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死的大白菜

守望天使

　　
　　
　　东北，还没入冬，家家就开始储备大白菜。
　　
　　天蒙蒙亮，一辆辆拉着大白菜的车就进城了。想买点好菜就得早点起，起来堵车看菜。大林是被母亲硬叫起来的，叫他的声音里夹杂着饭勺敲打锅盆的叮当声，弄得媳妇都烦了，伸脚踹了他一下，嘟囔道：“你赶紧起吧！烦死了。”
　　
　　大林只能不情不愿地起来，摸着黑穿上衣服，开门出去，见母亲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勺子。
　　
　　“要睡死了，叫这么半天，快去吧！看菜带点眼睛，别像去年买的菜竟空心子，腌菜都不好吃……”
　　
　　“行！知道了。”说着大林裹紧羽绒服下了楼，深秋的早上可真冷，楼下已经站了不少的人，都是一个楼的脸熟，各个嘴里哈着寒气，互相说着闲话。白菜车的叫卖声不断，他其实不会看菜好赖，买的人多他就跟着。但是去年显然跟错了方向，菜没买好，让母亲整整磨叽了一年。
　　
　　同样的错误他可不想再犯，一辆白菜车停在他跟前，早有人围上去看菜的品相，他伸长脖子等着，那人看了半晌，点头说：“菜不错，”这话可比小贩的吆喝声强百倍。人群一下子涌上来抢菜，小贩则忙着称重。
　　
　　大林挤上去从人缝里拽出几颗菜放在脚下，但是看到自己拽出来的菜并不满意，回头再看，一车的菜已经被抢光了。
　　
　　小贩问他：“嗨！菜你要不要，要，拿过来称重。”
　　
　　这时大林也顾不上多考虑，连忙把菜抱过去称重，然后交钱。这时人群也散去了，买够的人或用自行车、三轮车、大筐往家里弄大白菜，没买够的踩着一地菜帮子等着下一车白菜到来。
　　
　　大林看着脚下这堆菜，显然不够，他很焦急，眼看着上班时间到了，今天买不够，明天还得起早，这是他十分不愿的。心想晚就晚点吧！今天怎么也得买够了。又一辆白菜车来了，可看菜的人瑶瑶头，那车白菜就无人问津，小贩开着车离开了。没多一会又一辆白菜车开来，这车白菜还算可以，买的人不多，其中就有大林。卖完他又把白菜一颗颗抱到仓房的门口，这些菜从此就是他的活儿，他要天天伺候它们，只要不下雨，就得把白菜从仓房里拿出来摆、晾，晚上收回去，天天如此。这样晾好，白菜已经脱了好几层皮。这些菜除了腌制的，还要留下几十颗冬天吃。留下这些菜，还得每天伺候，但是怎么伺候，也无法阻止白菜发干、萎缩，吃的时候一层层扒下去也就剩下一个小白菜心。在霜冻后，这些白菜还要弄到楼上去，要不就冻了，冻白菜做出来一股子酸味，不好吃。
　　
　　他跟母亲谈过，储备大白菜就是浪费，吃不了两口，最后都扔了。
　　
　　母亲瞪了一眼道：“家家如此，你家咋地就脱俗与众不同了？再说冬天不存点菜吃啥，去超市买一颗大白菜得多贵。你要一天赚个千八百的，我天天躺着吃好吃的，还用受这罪……”
　　
　　这话像个巴掌打在大林脸上，他没话说了，赶紧吃两口上班去了。
　　
　　下班回来，一进屋就发现情况不对。没有饭菜香味。母亲坐在客厅沙发上脸色不对，他探头瞧了一眼，媳妇趴在卧室床上玩手机。
　　
　　他没敢吭声，先溜进卧室问媳妇：“妈咋的了？”
　　
　　“还不是你买的菜惹的祸，这不闹着要回老家，我反正没法，要走就走呗！”说着媳妇继续玩她的手机，大林脑子嗡嗡的，心想我买的菜咋了？
　　
　　“大林，你给我出来……”
　　
　　没容他多想，母亲的喊声就吓得他一激灵，连忙答道：“就来……”说着一刻也不敢耽误走出了卧室。
　　
　　“大林，我生你三十来年，你就这么对我？让你买个菜，你说你买的啥？比去年的还不好，我看出来了，你是不打算让我呆下去了，看你妈碍眼了是不是？我天天跟了老妈子似的伺候你们吃喝拉撒，最后你就这么对我……”说着老太太呜呜地哭了起来。
　　
　　“妈！我买的菜咋了，我可是挑好的买的。”大林觉得委屈，特别是母亲的哭声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其心理损耗远远超过了对母亲的尊敬，他只觉得不耐烦，可他又不敢说，只要说出一个对母亲不敬的词来，母亲就会不依不饶，这件事就会进一步升级，母亲会叫来七大姑八大姨给她撑腰，然后声讨他的不孝。
　　
　　他耷拉着头听着，不敢说一个字，可不说话母亲更怒了。
　　
　　“咋的，跟你说话你都不搭理了，我的话有一句不对，这灯掉下来砸死我，你说你大林，从你出生到现在，再到你结婚，那一天吃的饭不是我做的，那件衣服不是我洗的，你说你……我付出这么多，就让你买个菜，你就糊弄我，你让我在这怎么呆？你这就是明显跟我抗议，嫌弃我了，好吧！叫你大舅来评评理，然后我跟你大舅回去。”
　　
　　“妈！没必要折腾我大舅，您要嫌弃菜不好，我明天再去买。”
　　
　　“再买不花钱呀？先头的菜怎么办？不吃白瞎了都，你呀你！简直要气死我了……”
　　
　　“妈！那您看咋整，我也不是成心的，看走眼了。”大林叹着气，他只想快点解决这件事，哪怕是母亲扇他两巴掌能消气，他也愿意挨。
　　
　　“妈！您就别哭了，这是五百块钱，我这个月的奖金，我看您衣服都旧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式，您有空自己去逛逛。”正说着媳妇出来把五百块钱塞进母亲手里，母亲握着钱，立马就不哭了，麻利地站起来说：“你呀！不抵小丽一个手指头。”说完冲着媳妇问：“小丽，晚上想吃点啥，妈这就做饭了。”
　　
　　大林做梦也没想到这事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吃饭时，母亲炖的白菜汤，大林吃着也是白菜味，他想问这白菜哪里不好了？可几次张嘴都没敢，白菜里放了几片肥肉，他想夹一筷子，却被母亲的筷子打掉，最后肉进了媳妇的碗里，他盯了一眼媳妇碗里的肉，真是刺目。

守望天使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3-6-14 10:29
一篇农村题材小说，北方有“冬储大白菜”的习惯，特别是老人的心结也是情结。作品里母亲的形象刻画逼真，她 ...

这篇是以东北某些老人为原型，他们生起气来无缘无故，要是这钱是儿子给她，她更生气，只有儿媳妇给她才开开心心。

守望天使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3-6-14 10:18
“大龄（林？），我生你三十来年，

感谢荷花老师斧正，敬茶！

守望天使

邱天 发表于 2023-6-12 13:19
读了这一篇，才知道东北人吃蔬菜这么可怜哈！我们南方，一年四季的蔬菜鲜嫩，要多少有多少（也吃不了多少） ...

习惯很难改变，其实超市一年四季不断青菜，根本不用储存的。

守望天使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23-6-12 10:17
老妈这不是嫌弃大白菜，而是要求儿子给自己撑腰，最后媳妇轻松化解一场危机，丈夫是媳妇和母亲之间的平衡板 ...

感谢子期姐姐点评，敬茶！

荷花淀派

一篇农村题材小说，北方有“冬储大白菜”的习惯，特别是老人的心结也是情结。作品里母亲的形象刻画逼真，她的一举一动都是传神的。对这篇小说我有两个疑问，她嫌弃儿子白菜买的不好，到底是哪不好？建议把白菜不达标写出来，这样更能突出老人对白菜的关切。第二点，儿媳妇给了她钱，态度上瞬间转变，让人有些不理解。

荷花淀派

“大龄（林？），我生你三十来年，

邱天

读了这一篇，才知道东北人吃蔬菜这么可怜哈！我们南方，一年四季的蔬菜鲜嫩，要多少有多少（也吃不了多少）。

祖国地大物博，但南北差异还是存在的，各人的生存之道不是一篇小说能表达清楚的。

莹莹子期

老妈这不是嫌弃大白菜，而是要求儿子给自己撑腰，最后媳妇轻松化解一场危机，丈夫是媳妇和母亲之间的平衡板，平衡好了皆大欢喜，平衡不好鸡飞狗跳啊。所以才会有那句清官难断家务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