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温润的流年

一茗知心

                                                                 河水温润的流年

                                                                      文/高延新

       每次回家，我总喜欢到村头的小河边转转，站在石桥上，看河水泛起的涟漪，听河水欢快地歌唱，既是一种幸福的享受，又是平复心情的一种治愈。

       河虽未有名字，却满载着深情。无人知晓其名，故称之为“无名河”，但其恩泽，村民们铭记于心。河水除了灌溉村外上千亩的庄稼地，还供给着村里人的日常用水。由于河道走的是黄河临水，水质甘醇爽口，我记得我们村的胡老三用这河里的水做出的爽口豆腐。村南头的二大爷酿酒也是用的这河里的水。

       这条河是何时所修，我没有打听过。自打我记事起就有了这条河。这里成了我们孩子们放学后的集结地。孩子们到桥下河岸挖那种结块的黏土，这种黏土特别有韧性，是制作娃娃模、泥哨、玩具模型的最佳材料。孩子们放学后，书包一扔，拿着娃娃模就到村东的桥上集合。沿着河道一字排开，顺势而跪，一顿操作猛如虎。挖泥可是技术活，没有铁铲子，我们就找干树杈，揭去外层干泥层，里面藏着的就是最好的黏土，找几片完整干净的杨树叶铺好，然后用干树杈一点点地捣出黏土，放在树叶上，生怕黏土粘上杂质影响使用效果。挖够用，再用土块填好，生怕这“宝贝”被他人发现。

        把挖好的黏土放在桥的栏杆台面上，我们孩子们会偏骑在上面，这样会舒服点，但出于安全考虑，大人多次嘱咐不让这样。一味追求舒服，很容易酿成事故。我记得我们其中真有孩子的鞋子掉进过水中。玩泥巴，首先使出全身的力气把黏土摔打“活”了。就是把黏土摔打成一整块，光滑有光泽有韧性，方便使用。拿出娃娃模，先印上个十个八个再说，然后再相互换着使用，当然由于长时间使用，娃娃模也有损坏的时候，那样就得问清楚从哪里买的，赶紧去买来赔偿。娃娃模上的图案精美，多是动画片或历史古装剧中的人物，我们这些孩童，尤其喜欢那些英勇角色。模子是凹进去的，印出来就是凸出的。我们都会拿出自己感觉最好的进行比赛，看看谁印得最精美。印娃娃模这只是一道开胃菜，接下来是摔响炮，把黏土制作成一个小平碗状，站起来使出大力气往下摔，随着一声清脆的炸响，一个大窟窿就此出现。玩伴就要用他手中的黏土压成薄皮封堵，你来我往，轮番上阵，看看最后谁能把谁手中的黏土赢光。这种拉锯比赛最耗时间，往往不等分出胜负就被父母喊回家吃饭。最后，手中剩余的黏土做成饺子皮一样的飞饼——打水漂。争强好胜的年纪，依然还是比赛，看看谁能打出的水漂又漂亮又多。能带回家的也只有那些印好的娃娃模。不知何时又出现了用泥土制作的口哨，这种口哨可属于高级别的玩具，属于年龄大点的孩子专属，我们小孩子一般不会制作，新奇的物件总能引爆我们孩子的眼球。看着玩伴玩得不亦乐乎，那种羡慕的眼神，恨不得一把抢过来。可又怕挨揍，急得直跺脚。后来慢慢观察研究，也制作出了属于自己的口哨，虽然声音不是那么洪亮，造型不是那么精美，但是那是出自自己的手。再后来我又制作出了圆管形，三角形的口哨，偷偷拿上母亲纳鞋底的麻线，串好挂在脖子上。体育课上拿出来，惹来同学们羡慕的目光。这些口哨晾干后质地坚硬，不易损坏。前些日子，我打扫卫生，有翻出几个，试着吹了下，依然发出清脆的响声。熟悉的声响，仿佛又把我拉回那个以苦作乐的岁月里。烧制娃娃模堪称技术活，我尝试了无数次，却始终未能成功。每次都是趁母亲不注意扔到烧火的灶膛里，等想起来，不是烧裂就是烧花，没有一个完整的。某次不慎被母亲发现，遭到她的斥责。母亲说，要烧得好，还是得去窑厂，那里才是合适的地方。星期六下午，我们几个孩子用布袋子带着百十个娃娃模到了离村子几十公里外的窑厂，到了窑厂也没有找到窑厂的老板，娃娃模也没有烧成。虽有遗憾，不过我们近距离认识了窑厂，也算不虚此行吧。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老家没有山，河沟子成了我们孩子们的集散地。一年四季，除了可以欣赏到同一个地方不同的景色，我们还可以开展一些有趣的活动。开春跟随父亲浇地，下河摸鱼当属最快乐的事情。手拿抄网，把眼睛瞪得溜圆，大鱼小虾难逃我们的魔掌。春天的鱼虾蚌蟹肥美，浇地就会有不小的收获。把鱼带回家，母亲会给我们做一桌子美食。醋焖小鲫鱼，红烧鲤鱼，小鱼咸食，鲫鱼汤，铁锅鲶鱼，黑鱼炖豆腐等等，这些美味可不是天天吃，母亲更不是天天做，食材是有，可那时的家庭条件有限。有时母亲也会把鱼虾送给胡同的左邻右舍，让他们尝尝鲜！当然母亲还捎带上一句，“这是二娃子跟孩子爹浇地从河沟子摸的。”肥美的农家鱼，拉近了邻里间的感情，也让整条胡同亲如一家。我记得邻里间不管谁家改善伙食，大碗小蝶都会分给邻居们，胡同飘香的日子，也是我们孩童们最幸福快乐的日子。

        时间久了，河道有了淤泥。村委会响应办事处号召集体清淤修挖。清淤那年我九岁，父亲到枣庄去打工，那个年代交通很不便利，父亲赶回来是不跟趟了。母亲便加入了清理河道的队伍。根据人口分责任区，身单力薄的母亲干起来活来丝毫不逊色于年轻力壮的男劳力，但人口多，劳动量大，母亲再要强也撑不住。眼看着同组的就要完成任务，再看看我们家，母亲还在泥窝里拼命地挣扎。初秋的天，母亲挥汗如雨，起初还能舞动着铁锨，最后铁锨都拖不出泥窝。眼看着日落西山，母亲着急啊！越是急躁越不出活，我们孩子在岸上心疼母亲，不住地喊母亲。母亲在河沟里也听不见我们说什么！就在这时，同族的几个叔伯把母亲从河道替上来，倔强的母亲此刻也不再倔强，拖着沉重的雨靴上了岸。上岸后的母亲，喝了口凉白开，竟哭了起来。嘴里还骂着父亲，我们孩子明白母亲的酸楚与不易，赶紧用衣袖帮母亲擦泪。母亲把我们孩子抱得很紧。“看到了吧，你们这些叔伯才是亲人！长大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母亲的话，我们孩子们深深记在心里。看着叔伯们挥舞铁锨的身影，我们也在心底植入了一粒感恩的种子。“亲人”两个字又有了深层次的含义。至于我们长大后，见到叔伯们，听到他们的诉求，我跟大哥都是义不容辞，随叫随到。河水不语，亲情难还。每当母亲说起挖沟这件事，似乎心里总是带有愧疚与亏欠。当然，我们记住的不仅仅是叔伯在河沟的身影，还有那还不完的人情账。

       随着邻村塑料拔丝厂的开工，河水受到严重污染，原先清澈见底的小河道臭气熏天。眼看着河道污染越来越严重，父亲愁眉不展。“不能让小河道总是这样病着，再不给它看看病，我们庄稼都要完蛋！”父亲一个人找到了村委会。由于河道流经多个村，问题解决起来也是一件麻烦事。父亲多次跑村委，得到答复就是“等”。一连多日，父亲跑这跑那，问题依然得不到解决。心急的父亲联络村里的主事者准备到县里去反映问题。三轮车还没启动，镇上来人了，把父亲一伙叫到办事处，说问题已经解决，河道已经不再受到污染，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那些时日，父亲每天都会沿着小河道走走看看，看看水质的变化，当看到小河道有了清澈的活水，有了鱼虾的身影，父亲这才放宽了心。那年，地里浇了受污染的河水，玉米几乎颗粒无收，办事处按照损失进行了赔偿，白白劳动了一季度。还好，父亲他们一伙人的坚持，让小河道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当然父亲也得罪了一些人。我问父亲当年处理这件事，他后不后悔。父亲说没有什么后悔的，小河道清澈见底这是为子孙后代谋幸福，再有污染的他还义无反顾地去举报上诉。父亲的刚正不阿，我跟大哥深受其影响。人心要像河水一样清澈，一旦有了污浊，就像污染的河道一样，臭气熏天。

       父亲的说与做，为我们的成长做了榜样。从河道的治理上，父亲积极建言献策，义务奉献。有一年，黄河水被调度过来，由于放置水泵的位置非常有限，外加垄沟承载水流量有限，眼看着咆哮而来的河水汇入徒骇河，实属可惜，父亲看在眼里，心疼不已。这可难坏了父亲和一群人，他们经过深思熟虑，最后达成一致意见，决定这一季先将就浇完，然后再开始研究用水的问题。庄稼都浇完了，河道也见了底。父亲召集小队的管事人一起商量对策。有的建议建隔离带，有的提出从长远考虑建个水闸，但考虑到眼下的经济状况，费用太高。那几天，父亲晚饭后，就找小队的队员谈心，听取大家的意见。经过多日的走访了解，大多数队员还是建议修水闸。目标定了，父亲和一伙人开始分工张罗，筹集资金，招呼劳力。兴修水利，利国利民。他们买石头，购水泥，尽量用人力代替机械。为了准备工具，父亲在家里办起了铁匠铺，叮叮当当数月。为了筹备最后的资金，父亲瞒着母亲牵着两只有孕的山羊低价卖掉，母亲为此还埋怨父亲。父亲又能说什么呢，那可是秋后准备用来买农资的钱。那几天母亲不跟父亲说话，父亲让我们几个孩子多跟母亲谈谈心。人心齐，泰山移。水闸建好了，父亲却病倒了。完工那天，村主任还特意从镇上请来了照相师傅，可父亲没有出现在照片中。我多次问父亲遗憾不遗憾，父亲说相片里有他没他都一样，只要乡亲们心里有他就很满足。有了水闸，再浇地，人能沉住气，庄稼也能喝个饱。现在水闸依然发挥着巨大作用。

       时至今日，我依然喜欢陪着父母沿着河道走走，看河水平静地流淌，听河水欢快地歌唱，这像极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河水滋润的日子里，也记录下了我们一家的故事。尤其是父母的言行举止，在我们的成长道路上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流年似水，经历过才起了故事；岁月如歌，动情过才懂得感恩。

       小河水流越清澈，我们的生活才更幸福。因为我们都有一颗感恩的心，一份清澈的爱。

于文华

坐沙发拜读文友新作。河水和乡村生活鲜活而生动。描述真切，亲切感人的文字……问好！

一茗知心

于文华 发表于 2024-10-15 12:20
坐沙发拜读文友新作。河水和乡村生活鲜活而生动。描述真切，亲切感人的文字……问好！

感谢老师，请多多批评指导！

高迎春

家乡的小河，虽然无名，却是滋润大地的母亲河。村民用它灌溉土地，孩子们在河边嬉戏，构成了一幅幅鲜活的生活画面。

一茗知心

高迎春 发表于 2024-10-16 05:04
家乡的小河，虽然无名，却是滋润大地的母亲河。村民用它灌溉土地，孩子们在河边嬉戏，构成了一幅幅鲜活的生 ...

感谢高老师点评，文章还是浅，还需进一步学习！

Zbao123

欣赏高老师大作。这种论坛，好多年没见到了，很亲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