不误。地里的庄稼苗生了蚜虫，队里的农药又用完了，我只好去集上买农药。这天正下着毛毛雨，我也没在意，早饭后就去赶集了。


       到了集口，雨越来越大了。我想赶紧买，快回去，免被雨淋。这时，突然看见秀秀正在前面打着雨伞，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好像再等什么人，生怕错过一样。


       我见到了她，她也看见了我，四目相视而笑，她奔到我面前：“给”。她把另一把伞递给我，马上扭过羞红的脸。这时，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冲动，幸福感把我弄呆了。


       稍过，她拉起我的手说：“走吧，看你傻样儿”，我才如梦方醒，消失在赶集的人群中。


       雨终于停了，农药也买好了，要准备回家了。我忽然想到，就这样回去不好吧：“我们吃个饭吧，路还很远，会挨饿的”。她点了点头。


       露天的小吃摊，生意不是很火。我俩坐在桌前，要了两碗面，我提议再要点菜吧。她说：“吃面还要什么菜，这不现成的吗”，她指了指捆绑成一团的农药。


      我浑身激灵一下，立刻打断她的话：“你疯啦”！她撅起小嘴：“以后你若待我不好，我就喝它”！几十年过去了，这场面我永远记在心里，誓死不会忘却。


       那时，对男女作风问题管理的非常严格，群众更是非常敏感。一旦男女之间走得近了，就会招致“杀身之祸”。青年男女更是“谈情色变”！男女恋爱成了“罪人”，成了做人的红线，谁也不能“越雷池一步”。


       我们更是倍加小心，虽然彼此爱慕，但绝不敢表示，故意离得远些，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尽管这样，还是引来队员的窃窃私语，虽不敢声张，还是投以异样的目光。我们倍感压力，不知怎样化解。


       秀秀比我小两岁，心灵手巧，朴实贤惠，称得上我的意中人。她从小没了父亲，跟着母亲过日子。上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她是老小。大哥是家庭顶梁柱，一应家事唯大哥说算。秀秀也就养成了凡事唯命是从的软弱性格。


       秀秀的大哥、二哥都已成家。唯有三哥性格孤僻，年近三十，就要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还没成家。为这事母亲愁眉苦脸，成了一块放不下的心病，急切地想给老儿子娶上一个媳妇，了却终身的心愿。


       这天邻居王婶过来提亲，说是有一个远房亲戚，有一儿一女，老大是儿子，也是年近三十，受家庭成分影响，还没成家，想用女儿换一个儿媳。问秀秀母亲，能不能用秀秀给三哥换这媳妇。两位老人一拍即合，当场定下了这门亲事。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秀秀牵着我的手，久久不愿松开。我感觉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我在问，她在哭，说不出一句话来。僵持了好久，她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对不起，我们没有结果了”。她说完，一把推开我，径直向黑夜跑去。


       我愣在原地，张开的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是理解？是不舍？是怨恨？是释怀？我看着黑洞洞的夜色，久久不能平静，“对不起”三个字，宛如泰山压顶，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

秋实声像

王排 发表于 2022-10-25 22:34
语言精炼，优美，故事简约，层次清晰。

由衷地感谢王版再次赏读，是对拙作《初恋》的肯定！我将继续努力，力争不断提高创作水平！

王排

语言精炼，优美，故事简约，层次清晰。

秋实声像

李子四 发表于 2022-10-25 10:05
故事是较老旧的，但却真实。
我上来是欣赏学习的。赞一个。

老人的初恋，可不就老旧吗！如果是新的就麻烦啦！

秋实声像

王排 发表于 2022-10-25 09:52
再来欣赏才子老师佳作。

王版您好！感动中……

李子四

故事是较老旧的，但却真实。
我上来是欣赏学习的。赞一个。

王排

再来欣赏才子老师佳作。

秋实声像

喻芷楚 发表于 2022-10-24 14:07
咋这么傻？赶快央媒人去求情啊，咋让秀秀这么委屈。

不行啊！一应家事唯大哥说算。秀秀也就养成了凡事唯命是从的软弱性格。烂泥扶不墙上。

喻芷楚

咋这么傻？赶快央媒人去求情啊，咋让秀秀这么委屈。

秋实声像

守望天使 发表于 2022-10-24 09:23
秋实老师的作品，读来很享受。学习了！

感谢天使留评支持，问好！

秋实声像

香薰古琴 发表于 2022-10-24 10:25
小说是在时代背景下的艺术，作品中这一特点比较明显。特殊岁月的初恋故事，恬淡舒缓，给人久远的回味。文字 ...

都说古琴是文学作家，果然名不虚传。
看这评论，有深度、有广度，有高度、有艺术，评论界天花板啊！
字虽不多，信息量不少，教科书般的点评。
非常感谢古琴版版雅评留言，深感荣幸也！
来，紧紧握个手吧！

香薰古琴

小说是在时代背景下的艺术，作品中这一特点比较明显。特殊岁月的初恋故事，恬淡舒缓，给人久远的回味。文字不渲染不刻意，写得真实随性，意味无穷。散文化的写法，读出了时间的味道。
点赞秋实老师。

守望天使

秋实老师的作品，读来很享受。学习了！

王排

秋实声像 发表于 2022-10-23 06:29
感谢版版的再次赏评。小说的主题就是想真实客观地，再现那个时代的青年人的思想、生活面貌。从而，使读者 ...

能相伴白头的不一定是初恋，但能相依到老的一定是真爱。初恋的美好，只因为是人生的第一次，尽管短暂，加上刻意的美化，真的生活，往往是不堪一击的。

秋实声像

无才浪子 发表于 2022-10-23 14:41
拜读好小说！学习受益！

感谢浪子来读，问好！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