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匡建华 于 2023-4-3 19:46 编辑
鲁爷爷的从医往事
文/匡建华
鲁爷爷是我们医院的老同志，老领导，学名叫鲁方麟。 我之所以称他为鲁爷爷，是因为他来土家山寨工作时我还没有出生，他成为援外专家时我才参加工作。
日前，我遇到鲁爷爷，已是八十八岁高龄的他，除了满头银发、脸上留有岁月的年轮外，仍精神抖擞，耳聪目明，说话中气十足。我请他讲讲过去的从医往事，他哈哈大笑：你这叫抢救性挖掘，不然就带到土里去了。
鲁爷爷是武汉人，1957年从武昌医学专科学校(三峡大学医学院的前身）毕业后到长阳工作，那时长阳贫穷落后，缺医少药，可以说是祖国最艰苦的地方，也是最需要人才的地方。
鲁爷爷还记得，毕业后从武汉到宜昌是走的水路，轮船的五等舱没有铺位，困了只能躺在甲板上休息一会儿，经两天一夜才到宜昌。当时县卫生科安排了一辆货车把他和另外一名同学从宜昌接到长阳，简易公路上车一跑就是尘土飞扬，到长阳时我们就像几名刚从矿井下上来的工人， 衣服、头发、脸上全是尘土，远处看都没了鼻子、眼睛。
县医院建院时的地址是在城区的拐角头，面积不到五十平方米，科班生只有六人，工作主要是接待门诊病人，名称为县卫生院。鲁爷爷来报到时已搬到了杨家湾，有了门诊、住院两栋小屋，才改名称为县人民医院。
鲁爷爷大约在县医院工作了三个月，领导找他谈话，说是我们都要做完全医生（现在称之为全科医生，就是医院所开展的工作都要会做，不少人戏称为“万金油医生”），你要先到都镇湾卫生院锻炼一段时间。从县城到都镇湾走山路有六十多里路程，鲁爷爷一个人背着行李，沿着清江，上坡下岭，九上九下，在途中还在老乡家住了一晚。说是走路，其实是爬山，经过两天才爬到都镇湾卫生院，没有走过山路的鲁爷爷双脚都磨出了血泡。
那时下乡不单纯是工作辛苦，要命的是交通不便，没有公路，更没有汽车，清江虽然有水，但没班船，偶尔能搭一回顺风的小木船，都是一件幸福的事儿。在榔坪一带有“七里干沟八里垭，九里偏坡带一爪，三十里路无人家”的顺口溜，就是当时土家山寨路难行的真实写照。下乡远行全靠一双脚板来丈量，有的地方十几里路没人烟，电线杆子就成了唯一的路标。冬天天寒地冻，加上鲁爷爷是平底足，爬山相对吃力，走在那羊肠小道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衣服破了多少个洞，幸运的是身体的主要零件无大碍。
鲁爷爷平时认为自己是胆子比较大的人，可一次意外事件让他惊吓不小。那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鲁爷爷发现自己的颈部突然长了一个肿块，经活检诊断为转移癌症。一想就黑了天，刹时精神就崩溃了，一个月下来就掉了几十斤肉。后来经专家复诊，才发现仅仅是普通的淋巴结炎。癌症虽然排除了，可身体还是经过几个月才恢复元气。你想，医术不精对病人的伤害有多深！或许因这一件事儿竟转化成为鲁爷爷后来努力钻研医学、注重培养人才的动力。
1958年的冬天，一个边远村寨发生麻疹流行，有不少儿童因并发肺炎而死亡。鲁爷爷和另外三名医生参加那次扑疫战斗，应用中医中药，中西医结合的办法让疫情得以控制。可两个月下来，医生们都长了一身虱子，人没有进门，就把所有的衣服都脱下来，把身上凡长毛发的地方都剃光，以便消毒杀虱。鲁爷爷笑着说，现在看来当时虽然很艰苦，回味起来还是蛮有意思的。 1961年鲁爷爷被安排到武汉医学院同济医院进修麻醉学，一年满了，可能是那儿人手不够，还留在那儿继续工作了两个月 。回来后并不是当专职的麻醉医生，没有手术时还要到门诊上班。就在他回到医院不久，遇到了永和坪的一位农民不慎掉进粪坑里，病人来到医院时已是神志不清，心跳呼吸微弱。医护人员一边心脏按压 ，一边气管插管。当时没有吸引器，鲁爷爷只好用嘴吸，结果吸出气管里的东西都是粪和水，又臭又脏。有一名叫李兴仪的药剂员立即端来一盆冷水，鲁爷爷边用嘴吸边吐，再用冷水漱口，来来回回先后几十次，病人终于恢复了自主呼吸。抢救成功的喜悦，竟让鲁爷爷忘记了身上粪水的臭味，他也没有想到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病人不仅抢救成活，而且还没后遗症，真是一个奇迹，病人及家属非常感激，并在当地传为佳话，还受到了县政府的表彰。
一晃就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鲁爷爷已成为县医院麻醉学科的专家，每个乡镇卫生院都有他培养的学生。1981年他受湖北省卫生厅派遣，成为第九队笫四批援阿尔巴尼亚医疗工作队的成员。那时出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单位审查非常严格，除了业务精，身体棒，还要表现好，过去没有什么污点，生怕有半点闪失丢了国家的脸面。
鲁爷爷作为专家在阿工作，并不是单纯的指导，动动嘴皮子，而是要负责一个科室的业务工作，每天至少四、五台平诊手术，还有急诊任务，工作十分繁忙，并让阿方医护人员见证了中医针剌麻醉的神奇。阿公民对医院的工作也是非常支持，如遇抢救病人急需鲜血，无论男女都会勇跃献血，并且不收报酬。专家们的艰辛付出得到了阿公民的尊重和认可，并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每逢中、阿节假日会在一起共享、游玩，请专家到家里做客，医疗队回国时还赠送了一些小礼品等。
据鲁爷爷回忆，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开始，他先后担任了门诊部主任、副院长、院长、书记，在职工眼中是领导，其实并没有行政级别，不增加工资待遇，只有上级的信任，更多的是责任，特别是他当副院长期间，每年带医疗队下乡一去就是几个月，有几年在下乡的时间比在单位工作的时间还要长，送医送药、会诊、教学等，几乎走遍了长阳的山山水水。
说起县医院的发展，鲁爷爷也是感慨万千：医院先后共搬了二次家，每次搬家都是一次飞跃，1951年在拐角头建院，规模是小诊所，只能开展门诊服务；1953年搬到杨家湾时才有三十张病床的住院部；1958年搬到现址，叫堰塘湾的地方，也只有八十张病床。如今三栋高楼拔地而起，有了一千多张病床的住院部，医护人员从建院初的十几人增加到目前的七百多人，让辖区内的乡亲们有了就近防病治病的保障。鲁爷爷认为，现在不是看病难，而是辖区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医疗保健需求。
人们常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现代的大学生、中专生大多是往大城市里挤，而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的大学生、中专生是往乡下流，下沉到乡镇卫生所、卫生院、县医院，一沉就是几十年。像鲁爷爷是把他的青春年华洒在了清江河泮，把他的足迹印在了土家山寨的羊肠小道上，把他的论文写在了病人康复的笑脸上。令鲁爷爷欣慰的是至今还有不少土家山寨的乡亲还记得县医院有一位姓鲁的医生曾经救过他们的命。
和鲁爷爷一样，一代又一代医学专业的科班生先后来到土家山寨接力，是他们的到来，才有了长阳卫生事业的兴旺发达，如今辖区内人民群众人人能够享有基本的卫生保健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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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3-29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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