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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洪大人:差点临阵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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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13 08:0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高老庄主 于 2024-7-13 08:08 编辑

洪承畴受了重伤,他的期望云昭没法子满足。

    冲阵的李洪基如同一头疯虎,他身边的群寇就像是一群饿狼,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踩着尸体继续冲锋。

    不论洪承畴组建起多么厚实的战线,还是被那些拿着木叉,铁锨,简陋武器的人给撕破。

    甚至有悍贼高举着双刀,一度冲击到了他的本阵面前,以至于他这个不擅作战的人也不得不抽出佩剑与悍贼的厚背砍山刀对碰。

    “这就要教你一个乖,千万不要拿佩剑去作战,那东西确实好看,跟人对砍的时候屁用不顶,要不是我的铠甲还成,我估计会被刘宗敏砍成两截。

    即便是有铠甲护着,他那一刀还是弄断了我三根肋骨,脖颈上还被踹了一脚,我觉得我的脖子已经断了,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被医者绑的跟木乃伊一样的洪承畴跟以往一样健谈,可能是死里逃生的原因,话更多了。

    “你不是有很多**吗?”云昭忍不住问道,毕竟,云氏本部全部都是**手。

    洪承畴换了一个能让他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道:“我也这么认为,我以为在枪林弹雨中,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会害怕,谁料到——当李洪基的老营人马开始冲锋的时候,他们好像不怕死,明明已经被我的部下像割麦子一样放倒了那么多人,后面的人还是会冲上来,**手来不及重新填装弹药,只能拿着**跟人家对战。

    然后,结果就很凄惨。

    白马坡一战,我的部下战死了两千七,如果不是从家里带来的亲兵愿意为我拼命,我差点被李洪基活捉。

    这一战是硬桥硬马的一战,战败了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陛下很不满意,夺了我的职位,让我来西安养伤。

    正好过一段舒心日子。

    对了,你守住了武关道,居功至伟啊。”

    云昭笑道:“我要是守不住武关道,你跟孙传庭哪一个敢跟李洪基野战?”

    洪承畴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不过,孙传庭还是不放心把后背给你,他的秦军,没有全部投入战场,导致我们跟李洪基作战人手不足,处处漏洞,这才让贼寇们有忽东忽西乱跑处处破袭我们的防线。

    你不是已经拉拢孙传庭老婆跟我们一起做生意了吗?他怎么还是不放心你?”

    云昭叹口气道:“云氏以前做过盗匪,还被他处置过,这个槛,孙传庭可能过不去了。”

    洪承畴若有所思的看着云昭道:“一次做贼,一世是贼啊。”

    云昭摇头道:“你该明白,我从来不会把枪口对准自己人,不论是官府,还是贼寇,我都没有什么兴趣。”

    “你在等这个世界糜烂是吧?这一次你可能要失望了,张秉忠虽然在进攻襄阳,可是呢,一旦他进入了襄阳,就是死路一条,如果不是襄阳城里还有襄王,死死的用家财支持守军,张秉忠此时应该已经入城了。”

    听洪承畴这样说,云昭长叹一声道:“这就是王国贞迟迟不支援襄阳城的原因?

    即便是战略是对的,友军该救援的时候还是要救援的,以前,陕西贼乱的时候,朝廷放弃了陕西,现在贼兵乱襄阳,南阳的时候,朝廷又放弃了襄阳,南阳,要是再多来几次,这大明天下也就不用要了。”

    洪承畴冷哼一声道:“只要杨嗣昌的战略起作用了,谁会在乎一个小小的藩王?”

    云昭捂着脑袋牙痛一般的吸着气道:“这就是传说中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成功是吧?”

    洪承畴大笑一声,可能弄疼了伤口,捂着腰道:“这句话还是很精辟的,不管襄王如何,杨嗣昌还是会成功的。

    李洪基跟我恶战了一场,损兵折将在我之上,后继乏力已经是必然,孙传庭不可能看不出这个局面来,他这人惯用绝户计,李洪基落不了好,就是不知道他能否逃脱。

    猪,只要这两股贼寇被剿灭,平定,天下间其余贼寇不过是疥癣之疾,天下大定就在今年。

    你如果没有起兵造反的意思,我劝你老老实实的当你的西安同知,你是陛下夸奖过的人,这些年给朝廷供应粮草也大方,更没有少朝廷半文赋税,在陛下眼中,你这样的人已经是很好的官员了。

    至少比山东的草头总兵刘泽清,洛阳的杀良总兵左良玉,锦州的逃将祖大寿,以及八闽以郑氏为长城的郑芝龙,蜀中一柱国的秦良玉……人要好的多。

    陛下就算是要收拾你蓝田县界碑乱跑的事情,也会先收拾我前边说的那些人,你在蓝田干的事情总有借口说的过去,毕竟,你云氏从没有辜负过朝廷,加上这一次守住了武关道,就算是有人要针对你,经过这件事之后,也会停了对付你们的心思。”

    “别人也就罢了,我怎么就比战功赫赫的秦良玉将军好了?”

    “石柱土司地,很久以前就只认马氏,不认朝廷了,你可知自从万历二十七年开始,朝廷就没有受到石柱土司上缴的一文税赋。

    你以为朝廷为什么每战必用秦良玉?

    你真的以为除过秦良玉之外,我大明再也没有找的出来的可以作战的将军了吗?

    你以为我们一定要把一个女人支使的出生入死的是为什么?

    就是为了将石柱土司辖区里面的男丁尽量的消耗掉,如此,石柱一地才能依靠朝廷压制周边的土司,马氏也不生反叛之心。”

    云昭听得目瞪口呆,咬着牙道:“秦将军好冤啊——”

    洪承畴冷笑一声道:“她真的那么冤枉吗?她的兄长秦翼明此次在河南剿匪,明知我与孙传庭兵力不济,他手下有三万兵马却托词粮草不济,迟迟不进河南。

    杨嗣昌给他派了纹银八万两,他这才慢吞吞的由河北赶往河南,等他来河南之后,李洪基应该已经被孙传庭绞杀了。”

    洪承畴说话,历来是需要仔细思考的。

    云昭想了一会道:“既然李洪基马上就要被剿灭了,秦翼明为何还不快快进军,捞取最后的军功呢?”

    洪承畴惨笑一声道:“因为人家军功足够多了,人家不想要军功了,人家只想要粮草,要物资,要钱,要人,就是不想要军功,猪,你明白了没有?

    人家在害怕陛下行飞鸟尽,良弓藏的手段呢,就这一手,没有人比皇家干的更加顺手,更加随意了。

    当年李成梁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这种事,养寇自重,何来现在的建奴之乱?”

    云昭点点头道:“你说的很对,我觉得我应该上折子把你刚才说的这番话告诉陛下。”

    洪承畴呵呵一笑,指着云昭道:“快去说,如果不知道门路可以交给我,我帮你上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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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8 21:59 | 只看该作者
  洪承畴站在滔滔的辽河边上瞅着波涛汹涌的水面,好半天都不做声。

    手臂酸麻,只好松开拉紧的弓弦。

    木乃伊一样的陈东咬着牙道:“这狗日的宁愿跳水自尽,都不愿意被我们活捉,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云平咬着牙从手臂上拔下一枝羽箭对洪承畴跟陈东二人道:“快走吧,这里动静这么大,再不走,建奴的骑兵就来了。”

    洪承畴抬头看一下太阳的位置,果决的指着辽河道:“想要快速脱离此地,就要借助辽河。”

    说罢,就迅速的捡起一把长刀开始砍树,一众黑衣人也迅速开始砍树,砍倒树之后很快就整理成树干,洪承畴却下令将这些树干全部投入到辽河中,自己却带着黑衣人骑着马向左边的道路奔驰而去。

    在他们刚刚离开一柱香的时间后,就有一彪骑兵匆匆赶到,为首的甲喇额真看了一下遍地的建州人尸体,恨恨的道:“追!”

    跨上马刚刚踏上左边的道路,他忽然看见了被砍断的树桩子,就果断的拨转马头,沿着辽河岸边就搜索了下去。

    辽东的山水都藏在洪承畴的心中,因此,他比云平,陈东这些人对这片土地更加的熟悉,在他的带领下,众人从小路进入小路,再从小路钻进山谷,眼看着就走到了绝路了,眼前又会豁然开朗。

    辽东地域广阔,道路行走艰难,因此,洪承畴非常主意节省马力。

    这方面的经验洪承畴一点都不缺,只是苦了伤势没有恢复的陈东。

    只要开始休息洪承畴几乎是立刻就进入了梦乡,不过,他的指缝中间永远会插着一截点燃的线香,只要线香燃烧到指缝上,他就会被火星烫醒,醒来之后,二话不说,立刻上马继续狂奔。

    就这样在辽东的山脉丘陵中转悠了三天,他才开始放松警惕,才准许众人可以稍微多休息一下。

    “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逃亡了?”

    陈东解开裤子瞅一眼血胡刺啦啊裤裆,然后就这么不知羞耻的迎风站着。

    洪承畴道:“这是我预料中的事情,有七成的可能会发生,所以,提前做好准备没有坏处。”

    陈东又道:“范文程跳水死了,你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洪承畴往嘴里塞了一口干粮吞下去道:“从今后,世上只有青龙先生,再无洪承畴此人了,我以后即便是死掉,墓碑上也不会镌刻洪承畴三个字。”

    陈东道:“是啊,洪承畴已经被皇帝利用的干干净净,这时候再跳出来,世间就少了一段佳话,人间少了一个忠烈。”

    洪承畴喝了一口烈酒,烈酒入喉,让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半晌,才停歇。

    “我昔日以为獬豸,朱雀隐姓埋名只是为了面皮好看些,现在,这事落到了我身上,才知道这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洪承畴终究没有文天祥的死志,终究做不成千古忠烈的典范,跟成不了人人敬仰赞颂的烈烈大丈夫。

    苟且偷生之人,还说什么脸面,还说什么忠义,莫说你们,就连我自己看到洪承畴这三个字都羞愧难耐,所以,从今后,我将遮脸不再以真面目示人。”

    陈东听洪承畴说的惨烈,忍不住看着天咒骂一声道:“这狗日的老天!”

    洪承畴有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到底给了我一条活路,我还是该感激他的。”

    陈东借着青龙先生的酒壶喝了一口酒道:“我们如果速度快一些,可能会有参加蓝田大会的机会。”

    青龙愣了一下道:“蓝田大会?县尊要逐鹿天下了吗?”

    陈东笑道:“应该是这样,杨泽清的三个儿子尽数被刘宗敏,李锦在战场杀了,李洪基的叛将李信一人独木难支,退出了徐州。”

    青龙先生喟叹一声道:“险要的关隘已经所剩无几了,李洪基的前路已经没有多少险阻,不过,我还是不信,李洪基会有胆量进攻京城。”

    陈东呵呵笑道:“我家县尊不允许他后退。他必须按照县尊划定的路线前进,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完全做完。”

    青龙摇头道:“京城如果危险了,陛下还可以衣冠南渡。”

    陈东摇头道:“蓝田在应天府安插的人手已经超过两千人,每个人都是有职位在身的官吏,您还觉得皇帝能回到南方,与县尊划江而治吗?”

    青龙先生吃了一惊道:“史可法等人并非泛泛之辈!”

    陈东笑道:“人手就是史可法借革新之名安插进去的。”

    “史可法也成了蓝田人?”

    陈东摇头道:“他不是,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的部下都是些什么人。”

    陈东说完话,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青龙先生道:“这是县尊命我们转交给你的文,你回到蓝田之后,立刻就要上岗,开始干活,这些东西是你必须要了解的。”

    青龙先生接过布包,并没有看,而是郑重的揣进怀里,然后道:“我们该走了。”

    重新上马的青龙先生心里热乎乎的,虽然凛冽的寒风已经让他的脸麻木了,他却不觉得冷,怀里的那个布包承载了云昭对他所有的信任。

    这东西在这个时候,比烈酒暖人心,比财帛更让人踏实。

    或许,这就是信任的力量。

    骑在马上的洪承畴最后哀嚎一声道:“陛下!洪承畴真的死了!”

    陈东虽然痛苦不堪,他听到青龙先生的哀嚎之后,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脸。

    青龙先生的哀嚎崇祯皇帝自然是听不见的,倒是正在看的云昭心有所感,抬头朝东方看了一眼,心情莫名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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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8 21:51 | 只看该作者
  洪承畴从头发上摘掉一根松针,随手弹了出去。

    坐在另一个木笼囚车里的陈东道:“你的计划能成功吗?”

    洪承畴笑道:“成不成的要看天意,反正我们已经努力了。”

    陈东道:“你是真的不怕死吗?要知道你的计划不论成功与否,你都死定了。”

    洪承畴笑道:“某家只管策划,能不能活就看你的了。”

    陈东转过头去满怀希冀的看了着黑黝黝的松林。

    眼看就要走出这片黑松林了,云平他们依旧没有出现。

    范文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就是建州人的设立的关卡,走到那里,就进入了平原区,也就到了建州人烟密集的地方了。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范文程大吼一声道:“敌袭,戒备!”

    不等他们做好准备,一彪人马如同疾风一般踏碎了满地的松针,范文程瞅了一眼奔跑在最前面的正黄旗骑兵,又大声道:“让路,让路,让开大路。”

    一干人匆忙下马将木笼囚车推到路边,才拜倒在地,就看见被正黄旗骑兵簇拥着的黄台吉从他们身边奔驰而过,路过囚车的时候,黄台吉那双焦灼的眼睛,仅仅在洪承畴身上停留了一刹那,并没有停下战马,就在随从的护卫下烟尘滚滚的向盛京方向奔驰而去。

    黄台吉带领的人马很多,用了一柱香的时间队伍才匆匆过完。

    这一幕落在洪承畴的眼中,他微微笑了一下,就继续抬着头看蓝蓝的天空。

    陈东则一脸崇拜的瞅着高傲的洪承畴。

    直到现在,陈东终于确认,洪承畴没有投降满清的意思,他用计谋将自己陷入了死地,彻底的绝了后路。

    给多尔衮出了这样一个阴毒的绝户计,多尔衮无论如何不可能让他继续活着,同样的,假如黄台吉知晓了整个事情经过,他洪承畴一样没有活路。

    事情明了了,现在,只有一件事情不明了——那就是逃脱的云平等人如何来拯救他们。

    眼见自己的计谋被多尔衮开始实施了,洪承畴反而安定了下来。

    他似乎做好了迎接自己命运的准备,不论是被多尔衮杀死,还是被云平等人救走,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他只觉得自己平生之志在这一刻已经完全展现出来了。

    洪承畴不着急,陈东着急,他相信,多尔衮派来的杀手应该已经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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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8 21:31 | 只看该作者
辽东的天气不太好,吹一场风之后,天气就渐渐变凉,尤其是进入九月之后,一天凉似一天。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不论多尔衮等人如何进攻笔架岭,都没有获得什么好的进展。

    随着洪承畴战败被俘,大明军队中的分歧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不论是吴三桂,还是曹变蛟,王朴,张若麟,这些人变得非常团结。

    毕竟,洪承畴一个人将所有丧师辱国的罪名都背了,他们只要能守住笔架山就是大大的功劳。

    而洪承畴兵败被俘的事情也传遍天下,很可笑,天下人对洪承畴都开始口诛笔伐了,人人都说辽东之败,败在洪承畴。

    就在所有人斥责洪承畴的时候,崇祯皇帝却在京师设坛祭拜了洪承畴。

    这是崇祯皇帝的通病,卢象升活着的时候他从没有好好地对待过,甚至亲自下令杀了卢象升,后来,他后悔,且非常的后悔……

    孙传庭在苦痛中挣扎着为他卖命的时候,他一样视孙传庭如无物,直到孙传庭战死之后,他才悲拗的几乎昏厥过去。

    现在,轮到洪承畴了。

    皇帝在京师设坛祭奠洪承畴,并且弄得天下人尽皆知的原因,并非是为了纪念洪承畴,而是在逼迫洪承畴为了自己的千古身后名即刻**!

    当多尔衮嗤笑着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洪承畴,瞅着他苍白的面孔有说不出的得意之情。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洪承畴心丧若死。

    多尔衮嘲讽的瞅着洪承畴的脸道:“你真的会死?”

    洪承畴大吼一声道:“不死待何?”
多尔衮阴沉的笑了一声道:“现在既然成了鬼,我们不妨好好说说鬼话吧。”

    洪承畴嗤的笑了一声道:“跟我说鬼话?看来你也做好当鬼的准备。”

    多尔衮平静的道:“此话怎讲?”

    洪承畴似乎下定了要死的心,直言不讳的道:“杏山堡下,你没有死纯粹是命大。某家,当时就在赌你会被你的兄长趁机除掉。”

    多尔衮道:“怎么说?”

    洪承畴低下头道:“松山堡下,你晚来了两个时辰,如果不是你建州正黄旗的旗丁拼死护卫,你的兄长此时应该已经做鬼了。”

    多尔衮道:“那是我判断失误。”

    洪承畴笑了一下道:“世界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是透明的。”

    多尔衮沉默不语,洪承畴说的话虽然有自夸的嫌疑,但是,却不算错,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能成为人中豪杰,没有一个是白给的。

    至少在洞察局面一道上,不会有太大的误差,更何况,洪承畴当初果决离开松山,赌的就是他多尔衮不会及时救援。

    既然洪承畴赌对了,那么,自己再否认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就要当鬼了,你多尔衮迟早也要当鬼,不过,你兄长阳寿不多,可能要比我们还要先去做鬼。”

    “住口!”

    多尔衮勃然大怒。

    洪承畴继续道:“你兄长的风疾之症已经很严重了,只要再次被严重激怒,或者悲伤,劳累,病情就会变得非常严重。

    而这种风疾之症,只要发作,最轻的都是瘫痪在床,至于严重者,丧命并不怪。”

    多尔衮安静了下来,看着洪承畴道:“你没安好心。”

    洪承畴道:“在你兄长重病缠身之际,我投降他毫无意义。”

    “你不想死?”

    “洪承畴必须死,我必须要活着,这是我今天说这些话的所有意义。”

    多尔衮仰天长笑道:“好一个要名,要脸,要命什么都要的洪承畴!”

    洪承畴笑道:“我听说你兄长与你父亲都是多情种,当初你父亲的宠妃孟古去世的时候,他整日里痛哭不止,一月中未曾动用荤腥,身体消瘦,且大病一场。

    现如今,你建州后宫宠妃海兰珠也重病难愈……假如,此时海兰珠病情加重,你觉得你兄长会不会昼夜奔驰回盛京呢?

    从杏山到盛京,路途可不算短。

    他那样的身体未必就坚持的住……

    即便是能坚持得住,海兰珠过世的打击应该也会让你兄长大病一场吧?

    如此,劳累,大悲,你再弄点让他狂怒的事情……我以为你的心愿就能达成了。”

    多尔衮沉默良久,手指轻轻叩着桌子道:“你存心不良。”

    洪承畴道:“我要为我以后着想,大明皇帝不想让我活着,我不能拒绝,洪承畴必须死,可是我还想活着……这是一个很卑微的要求。”

    多尔衮看着洪承畴看了好一阵子突然朝外边吼道:“来人,即刻送洪先生回盛京!”

    范文程闻言走了进来,张开嘴巴想要说话,就听多尔衮轻描淡写的道:“这里不安全,送洪先生回盛京,陛下那里我去分说,范文程你一路护送,若有不测,提头来见。”

    在多尔衮面前,范文程这个汉臣连分辨一下的余地都没有,匆匆找来了两辆木笼囚车,将洪承畴与陈东装进去,即刻启程。

    云昭知道洪承畴被俘的消息稍微有些晚,对于这个结果,他并没有太大的诧异。

    只是吩咐密谍司紧密关注,然后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他是不相信洪承畴会投降的,他相信洪承畴应该明白,他一旦投降了建奴之后,洪氏家族将会被蓝田密谍斩草除根,包括他唯一的儿子。

    云昭不会因为他的儿子跟云氏结亲就放过他。

    最重要的是,有蓝田在,他选择投降建州人是下下之选。

    蓝田县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关注,洪承畴不过是一个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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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8 21:29 | 只看该作者
奸臣还是忠臣这确实是个问题

    黄台吉认为洪承畴目前只是在进行一场心理挣扎,一旦求生的欲望超过了信念的坚持,那么,洪承畴迟早是要投降的。

    大清国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不是与大明作战,而是该想着如何将黄台吉可汗的身份,完全彻底的变成皇帝。

    唯有建立一套严密的官僚系统,大清国才能真正的逃过‘胡人无百年之国运’这个怪圈。

    所以,他对洪承畴充满了期待。

    可汗这个名头看起来似乎与皇帝没有两样,实际上,两者间的差别太大了。

    自古以来,可汗统治地域里,除过直属部落之外,他只是其余部落名义上的领袖。因此,可汗的权力远不如皇帝。

    在中华大地上,皇帝之所以能被称之为皇帝,是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两句话支撑着。

    同时,也预示着皇帝就是万民的主人,同时,也是大地的主人。

    黄台吉以前坚定的认为自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的,现在,他不怎么肯定了,只想夺下山海关之后开始经营辽东,朝鲜,用来自保。

    一旦云昭进驻中原,大明与大清之间攻守之势会立刻换位。

    黄台吉相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清都有灭国之忧,如果不能在云昭夺取大明故土之前将大清整理成铁板一块,大明就将是大清的前车之鉴。

    这是黄台吉的想法。

    多尔衮不是这么想的,他的着眼点不在政事上,而在于军事上。

    他同样清楚,云昭将是大清最恶毒的敌人,所以,在面对这头残毒的野猪的时候,只能用棍棒打死,他不认为大明与大清之间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至于化敌为友这种可笑的事情,多尔衮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如果云昭某一点变得对大清温和起来了,那么,这中间一定有阴谋。

    多尔衮认为,在跟云昭打交道的时候,火炮,**,战刀,弓箭远比嘴皮子有用,只有用这些东西将野猪精的獠牙全部掰掉,才有可能进行一场有意义的对话。

    为此,他已经派人从朝鲜远赴倭国,去跟荷兰人,西班牙人商议军火买卖,并对此寄予厚望。

    也就是因为看法不同,他对洪承畴并没有太高的期待,一个武将而已,确实不值得他们付出太大的耐心跟代价。

    短短的两场谈话,洪承畴就已经敏锐的发现了黄台吉与多尔衮之间的矛盾,而这个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的。

    所以,他就放下手中的笔,开始研究自己到底能在建州人这里干些什么。

    琢磨了一个晚上之后,他就愉快的发现,当一个奸臣远比当什么忠臣来的容易……

    于是,他就告诉前来探望他的范文程道:“如果黄台吉肯释放杏山被俘的六十七个将士,他就可以有选择的为大清效力一次。”

    范文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大喜,立刻禀报了黄台吉。

    六十七个被俘的兵卒在黄台吉眼中一钱不值。

    这些人被送到洪承畴面前的时候,洪承畴衷心的感谢了范文程,并请范文程将这些军卒送去笔架山。

    他留下来了一个伤兵来陪伴自己……

    范文程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那个伤兵也已经被折磨的就剩下一口气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这六十七个被俘的将士中,就有一个叫做陈东的大鱼,而这条大鱼竟然被他留在了洪承畴身边。

    此人原本就身受重伤,在逃窜之时,腿部又中了一箭,在选择**还是投降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投降……而就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受伤的明军在绝望的向建奴发起冲锋。

    洪承畴亲自照顾受伤很重的陈东,这一幕落在范文程眼中很是欣慰,他说甚至认为自己距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我杀了洪福,你知道不?”

    洪承畴一边洗手一边道:“我听见枪响了。”

    “我本来是要杀你的,洪福挡在我枪口前了。”

    洪承畴淡淡的道:“当时,我连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洪福的生死实在是顾不上了。”

    “你就不恨我吗?”

    洪承畴沉默了半晌,最终叹口气道:“这狗日的世道啊,生死对错都不重要了。”

    “你终究还是投降建奴了是吗?”

    洪承畴端来一碗药灌进陈东的肚子道:“你不是也投降了吗?”

    陈东摇头道:“我不一样,今天投降,明日如果能见到黄台吉,说不定就会变成蓝田死士,暴起刺杀黄台吉。”

    洪承畴嗤的笑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会不如你?”

    陈东笑了,指着洪承畴道:“我知道你跟洪福的主仆之情很深,等我们离开了辽东,你可以向我报复。”

    洪承畴摇摇头道:“洪福已经很老了,这几年办事已经力不从心了,他之所以跟着我,就是要把命给我,你知道不,洪福有七个儿子,两个闺女,十四个孙子,孙女。”

    “那又怎么样?”

    “就是说老洪福早就没把自己当活人,他只想趁着还没死,给他的儿子,孙子们挣一份家业,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我欠他一条命,你也欠他一条命。

    他的这条命,我们两个人总要还的。

    你只要帮他完成心愿,杀他的事情,就可以忘记了。”

    “啊?”

    “叫唤什么,这世间每个人的脑门上其实都刻着自己这条命的价值,我的命可能值钱一些,估计卖个几万两不成问题,你的命在你们县尊眼中值多少钱?”

    “无价之宝。”

    “嘿嘿,你高看自己了。”

    “至少县尊是这样说的。”

    洪承畴把尿罐子塞进陈东的被子,然后重新洗了手道:“黄台吉与多尔衮不合。”

    陈东呻吟着道:“那又如何?”

    洪承畴又笑道:“我见了黄台吉,说话激烈了一些,他就流鼻血了。”

    “那又如何?又不是七窍流血。”

    “周围的护卫以及范文程都不惊慌,侍女们处理这件事也是轻车熟路,看样子,黄台吉总是流鼻血。

    这已经不是小恙了。

    你看啊,黄台吉面色远比常人红润,且身体肥胖,他激动的时候就会流鼻血,这已经是极为严重的风疾之症了。

    在这样的人一定要戒怒,戒哀,否则就会猝死。

    陈东啊,你说如果给他来一个极度刺激,你说会有什么结果?”

    陈东愣了一下道:“黄台吉会死?”

    洪承畴将嘴巴凑到陈东耳根子上轻声道:“会不会死我们不知道,不过呢,我们两个既然已经沦落到番邦,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可是,我们两个现在的处境,恐怕没有能力让黄台吉狂怒,或者大悲吧?”

    洪承畴笑了,先是指指陈东拿出来的尿罐子,陈东立刻就放到床底下。

    洪承畴这才道:“我记得刚才跟你说过黄台吉与多尔衮不合?”

    陈东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洪承畴嘿嘿笑道:“既然这样,我们不妨投靠多尔衮,策动多尔衮谋朝篡位!”

    陈东倒吸了一口凉气,牙痛般的道:“你前面说你价值好几万两银子的事情,我相信了。”

    洪承畴笑道:“本来这事不该告诉你,我一个人策动就成了,之所以要告诉你,就是怕你突然暴起把我杀了,另外,有你作证,我的清白可保。”

    陈东的脸皮抽搐几下感慨的道:“我现在终于明白县尊为何会如此看重你了。

    当初以为县尊不顾我蓝田两百黑衣人之性命也要把保你平安,完全是不值当的,是不公的,现在看来,拿我们这些人的命来换你的命,确实是值得的。”

    洪承畴仰天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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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8 21:17 | 只看该作者

    太阳这个东西总是会按时升起,当太阳照耀在云昭脸上的时候,他一点动静都没有……宛如死过去一般安静。

    不过呢,洪承畴却起来的很早。

    喝了一碗牛乳,吃了两块饼,还吃了几口已经不再鲜嫩的野菜。

    军中的餐食就是这样的,黄台吉的早餐估计也不过如此。

    酣睡了两天之后,洪承畴就想洗个澡。

    在两个建州女人的注视下,他赤条条的站在一个小瀑布下面痛快的洗了澡,并接受了建州女人的服侍。

    可能是因为洗过澡,心情愉快地缘故,他即便是看到了范文程那张可以随时接受拳头问候的脸,也没有冲动,而是面对朝阳深吸了一口气道:“红日初升,正是青龙飞天的时候。”

    范文程笑眯眯的道:“确实如亨九先生所言,离开昏悖的朱由检,来到我大清,正是先生困龙升天的时候了。”

    没有从范文程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洪承畴立刻就对这个汉奸一点兴趣都没有了,拂动一下衣袖,瞅着范文程道:“这就是文正公留下来的家风?”

    说罢,也不管范文程难看的脸色,哈哈大笑一声就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他本就是一个忙碌的人,难得有一段闲暇时光,就想把这些年的所思所想记录下来。

    回到房子里,就铺开纸张奋笔疾。

    范文程站在窗外等待了许久,见洪承畴确实已经沉浸到文字之中,便恨恨的去见黄台吉了。

    进去的时候,黄台吉正仰面朝天躺在椅子上,由一个建州女子用竹管给他清洗鼻腔,最近他的鼻子流血流的很厉害,每日都要清洗,湿润一下鼻子才能好过一些。

    范文程安静的等着侍女处理完这些事,见黄台吉擦了脸,吃力的坐起来,这才弯弯腰恭敬地等着黄台吉问话。

    黄台吉丢下手里的热毛巾看了范文程一眼道:“洪承畴肯降吗?”

    范文程连忙道:“目前没有投降的苗头。”

    黄台吉端起牛乳喝了一口道:“那就继续吧,如果他现在就降了,朕反而有些看不起他。”

    范文程嘿嘿笑道:“现在只是矜持罢了,如果洪承畴不愿意投降,他**的机会多的是,自从进入我大清军营之后,他先是酣睡了两日,今天刚刚吃过早饭,他就要求沐浴。

    奴才看了,他还是那么注意仪表,不论是胡须,还是衣衫都整理的一丝不苟,这绝非一个心存死志的人的行为。

    更何况,此人回到房间就开始奋笔疾,写的却不是什么绝命诗,告别词,反而是他这些年统御大军的得失,这是要著立传啊。

    通过以上种种行为来看,奴才可以肯定的说,洪承畴没有死志!

    只要再给奴才一段时间,定能让他回心转意,到时候陛下只需稍加笼络,不难收服不了此人。”

    黄台吉点点头道:“找到洪承畴的弱点,然后击溃他。”

    范文程答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黄台吉一人,他茫然的看着天花板,最后喃喃自语道:“天就要变了,这些变化对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好,我们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

    我在向山海关进军,李洪基正在向山东进军……而张秉忠完全成了云昭用绳子牵着的一头恶犬,这头恶犬如今正在为云昭驱赶那些他不喜欢的人……

    多尔衮啊,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还在为昔日的一些仇怨跟我争斗,我一次次的饶恕你,你却死不悔改,你让我该如何处置你呢?”

    多尔衮此时正安静的坐在营帐里吃饭。

    他的一条臂膀断了,肋部也受到重击,这让他的吃饭过程变得比平日漫长。

    不过,想要养好身体,一定要吃饭,还要多吃,唯有如此才能让他熬过这一段痛苦的时光。

    此次与洪承畴作战,损失最大的就是他多尔衮,正白旗的指挥权又被收回去了,多铎的镶白旗也被拿走了四个牛录,一向与他交好的岳托,杜度,第一次确凿无误的向他发出了不满之意。

    多尔衮曾经想过无数个办法想要脱离这个困境,可惜,都被自己的兄长黄台吉给悄无声息的化解了。

    在政治上,多尔衮痛苦的发现,自己并非黄台吉的对手。

    以前的时候,他认为云昭才是大清最可怕的对手,大清做出的每一个决断都必须以云昭为第一目标。

    可是现在,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让云昭高兴地事情,并没有做任何削弱云昭实力的举动。

    在大清国中,没有人比他多尔衮更加了解蓝田的强大了。

    这些年中,范文程等汉臣一直在忙收集蓝天讯息的事情,不论是政治,军事,经济,民生,商贸,民心的记录大清国都知道的非常详实。

    多尔衮甚至还使用了蓝田县常用的数据对比法来衡量大清国与蓝田之间的差别。

    对比之后,多尔衮彻夜难眠。

    早在两年前,他就肯定的认为,蓝田必将取代大明朝!

    且不可逆转!

    在他看来,大清国如果想要在以后的时光中抵御蓝田的进攻,那么,从现在起就要对大明全力发起进攻,但是,这种进攻的目标绝对不能是大明的京城。

    同时,进军的目的在于劫掠而不在于占领。

    因为,占领大明的土地,对大清国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此时此刻,对大清最有用的东西永远都是物资,粮食,工匠!

    除此无他!

    在沉默中多尔衮吃完了饭,他丢开拐杖,强忍着痛楚来到了洪承畴的房间。

    洪承畴对于多尔衮的到来视而不见,继续写自己心中所想。

    “《残县人少地荒钱粮骤无所出泣吁破格重免以俟生聚事揭》?亨九先生如今身陷囹圄,依旧忠瑾国事,可敬可佩。”

    多尔衮看了洪承畴的文章之后,笑吟吟的打断了正在写的洪承畴。

    洪承畴从多尔衮手中取过文,放在桌案上道:“这是给吾皇的奏章,你看了不合适。”

    “崇祯看似勤政,实则暴虐而无常,看似勤俭,却靡费无方,这样的帝王也值得亨九先生这样的大才为之效命吗?”

    洪承畴笑道:“皇帝是谁不重要,就算是拉一条狗坐在皇位上,这也不妨碍我洪承畴对他跪拜,对他尽忠,毕竟那是我的皇帝。”

    多尔衮大笑道:“你的狗皇帝就要坐不住江山了,我听闻大明出了一头野猪精,颇有侵吞天下之志。”

    洪承畴呵呵笑道:“一鸡死一鸡鸣,这在大明这片国土上不稀,倒是你们这些异族人,只要死了,那就真的成了历史,我们这些好学的人想要知道你们,也只能从史上找到寥寥数句话……

    随着新的历史被大明人创造,你们的故事就不那么重要了,最终会被扫进故纸堆。”

    多尔衮点点头道:“胡人无百年之国运,这句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你以为大清也会如此吗?”

    洪承畴哈哈大笑道:“这句话可不是凭空出来的,而是从史上总结出来的,但凡是胡人‘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倏忽之间,天地便会变色,太不稳定了。

    即便是强大如蒙元者,也不过是一世之雄,待到我大明太祖皇帝振臂一呼,蒙元安在哉?”

    多尔衮沉默片刻悠悠的道:“你为何不死?”

    洪承畴哈哈大笑道:“洪氏《正气歌》未出,此时要是死掉,岂不是太亏了?”

    多尔衮笑着摇头道:“你没有死的愿望。”

    洪承畴点点头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能不死就不要死,没办法的时候再死也不算愧对爹娘生我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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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8 21:05 | 只看该作者

    被黄台吉逼着去送死的多尔衮全身裹着伤巾,亲临前线指挥建州人攻城。

    洪承畴的大炮没有伤害到多尔衮,黄台吉的床弩却差点要了多尔衮的性命,如果不是他的亲卫做肉盾挡住那些可怕的床弩,多尔衮早就死掉了。

    即便是如此,多尔衮也身受重伤,折断了一条臂膀。

    真正死在阴谋下的人只有杨国柱跟两名明军,以及多尔衮的侍卫长。

    如果不是吴三桂参与了多铎截杀曹变蛟的消息传入黄台吉的耳朵,黄台吉还准备让多尔衮继续去说服洪承畴投降。

    在黄台吉看来,汉臣其实很好用,只不过,现有的汉臣如范文程,宁完我,尚可喜这些人的才能太低,无法帮助他制定一套行之有效的官僚系统。

    如果洪承畴这种真正有才能的汉臣可以投降,他的弘文馆中就算是有了一个真正的主心骨,可以按照他的意志为大清国打造出一套可以流传万世的政体。

    野人国家可以取胜于一时,却无法永远取胜,所谓的‘胡人无百年之国运’的说辞,博览群的黄台吉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因此,他对洪承畴这种汉人中的精英,非常的渴望。

    现在,多尔衮在攻城,却受命不得杀死洪承畴!

    也就是如此,每当杏山堡要被建州人攻破的时候,洪承畴就会及时的出现在最危急的地方,只要他过去了,最危急的地方就没了弩箭,没了炮弹,甚至没了敌军。

    洪承畴身先士卒,毫不怕死的模样极大的激励了明军将士,在主帅的激励下,他们也毫无畏惧的在作战,只是,他们没有发现,他们的主帅哪怕站在城头如同箭靶子一般,也没有半点事情。

    而他们,只要稍微露头,就会招来密集的箭雨,枪子,甚至是石弹,弩枪!

    陈东真的绝望了……

    他的左臂已经骨折了,他的肩头中箭了,他的大腿也中了一枪,他的眼睛甚至被石灰弄伤,才用菜油清洗过之后,又跟着洪承畴去了另外一处战场。

    洪承畴的亲兵队长刘况战死了,他的胸口挨了一记石弹,这一弹直接将他的胸腹砸成了一堆碎肉,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来就死掉了。

    洪福无数次的挡在自家老爷身前,都被洪承畴推开,此时的洪承畴只想作战!

    夕阳西下的时候,杏山堡的炮手们将最后一颗炮弹堵在炮筒中,点燃了引线,将火炮尽数炸膛。

    而建州人的军卒,也纷纷爬上了杏山堡的城头。

    洪福跪地哀求洪承畴快走,洪承畴却笑着对包裹的如同粽子一般的陈东,云平道:“你说,县尊会不会相信我?”

    陈东惊叫一声道:“你要投降?”

    洪承畴看着陈东手中的短铳道:“我希望战死。”

    陈东怒道:“建奴根本就不想杀你!”

    洪承畴大笑道:“所以,我要趁着这个可以杀建奴的好机会杀个痛快。”

    “你疯了,这样做最后的下场就是被俘。”

    洪承畴扯下头盔瞅着京城的方向流泪道:“泱泱大明,国祚三百年,总该有一个苏武,有一个文天祥为它献祭……儿郎们……随我杀!”

    陈东冷冷的瞅着洪承畴的背影,抬起来手铳,将要扣动**的时候,洪福挡在他的枪口之前,手铳轰然开动,枪管中的铁砂尽数轰击在洪福的胸口。

    洪福挣扎着双手抓住陈东的手铳艰难的道:“留我家老爷一命。”

    陈东想要甩开洪福,却发现洪承畴已经与一群建奴厮杀在一起势如疯虎。

    他几次三番想要再杀洪承畴一次,却甩不开已经死掉的云福,眼看着建奴潮水一般的涌过来,就对正在厮杀的云平大叫一声道:“我们走。”

    密集的手雷丢了出去,在黑衣人与建奴之间形成了一个不大的空隙,陈东最后看了一眼还在厮杀的洪承畴就,撕心裂肺的大吼一声道:“别让县尊失望!”

    说罢,就带着黑衣人,向东杀开一条血路,滚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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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7 12:11 | 只看该作者
战局对洪承畴来说已经很清晰了。

    多铎此时正在堵截曹变蛟跟张若麟的人马。

    黄台吉,多尔衮留在杏山,想要用俘虏拖住洪承畴,给多铎全歼曹变蛟的机会。

    因此,洪承畴的选择就不多了。

    他如果离开杏山,黄台吉,多尔衮就会滚动前进,最终将他们逼死在笔架山与杏山之间的空地上,至于指望王朴救援友军这种事,洪承畴是不敢指望的,他现在,只希望王朴莫要太快的放弃笔架山。

    洪承畴搬来一把椅子就坐在城头,眼看着建奴将八个俘虏绑在架子上准备开膛破肚摘心的时候,他就下令火炮发动,炸死那些将要遭罪的俘虏。

    此时,洪承畴心静如水。

    吴三桂带着人正在慢慢的撤离杏山,他坐在这里挡着黄台吉就是了,等到吴三桂突然出现在曹变蛟与多铎两军交战的战场上,自己就可以跟黄台吉做最后一战了。

    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活着去蓝田县当青龙,重新活一遍,运气不好,那就战死在这里算了。

    洪福描述的美好生活虽然让洪承畴多少有些心动,只是,当他看到烂糟糟的杨国柱被人抬上来的时候,他就又想死了。

    杨国柱的脑袋被人用树杈支撑着,不让他的脑袋耷拉下来,所以,洪承畴很容易从望远镜里看到怒目圆睁的杨国柱。

    在上一场战争之前,他丢了一只手,现在,他连臂膀都没有了,腿也少了半截,一个身高八尺的魁梧大汉,现如今被人竖在一张门板上,瘦骨嶙峋。

    距离有些远,身体又有一些虚弱,导致洪承畴听不见他的声音,不过,从杨国柱的口型中,洪承畴看出杨国柱喊得两个字是——开炮!

    抬着杨国柱前行的是大明被俘军卒,他们每向城堡前进一步,就有一枝羽箭从背后射过来,羽箭会准确的落在俘虏的后心上,他们前进了十步,就有十个大明俘虏倒在路上。

    一个彪悍的建州骑兵从背后跃马赶来,挥刀之后,一颗首级就冲天而起,俘虏们的双手被捆在背后,脑袋没了就倒在地上,剩下还有脑地的人就继续用肩膀扛着杨国柱继续前行,他们很希望能在自己被杀之前,把他们的将军送到安全的地方。

    这就没办法忍了。

    一个黑衣人掀开地上的草皮冲天而起,准确的落在建奴骑兵的马背上,不等建奴骑兵回过神来,一柄铁刺就刺穿了他的咽喉。

    可是,冒险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在他杀死那个建奴骑兵的时候,十几只羽箭命中他的后背,就这样,他与那个建奴骑兵紧紧拥抱着一起跌落马下。

    陈东对洪承畴的沉默感到不解,这个时候确实到了开炮的时候了。

    “多给吴三桂一点时间。”

    洪承畴依旧对面前的场景无动于衷。

    屠杀,依旧在继续……

    等到明军俘虏少到了无法扛起杨国柱,导致他随着门板一起掉在地上的时候,洪承畴就挥挥手,顿时,就有大嗓门的军卒提着大喇叭向对面喊道:“洪督帅有请多尔衮殿下!”

    声浪滚滚而下,远处的建奴大营并没有动静。

    陈东又不解的问道:“多尔衮会出来?”

    洪承畴嘿嘿笑道:“多尔衮大半不会出来,但是,有黄台吉在,多尔衮很可能会被派出来。”

    陈东道:“多尔衮被派出来了,你准备干什么?”

    洪承畴大笑道:“自然是万炮齐发!”

    陈东皱眉道:“我觉得我们活着的希望越来越小了。”

    洪承畴笑道:“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生死不过是小事耳。”

    陈东摇头道:“我家县尊可不是这么交代我的,他经常告诉我们这些手下人,能活着的时候一定要活,哪怕一时委身于敌都不要紧。

    重点是要记住自己是谁,自己的目标是什么,自己完成任务了没有。”

    洪承畴看着陈东道:“你要是投降了,你们县尊还会信任你?”

    陈东仰面朝天想了一下道:“会信任我的。”

    洪承畴道:“帝王心,海洋深,千根线,一根针,若伏渊之龙,随风之虎,朝如彩云,暮有雷霆,风云变幻在顷刻之间。”

    陈东摇头道:“我家县尊不是,发怒会当场揍人,骂人,坑人,杀人,只要是他认定的自家人,一般不会笑里藏刀,更不会皮里阳秋的暗戳戳的行阴私之举。”

    洪承畴笑道:你真的相信你家县尊是这个样子的?“

    陈东笑道:“当然不是,反正对我们知道的就是这个样子的。”

    洪承畴道:“相信到什么程度?”

    陈东笑眯眯的道:“用我的命相信。”

    洪承畴点点头道:“好,我们就用命来赌一次。”

    陈东瞅着洪承畴道:“你要干什么?”

    洪承畴从椅子上站起来,下了城墙,然后就命军卒打开城堡大门就走了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城头的大嗓门军卒还在大喊——洪督帅有请多尔衮殿下一叙!

    陈东面如土色,不过,他还是咬咬牙跟了上去,县尊要的洪承畴应该是一个意志如钢的人,而不是一个降奴!

    此时,城头上的火炮齐齐的瞄准了洪承畴,而建州人一方的强弩也瞄准了洪承畴。

    洪承畴在城外步履悠闲。

    雨后的杏山草木葱茏,鸟语花香,漫步在其间的洪承畴就是一个春游的士子,观山,赏花,吟哦,偶尔从乱草中拔一颗青草缠绕在指间。

    最后来到杨国柱身边,笑眯眯的问候道:“大帅安否?”

    杨国柱嘴唇哆嗦两下道:“为何不开炮?”

    洪承畴笑道:“有你,有我这样肥美的钓饵,如果不能钓一只恶龙,某家如何能安心?”

    杨国柱悲戚的道:“我们还是败了吗?”

    洪承畴摇头道:“换子而已。”

    杨国柱眼睛睁大了道:“杀敌多少?”

    洪承畴道:“两万!”

    杨国柱无声的大笑了一下道:“前所未有之大胜!”

    洪承畴笑道:“我也这么认为,如果老天肯给我机会,我就算是用换子之法,也能将建奴全部诛杀!”

    杨国柱道:“你没机会了,陛下不会同意。”

    洪承畴点点头道:“吴三桂带着兵马去了,这里只剩下一座空城,我想用这座空城最后博一把。”

    杨国柱笑道:“老夫这副残躯你尽管拿去用。”

    洪承畴眼中厉色一闪,又看着两个残存的明军俘虏道:“苦了你们,愿你们来生投一个好人家!”

    两个明军俘虏怔怔的看了洪承畴片刻,就认命的垂下头,让自己睡得舒服些。

    场子上最紧张的人不是洪承畴,不是杨国柱,也不是两个残存的军卒,而是陈东!

    他的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一会在提防建奴的强弩,一会又看看城头的火炮,如果不是强大的使命感让他的双腿固执的钉在原地,他早就跑路了,蓝田人可没有在有选择的情况下送死的传统。

    过了一阵子,不论是强弩,还是火炮都没有发射,这是好事……可是陈东脑门上的汗水涔涔而下,不一会就湿透了衣衫。

    一阵脚步声传来,陈东艰难的转过头却发现是多尔衮。

    正在跟杨国柱聊天的洪承畴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多尔衮,笑着拱手道:“你到底还是来了。”

    多尔衮的脚步轻扬,缓缓地来到洪承畴身边道:“你要投降吗?”

    洪承畴摇头道:“不降!”

    多尔衮警惕的瞅着城头的火炮道:“你是要**?”

    洪承畴摇头道:“我已经没有用处了,原本想**,后来,不管我如何下决心都下不去手,所以,就靠杨国柱给我一点跟你同归于尽的勇气。

    黄泉路上有你陪伴,多少会好一些。”

    多尔衮瞅着洪承畴道:“你壮志未酬,如何肯死?”

    洪承畴将手高高举起笑着道:“只要我的胳膊落下,你我俱成齑粉。”

    多尔衮也抬起手臂道:“只要我的手落下,我的人就会立刻攻城,城破之时,鸡犬不留。”

    洪承畴叹口气道:“我就剩下一些残兵,你连他们都不肯放过吗?你看,他们已经打开了城门,你随时都能进去。”

    多尔衮缓缓向后退两步道:“你又想炸城?”

    洪承畴回头看一眼陈东,就落下了手臂。

    他的手臂才落下,就听城头的火炮响了,与此同时,弩箭破空声以如约而至。

    陈东一个虎跳,抱住洪承畴的腰就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两人的身体倒在地上就陷进地面,才盖上盖子,儿臂粗的弩枪就射穿了盖子,尖锐的枪尖刺破了陈东的肩头,回头看着另外一柄近在咫尺的枪尖,陈东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火炮声连绵不绝,弩箭凄厉的破空声也声声入耳。

    每一声炮弹落地的声音都让陈东心惊胆战,每一声弩枪的尖啸都让陈东心丧若死。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领到的这个破任务,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火炮,弩枪肆虐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才停下来。

    陈东迅速掀开盖子,拖着洪承畴就朝杏山堡就跑,这是唯一的机会,一旦人家重新准备好弩枪之后,就到了他们两人的末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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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7 12:08 | 只看该作者
求死的洪承畴

    洪承畴当让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做,他甚至做好了再娶一个老婆的准备,毕竟只有一个儿子对于将来的洪氏一族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就目前而言,他之所以还在这里坚守,是为了这些追随他的军卒,而不是崇祯皇帝。

    当一个人的想法变得简单的时候,正是做大事的时刻!

    张若麟这种人已经找到了他这个近乎完美的替罪羊,也解脱了——没人愿意留在辽东面对建奴,这是辽东每一个大明将士们的心声。

    自从萨尔浒大战开始直到现在,辽东之战已经进行了二十多年,将近五十万大明好男儿丧命于此,却看不到任何胜利的期望……大家都疲倦了。

    这个时候,应该换一批人来辽东与建奴作战了,比如说,正在蓝田城蠢蠢欲动的李定国。

    对于李定国率领的这支军队,洪承畴还是非常了解的,毕竟,在成立这支军队的时候,云昭曾经询问过他的意见。

    所以,李定国率领的那支军队虽然也是全火器军队,但是,他们的骡马化程度很高,这在一定意义上解决了全火器军队一定缓慢的问题。

    有时候洪承畴总是在想,如果李定国也被分配到他的麾下——辽东之战就应该很好打了。

    他只需要命令这支军队不断地前进,前进,前进就好了……

    困倦至极的洪承畴从梦乡中醒来,先是侧耳倾听了一下外边的动静,很好!

    建奴没有开始进攻杏山大营。

    不过,寂寞感又迅速的涌上心头,他连忙呼唤了一下老仆洪福。

    很快,洪福就端着一盆清水进来伺候他洗漱。

    “相公,再睡一阵吧,现在是辰时,外边又开始下雨了。”

    洪承畴撂下毛巾道:“陈东他们在什么地方?”

    洪福道:“陈东就在左近的营寨里休憩,黑衣人首领云平在守夜。”

    洪承畴道:“别把我们的亲将给隔离开来。”

    洪福笑道:“您的右边就住着刘况。”

    “建奴为何不没有趁着下雨进攻?”

    “吴将军说,建奴也是在一天半的时间里奔跑了八十里路,他们也需要休息。”

    洪承畴瞅着架子上的甲胄,微微叹息一声道:“我一介文臣,披甲的时间远比穿文袍的时候为多。”

    洪福一边帮助洪承畴着甲一边道:“蓝田那边猛将如云,相公以后就不用披甲,坐在政事堂里就能治理天下了。”

    洪承畴苦笑一声道:“你想多了,云昭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大的代价,不可能让我稳坐政事堂的,云昭切割西南的行为已经很明显了,就等着我去给他平天下呢。”

    洪福笑眯眯的道:“相公本就是了不得的人,受重用是应该的,只要相公把这些将士们平安的送到山海关,相公也就该功成身退了。

    到时候啊,老奴把老夫人跟二老爷接回蓝田县,留下洪寿这条老狗看守老家,顺便照顾一下家里的海上贸易。

    等天下太平之后,相公在朝为官,大公子在关内为官,二老爷回老家操持家务,咱们家这不就安定了吗?”

    洪承畴勒一下束甲丝绦诧异的道:“你说我们家的海上贸易?”

    洪福殷勤的用袖子擦拭掉甲胄上的一道泥点子笑眯眯的道:“老奴以前给家里置办了很多田土,后来听说蓝田不准一家拥有千亩以上的良田。

    就给洪寿去了信,让他卖掉家里多余的田土,凑一些银钱,去找孙传庭相公,给家里买两条船,专门买卖丝绸,瓷器去海外买卖……”

    对于洪福跟洪寿两个老家人,洪承畴还是极度相信的,就是这两个老仆,这些年若不是这两个老仆四处奔走,洪氏不可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挎上宝剑之后,洪承畴就离开了帅帐,此时,帐外黑漆漆的,只有一些气死风灯如同鬼火一般在风雨中摇曳。

    在更高的刁斗上,两道亮晃晃的光柱在交替巡梭,扫视着杏山城堡外的空地。

    这种聚光灯原本是蓝田军中的装备,里面放置一盏粗大的牛油蜡烛,在蜡烛的后面放置一块凹型玻璃明镜,这样一来就有了一面可以不惧风雨,却能将亮光照射很远的好东西。

    洪承畴昨日归来的时候疲惫若死,还没有好好地巡视过杏山,于是,在亲将们的陪同下,他开始巡视大营。

    天亮的时候,洪承畴踩着泥水巡视完毕了大营,而小雨依旧没有停。

    就在他准备回帅帐休息的时候,四个军卒抬着一面简易担架从营寨外匆匆走了进来,洪承畴看去,心里顿时咯噔响了一声。

    担架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大明军卒,他的四肢都被木刺牢牢地钉在担架上,肋部还有一道翻卷的伤口,伤口处已经被雨水泡的发白,见不到一丝血色。

    洪承畴探手摸一下年轻军卒的脉搏,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在他的怀里,露出来半截油纸包,亲将头子刘况取出油纸包,打开之后将里面的一张写满了字的丝绢递给了洪承畴。

    洪承畴看完丝绢上的字之后就对刘况道:“出营寨,外边还有七个手足。”

    刘况带着人匆匆的出去了,不到半个时辰,果然抬回来七个简易担架。

    这七个人同样被雨水浇了一个晚上,其中六个军卒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只剩下一个军卒还努力的睁大了眼睛,痛苦的呼吸着。

    “督帅,救我……”

    军卒看到洪承畴的那一刻,精神似乎松懈了下来,低声呼唤一声,脑袋一歪,就寂然无声。

    洪承畴的喉咙里发出怪的咕隆咕隆的声音,似乎有一口痰堵在嗓子眼里,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最终,一缕鲜血从嘴角流淌出来,两道泪水也落在他乱糟糟的胡须上。

    他回到帅帐,匆匆的在一张丝绢上写了一封信,就交给刘况,命他将这封帛绑在箭上送去建州人的营地。

    吴三桂匆匆进帐,瞅着刘况手里的帛对洪承畴道:“督帅,末将能否一观?”

    洪承畴无力地点点头,吴三桂看过之后,把帛交给刘况低声对洪承畴道:“督帅,用金银换回被俘将士,这不可行。”

    洪承畴沉声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吴三桂道:“督帅一向果决,今日怎么就有了妇人之仁?”

    洪承畴咬着牙道:“如果不救这些人,以后将无人再为我们断后。”

    吴三桂摇头道:“当兵吃粮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一个营生,死了算他背风,被人活捉就算是死了,不能为这些已经死掉的人,害了我们这些活着人,只要是当兵的,这个道理不用说明白。”

    洪承畴苦笑道:“你说的话我岂能不明白,只是觉得不做些什么事情,实在是难以释怀。”

    吴三桂嘿嘿笑道:“也罢,花些钱财买个心安也是一个办法。”

    中午时分,小雨终于停止了。

    一轮红日像是从清水中洗濯过一般红艳艳的挂在天山。

    就在距离城寨五十丈外,建州人在那里立起来了十余个高大的木架。

    几十个嗓门巨大的明人在阵前不断地大吼。

    “洪承畴,投降!”

    “洪承畴,你要死,别连累兄弟!”

    “明军弟兄们,我们已经包围了杏山,快投降!”

    “兄弟投降啊,别给当官的卖命了,洪承畴今早给我们写信,要把你们卖个好价钱呢……”

    吴三桂瞅了一眼那些不断叫嚣的叛徒,直接对营寨上的炮手们道:“开炮!”

    随即,城头的大炮就轰轰轰的响了起来,那几十个叛徒居然没有一个逃跑的,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原地,被大炮肆虐成一堆碎肉。

    洪承畴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叹口气道:“这些话不是他们喊得,是藏在地下的人喊的。”

    吴三桂沉默不语。

    很快,城外的建州人就开始大笑,他们的笑声极其嚣张。

    吴三桂抬头瞅瞅天上的红日道:“我出城厮杀一阵。”

    洪承畴道:“那就是中计了,建奴之所以没有连夜进攻,其实是在等尚可喜他们,此时,他们也有火炮了,你一旦出城,正好中计。”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留在杏山?”

    洪承畴道:“如果不能打掉建奴的锋锐,我们的后退就毫无意义,即便是退到山海关,跟杏山又有什么区别?”

    吴三桂怒道:“建奴却不来攻!”

    洪承畴笑道:“你该去救援曹变蛟了。”

    吴三桂皱眉道:“救援曹变蛟?”

    洪承畴笑道:“现在就去,只要我还在杏山,建奴就不会去追你。”

    吴三桂道:“我走了,督帅您麾下可就没多少人了。”

    洪承畴长吸一口气道:“不但你要走,凡是我麾下,父子俱在军中的,儿子随你走,兄弟俱在军中的,弟弟随你走,家中独子的跟你走。”

    吴三桂吃了一惊道:“这如何使得?”

    洪承畴叹口气道:“我回不去了,那就战死在杏山吧。”

    “这如何使得?”

    “杨国柱能留下,本官为何就不能留下?”

    “这如何使得?”

    “使得,使得啊,吴三桂,我把能给你的人都给你了,记住了,守住山海关,不许建奴过关一步,守住了山海关,你吴三桂将来的下场无论如何都不会太坏。

    守不住山海关——万事俱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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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7 12:05 | 只看该作者

    大明兵部职方司郎中张若麟高坐在大堂上瞅着面色铁青的曹变蛟慢条斯理的道:“洪承畴逃离松山,曹将军应该明白这一逃,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罪过。”

    曹变蛟道:“松山已经被建奴四面包围,督帅若不早日突围,恐有全军覆没之忧。”

    张若麟冷笑一声道:“若他听我之言,早早在锦州城下与建奴决战,如何会有现在的凋敝局面。”

    曹变蛟瞅着张若麟道:“若不是督帅早一步撤离锦州,将会面临祖大寿的反噬。”

    张若麟道:“洪承畴若是不退兵,祖大寿如何会投降?”

    曹变蛟起身道:“郎中不妨再次安坐,曹某这就出兵迎接督帅。”

    张若麟厉声道:“曹总兵难道就不为你的妻儿老小操心一下吗?”

    曹变蛟大怒道:“曹某一心为国,难道也保不住家小吗?”

    张若麟道:“若曹总兵安坐在杏山大营,家小自然无恙,若总兵起兵迎接洪承畴,必有祸加身。”

    曹变蛟呆滞的坐在椅子上我无力地道:“云昭,李洪基,张秉忠肆虐天下,建奴屡屡叩边,我们今天丢一城,明日丢一县……

    张朗中,曹变蛟累了,只希望这一战之后能告老还乡。”

    张若麟道:“你若能按照本官的谋划走,保你安然无恙。”

    曹变蛟苦笑道:“厮杀汉的命贱,听郎中的便是。”

    说完话,就径直去了后账,原本高大魁梧的身材在这一刻佝偻着,没有半分生气。

    张若麟见状长叹一声道:“别怪我,洪承畴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我们这些人不能给他陪葬。”

    就在此时,一个满身泥水的斥候匆匆来报:“洪承畴大军已经低近杏山,前锋吴三桂要求入杏山大营。”

    “准了。”

    张若麟淡淡的回答一声有对帐下军官道:“吴三桂进寨之后,命他来见我。”

    对吴三桂来说,天下最远的距离便是从松山到杏山之间的八十里地。

    才进杏山营寨就大声道:“曹总兵何在?速速前往接应督帅。”

    喊了好几声,却没有人回应,正要再喊的时候,就看见张若麟从木头房子里走出来,背着手查看疲惫至极的关宁铁骑。

    “将军还能再战吗?”

    听张若麟这样说,吴三桂的瞳孔都在一瞬间变大了,他上下打量一下自己,然后指着自己破破烂烂的身体道:“张郎中认为吴三桂还能再战吗?”

    张若麟背着手道:“吴将军勇冠三军,如今也精疲力竭,不知洪都督还有再战之力吗?”

    吴三桂皱眉道:“张郎中,吴某乃是粗野武人,若有什么话,还请张郎中明言!”

    张若麟道:“锦州、铁场、大凌河、锦安、右屯卫、团山、镇宁、镇远、镇安、镇静、镇边、大清堡、大康堡、镇武堡、壮镇堡、闾阳驿、十三山驿、小凌河、松山、共计十九处堡垒尽数丢失。

    洪督帅还能夺回来吗?”

    吴三桂怒眼圆睁道:“张郎中何出此言?当初不是你逼迫洪帅救援锦州的吗?”

    张若麟怒道:“我是希望救援锦州,可没有让你们丢掉锦州,更没有让你们丢掉锦州之后的三百里之地。”

    吴三桂冷笑一声道:“督帅顷刻就到,张郎中可以把这些话跟督帅说,跟我吴三桂这样一个厮杀汉还说不着。”

    张若麟冷笑道:“好,本官自然会去跟洪督帅争一个黑白分明,只是,在我们争执的时候,希望吴将军感念一下陛下对你吴氏一族的隆恩。”

    吴三桂像看死人一样的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张若麟,这样的眼神看的张若麟身体发虚,有些其气急败坏的道:“你待怎样?”

    吴三桂摇摇头道:“我等着看热闹。”

    “放肆!”张若麟勃然大怒。

    吴三桂嘿嘿笑道:“小气,不看便是了。”

    说完,就招呼起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关宁铁骑,召唤来一个交好的杏山守将王欣,将他的人搀扶去了军营,请来军医为众人疗伤。

    王欣见关宁铁骑一干人虽然狼狈,却一个个趾高气扬的,便低声问吴三桂:“如何?”

    吴三桂嘿嘿笑道:“老子攻击了黄台吉,杀了他的正黄旗亲军不少人,若不是多尔衮就在我们身后十余里的地方,我们即便是不要命,也要干掉黄台吉。

    老子还在建奴四面包围的时候,杀透了蒙古人的骑兵大队,斩首不下三千,硬生生的从松山归来,告诉你,这一战,我们杀敌数目不会少于两万。“

    “什么?”王欣吃了一惊。

    吴三桂拍拍王欣的肩膀道:“想要活命,就莫要听那些穷措大的,用松山换取了两万建奴,这买卖怎么算怎么值。”

    “杏山?”

    “嘿嘿,杏山也会一样,督帅准备带着我们回归山海关,走一路打一路,等我们回到山海关,建奴的兵力也就损耗的差不多了。

    到时候,我们在关内重新集结大军,再出关夺回那些土地不算什么大事。”

    “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存?”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张若麟那头猪知道什么,反正死的是我们这些大头兵,不是他们,为了些许颜面,他们才不会在乎我们是怎么死的。”

    “你们要小心,张若麟已经说动了总兵大人,等督帅人马到了杏山,他们就会离开杏山去笔架岭,还要你们顶在最前边。”

    吴三桂闻言,沉默了片刻道:“先给我治伤吧……”

    洪承畴是最后一个走进杏山大营的人。

    他远远就看见了背着手站在大营里的张若麟,并没有理会这个人,而是继续瞅着自己的部属走进杏山大营。

    眼看着最后一匹骡马拉着的爬犁走进大营之后,他这才下令关闭大营。

    “洪帅,下官有话要说!”

    张若麟站在一丈开外悲愤的冲着洪承畴大喊大叫。

    洪承畴抬眼阴鸷的看了张若麟一眼道:“闭上你的嘴,再敢多说一个字,本帅即刻将你分尸!”

    张若麟见洪承畴须发虬张的模样,嘴巴蠕动了几下,终究不敢再说一个字,他觉得一旦自己再次激怒了洪承畴,分尸这种事有很大的可能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所以,他朝洪承畴抱抱拳就转身离开了。

    检查过伤兵营之后,洪承畴就坐在中军大帐中,一口口的啜饮着茶水,一言不发。

    直到现在,曹变蛟都没有露面,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建奴大营也随着他们来到了杏山,就在十里以外驻扎。

    此时的场面与松山毫无二致。

    陈东抱着胳膊站在营帐角落里,也不说话。

    洪承畴终于把杯子里的水喝光了,却没有人给他续水,就把杯子递给陈东道:“倒水。”

    陈东从自己的水壶里倒出一杯水重新递给洪承畴。

    洪承畴如同水牛一般一口就把杯子里的水喝的干干净净。

    “我的麻烦来了。”

    洪承畴低声道。

    陈东笑道:“张若麟这种人经常会出现在你们军中吗?”

    洪承畴笑道:“以前更麻烦,军中经常会多出一群太监。”

    陈东听得军帐外有兵马调动的声音,就对洪承畴道:“我记得你才是辽东军中的最高统帅。”

    洪承畴笑道:“再高,也高不过兵部去。”

    陈东怪的道:“兵部可以越过你这个督帅私自调动大军?”

    洪承畴长叹一声道:“这是常有的事情,昔日的卢象升,孙传庭,哪一个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呢?”

    陈东道:“这还打狗屁的仗啊,督帅应该杀了那个人。”

    洪承畴笑眯眯的瞅着陈东道:“我要是把张若麟杀了,只有立刻离开军中,去蓝田。”

    “走啊,这不正好吗?”

    洪承畴长叹一声道:“我舍不得这些将士们……”

    这一次陈东不再怂恿洪承畴马上离开了,换成他,他也不敢丢下这群信任主帅的将士们独自逃生,如果就这样逃了,蓝田未必肯收。

    “这一仗打的好生痛快!”

    洪承畴背靠在椅子上,喟叹一声,居然就这样睡过去了。

    吴三桂看着曹变蛟的一万两千人马离开了杏山大营,制止了部下们的喧嚣,独自走进洪承畴的大帐,见洪承畴在酣睡,就学那个怪的黑衣人站在角落里不做声。

    “曹变蛟就这样走了?”洪承畴的声音在大帐中幽幽响起。

    “张若麟手持兵部文,调走了曹变蛟。”

    洪承畴道:“你去告诉曹变蛟,我们这一路征战,没看见多铎的踪影。”

    吴三桂吃了一惊,抬头看着醒过来的洪承畴道:“多铎在笔架山?”

    洪承畴点点头道:“通报完消息之后,就好生歇息,建奴不会给我们太多的休息时间。”

    “曹变蛟把火炮留下来了。”

    洪承畴点点头道:“我知道,老曹走的不甘心,又没法子不走。”

    “可是多铎……”

    “打一场好了,老曹未必就会输,让张若麟见识一下战场也是好事,这样他就能彻底闭上他的狗嘴了,我们最终还是要回到山海关的。

    陈新甲总是说我们靡费重,等我们到了山海关,靡费就不重了,大明多少能支撑几年。”

    吴三桂看着洪承畴道:“督帅,我们该何去何从?”

    洪承畴惨笑一声道:“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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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7 11:54 | 只看该作者
松山堡炸了。

    方圆不过五里的松山堡在十万斤火药的肆虐下,大地几乎被掀翻。

    火药爆炸后的硝烟还未曾散去,熊熊的大火又开始在松山堡的残骸上燃烧,焦头烂额的费扬古从松山堡逃出来之后,面对多尔衮的呵斥,他一个字都听不见。

    看到战马落在松树上挣扎的场面,多尔衮停止了呵斥费扬古,他开始为三十里外的黄台吉担心,不过,他还是认为先把大炮从松山堡弄出来,毕竟,这样的爆炸,不可能将大炮全部损毁。

    洪承畴将所有的火药都留在了松山堡。

    托蓝田人随便给朝廷买卖火药的福,洪承畴军中缺钱,缺粮,缺战马,甚至缺少衣服,唯独不缺少火药……

    大踏步后退的时候,火炮这东西自然是不能携带的,所以,他下令在炮筒以及火眼里浇灌了铁水之后,这里的火炮就变成了废铁。

    等发现松山堡里的大炮全部成了废铁之后,多尔衮这才带着不多的兵力去追赶洪承畴,此时,距离洪承畴离开松山堡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

    “冲啊,活捉黄台吉,拜将军位!”

    面对黄台吉正黄旗兵马的阻拦,洪承畴放弃了自己的指挥位置,夹杂在大军中向黄台吉的本阵冲锋。

    眼看着部下死伤一地,洪承畴在乱军中大叫。

    他深深地明白,此战如果不能杀掉黄台吉,他即便是回到关内,依旧难逃一死。

    布置了这么长的时间,隐忍了这么长时间,上天待他不薄,终于给了他一个击杀黄台吉的好机会。

    天上,箭如飞蝗,中间,**炮子密集如雨。

    “冲啊,杀掉黄台吉,赏金万两!”

    眼看杨国柱中弹落马,洪承畴咬碎了牙齿,纵马挤开亲卫,拔出宝剑,这一次,他准备亲自上了。

    本就在前线冲杀的吴三桂突然发现洪承畴出现在最前方,痛苦的嚎叫一声,纵马越出本阵,关宁铁骑随着他的背影避开建奴中军的**手,斜刺里一头扎进了建奴侧翼。

    面对明军的疯狂突击,黄台吉的正黄旗一万人正在严阵以待。

    面对突进的洪承畴与吴三桂,建州人这里没有人欢马叫的场面,没有战鼓雷鸣的喧嚷,有的只是战旗随风飘舞的呼呼声和威严肃杀的气氛。

    在满清的黑龙逐日旗帜之下,黄台吉端坐在高高的山丘上举着望远镜看战场。他的周围拥立着二十余员战将和数十名传令兵,山岗四周还有数千护卫军,横着朱缨**,排成整齐的队列面向外侧。

    黄台吉见一彪人马冲进自己的侧翼,很快冲乱了军阵,并急速前进,就对身边的岳托道:“这该是关宁铁骑最后的一点血脉吧?”

    岳托道:“很值得尊敬的对手,不过,今天注定要全部战死在这里了。”

    黄台吉又看看正面同样在突进的洪承畴帅旗道:“洪承畴不是一个刚烈的人,他既然已经窥破了多尔衮的计谋,为何还要孤注一掷?”

    岳托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黄台吉看了一眼低着头看地面的岳托道:“你不敢说?好,我来说,他在赌多尔衮不会立刻从后面夹击他。”

    岳托闭目不言。

    黄台吉擦拭一下鼻子里流出来的一丝血迹,叹口气道:“他赌赢了。”

    说完话,就站起身,整理一下自己的甲胄又对岳托道:“洪承畴以为我当皇帝日久,已经忘记了如何作战,即今天,就让他看看,朕,依旧是那个勇冠三军的黄台吉!

    鳌拜!为我前驱!”

    一个毛发森森宛若黑熊一般的巨汉就越众而出,跳上战马,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带领一彪骑兵直奔洪承畴帅旗出没的地方。

    不等黄台吉出马,岳托与杜度对视一眼,也跳上战马下了山坡。

    见这三个人走了,黄台吉反而不忙了,他重新落座在宽大的椅子上,单手举着望远镜查看战场态势。

    随着这三人带着亲卫进入了战场,原本已经被洪承畴冲击的摇摇欲坠会的战线慢慢的平稳下来。

    洪承畴麾下悍将刘节见部属被建奴击退,集中二十余**手,集中开火之后将阻碍他们前进的两个白甲兵打成蜂窝,遂举着盾牌从小小的山坡上跃起,撞开了一个口子。

    随即,他的部属也纷纷跟进。

    快到山脚之时,在“呜呜”地凄厉响声中,婴儿手臂粗细的弩床箭倾泄而下。被弩床箭击中的大明士卒,无论他们手持什么样的盾牌,无一例外洞穿身体而亡。

    “散开,散开……”刘节拼命大叫,自己率先将盾牌扣在身上倒伏在地。

    进攻的士卒在军官们的叫喊声中散开,建奴的床弩杀伤力大大的降低。

    不过等他们刚刚登上山坡,建奴的羽箭又从天而降。密集、精准的箭羽,使上百明军中箭倒地,剩余的人纷纷开始后退,第一次进攻就这样败退了下来。

    刘节刚刚拔掉插在肩膀上的羽箭,就看到大帅的亲兵队长洪钟从他身边越过,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洪钟从胸口摘下两枚手雷拍他手里,然后继续向小山狂奔。

    在一声号角声响起后,顿时喊杀声四起,建奴的箭石又劈头盖脸地喷射下来。

    洪承畴的两百亲卫,这时在挡箭牌的掩护下接近山脚,而山脚处的明军**手和建奴弓弩手展开对射。

    在他们的掩护下,建奴的弓弩手射击精度大大降低。眼看着就要登上半山腰,无数的黑影从挡箭牌后面站出来,狠狠地将手雷丢上了山头。

    建奴的弓弩手大惊失色,慌忙而退,一时间,火光四起,黑烟滚滚,军旗片片化为灰烬,建奴弓弩手无不被炸得东倒西歪。

    刘节见状,迅速带领部下绕过小山,眼前就是黄台吉营寨外墙栅栏。

    一些手持重武器的军卒,迅速锤击栅栏。

    短短时间之后,长长的栅栏被砸出了一段一段的缺口。双方战士持着刀枪盾牌,挤在缺口处。

    你退我进,反复争夺,混战到一起。在这种决一死战中,一不小心,便有生命危险。龙争虎斗,必有一死。败者倒地,被后来的人反复践踏着,胜者有可能在下一刻也步其后尘。

    “我乃鳌拜!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鳌拜手持狼牙棒居然从栅栏上跳进明军群中,他一面嘶叫,一面挥动狼牙棒将围在缺口处的大明士卒一一砸死。

    鳌拜杀人王的名声在这两年中早就为明军所知,此时明军士卒见他果然如传说一样勇猛异常,在他身前之人无一不被他斩杀,于是纷纷躲避。

    片刻后,大明士卒中有二、三人脱离队列向后逃去,陆续也有人跟着他们逃走……

    一枚手雷在鳌拜的脚下炸响,这个巨熊一般的壮汉,在爆炸之后浑身浴血,却依旧用双手捶着胸口大喊大叫,即便是刘节见状,也不敢向前一步。

    就在刘节准备将另外一枚手雷丢过去的时候,一群建奴军卒却猛地扑上来,四五个人拖着鳌拜就走,另外一群人却向刘节等人冲了过来。

    “敢退者死!”

    刘节挥刀砍死了一个已经丢掉手中**的军卒,自己跨步向前迎战,早在出发之前,督帅就已经说过,夏成德背叛,暴露了松山堡所有的弱点,松山堡守不住了,大家如果想要活着回到关内,只能拼命。

    刘节开始拼命,部下们素来信任刘节,也纷纷跟上,于是一场更加惨烈的战斗开始了。

    混战中,有的使枪,有的使刀,有的使锤,挑、刺、砍、砸,同时上阵,进行着殊死搏斗。

    有的实力悬殊太大,一招决定生死;有的势均力敌,紧紧胶着在一起;有的相互扭打,头破血流也不松手,即使一同跌倒在雪地上翻滚,也死死咬住对手不放;有的两败俱伤,倒在血泊之中,精疲力尽之余,仍然恶狠狠地对视着,想瞅准机会砍上最后一刀,致对方于死地……

    松山之前,战火四起,没了火炮的明军此时在野战中与建奴打了一个难分难舍。

    这不是洪承畴想要的结果,他希望在他大军压上的时候黄台吉会撤退,可是,直到现在,黄台吉的黑龙逐日旗依旧飘扬在不远处。

    洪承畴甚至能从望远镜里看到黄台吉的模样。

    刚刚接到斥候禀报,多尔衮的兵马已经在十里以外了。

    洪承畴将目光落在吃豆子的陈东身上道:“松山与杏山之间的拜尹图、英额尔岱、科尔沁土谢图的人马过来了没有?”

    陈东道:“科尔沁土谢图的人马没来,另外两位也已经到了你的左侧,说句不客气的话,你的运气很好,拜尹图、英额尔岱、这两个人没有挡在你逃往杏山的路途上,他们自作聪明的认为有科尔沁土谢图阻拦,你不会去杏山了。

    所以就埋伏在你唯一的左边道路上。”

    洪承畴大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去杏山,你去为我开路!”

    陈东愣了一下道:“你的仗关我屁事?”

    洪承畴指指依旧在鏖战的大明军卒道:“你觉得县尊会不会这么认为?”

    陈东咆哮一声道:“我们走了,你会死在辽东的。”

    洪承畴嘿嘿笑道:“死就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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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7 11:50 | 只看该作者
洪承畴终于开始了自己痛苦的转战之路!

    当初固守松山的时候,洪承畴就知道自己守不住松山,因此,他做了很多准备,如今,开始按照计划撤离了,他的心情还是很糟糕。

    因为随着松山失守,杏山这个地方更加不适合继续固守,笔架山也是如此。

    在往后退就是宁远了。

    在洪承畴的计划中,宁远也在放弃之列。

    一旦放弃宁远,就证明他这个辽东总督在辽东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失败。

    皇帝不会看他到底杀死了多少建奴,不会看他让黄台吉如何的痛苦,只会看到他丢了辽东……

    在担任辽东总督的两年多时间中,洪承畴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将关外的百姓撤离辽东,搬进山海关以内。

    为此,他与辽东巡抚张春芳的关系极为恶劣。

    一旦大明军队,百姓撤回山海关,就预示着大明失去了——义州、平阳桥、西兴堡、锦州、铁场、大凌河、锦安、右屯卫、团山、镇宁、镇远、镇安、镇静、镇边、大清堡、大康堡、镇武堡、壮镇堡、闾阳驿、十三山驿、小凌河、松山、杏山、牵马岭、戚家堡、正安、锦昌、中安、镇彝、大静、大宁、大平、大安、大定、大茂、大胜、大镇、大福、大兴、盘山驿、鄂拓堡、白土厂、塔山堡、中安堡、双台堡等四十余座城堡。

    这里的每一座城堡都是大明百姓的血汗,或者说是血肉。

    为了征集辽饷……大明从皇帝直到小吏,都背上了骂名。

    为了节省粮饷支援辽东,裁撤驿递逼反了李洪基……

    为了节省粮饷支援辽东,慢待了西北边军逼反了张秉忠……

    辽东——这头吸血猛兽,让原本虚弱的大明王朝从衰弱渐渐病入膏肓。

    谁都知道,如果洪承畴胆敢放弃辽东,迎接他的将会是皇帝高举的屠刀!

    洪承畴现在不怎么在乎了。

    因为他觉得洪承畴要是死掉了,青龙能活着好像也不错,而青龙绝对会为洪承畴报仇的。

    所以,他撤退的极为果决!

    大军才出松山堡,他就一路攻击前进,他仅存的火铳兵在前边开路,而吴三桂与杨国柱则护卫在两侧,尤其是吴三桂的关宁铁骑更是在战场上忽左忽右,仅仅用了半个时辰,就击破了大明降将诺木济和桑阿尔斋组建的防御阵地。

    击溃诺木济和桑阿尔斋之后,洪承畴全军两万三千人,并未转头向杏山,而是继续攻击前进,洪承畴早就从陈东口中得知——黄台吉就在三十里外!

    就在洪承畴的大军刚刚离开松山堡,费扬古的大军就迅速用撞角撞开城门进入了松山堡。

    松山堡内空无一人。

    直到费扬古在洪承畴的白虎节堂内发现被掏空内脏只剩下一张人皮的夏成德的时候,费扬古绝望的大叫了一声,喝令全军退出松山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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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2 10:32 | 只看该作者
云昭三言两语就岔开了话题,獬豸见云昭似乎不愿意谈论这件事,也没有坚持,转而说起他跟洪承畴之间的事情。

    “县尊似乎并不看好洪承畴去辽东?”

    “去辽东,很难有所作为。”

    “这是为何呢?”

    “几十年来,我们与建奴争夺辽东,却屡战屡败,无数的钱粮,无数的精锐投入进去,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就是这些失败让辽东的民心,军心,将心都不在我大明,想要取胜,不是凭借他洪承畴个人的智慧所能达到这个目的的。”

    “既然县尊以为大明在辽东毫无建树,那么,我们如何才能在辽东有所建树呢,难道说,我蓝田大军去了之后就能达成将建奴绞杀在辽东的目的吗?”

    云昭笑道:“我们已经在慢慢绞杀建奴了,蓝田城就是为了封锁艰难西下做的前瞻性准备,等我们的实力再强大一些,我们就能以蓝田城以九边之地为跳板东进了,最后,以绝对优势的兵力一步步碾压建奴的生存地盘,逼迫他们进入朝鲜,最终把他们驱赶进大海。”

    卢象升道:“眼下又如何应对建奴袭扰呢?下官不想再看见建奴屠戮河北,山东百姓了。”

    云昭笑道:“这就是你把洪承畴弄去辽东的意义所在?”

    卢象升笑道:“没错,人人都说洪承畴是一头猛犬,绞杀建奴这匹饿狼可能能力不足,但是,狂吠几声,看家护院还是能顶一阵子的。”

    云昭摇头道:“我就担心我们会失去这头猛犬。”

    卢象升摇头道:“这一次县尊可看错了,此时的洪承畴与多年前的洪承畴有了很大的不同,以前,此人眉宇间缭绕着死气。

    现在,此人生机勃勃,断不会如县尊所言投降建奴。”

    云昭笑道:“他居然把我们之间最私密的谈话告诉你了。”

    卢象升呵呵笑道:“他已经在筹划来蓝田县为官之后如何与老夫结盟了,这般人物只要心中还有一丝希望,哪里肯轻易与建奴决战呢,更不要说让自己深陷绝境之中。”
7#
 楼主| 发表于 2024-7-20 17:57 | 只看该作者
yugongjin 发表于 2024-7-13 17:48
欣赏  需保持,写的不错

于先生,真不是我写的,有这水平,早不上那鸟班了
6#
 楼主| 发表于 2024-7-20 17:56 | 只看该作者
何为大丈夫

    云昭做梦都想获得大明皇帝同意,名正言顺的插手蜀中!

    因为他知道,张秉忠此次入川,还是会在四川所有士绅拿出最后的合作精神面前折戟沉沙。

    失败后的张秉忠还是会逃回湖北,继续跟杨嗣昌进行最后的大决战。

    至于被杨嗣昌祸害之后的蜀中,民生凋敝,官府对这里的统治会衰弱到极点。

    没有经历过张秉忠,李洪基这些贼寇的恶行,没有经历过朝廷匆匆拉起来的雇佣军们的摧残,倔强的蜀中人是不可能感受到蓝田县人的温柔的。

    自己的傻婆娘,还在云阳县一边跟贼寇,乱军,逃兵作战,一边辛辛苦苦招揽流民呢,云昭这里已经拿到了六十万枚银元……

    同时,西安城里的官员吗,士绅,读书人们,终于认识到大明朝的统治在关中这片大地上已经结束了,所以,他们鼓励云昭与李洪基,张秉忠翻脸。形成自己比较温和的统治模式。

    这不难理解,很多地方的好,都是同行衬托出来的。

    皇帝在百姓们已经无可盘剥的状况下开始下令群臣募捐了,口气很生硬,方式很恶劣。

    李洪基在打土豪分田地,土豪如果不肯分田地,起义军就会分他们的身体。

    至于张秉忠……他杀人的方式比较特别。

    相比之下,蓝田县就是人间天堂。

    以前的家财没人惦记,以前的土地也没人惦记,即便是家主犯了错,蓝田县也不会让你家破人亡,就像已经被獬豸处理过的贪官污吏那样,首恶的脑袋保不住这是一定的,贪污的钱财保不住这也是一定的,只要再缴纳一大笔罚款,只要不是当事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事,继续过你的日子就是了。

    昔日蓝田县东乡首富就是这种状况,犯了错,证据确凿,然后就跟自己的管家,帐房一起被正大光明的砍脑袋,他的兄弟要坐十六年的监牢,他的长子被衙役在光天化日抽了五十板子以儆效尤。

    在归还了贪污款项,缴纳了大笔的罚款之后,官府对他们一族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除过,一代人不得为官之外,与蓝田县其余百姓并无二致。

    当年在审判这个案子的时候,全关中乡绅的目光都盯在上面,等到判决生效,处理结束之后,当年,蓝田县所属的乡绅们对商业的投入远远大于对土地的投入。

    现在,只要是蓝田人都明白,在如此低廉的租赁土地价格下,想要在土地上发大财已经完全不可能了,想要过上好日子只能另寻他法。

    李洪基此次诬陷云昭,抹黑云昭虽然看起来用心很是恶毒,对于西安城乃至关中的士绅阶层们来看,这也是一次难得的将问题摆在台面上的机会。

    有钱人在乱世的时候对穷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这种恐惧感就是李洪基,张秉忠一干起义者带来的,过于温和的人是不可能让这些富贵者有畏惧感的。

    既然李洪基他们帮着把这事干了,云昭就觉得自己可以从中温和一下。

    秦王心中的恐惧此生都不可能过去……所以,他这几年生了好多孩子,而且在到处送……这些事云昭都是知道的,他没有阻拦,哪怕他送出去的孩子被人家送回来了,并且向云昭告密了,云昭还是把他的孩子平安的送还给了秦王。

    这让秦王更加的害怕,他不明白,云昭为什么会容忍他这样的行为。

    于是,他就努力的帮助云昭,希望云昭看在他很有用的情况下,能饶他不死。

    其实,云昭最希望的事情是秦王可以逃跑,最好带着全家逃跑,如此一来,占据了西安城十分之一的秦王府以及城外的十万亩土地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了蓝田县的财产。

    虽然直接剥夺是省事的办法,云昭却希望秦王有一日脑袋不对的情况下,拱手送上,即便是送上,也要多送几次,蓝田县才会接纳,并且隆重表彰他这样的行为,以为天下皇族的典范。

    对于别人都恐惧的皇族东山再起的事情,在云昭这里就是一个大笑话,莫要说皇族了,就算是皇帝被改造成平民的事情他不是没见过。

    皇族之所以会倒霉,还不是因为皇族已经被天下人抛弃了的缘故,如果还有人喜欢他们就不会倒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云昭与秦王相谈甚欢,与西安城里的官员们相谈甚欢,与关中络绎不绝赶来的乡绅们相谈甚欢。

    在这次谈话中,云昭明确告知这些人,蓝田县在保护个人私有财产方面秉承的态度是一贯的,只要富人的财产是正大光明的劳动所得,只要有利于关中稳定,关中民生,关中百姓的福祉,就会一贯的坚持下去。

    并鼓励这些富人们,不要做为富不仁的事情,应该积极大胆的站出来,身为富人应当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蓝田县一定不会允许‘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的事情发生。

    鼓励富人们打破昔日的身份壁垒,多多的参与到百姓劳动生活中来,用自己的诚意跟诚心获得百姓们的保护,如此,才是富人们最好的自保方式。

    秦王,以及大明朝的官员们以及各地乡绅们大为感动,也极为振奋,表示一定会为蓝田县的强大,出一份力。

    洪承畴又被罢官了……他如今一半的时间处在高不可攀的官位上,一半的时间被皇帝冷落。

    “这一次又怎么了?”见洪承畴背着手在云昭下班路上装作偶遇,云昭只好提前打招呼。

    “放张秉忠入川的罪名我承担了三成,所以……你知道的。”

    “你这时不是应该去经略辽东了吗?”

    “陛下对我坚持放弃宁锦防线非常的不满,陈新甲也对我非常不满,就举荐了傅宗龙,然后傅宗龙也对宁锦防线非常的不满,所以呢,陛下现在很犹豫,正在考虑要不要用我们两人中的一个,好在保定总督杨文岳现在跳弹的厉害,我上本举荐了杨文岳,傅宗龙也有这个意思。

    不过呢,总的来说,我罢官待用。”

    云昭笑道:“当了辽东督师你有多少人马可用?”

    洪承畴叹口气道:“我的本部人马,与山海关总兵马科,宁远吴三桂两镇兵马,人数不过五万余,你好像一直都不看好我去辽东是吧?”

    云昭点点头道:“我掐指算过,你去辽东之后,常胜将军的美名就要没了,以你的性子,可能干出很丢人的事情。”

    洪承畴点点头道:“丧师辱国?这对一个将军来说不算丢人,乃是兵家常事,不说这些了,我来蓝田县就是来散心的,也只有这里能让我觉得这天下还是太平盛世。”

    云昭笑道:“那就多看些,免得你老是生出大明没救了想法。”

    “我现在,就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求你莫要成第二个张秉忠,或者李洪基,哪怕你要这天下,也不要要的那么残酷,整日里在死人堆里行走,我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云昭叹口气道:“你不能指责我还没有做的事情。”

    “秦王恳求我来找你谈谈,说说他的出路的事情,如果你要秦王府的钱财,土地,他愿意双手奉上,只求你饶过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云昭皱眉道:“感情我这三天说的话都是放屁是吧?

    你以为我蓝田县的一个策略定下来,就可以朝令夕改的吗?”

    洪承畴道:“是谨慎研究过的策略吗?”

    云昭道:“蓝田县的政策从来就没有一条是拍脑袋决定的,在制定政策之前,我们都要进行详细的摸底调查,详尽的采纳众人意见,再衡量利弊,并向前走一步,这才会制定出策略,一般情况下,我们的策略会三年做一次小的调整,五年才会进行一次大的修正。

    这就是你看到我整天无所事事的原因。”

    洪承畴长出一口气道:“我信。”

    “既然相信,就告诉秦王,他一家占据的生产资料太多,对蓝田县的土地改革进展不利,以后一定会修正的,除此之外,我不会对他怎么样,更不会杀了他,更不要说杀他全家了。

    说实话,杀他,我还真的有些看不上。”

    洪承畴连连点头道:“很有道理,你是要睡布木布泰的人,确实不应该把眼光放在一些只知道吃饭的猪身上,猪啊,你知不知道,陈新甲派遣人去找黄台吉和谈了。”

    云昭吃了一惊道:“这么大胆,谁啊?”

    洪承畴叹口气道:“这是一桩很丢人的事情,如果是官员去,我不会这么愤怒,毕竟,这还算是光明正大,陈新甲派了一个瞎眼睛的算卦老人去的。

    临走的时候,还给足了这个算卦的人银两,算是买命钱,猪啊,大明官员连出使满清的勇气都没有了,遥想当年,历朝历代……张骞,苏武……算了,就不羞辱这些先贤了,我们找地方饮酒吧,一醉方休!”

    云昭摇摇头道:“没工夫跟你喝酒,我还要回去帮老婆带儿子呢,你要是难受,就去找獬豸,他应该很喜欢跟你一起喝酒聊天。”

    “大丈夫如何能……”

    不等洪承畴把话说完,云昭就嗤的笑道:“你知道什么,大丈夫重要的是在外边叱咤风云,帅虎狼之师纵横辽东吗,斩奴酋首级剥皮为酒盏,醉了,便枕着奴酋尸体酣睡。

    至于回到了家中,孝敬母亲,怜惜妻子,疼爱幼子,放下手中战刀,拿起菜刀做菜,做羹,如此才是我辈大丈夫本色。

    万万不敢弄成什么‘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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