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客吉安之——青原揽胜

剑鸿

　　雨雪困得住脚步，却困不住远行者的精神和渴望。

　　一连几天卧雪白鹭洲的徐霞客，已经迫不及待。西团的张氏后人在等他，云南鸡足山的风光在等他，西南游的万里征途也在等他。十二月初七雪后天晴，初八，他就踏雪再渡梅林，直往天玉山而去。几百年后的今天，我似乎还能清晰看到那两行雪地脚印。

　　天玉山，在吉水县南。《明一统志》记载，相传此山镇妖伏宄，上有地方广丈许，履之，觉下虚如鼓声，俗谓之鬼监，故名天狱。后来，也许是人们觉得“天狱”这样阴森的名字不好听，所以叫着叫着，就成了天玉。前些年，在朋友邀请下，我曾两度上山，山路崎岖，盘旋而上，峰巅四望，赣江如彩练，山上许愿的、还愿的、观光的人群不断，人声鼎沸，爆竹声响彻山谷，热闹非凡。

　　对徐霞客来说，这样的地方还是凡尘，还要再向深处去。

　　十二月初九，徐霞客到达嵩华山西麓。接下来，他一头扎进了山高林密的嵩华山一带。嵩华山现属青原区，相传东汉末年，张道陵天师分封天下365座名山时，嵩华山便名列其中。山势险峻，上下山各十里。徐霞客走了整整一天，下了嵩华山，他继续南行登分水岭，到带源村，再上燕山，转入西华山，出值夏，顺赣江而下，到青原山。青原山下来，已是十二月十九日。他再次入住白鹭洲。

　　细算起来，徐霞客在吉安以东的山林共游历了十二天。十二天里，他既在西园村寻访到了张氏后人，了却了多年夙愿，也饱览了山区风光，更瞻仰了一路上的名胜古迹，可谓一举多得。

　　有人说，徐霞客游记是一部地学百科全书。凡他所经之处，必有真实可靠、引人入胜的记载，比之地方志中目录式的枯燥罗列，更为充实丰富，也更为系统具体。他每到一地，必尽量登高，了解山河大势，对水流则穷探源尾，随流跟踪。他关注的内容很多，地貌，江河，水文、地名、气象、物产、交通，地名等等。应该说，徐霞客的记录，为了解现在吉水县、青原区的历史风貌提供了难得资料。

　　带源村，现在已经改名带元。徐霞客专门为这个小村子交代了一句：大魁王艮所发处也。大魁的意思，是指科举时代的状元。这里的王艮(1368年-1402年)，字敬止、号止斋，江西吉水人带源人 。明建文二年进士，官授翰林院修撰。明福王弘光帝时，追谥为文节。清朝时，又追谥王艮为忠节。事实上，在明代还有一个王艮，是王阳明心学传人，比带源村的王艮晚了100多年。

　　一路上，徐霞客经过了三位状元的家乡并将它们一一记录。除王艮外，还有夏朗村的刘俨、泷头的彭教。刘俨(1394--1457)，字宣化，号时雨，吉水县水南镇人，1442年进士第一，是吉水“五里三状元”之一。景泰年间，因为公道主持顺天乡试，被罢官，后来又做过太常寺少卿、奉坊大学士。明英宗天顺元年去世，享年六十四岁。刘俨立朝一身正气，居官清介，刚直之声传遍朝野。

　　彭教（1438—1480），字敷五，号东泷，吉水人，著有《泷江集》、《东泷遗稿》四卷。彭教自幼颖悟，四五岁时，父亲教他写字，笔画丝毫不爽。长大后，博览群书，出口成章，在科举考场上连考连捷，天顺六年（1462）乡试第一，天顺八年（1464）会试第二，廷试第一。彭教才华横溢，锻章炼句，典则森严，人所不及，但他恃才气傲，为人刻薄严厉，并不讨人喜欢，导致他仕途艰难，26岁中状元，43岁去世，只升过一级，是明朝状元中升迁最慢的一个。

　　徐霞客记录这些状元，记录他们的家乡，其实是在怀念他们，为他们的才华和人格，也为大明王朝的兴衰感慨。

　　这里很有必要提及一下泷江。泷江又名孤江、潇泷江。是长江流域赣江东岸的最大支流，流经江西省兴国县、永丰县、吉水县、青原区，入赣江。主河长148公里，流域面积3000多平方公里。泷江两岸人文鼎盛，人才辈出，风景秀丽，享有江西“漓江”盛誉。泷江之所以闻名，是因为欧阳修做过一篇脍炙人口的《泷江阡表》。徐霞客此次青原行，主要活动范围也一直在泷江流域。

　　在燕山，徐霞客记录到“居民萧姓，俱筑山为塘以蓄水，水边盛放”。徐霞客的游记包罗万象，对各地水利设施，包括堤坝、沟渠、喷泉都有记载，反映了当时南方地区广大城乡人民的生活情态。这里的描述，反映了家家户户依山筑起池塘用来蓄水的风俗，池塘水漫之后，很多水流从池塘边上漫溢出去。即使现在，还有类似的做法，人们为了满足生活用水，洗涮之用，往往围泉做塘，但徐霞客不会想到，几百年的今天，山区家家户户都用上了自来水。

　　青原山，作为禅宗七组的道场，应该也是徐霞客向往的地方。因为他从张家渡顺水而下，本可直达白鹭洲，但他和静闻和尚让船先走，中途登岸直接上了青原山，参观了阳明书院、七祖塔和行思亲手栽种的黄荆树。在青原寺方丈本寂的介绍下，徐霞客还了解到了一桩鲜为人知的公案。事情是这样的。天启年间，静居寺被人们当做书院，而邹元标、郭青螺两位当地的老先生主张书院要和寺庙放在一起，于是请来本寂和尚主持，本寂和尚极力主张书院和寺庙不能并立，必须分开，坚持将书院搬到寺庙之外，并将原来属于寺庙的田亩都划给了寺庙。徐霞客到来之时，书院还在兴建之中，工程还没完。

　　邹元标是江西吉水县人，东林党首领之一，因反对张居正“夺情”，被当场廷杖八十，发配贵州，后来告病还乡，居家讲学近三十年，参与过很多家乡事务，为吉安名士。郭青螺是江西泰和人，明代万历年间的断案高手，因平定播州杨应龙叛乱有功，官封兵部尚书、右都御史。六十七岁时告老还乡，卒年七十六岁。本寂大师将这段经过讲给徐霞客听，是把徐霞客当成了知音朋友。

　　把徐霞客当作知音的，或许还有青原山的独特风光。青原山水石清异、涧壑萦回的幽美景致，让徐霞客得到心灵上的抚慰和放松，饱览山水之际，他不禁感慨，只觉“水舂菜圃，种种不复人间”。游罢青原山，回城渡江之际，已是暮烟横渚，不辨江城灯火了。

尚贤

霞客一路皆文景，作者妙笔生灿花。

高迎春

徐霞客在吉安游历，记录下众多山川河流，人文典故，的确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文化财富。文笔细腻，叙述详实，值得点为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