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只鸡过大年

何叶叶

　　买只鸡过大年
　　
　　文/何叶
　　
　　一
　　
　　年前，我和小弟去集市上逛，看见宰杀活鸡的卖家挺多。许多大公鸡关在大铁笼子里，旁边地上放着火炉子，火炉子燃烧正旺。买家相中了哪只鸡，卖家就上铁笼子里抓，宰杀后，放进滚烫的开水里退毛，看着很血腥。
　　
　　我拉着小弟快步地走着，突然我看见一个卖家的铁笼子里有一只芦花母鸡，感觉特别眼熟。我停住了脚步。卖家看我看那只母鸡，急忙走过来问我是不是要买。只见他手里拎着一只刚杀好的鸡，他说他手里这只鸡，和我看的母鸡一个品种，也是当年下蛋鸡，只是有买家说生了孩子，和他约好要买两只母鸡，突然又说要一只了。他还把鸡肚子让我看，肚子里果然还有几个没成型的鸡蛋。
　　
　　看着卖家手里的鸡，再看看铁笼子里那只有些哆嗦的母鸡，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弟仿佛看出我的心思，他拉了拉我说：“老姐，笼子里的鸡多可怜呀，你看它眼神多无助，要不咱们买它吧，拿回家养着它，让它下蛋。”
　　
　　听了小弟的话，我决定买下这只芦花鸡。我对卖家说：“你给我把鸡称一下，不用宰杀，我要活鸡。”
　　
　　卖家听我说要买活鸡，高兴地连声说：“好，好嘞！”
　　
　　卖家把鸡从鸡笼子里抓出来，称好递到我手里，鸡在我手里不停地扑棱着翅膀，惊恐地叫着。此时，我仿佛能感觉到鸡的颤抖。
　　
　　给了卖家钱，我对小弟说：“干脆咱俩也别逛了，赶紧回家，要不鸡该冻坏了。”
　　
　　二
　　
　　回到家，我把鸡放到客厅地板上，鸡扑棱着翅膀，抖抖索索站起来拉了一泡屎，就四处跑起来。
　　
　　我让小弟抓了一把小米，洒在地板上，鸡刚开始有些认生，不敢上前吃。我对小弟说：“走咱俩别在这看它，估计它害怕。”
　　
　　我俩离开客厅，鸡看看四周无人，就跑上前狠劲地吃起米来。转眼间，地上的米吃得一干二净。
　　
　　鸡吃饱了也暖和了，它撒欢儿地在我家四周跑着，它也不陌生，一会就把地板拉了许多鸡屎。小弟追着鸡屁股后面，不停地擦屎，房间里空气变得污浊起来。
　　
　　哥下班回来，看见房间里的鸡，满地的鸡屎。喊道：“这样养鸡可不行，马上把它找个纸盒子装起来。”
　　
　　鸡太大了，纸盒根本就装不下它。哥说：“你俩也别忙活了，我让我朋友给找个铁笼子吧，我朋友他弟弟就是卖活鸡的。”
　　
　　哥给他朋友打了电话，一会功夫，他朋友就拎着一个超大的长形铁笼子来到我家。我和小弟把铁笼子重新给刷了浅黄色的漆，哥又把里面放了一个编织的草甸子整成一个圆形窝，铁笼子下放了一个纸壳，就把鸡放了进去。哥说：“鸡喜欢阳光，就把鸡笼子放在阳台吧。”
　　
　　鸡进了鸡笼子，刚开始有些惊恐不安，过了一会就开始平静起来。哥说，笼子里这只鸡，越看越像那年咱家奶奶和母亲在东北养的鸡。
　　
　　我说：“像吧，我看见这只鸡就觉得似曾相识的感觉，所以我就毫不犹豫地买下来了。”
　　
　　三
　　
　　那年在东北，五月份的一天，奶奶和母亲去集市买了十个鸡雏。鸡雏买回来放在纸盒里，毛茸茸的甚是好看。鸡雏生命脆弱，不容易养活。奶奶每天把它们放在暖和地方，不错眼珠地盯看着，每次喂它们都必须用开水把小米泡好，这样鸡雏吃了不涨肚，容易消化，不糊屁股。但就是这样细心照顾小鸡雏也难免它们死亡。鸡雏逐渐长大后，只存活五个鸡雏。
　　
　　记忆犹新的是，鸡雏里有两个母鸡，三个公鸡。公鸡强势抢食快，吃得多，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奶奶说这三只公鸡长大后过年就杀了它们，那两个芦花母鸡留着下蛋。
　　
　　把它们散养在院子里，那两只芦花母鸡，奶奶特殊照顾，让父亲用草绳子给它俩编织了下蛋窝。搭建在鸡窝上，结果两只鸡开始下蛋时，奶奶明明晚上摸鸡屁股说第二天准下蛋，结果第二天傍黑了也没见窝里有蛋。奶奶再去摸鸡屁股时，却发现鸡屁股硬硬的蛋怎么也摸不着了。连续一个月，两只鸡的蛋也不知道下到了哪里？
　　
　　奶奶为此很恼火，她开始跟踪这两只母鸡。这两只母鸡也狡猾，每次奶奶盯着它俩看，它俩就在院子里转悠，硬憋着不下。奶奶也有拉屎撒尿休息的时候吧，这个时候两只鸡才行动。所以，奶奶盯了好几天也没找出端倪。最后，奶奶把这项任务交给了我和哥。那天，其中的一只芦花母鸡，摇摇晃晃跑出家门，只见它直接就跑向邻居王婆婆家，钻进她家的一个垫满杂草的鸡窝里，哥对我喊道：“妞，你赶紧回家叫奶奶。”
　　
　　我答应着跑回家，奶奶正蹲在家里茅厕方便。我大喊：“奶奶！咱家芦花鸡在王婆婆家鸡窝里趴窝呢！”
　　
　　奶奶听后，拎着裤子就和我跑向王婆婆家。奶奶跑得也快，几步就冲向她家鸡窝，抱起那只还没来得及下出蛋的鸡，就往家里跑。结果跑到半道，鸡就憋不住，蛋下到了地上，摔得稀碎。
　　
　　奶奶气呀，一下就把鸡扔了出去，鸡扑棱着翅膀咯咯地叫着，跑走了。奶奶坐在地上，实在觉得憋屈。她站起身，气冲冲就去了王婆婆家。说啥让王婆婆还给她这些日子，我家芦花鸡在她家下的蛋。
　　
　　王婆婆在我们村里可是个厉害茬，她老头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她一直守寡，她有一个儿子在城里做买卖。儿子还算孝顺，每次回来看她，都会大包小包的往回拿东西。只是她这人爱占小便宜，村子里人家都有一块地，王婆婆人比较懒，自己家里的地从来不种东西，就让它荒芜着。秋天的时候，家家地里粮食呀，蔬菜丰收。她会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拿着个大麻袋去各家偷。被村里人抓过几次，被抓后还爱胡搅蛮缠，和人撒泼玩命。平时闲的没事，还爱东家长西家短说闲话，把村里人都得罪透了，村里左邻右舍都远离她。
　　
　　她看奶奶找上门来，直接就抄起烧火棍冲了出来。她俩说着说着还动起手来，滚到了一起。王婆婆膀大腰圆，几下就把奶奶按在下面。哥哭啼啼地看着我说：“奶奶吃亏了，咋办呀？”
　　
　　我急了喊道：“能咋办呀？快回家喊人呀！”
　　
　　母亲和老叔赶来了，废了好大劲才把她俩拉开。
　　
　　这件事后，奶奶把两只母鸡用绳子拴在院子里，不让它俩有出去下蛋的机会。可是不知为啥，这两只鸡却越下蛋越少。
　　
　　一天村里人来家里说，王婆婆遭报应了，她做买卖的儿子在城里，欠了许多外债不还，被打断了一条腿，抬回了村里扔在村口。每天，王婆婆一个人拉着一个大木板车，去村里老中医家里给他儿子接骨，针灸，敷药。村里人家，没人上前帮忙。
　　
　　奶奶听后没有说话，过后她对母亲说：“他王婆婆想想也怪可怜的，一个村里住着，咱俩去她家看看吧。看看她是不是需要帮忙呀？”
　　
　　母亲答应着就拿着一些吃的，我抱了一只大公鸡跟着去了王婆婆家。王婆婆看见奶奶来家里了，她不停地抹着眼泪，哭得稀里哗啦。
　　
　　看着躺在床上王婆婆的儿子和那个沉重的大木板车，奶奶对王婆婆说，过两天我家大华就辞工不干了，等他回来我让他帮你拉着你儿子去老中医那扎针，敷药，你好好好歇歇。这木板车也怪沉的，这两天，我让我儿媳妇茉莉和你一起拉你儿子看病吧。
　　
　　每天一早，母亲吃过饭就会去王婆婆家，和王婆婆一起拉着她儿子去医院治疗。奶奶中午都会多做一些可口饭菜，让我和哥去她家给王婆婆和她儿子送去。两天后，父亲辞工回来，听从母亲的安排去了王婆婆家里，每天拉着她儿子去医院针灸，敷药。
　　
　　一个月后，王婆婆儿子腿伤基本好了，能下地行走了。王婆婆和他儿子一起来家里买了东西，拿了一篮子鸡蛋。感谢奶奶和我们一家人。她看见拴在院子里的鸡，上前就给解开了绳子，然后她对奶奶说：“鸡本身就是散养的东西，你这么拴着它，它也不爱下蛋呀。”
　　
　　她还帮奶奶在院子里搭了一个和她家一样的鸡窝，也别说，没过几天，那两只芦花鸡就趴进去下蛋了。王婆婆说：“鸡和人一样，也需要舒适温暖有安全感的地方呀。”
　　
　　四
　　
　　奶奶和我们一家来承德时，虽然那两只芦花鸡已经老了，不咋爱下蛋了，但奶奶还是果断地把鸡带到了火车上。
　　
　　单位分给父亲的房子，有大大的院落，两只鸡放在院子里咯咯地叫着来回走动，看着挺开心。奶奶还学着王婆婆样子给鸡做了窝。一边做一边说：“以后，这里就是你俩的下蛋窝了，你俩要勤奋地下蛋呀。”
　　
　　后来，奶奶和母亲又养了几只鸡，一些公鸡长大后，过年时都宰杀了，可这两只母鸡一直在院子里养着，即使不下蛋了，一天天衰老，奶奶也一直没舍得杀它们。我上五年级的时候，它俩变得不爱吃食。有一天，双双老死在窝里。
　　
　　奶奶抹着眼泪，给它俩埋到我家院里的枣树下。
　　
　　几年后，下营子平房拆迁，我们一家搬进了楼房。
　　
　　那年五月份，小弟放学回来买回两只鸡雏，刚开始放在纸盒里，我怕小鸡冷纸盒里放了棉絮。学着奶奶的样，给它俩泡小米，稍微大点小米对上苦麻菜。和小弟上山给它抓蚂蚱，两只鸡长大后，惊奇地发现，这两只鸡竟然是母鸡，金黄的羽毛，和我家那年养的芦花鸡很相像。
　　
　　鸡放在房间里，很不卫生。我就和小弟从外面装了不少沙子，在楼道给它俩搭了一个窝。两只鸡在我的细心照料下，越长越大。
　　
　　一天，我一个远房亲戚叫做大姐的来家里，看到楼道里的鸡，说鸡总是在楼道里见不到阳光，已经严重缺钙不说，还影响楼里卫生。
　　
　　我说让她拿回乡下养吧。大姐拿了鸡就要走，小弟说啥不让。后来我医院有个得了重病的孩子，孩子母亲说找了一个偏方，说需要两只没喂过鸡饲料，没下过蛋的母鸡加参炖汤。孩子看着实在可怜，我就和小弟商量把鸡送给了那个阿姨……
　　
　　买回的芦花母鸡放在阳台，欢快地在笼子里踱着步。小弟对我说：“老姐，这个鸡咱要好好养，养它一辈子。让它下很多蛋！”
　　
　　我说：“嗯，好好养，让它和咱们一起过大年！”
　　
　　鸡在笼子里，咯咯地叫着。仿佛听懂了我们的话，就如那年奶奶养的芦花鸡那样让我感到亲切。

　　
　　

何叶叶

运涛涛 发表于 2023-2-3 13:50
很多年不养鸡了，看到此文不由回想起养鸡的欢乐。

谢谢老师的支持，老师辛苦了敬茶。

运涛涛

很多年不养鸡了，看到此文不由回想起养鸡的欢乐。

何叶叶

露渊 发表于 2023-1-31 09:45
学习老师佳作，心底善良的人，处处都是暖阳，感恩遇见，安好！

谢谢支持，敬茶老师。

何叶叶

xam720 发表于 2023-1-30 16:22
很感性的一篇文章，写鸡也是在写人，文中表达了奶奶的善良勤劳，也从字里行间看出作者是一个有爱心的人。问 ...

谢谢斑斑支持，向老师学习。

何叶叶

刘彦林 发表于 2023-1-28 17:05
问好。留个记号。祝兔年大吉，事事如意！

问好刘老师，兔年吉祥。

何叶叶

然野 发表于 2023-1-28 10:41
赏读，送上新春的问候与祝福！

问好老师。新春快乐！

露渊

学习老师佳作，心底善良的人，处处都是暖阳，感恩遇见，安好！

xam720

很感性的一篇文章，写鸡也是在写人，文中表达了奶奶的善良勤劳，也从字里行间看出作者是一个有爱心的人。问好叶叶！

刘彦林

问好。留个记号。祝兔年大吉，事事如意！

然野

  赏读，送上新春的问候与祝福！

何叶叶

蛇珠 发表于 2023-1-27 08:23
善良的心，温暖的文字，打动人的情怀

谢谢珠珠老师，新年快乐！兔年大吉。

何叶叶

梦回大唐 发表于 2023-1-26 22:49
欣赏感人之佳作
新春快乐

再次感谢老师厚爱。敬茶老师。阖家幸福！

何叶叶

梦回大唐 发表于 2023-1-26 22:48
看着卖家手里的鸡，再看看铁笼子里那只有些哆嗦的母鸡，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弟仿佛看出我的心思，他拉了拉 ...

谢谢大唐老师。好久不见。新春快乐！

何叶叶

文珺 发表于 2023-1-26 17:49
人间有爱，即使是琐碎的生活，也能咀嚼出爱的味道。问好，新春愉快！

问好文斑斑，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