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春天（外二章）

秦皇岛简枫

　　一．春来，玉兰和牡丹也来

　　沿河看柳，也能看到月亮。看到依旧清冷的风嗖嗖地刮过来刮过去，毕竟力道小了。有些事儿，也不用怎么强求，时间会带回来。比如春天，从来不是左顾右盼等来的，是时间的手轻轻一抓然后带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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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有人牵扯着做事，没怎么细致入微的安置什么。就去做这样做那样，闲不住的人总有做不完的事。而春天多么适宜做事啊，做什么成什么，甚至有时候不做也成。比如野草，我们从来没有播种过，却年年岁岁蓬勃茂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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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的野草蓬勃茂盛得让人发慌。哪里来的呢？我去花圃散步，金银木的林子紫荆花的林子山碧桃的林子都被园林工人清理了，一大堆一大堆的落叶灰暗颓败地堆成堆。喜鹊大摇大摆地信步期间，啄食刚露出来的草籽，我走近了它们都不离开。莫非我身上有草香？我也想扎煞着胳膊俯下身子混淆在喜鹊中间，我想隐瞒我不会飞翔的事实。喜鹊胖了，是不是冬仨月它们也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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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丛丛牡丹已经鼓胀出硬实的小豆豆，根部被新翻腾起来的土培成一个隆起的小丘。牡丹开得早，玉兰谢了就是牡丹。我总觉得在春天里旁的花都是陪衬，唯有玉兰和牡丹才是主角。迎春山桃红杏，紫花地丁附地菜白头翁，都抵不上我对玉兰和牡丹的偏爱。

　　如果下过一场春雨，不论是陪衬还是主角，都以一副全新的姿态从幕后走到台前。高低错落的参差不齐的打开自己，我仰头看一树玉兰，白的好紫的也好。春雨越发温润的时候，春也深了。我怕对某样事物的深陷，深陷预示离散。

　　牡丹就在这样的时刻来了。那时应该是谷雨，谷雨是春天最后的歌唱。往年的五月，我仰头看玉兰树细小的嫩也，俯身看牡丹攥紧的小拳头。牡丹都开开了，也就立夏了。在牡丹丛中，怀念一个又一个春天。

　　光阴太快了，说话间十年八载就过去了。我还是那么伤春悲秋易感冲动，上元夜的月亮高高挂在头顶，我走在春风里，等着花开。

　　二．穿越春天

　　要不停地行走，要备好结实的鞋子。背包里的水壶，每天都要对着山泉咕嘟咕嘟地灌满。你要小憩，春风吹，吹得人心里痒痒的。

　　庆幸还能携带一箩筐好词语，挖个坑埋点土。嘴里不住地念叨，种啥长啥不种啥都长。春雨刚淋湿地皮，你刚种得的那些词语就翻跟头尥蹶子地往外跑。春天的大地，翻涌着陌生的新鲜的事物。

　　看啥都好，看谁都亲，说出口的话都暖呼呼的。嘿下地去啊，瞧啊菠菜长出新的嫩叶了。去捆秸秆了啊，今年种苞米还是黄豆，种啥都怕重茬。我的兄弟姐妹都在春风向暖的时节整理家伙什，门房的横梁挂着锄头镰刀五齿耙子。

　　春风拂柳也拂沉寂的慵懒的事物，斑驳的墙头刚从凛冬走出来的瓦松蜈蚣蕨看不出一点生机。风一天天地吹细雨一遍遍地淋，才能唤醒它们的记忆，舒展腰身昂起头，迎接新的时节。

　　要做一个闲逛的人，因为再没有1982年的土地可供翻腾。那时故乡的土地是广阔平展的，孩子们奔跑在旷野里，在一堆堆的地瓜上找各自父亲的名。分秸秆也插小纸山，秸秆劈开把纸片夹住，张三家的李四家的王五赵六都有。

　　那些插在故纸堆上的小纸片，早就没了父亲的名，你却年复一年的奔跑，寻而不得落落地低头。走啊走，要走出更远的路，才能寻见风里的小纸片。你抓过来摁住，掏出笔写下旧日里那名，不住地摩挲不住地落泪。

　　春天原谅一切脆弱，也原谅犯错。是温暖和煦催生了人心底的不安分，还好你还有犯错的心意和资本。一只蚂蚱永远都明白还能蹦哒多久，一只蜗牛永远都懂得爬向潮湿。你快去犯错吧，留待以后慢慢炫耀。

　　山桃花山杏花就要鼓胀出硬实的花苞，玉兰也是。不要停留，那春天的某个关口都隐藏玄机，诱惑你做个安于一隅的人。不，要继续走下去，飞身上墙头上屋顶上云端，高处的风裹挟了久远的炊烟，候着呢。

　　穿越春天，就是穿越自己给自己设置的樊篱。一边丢弃一边捡拾，扛着长长的枝条，等花开。等一个充满新意的年月铺展，等春风带回来你熟悉的小纸片。

　　三．耗笔花

　　在北方，耗笔花最先醒来。在向阳的山坡上，钻出一拃来长的茎干，毛茸茸的头，像沾满墨水的笔。每一年的清明，都是耗笔花在庄河村的东山坡上等候我。看见它开得蓬勃也好落寞也好，一个新的春天又回到人间。它学名白头翁，也叫老姑草。我曾经在别处的秋天看见过极为壮观的白头翁的白头，风起处有一点惊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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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二小姑来电话，说明天请客，让我们回山里去。渔夫心疼二妹，推脱说等清明节上山填土再聚。渔夫原话是清明去吧天暖和带着孩子看看耗笔花也开了。二小姑活得粗糙，也不知爱惜自己，血糖比她哥都高。一只眼睛也看不清了，山里没暖气，伺候一大帮人吃吃喝喝的确是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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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年累，累家家户户的女人。更累的是像二小姑一样的山里女人，如今我像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看客。就要立春了，二月完了就是三月，三月完了就是清明。再贫瘠的土地，也能滋养漫山的耗笔花，它们摇晃着小小的头，打开自己的小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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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点盼望春来盼望清明开满山的耗笔花，更盼望去山里和二小姑坐坐唠唠嗑儿。一晃眼几十年过去了，今天我们全家聚餐，大姑姐小小姑，还有满地撒花儿的孩子们，渔夫也赶个时兴双手合十许了愿。

　　都老了，我不知道他许了什么愿，我倒觉得不挑剔多包容不苛责多珍惜就很好了。余生不长，年年岁岁荒草漫山坡，我能看出一株野花的动人模样，谢谢生命里所有的遇见。

匡建华

欣赏老师美文，下午好！

文珺

笔触诗意而忧伤，思维活跃，将早春的镜像与生命的哲思巧妙结合，读来令人深思。问好。春安！

xam720

文章格调清新，细腻的笔触，带来轻松的韵调。欣赏，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