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开在秋日里

一茗知心

2024-11-22 00:56:38

                                                                                   菊花开在秋日里


                                                                                      作者：高延新






        秋天，我特别钟情于家门口那几盆菊花。随着秋意的渐浓，菊花绽放得愈发浓艳，香气也更加芬芳。它们仿佛是秋天的使者，为这个季节增添了一抹独特的色彩。


       我对菊花的喜爱，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表姐的影响。表姐自幼患有先天性眼疾，虽然她每天都随着光线的升起而醒来，但她的世界却是一片黑暗。然而，表姐的听觉和嗅觉异常敏锐。每当深秋时节，菊花盛开，满院弥漫着花香，那便是表姐最快乐的时光。她会让我牵着她的手去“赏”花。虽然我并不情愿与她为伴，但作为弟弟，我不敢违抗。表姐紧紧抓住我的衣角，生怕我离她而去。我的秋衣被她拉扯得变形，但我的内心却充满了惆怅，担心被同龄人看见，成为他们嘲笑的对象。每年菊花飘香的季节，舅舅都会用一年的积蓄带表姐去大城市治疗眼疾。五六年的奔波，成为了她眼中最明亮的希望。表姐的内心逐渐打开，她的眼睛也渐渐感受到了一丝光亮。
“表姐的眼睛能看到了！表姐能看到新的世界了！”我清楚地记得，这是舅舅从大城市回来时带给我最好的消息。我和表弟拉着表姐的手，在庭院里欢腾起来。表姐的眼睛，就像秋天的菊花，在风霜中摇曳，绽放着不屈的光芒。她的眼疾，就像秋日里突如其来的寒霜，给她的世界带来了一丝凉意，却也让她的生命更加坚韧。当阳光普照，温暖了每一个角落。


       姥姥特别疼爱表姐，每当掀开锅盖，盛出的第一碗饭总是给表姐的，这是姥姥的特权。我们这些调皮的孩子虽然不满，但都害怕姥姥手中的烧火棍。表姐端着大白碗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有意避开姥姥的视线。我和表弟馋得直流口水，表姐用筷子在碗里扒拉着，找出我们爱吃的菜段，小心翼翼地送到我们嘴里。“快吃，快吃！”她轻声说着。一碗饭，我和表弟几乎吃光了三分之二。等姥姥忙完来看，还以为是表姐把饭都吃光了。那段时间，我和表弟对表姐言听计从，只要是安排给表姐做的事情，我们都会争先恐后地去做。“你姐现在是病号，你们两个要好好照顾她！”姥姥指着表姐对我们说。那段时间，我和表弟就是表姐的左膀右臂，形影不离。当然，我们更是为了表姐碗里那一口口香甜的菜段。


       我和表弟走进了校园，表姐没有了玩伴，她又重新回到了孤独。姥姥怕表姐自己出去不放心，叮嘱她不要远行。同龄的孩子嫌弃她，不喜欢与她玩耍，表姐每天就在门口的沙堆里挑拣石头，与它们对话，与它们游戏。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她甚至把其中两块石头当作我和表弟，每天自言自语地扮演多个角色。日升日落，沙堆成了表姐的“根据地”。由于长时间的把玩，这些石头被包浆，仿佛有了灵气，带上了光泽。这些石头是表姐渴望的陪伴，是她孤独世界中的一抹温暖。然而，我和表弟的一次恶作剧，偷走了她的小石头，扔进了河里。表姐痛哭了好几天，到处寻找她心爱的小石头。在我们眼里再普通不过的小石头，表姐却视如珍宝，小小石头里蕴含着我们无法理解的深情。为了不让表姐伤心，我和表弟又找了一些给她，但她摸了一下，送到眼睛边又看了看，说不是她的，赌气地扔到一边。那几日，表姐不出门，整天关在屋里，家人怕她抑郁，让我和表弟向她道歉。我和表弟尝试了多种方法，但都无法让表姐开心。我们悔不当初，成了彻头彻尾的罪人。


       我们上了初中，再去姥姥家就不那么频繁了，从一周到半月，再到后来的一个月。日久生情，再见到表姐，那种亲切感直接拉满。表姐把我们拉到跟前，从两个大布口袋里掏出糖果分给我们。看着皱皱巴巴的包装纸，再看看包装纸上模糊的字码，这些糖果显然被表姐珍藏了很久，她天天带在布口袋里，却不舍得吃。她盼着我们来，把这些带有体温的糖果留给我们。她对我们的爱，就像秋天的菊花，即使在凋零的边缘，也要把最美的花献给世界。她的爱，是那么纯粹，那么深沉，让我们感到温暖，也让我们感到羞愧。后来，表姐交了一个挚友，同村一位瘫痪的女孩子，她们天天约在一起，谈天说地，非常快乐。我曾去表姐的朋友家喊过她。那个女孩和表姐的遭遇非常相似，这也是她们能玩在一起的重要原因。没办法，人性的丑恶就是这样。在完美的世界里，如果你有了缺陷，那你就会被看作另类，必定受到多数人的冷眼与打压。全村2000多口人，只有她是表姐无话不谈的朋友，是她孤独世界中的一束光。她们之间的友情，超越了身体的局限，超越了世俗的眼光，是那么真挚，那么动人。


       菊花开在秋日里，表姐的人格魅力打动了我的心。于我而言，自己都无知地对待表姐，更何况别人呢？表姐用一份信仰与追求积极应对生活中的苦难和挑战，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生活中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障碍。只要我们有勇气面对，有决心克服，就一定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就像秋天的菊花，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刻，也能绽放出最美丽的光彩。往后的日子，表姐变得更加阳光了，落脚有力，走路带风。气质的提升，也让表姐有了更多的追求。赶集，去超市，表姐自信地迈出了第一步。面对他人的指手画脚，冷眼相待，表姐总是哈哈一笑。虽然眼睛看不清，那就用心看；虽然行动迟缓，那就走得脚踏实地，稳稳当当。运气都是给自信认真生活的人。表姐这几年的转变，他人看在眼里。到了出嫁的年龄，登门提亲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但表姐也是明白人，自身的条件摆在这里，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才行。经过他人撮合，表姐也如愿找到了自己的白马王子。没错，对方也是残疾人，心地善良，对表姐疼爱百倍。婚后两人恩爱，儿女双全，家庭幸福。起初我们并不看好表姐的婚姻，但表姐用她的爱和耐心，经营出了一个温馨的家。她的丈夫，虽然身体有残疾，但心灵却无比健全。他们的爱情，不是轰轰烈烈，而是细水长流，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前段时间回家，又见到了表姐在学校门口接孩子，表姐不知何时又学会了骑电动车，我赶紧停车上前，表姐起初还没认出我。我喊了“一声姐”，她先是一愣，才喊出我的名字。我握住表姐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并多次提醒她骑三轮一定慢了再慢，贴着路边走。表姐的眼睛，虽然看不真切，但她的心灵，却比任何人都要明亮。她用她的故事，告诉我们：真正的光明，不在于眼睛，而在于心灵。就像秋天的菊花，即使在最寒冷的季节，也能照亮我们的心灵。吃过晚饭，妻子说买点礼品去表姐家走一趟，让我这个常年在外的表弟也联络一下感情。表姐下嫁我们村多年，我也没去过表姐家几趟。正好赶巧在家，去跟表姐拉拉呱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对了，因为表姐特别喜欢秋天里的菊花，我特意去花店买了几盆金丝皇菊，一并送她。让秋季里菊花淡淡的芳香弥漫进她幸福的生活。






作者：高延新，中国林业文联生态作家协会会员，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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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茗知心

看到秋天里的菊花，想起了我的表姐。写出了我心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