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猪肉的胖子

何足道哉

　　卖猪肉的胖子


　　自从赵本山与范伟在春节晚会演出了《卖拐》之后，老街上卖猪肉的胖子就出了名，按照时下流行的网络用语来说，胖子成了网红，老街的人都知道老街街口那里有一个卖猪肉的胖子，“头大，脖子粗，不是厨师就是屠夫。”


　　胖子确实和《卖拐》里的范伟很像，大头大脑，头上溜光锃亮，小眼睛，蒜头鼻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线，两个脸蛋子的肉堆积起来，像极了猪的两个“后鞧”。厚厚的嘴唇很有质感，让人感觉到忠厚，敦实。只是那眯起来的小眼睛闪出的精光，看起来就不那么纯粹了。老街的人都知道街口有一家肉铺，老板很像《卖拐》里的范伟，走过路过都特意回头看看。闲着无聊的老头老太太也会特意过来，围着门口看看网红卖猪肉的胖子。人流量是多了，可是猪肉的销量却没有因此而增加。


　　胖子很苦恼，在老街买了几十年猪肉，一直都是安安静静，平平稳稳。虽然靠卖猪肉不能大富大贵，维持一家人的用度开销，还是绰绰有余。几十年下来，买了房，有了车，供孩子上了大学。出了名之后，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比比划划，说那个就是“头大脖子粗”的胖子。渐渐，就有人背后叫他“屠夫”了。开始的时候，他并不在意，后来有人当面叫他“屠夫”。他就急眼了，和人吵起来，那人却故意笑他，说不是我说的，是赵本山说的，有本事去找赵本山去。他被咽回去，两只小眼睛瞪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们是老街坊，长期在他家买肉，跟他很熟。说起这个无妄之灾，他脸上胖嘟嘟的肉都有些哆嗦，忿忿不平。赵本山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为什么拿胖子开涮，不是糟践人吗？我们就劝他，一些人也是无聊寻开心，不去理他，时间长了，自然就过去了。他脸上又恢复了那种透着精明，含着憨厚的笑。叫我胖子，我不反感，本来就胖，还怕人家叫吗？再说，卖肉的如果瘦成了一根麻秸秆，谁还敢买你的肉，那不成了卖排骨的了吗。


　　众人一阵哄笑，胖子又坐在肉案前，脸上现出微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这条街上原来有几家肉铺，胖子的肉铺开在老街西出口，位置好，买卖就自然比别家好一些。这几年猪肉价格就像过山车，高高低低。高的时候离谱，低的时候不如白菜值钱。卖肉的店铺也像沉入水底溺水者，扑扑腾腾，没有几天好日子。


　　胖子家的猪肉一直口碑很好。这是他能够坚持到今天主要原因。


　　其实老街的商铺从地理位置来说，不是很优越。从老街往南，过了一条街，就是农贸市场。往北，出去街口，就是这个地区最繁华的商业街，有几家大型超市，对老街商家的冲击可想而知。老街商铺的优势，在于物美价廉，在于几十年积累下来的信誉。从卖肉来说，大超市的质量有保证，但价格高出不少，老街上的人们，望而却步。农贸市场的猪肉不贵，但是人们不放心，轻易不敢去卖。如此，老街上像胖子这样的肉铺，其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在老街居住的十几年间，我一直在胖子家买肉。


　　他每天进一口猪，晚上基本卖完了。不会有冻过的猪肉拿来糊弄人，老街的人，特别是老年人，就相信胖子家的猪肉，我们也是。


　　生意场就像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海，刚刚还风平浪静晴空万里，转眼之间，就乌云密布涌起了层层波浪，让人望而生畏。这一年，市场风云变幻，波诡云谲，几十年一直坚挺的房价哗哗往下降，猪肉的价格就像注了水，蹭蹭往上窜，直逼牛羊肉，人们直呼吃不起了。胖子坐在肉店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是匆匆而过，就是瞥了一眼，没等胖子嘴张开，人家已经过去了。胖子无精打采坐着，拍拍脸上两坨肉，似乎有些松弛了。无奈，转身回到店铺，拿出手机，划开女儿的视频。女儿水灵灵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脆生生问，老爸，很闲吗？以往这个时候，人们休息了，都会买几斤肉，是肉店忙的时候。胖子叹口气，有气无力地说，不忙，闲得慌呢。女儿在那边转着大眼睛，有些茫然不解。老爸的猪肉生意在老街一向很好，怎么突然就卖不动了呢？胖子看着屏幕上那张漂亮不像话的脸，心情一时纾解了不少，暗自庆幸，多亏自己说了一个俊俏的媳妇，生了一个漂亮女儿，看着心情就好。他想起了赵本山那句话，头大脖子粗，不是厨师就是屠夫。心情又不爽了。那边女儿连声喊，老爸，想什么呢？再不说话我挂了。回过神，胖子脸上堆出和蔼的笑，闺女，没想什么，想闺女了。女儿撇了撇嘴，当面撒谎，不怕被拆穿吗？窘了一下，胖子赶紧说正题。最近猪肉价格涨得太离谱了，卖不动了。女儿有些奇怪，你是卖肉的，不是买肉的，价格高了不是更赚钱吗，愁什么？女儿贴近了屏幕，盯着他的眼睛，是妈妈欺负你了吧，没关系，忍着点，等我回去给你出气。胖子哭笑不得，这闺女是什么脑回路，一下子拐到十万八千里去了。那边女儿身边有人说，房子降价了卖不动，猪肉涨价了也卖不动，真是奇了怪了。女儿眨着大眼睛，看着他，是啊，怎么回事。胖子两条又粗又短的眉毛拧到了一堆。就是不明白怎么回事，才给你打电话，看看大学生有什么高招没有。女儿眼里有些雾气，柔声说，老爸我会省着点零花钱，老爸别发愁，愁也没用啊。


　　看着女儿雾蒙蒙的大眼睛，胖子心就一颤，急忙说，不愁，不愁，闺女不用担心。“哈”，有了，女儿一惊一乍。胖子吓了一跳。那边女儿说，爸爸你是名人啊，你可以直播，做网红，猪肉就好卖了。名人？什么名人？胖子一时不知道女儿又拐到哪里去了。你忘了，赵本山说......


　　没等女儿说完，胖子就挂断了视频。


　　胖子终究没有开直播，做网红，就那么一天一天捱着。旁边的肉店一家一家关门或者转卖别的了。他象一尊佛，每天准时坐在肉店门口，看着匆匆忙忙的人们。有人说胖子毕竟是胖子，吨位够，沉得住气，都翻江倒海了，人家还是稳坐钓鱼船。背地里，胖子苦着脸，给我们诉说，什么稳坐钓鱼船，我是没有办法。赵本山早就说头大脖子粗，不是厨师就是屠夫。我没有手艺，做不了厨师，只能做屠夫了。


　　末了，一声叹息，老天饿不死瞎家雀，总会好起来的。


　　

何足道哉

xam720 发表于 2023-5-6 09:54
学习何兄文章，人物形象鲜活，又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十分接地气，问好！

谢谢版主阅读，问好。

xam720

学习何兄文章，人物形象鲜活，又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十分接地气，问好！

何足道哉

云馨 发表于 2023-5-5 12:40
只要努力，生活就会好起来。何老师此篇人物描写得鲜活，故事很接地气。赏读学习了！

问好云馨，谢谢来读。

何足道哉

李子四 发表于 2023-5-5 09:27
人间烟火味十足，写得好。

谢谢老师来读，问好。

云馨

只要努力，生活就会好起来。何老师此篇人物描写得鲜活，故事很接地气。赏读学习了！

李子四

人间烟火味十足，写得好。

何足道哉

何叶叶 发表于 2023-5-4 17:14
何老师的文写得好，很好的叙事散文读后很有意义。我也喜欢“老天饿不死瞎家雀，总会好起来的。”这句话。只 ...

问好叶叶版，谢谢精彩点评。

何足道哉

洛雨漁舟妙玉桌 发表于 2023-5-4 14:58
胖子心不胖，还是原来那样，心好好的吨位高、稳着。

谢谢老师来读，问好。

何叶叶

何老师的文写得好，很好的叙事散文读后很有意义。我也喜欢“老天饿不死瞎家雀，总会好起来的。”这句话。只要努力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文章内容读着亲切，有微小说的味道。耐读，主旨明确。加分支持。

洛雨漁舟妙玉桌

胖子心不胖，还是原来那样，心好好的吨位高、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