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财论坛

 找回密码
 注册
查看: 128|回复: 7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转贴] 市场经济:就是反官商勾结搞垄断!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25-1-6 16:2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杨幺和戴承嗣商量如何开发台湾时,郑泓被调回东京做开封知府。

  这个不学无术的小胖子,如今已变成不学有术的大胖子。

  他在开封府屁股还没坐热,就请求在开封设立交易所。

  这玩意儿,是父子俩在六大市舶司设立的,一直都没有引入内地市场。

  郑元仪在旁边帮着添酒,朱铭拿起酒杯问道:“你怎么有这个想法?”

  郑泓说道:“俺见识过广州市舶司的交易所,回京发现开封行市已被兼并之家垄断,因此请求设立交易所打破这种垄断。”

  “你倒是胆子大。”朱铭笑道。

  郑泓也跟着笑:“若没有去年的大案,这种事情俺可不敢提。俺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却也跟人打听过,前宋王相公变法就是因为这个罢相的。”

  王安石变法,遭到既得利益者的集体反对。

  反对声浪最高的改革内容,并非什么方田均税。清查田亩、调整农税等措施,看似打击面很广,其实地方士绅一盘散沙,派几个酷吏就能把他们压下去。

  王安石罢相的直接原因,是“市易法”搭配“免行役钱”,得罪了皇室宗亲、朝中重臣,以及跟他们勾结的大商人。

  其后果是造成全国市场混乱,东京乱得更厉害,连皇室物资供给都出了问题。

  皇亲国戚和朝中权贵,属于改革最大的“受害者”。皇帝能够接触到的亲戚,包括太后在内,都整天抱怨王安石搞得天下大乱。

  具体内情如下:

  全国各地官府,收取了很多实物税,包括粮食、布匹、木材等等,必须卖给商人变现成钱财。又或者官府需要什么物资,必须有商人供给。又或者需要搞什么活动,需要商人来供货服役。

  商人为官府散货、供货、服役,统称为“科配”。

  科配以商业行会为单位完成,比如跟布匹有关的,就由布行商人应付。

  一個行会,往往由大批发商做行首,与其他批发商联手垄断地区贸易。零售商从批发商那里进货,遭受批发商的剥削压迫。

  为了方便官府与商人之间的交易,地方上十天询价一次,以获得各种商品最新的市场价。地方官府每个月向朝廷报价一次,以便让中央掌控全国各地的最新市场价。

  但是,不管是旬价还是月价,肯定都跟具体的物价有出入。

  在应对官府科配时,有利可图的买卖,大商贾们就去应科。肯定赔本的买卖,就安排中小商人应科。

  再加上大商贾联手垄断市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导致每年都有中小商人破产,而且对中央朝廷和地方官府造成经济损失。

  王安石试图通过市易法解决问题,既把大商贾联手垄断市场,变成官府出手控制市场。大商贾故意压价不收货时,官府直接出手收货,然后再散货给零售商,并低息借钱给中小商人经营。

  由于官吏在执行市易法时,贪赃枉法搞得市场更混乱。大商人又跟权贵联手推波助澜,官府的科配一塌糊涂。

  中小商人的处境,反而变得更加艰难!

  王安石又推出免行役钱来打补丁,即不愿为官府应科的商人,可以选择直接交钱免除科配。

  市易法配合免行役钱,对皇室宗亲、朝中权贵、富商巨贾造成巨大冲击,等于掘了他们发大财的命根子。所引来的反对声浪,比方田均税大无数倍,最终搞得王安石罢相归乡。

  但真正失败的原因,是王安石的路子走错了。

  富商巨贾垄断市场有问题,官府直接垄断市场就没问题?王安石的弥补措施,是提高官吏的工资待遇,以此避免官吏通过市易法捞钱。

  结果变成官吏通过市易法,变本加厉的坑害中小商人。

  反对派攻击市易法的借口,大部分都是实际存在的!

  这个问题没法解决至少王安石解决不了,因为它需要动更大的刀子。

  宋徽宗年间,蔡京又捡起了市易法和免行役钱。但市易法很快就遭到废除,免行役钱由于对大商贾有利,反而稀里糊涂给保留下来。

  后来的元明两朝,延续了宋代的科配制度。

  李自成造反的其中一个口号,便是“平买平卖”,他要废除明朝的科配制。

  最终,科配制在清代废除,但废除的重要前提是——税收和市场的“货币化”程度足够高。

  朱国祥、朱铭建立的大明,也在收取大量实物税。

  比如商贾运输一船木材,不管是中途的过路费,还是运到销售地的交易税,都需要大量抽分商品抵税。因为商品价格是变动的铜钱也不易运输携带,抽取实物为税收反而能避免官吏坑害商贾、私吞商税。

  这些实物税,官府不可能一直屯在仓库里,必须卖给商人变现成钱财。

  变现就得按市价来,而中央每月获得的月价,还有地方每旬获得的旬价,都跟真正的市价有所出入。

  如果不科配,官商勾结的空间就太大了!

  ……

  父子俩在开国之后,一直在稳步改革此事。

  第一,对于关乎国计民生的物资,继续沿用科配制度。

  第二,其余商品,拍买拍卖。

  第三,沿用王安石的免行役钱法。

  第四,逐渐增加纸币发行量。

  最终目的,是把大宗商品税完全货币化,用纸币来解决实物抽分的问题。

  大宗商品货币化之后,其余抽分实物就不用科配了,科配制度自然而然就能完全取消。

  但是,无法解决富商巨贾联手垄断、操纵市场的问题。

  现在郑胖子就提供了一个方案,即在开封设立交易所。虽然无法彻底解决垄断,但能够让市场变得更透明,增加那些富商的垄断成本。

  郑泓说道:“臣之前在广东做官,广州市舶司的交易所就办得好。”

  “前宋之时,内陆运到广州的货物被几大行商把持,海船想要进货就得看行商的脸色。而海外运到广州的货物,又被朝廷给垄断,最后被京城的行商操控。

  “大明开国以后,海货不再官收官卖,导致陆货、海货皆被广州行首所控。”

  “但有了市舶司交易所有多少陆货要出海,有多少海货已进港,都能在交易所查得明明白白。广州那些行商巨富,无法再操控货物。他们如果想压价不收货,自有来自福建、浙江的商人收购。”

  “而且这个交易所,跟前宋的市易务还不同,因为官府不会插手买卖。”

  朱铭好笑道:“在六大市舶司设立交易所,只是为了方便收取关税,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意外收获。”

  郑泓说道:“非但如此,交易所还让商人买卖更方便了。比如陆商提前在交易所卖出货单,海商则提前吃下货单并预付首款,双方在下次信风到来之后,就能迅速完成约定好的交易。可避免货物长期压在仓库里,也可避免临时找不到想要的货物。”

  交易所既然出现,那么期货也肯定随之诞生,如何规避风险商人们自己能解决。

  朱铭问道:“有没有人专门倒卖货单牟利的?”

  “有。”郑泓点头说。

  看吧,炒期货的都有了。

  朱铭感觉,可以在六大市舶司发行纸币了。

  郑泓说道:“开封在天子脚下,国朝初立,朝廷威信极高。自然不会出现商贾屯居积奇,导致全城百姓买不起煤冻死的事情。但商贾不敢搞大的,却经常玩一些小的。俺翻找了开封府去年的询价公文,发现就有行商趁着全国查处大案,联合起来操纵开封府的物价牟利。”

  “呵呵。”朱铭一笑。

  去年趁机操控京城物价的商贾,有好几个都被抄家了。

  当然,他们被抄家的原因,是因为卷进贪腐大案。

  被严惩几家之后,东京物价迅速平抑。因为官府抄到很多存货,直接拍卖给中低层行商。

  郑泓说道:“四面八方的货物,都往京城运输。客商被行首们拿捏,中小行商也被行首们拿捏。他们吃了上家吃下家,还故意扰乱物价,官府不可能时时去管,而且很多时候管不过来。臣以为,交易所可以在东京开设。这相当于官府只收税,但不参与交易的市易务。既绕开了王相公市易务的弊端,又能得到市易务的好处。”

  朱铭却摇头:“交易所不是灵丹妙药,等富商巨贾们摸清了,就能通过买卖货单操纵物价。当然,这会让他们成本大增,不像以前那样轻易就能运作,而且官府处理起来也更方便。”

  “这就够了。”郑泓说道。

  朱铭赞许说:“想不到在地方历年几年,你却是愈发长进了。”

  郑泓笑道:“臣读书虽然不行,做买卖却一直拿手,这些就跟做买卖有关。”

  朱铭说道:“我让内阁和六部讨论,配合交易所进行商税改革。先在开封进行试点,查漏补缺再向内陆大城市推广。不必如王安石的市易务那样,在全国各省都推开只在少数大城市推广即可。你这次的建议极好,继续多看多学多做,户部尚书的位子也有希望。”
8#
 楼主| 发表于 2025-1-6 16:50 | 只看该作者
中国古代金融业不如西方,这纯粹就属于刻板印象。

  先说异地汇兑业务,唐代叫飞钱,宋代叫便换,明清叫会票。也就是俗称的票号、票庄。

  具体说说朱氏父子的大明,民间金融系统延续自北宋。

  在城市里,银铺兼营存借款业务,同时也做金银首饰生意。

  比如李邦彦的父亲,就是搞这玩意儿的,说起来是银匠出身,其实人家属于一方富豪。

  在乡镇农村,则有钱米店、钱布店,可以搞钱、米、布兑换,也可以存款和借钱。

  北宋在收取各种赋税时,地方官吏故意坑害百姓,一会儿只收实物税,一会儿又只收钱。例如夏粮征收,今年突然只收绢布,明年或许就只收别的。

  老百姓为了应税,就得去钱米店、钱布店兑换。

  乡镇小店如果兑换不过来,哈哈,就得去县城指定店铺兑换,官吏和店家趁机联手赚一笔。

  而在商业发达的地区,存钱也是给利息的,不要以为存钱都要收保管费!

  另外还有当铺,宋代叫做长生库、质库。

  这玩意儿可老狠了,不仅能够典当死物,还能典当牲畜、奴婢等活物。

  并且,当铺也兼营存款、放贷业务。

  ……

  御前会议。

  今天讨论整顿全国金融行业。

  阁部院重臣陆陆续续到来,喝茶聊天等着皇帝和太子驾到。

  几米长的会议桌空无一人,全在隔壁的休息室等待。

  休息室为两间偏厅,既有桌椅板凳,也有沙发形状的木榻。

  “咦,这是何物?”

  已升为工部尚书的秦桧,摸着垫在榻上的布料,仔细品味触感:“应是一种丝绒,却似乎更厚实、软腻、暖和。”

  此言一出,重臣们都把目光投向椅子和榻床,所有能坐的家具全都铺了一层。

  户部尚书方孟卿说:“漳绒。”

  众人都去抚摸体验,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越摸这玩意儿越喜欢。

  阁臣赵佺问道:“哪里能买到?价钱如何?”

  方孟卿说:“产量稀少,价格昂贵。南方水汽重,尤其是广东、福建,铜镜都得罩上绒布镜衣防潮。这两年,江南棉花越种越多,有人把棉纱、棉布卖去福建。漳州产的绒布镜衣最好,有漳州工匠见到棉纱之后,于是就突发奇想,用丝和棉来混纺绒布。”

  “就做出了这种漳绒?”李含章问。

  “不错。”方孟卿点头说。

  天鹅绒的基本工艺很古老,中国这边至少始于西汉,西方则始于更早的古埃及。

  但工艺归工艺,而产品归产品。

  中国一直到了元代,由于棉花变得常见,工匠们自然而然的,就把棉纱用在古老工艺上。

  丝与棉相结合,真正的天鹅绒诞生了!

  并且随着大航海,中国的天鹅绒传到欧洲。这玩意儿比丝绸还牛逼,欧洲那些国王的王冠,包括极盛时期的大英帝国王冠,都纷纷采用天鹅绒作为基础材料。

  甚至连欧洲作家形容女子的肌肤,也经常是“天鹅绒一般光滑柔和”。

  方孟卿说:“漳州知府把这种绒布送来,虽然官家不准地方进贡,但还是花钱买下了这批漳绒。一些是皇室出钱私用,一些是户部出钱公用。官家还鼓励漳州工匠,说可以多产这种绒布。”

  众人听明白了,这种漳绒刚刚兴起,产量着实非常稀少就算有钱都买不到。

  柳瑊忍不住追问:“户部是什么价钱买的?”

  方孟卿说:“一两漳绒,二十贯钱。”

  休息室里都是当朝大佬,听到这价钱也不禁咋舌。

  所有布料,通常以“匹”为单位。

  一匹绢,大约两三贯钱。

  一匹绸,大约三四贯钱。

  一匹绫,大约四五贯钱。

  以上,皆为正常零售价。

  一匹上等蜀锦,则要一百多贯钱。

  只有最极品的锦,才会称重量售卖,以“两”作为计算单位。

  方孟卿说一两漳绒二十贯,那么大概就是二百多贯钱一匹。这东西卖得竟比上等蜀锦还贵!

  当然,价钱肯定会降。

  因为工艺太古老了,并非啥独家秘诀。

  如此昂贵的价格,必然有人买去分析,只要属于专业人士,很容易就知道是咋纺出来的。

  产量提高,价格下跌,一直跌到比蜀锦便宜许多。

  但天鹅绒还能继续改良,可以增强其亮度,再织出各种图案。顶级的天鹅绒,到时候也不比蜀锦便宜。

  众人坐在天鹅绒毯上,一边抚摸绒布,一边闲聊打趣。

  “那些奸商,这回可惨得很啊。”李含章幸灾乐祸。

  萧楚说道:“太子英明。王荆公想要打击奸商,却落得罢相下场。而太子却是兵不血刃,只调来点军布就把富商收拾得服服帖帖。有了东京交易所,只要朝廷紧盯着,今后他们还想垄断就不容易了。”

  这段时间的期货风波把大臣们看得头晕目眩。

  脑子正常的官员,都没有参与炒卖期货。

  他们坚信太子会出手,一旦跟风炒货,稍不注意就血本无归了。

  虽然他们猜到了结局,但整个过程却出乎意料。

  太子没有动用行政力量,只是在最高点砸单而已。甚至砸出的军布货单都不多,再引诱散户抛单之后,太子的人就很快撤离,而市场布价还在惯性暴跌。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四两拨千斤”。

  王安石被搞下台都没解决的问题,稀里糊涂就被太子给搞定了。

  其中原因不难想明白,王安石面对的是一整个利益集团。而这些利益集团的核心,早就在改朝换代时打掉了,去年的大案更是扫清残余。

  大臣们完全没想到的是,太子在收尾的时候,居然顺带打击高利贷,让无数亏本散户有了一个宣泄口。

  “唉,老了,跟不上太子的步伐。”翟汝文不禁感慨。

  其实他不老,还没满六十岁,称得上是年轻首相。

  但包括翟汝文在内,诸多阁部院大臣们,确实感觉跟不上时代,似乎是在被皇帝和太子推着走。

  首先是学术和观念的革新,大量“杂学”被引入科举,就连天文地理都对民间放开。

  接着又是关税改革、摊丁入亩、吏役改革、设立交易所……

  一系列乱七八糟的新事物,冲击得旧式官僚眼花缭乱。

  要知道,当初宋徽宗在全国推广算学校、医学校,无数官员都大呼离谱。这些放在大明新朝,只不过是基本操作而已。

  医学校虽然没有全面铺开,但开封、洛阳、杭州、成都,已陆陆续续建起四所医学院。接下来还打算在广州、南昌、桂州、扬州等地设立。

  医学院的研究内容和学习课程,略懂医术的翟汝文也去看过。

  一个显微镜,就把翟汝文给震住了!

  他亲自观察了肉眼不可见的小虫子,回家之后喝水都觉得脏,从此严令家人不得再喝生水。

  已经七十七岁的萧楚,却朗声笑道:“今之华夏,可谓日新月异,老朽恨不得年轻二十岁。不为别的,就想看看大明能变成什么样子。”

  李含章说:“重现汉唐,超迈汉唐!”

  “哈哈,然也!”萧楚大笑。

  萧楚入阁以后,似乎没干啥大事儿。

  但许多制度、法令、学术上的事情,其他阁臣如果拿不准,都会向萧楚请教再决定。只要是萧楚帮忙把关的内阁票拟,送到皇帝和太子那里基本不会被打回来重做。

  渐渐的,萧楚更像是首相,翟汝文反而被压住。

  只不过萧楚不揽权,这老头儿无妻无子,自己又活不了多久,他揽权过来能干啥?

  “皇帝驾到!”

  “太子驾到!”

  ……

  父子俩一路闲聊着进来。

  朱国祥说:“那些犹太人,打散之后应该能很快同化吧?”

  “身上没钱了,又是独门独户,他们怎么可能传教?”朱铭说道:“犹太人最大的武器就是钱,再通过婚姻血缘来壮大族群。像那個最有钱的犹太人李氏,这次抄家扔去幽州,得老实学种地才能活下来。就算特别能经营,二十年后顶多也就变成一个小地主。”

  朱国祥说:“那就好。”

  因为身边有太监,朱铭不便提及姓名:“得学学那位,咱明年就颁布诏书,远来异族不得同族结婚。逼着他们跟汉人通婚,两三代之后全得汉化。”

  “听说广东多黑奴。”朱国祥道。

  朱铭说道:“我仔细问过,多数是南洋来的黑奴,而且全都是男的。就连最穷的汉家女,也不会嫁给黑奴,甚至不把他们当人看。前宋这一百多年,广州还没出现过土生黑奴。只要没蔓延开来,朝廷不用去管。”

  父子俩来到议政厅,阁部院重臣已站在会议桌旁,齐刷刷对他们作揖行礼。

  朱国祥坐下说道:“今日的会议,由太子主持。”

  众臣闻言,都生出想法。

  因为最近皇帝越来越不管事了,啥都交给太子处理,今天甚至让太子主持御前会议。

  大明的御前会议,其实就是唐宋的小朝会。

  朱铭也不客气,说一些开场白,很快就进入正题:“接下来,要顺势整顿全国金融行业,也就是典当、汇兑、存钱、放贷、兑换等相关生意。不仅是在开封,全国都要整顿。”

  “第一,奴仆的雇佣契书,不准用于抵押与典当。人是人,不是货物!”

  “第二,最高借贷利率,以《大明律》为准。”

  “第三,允许私商承办钞铺。”

  “第四,在六大市舶司所在地,以及江陵、江州、扬州三地,尝试发行大明宝钞。不强迫商人来认购,一切全凭自愿,大宗交易他们肯定用宝钞更方便。”

  古代社会,再怎么规范金融业,也就只能做到这些了。

  像存款准备金什么的,根本没法收取。

  官吏能借此把相关店铺搞破产,小老百姓就更没有存钱、借钱的地方。

  而且也没必要收取保证金,百姓愿意去存钱的店铺,必然在当地实力雄厚、信誉极佳。

  至于允许私商承办钞铺,是为了推广大明宝钞,同时方便商民的经济生活。

  钞铺早在北宋初年就存在,店内存放着大量纸币。

  有商人要外出做生意,或者百姓要出远门,金属货币不易携带,于是就拿着金属货币到钞铺兑换纸币。钞铺一般会收取3%的手续费。

  只不过随着纸币崩溃,那些钞铺全都关门了。

  大明朝廷用于发行兑换纸币的宝泉局,不可能在每座城市都设立,因此就可以借助私营钞铺来解决。

  即朝廷在需要发行纸币的省份,选两三个大城市设立宝泉局。

  其余的小城市,则有私商开办钞铺。

  私商前往宝泉局认购纸币,再拿回自己的小城市,帮着朝廷搞纸币发行和兑换。

  “谁有异议或者补充?”朱铭问道。

  今年入阁的张叔夜说:“可在长安、太原和真定也发行宝钞,方便商贾们开中输边,军用物资运起来更方便,以节省军资运往边疆的成本。今后就算开中制崩溃了,只要大明宝钞还能用,商贾也会愿意继续为朝廷输边。”

  钱琛说道:“张相公所言极是。我的建议是五年之内,在每个省的省府都发行宝钞。根据四川和汉中商贾的反馈,他们非常喜欢使用宝钞,一再请求朝廷增大发行量。四川商贾如此,其他省的商贾也能接受。”

  事实上,四川那些商贾,是把大明宝钞当汇票使用。

  而且相比普通汇票大明宝钞不用再承担异地兑现的手续费,甚至还能在异地直接用来交税。不但方便买卖,还可节省成本。

  就拿李邦彦搬去杭州来举例,十万贯京城汇票在杭州兑现,手续费就收了李邦彦一千贯。按理说1%的手续费不高,但架不住汇兑的钱财多啊。

  如果朝廷在东京和杭州都设立宝泉局,由于宝泉局不收手续费,李邦彦就能省下这一千贯钱。

  同样的,设立宝泉局的城市越多,私人钞铺的手续费也会随之降低。

  以前钞铺兑换货币收3%,随着竞争激烈,会渐渐降到2%、1%,甚至是变得更少。钞铺和客户之间,必然根据各自的成本和收益,达成一种微妙的市场平衡。

  张叔夜和钱琛各自提出建议之后,其余阁部院大臣都没再说话。

  见正事结束,朱国祥突然来一句:“朕打算退位做太上皇。”

  重臣们闻言一惊,全都瞠目结舌。

  虽然知道皇帝在放权太子,却没料到直接退位啊!
7#
 楼主| 发表于 2025-1-6 16:46 | 只看该作者
太子放出的那些货单,还得再等几日才能提货。

  咋办呢?

  刚买到太子货单的行户们,走到交易所门外就大喊:“谁要换单?”

  众多散户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啥情况,一窝蜂冲过去大喊:“俺要换单,俺要换单!”

  货单的提货日期,是某日到某日。

  只要在这个时间段内提货,就不必再额外支付仓库费。

  如果超过提货期三日,一直都没人来续费,那么这笔货就会被交易所吞掉。

  现在的情况是——

  行户们买到太子的低价布匹,想要明天就零售给百姓,可手里的货单还没到提货期。

  散户们手中却有大量到期货单,甚至是已经超期续费的货单。

  双方如果交换货单,行户们明天就能去提货零售,而散户们也能少交一笔仓库费。

  换成大商贾,绝对不会这么干。

  可散户有几个忍得住?

  对他们而言,能少亏一点就好!

  李文仲坐在马车里,看着交易所外的热闹场面,忍不住感慨道:“俺真是自作聪明,竟以为能钻交易所的空子。太子谋定而后动,早就设好了圈套等咱们进场啊。”

  李敦义道:“我们扫货比较早,即便中间拉价又吃进许多,但终归是有仓库储藏布匹的。到期就去提货吧,留在仓库慢慢卖,也就亏掉几万贯而已。”

  账当然不是这么算的。

  李家仓库堆满了布匹,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再来回倒腾赚差价了,必须找到合适价位正常散货。

  而且,还真有客商见到东京布市火爆,赶紧回家收货再运来的情况。

  客商们运来的新货,加上太子砸出的货物,会导致东京长时间布价低靡。

  如此一来,东京布市就变成零售商的天下。

  以前耀武扬威的大行商们,反而还得求着零售商散货。

  李氏明面上只亏几万贯而已,实际上却就此丧失了议价权,还砸一堆货在仓库里无法做别的事情。

  搞成这幅局面,他们降价抛单都抛不出去,因为太子直接把价格砸到底了。

  ……

  次日。

  太子继续一砸到底。

  不断有散户跟着卖单,太子什么价,他们就什么价。

  这些都是借钱炒货的,手里早就没钱了。提货日即将到期,甚至是已经到期,贱价卖了还能回点钱。

  如果不卖,过期三日无法续费,连货都要被交易所充公!

  一瞬间全是卖单,小行户们根本吃不完。

  这让恐慌情绪再度蔓延散户们继续降价。交易所的货单价格,竟变得比入冬前更低。

  现在就算早期入场的大行商出货,那也是卖多少亏多少。

  “暂时停卖军布。”混在交易所的太子心腹,开始准备抽身撤离。

  从始至终,朝廷都没想着赚钱。

  既然贱价卖单满天飞,那就没必要再动用军仓了。

  当然,最后朝廷肯定有得赚。

  许多炒卖期货数量大的,就算把家里堆满布匹,也无法把货物给提完。而且提货还需要搬运费,那又是一大笔开销。他们无法续费延期,又没钱雇人搬运提货,货单上的布匹只能白送给交易所。

  “卖掉了俺卖掉了!”

  赵枢欢呼雀跃,明明是血亏交易,却像是赚到了百万贯。他对赵楷说:“俺要去官府递状纸,告那些混蛋诱俺借高利贷。”

  赵楷却是目瞪口呆:“你什么时候把房子抵押出去借贷了?还暗中买下这么多货单!”

  赵枢尴尬不语拿着卖货的钱就往开封法曹跑。

  开封法曹衙门已挤满了人,全是来举报高利贷商人的。

  一个皂吏反复大声喊道:“你们递交状纸的时候,会根据放贷者来归类。同一个涉案的放贷人,就汇总成同一個案子。各房已经腾出来了,门口贴着放贷者的姓名或商号名称,你们找到名字递过去即可。如果找不到放贷者名字,就进二堂去申诉,法曹会立即补上!”

  赵枢绕着法曹各房转悠,很快发现借钱给自己的那个混蛋的姓名。

  “俺要投状!”

  赵枢呼喊着往里冲。

  刚冲进去就被推出来,众人恶狠狠瞪着他:“老实排队!”

  ……

  在北宋时期,东京城内外的酒楼正店有七十二家。

  这七十二家正店,拥有酿酒、批发、零售的权力,这种权力是向官府买扑获得的。

  如果不是正店,就只能零售酒水,不得参与酿酒和批发。

  犹太人经营的铁屑楼,便是七十二家正店之一,并且店址位于黄金地段,只略逊于樊楼和潘楼而已。

  由此可知,犹太人的财力有多么雄厚!

  他们在朝代更替时亏了一拨,在前朝借出去的贷款,很多都无法收回来。还在东京城破时,遭到乱兵、乱民洗劫,但依旧是扛过来了。

  这几年恢复得极快,因为朝廷取缔庙观。

  以前,放高利贷的主要是和尚。朝廷取缔庙观,就等于帮犹太人解决竞争对手,这让他们的高利贷生意愈发红火。

  “爹,爹,不好了,朝廷派兵来了!”

  李彦升狂奔呼喊。

  他家是东京最有钱的犹太人,祖上为了方便做生意,早就改了汉姓、起了汉名。

  传到李彦升这一代,希伯来语已经说不利索。

  但还认得希伯来文字,能读懂犹太《圣经》,并且不对外通婚。

  其实,底层的犹太人已经跟汉人通婚好几代了。实在是东京犹太人基数太小,早期很难完全内部婚配,只能与更穷困的汉人结婚。

  可通婚之后,多数后代还是信犹太教。

  这天是他们的安息日,按理说不能进行商业活动,但铁屑楼依旧在正常营业。

  入乡随俗嘛,有钱还能不赚?

  在铁屑楼的后院,一大群犹太人正在聚会,念经礼拜之后就商议怎么应对危机。

  听到儿子的喊声,李良罕叹息道:“这是我们的灾难日,但还有回转的余地。超过《大明律》规定的利息,我们都没写在契书上,朝廷或许能够轻罚。”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朝廷规定了最高借贷利率,实际放贷时可以绕开。

  即在合同上把利息写得低些,在朝廷规定的合法范围内,借出的时候则少给些钱。合同上,你借了我一百块,但我只给你六七十块。

  借贷者与放贷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官府平时很难处置。

  但这回却不一样啊。

  借钱的人太多,还集中在同一时间段,而且全特么血本无归了。

  不但铁屑楼被官差团团围住,就连整个犹太社区都被控制。

  铁屑楼里正在吃酒的顾客,非但没有被官差吓跑,反而兴冲冲跟去看热闹。

  一个官员踏入后院,呵斥道:“全部抓走!”

  就连普通的犹太人,如果手里有闲钱,也会低息借给犹太商人,而犹太商人则拿着钱去高息放贷。

  李良罕上前作揖:“这位相公,俺一向守法经营。所有借贷都有契书,而且利息没有超过朝廷限额。”

  官员冷笑:“你要不要再重读《大明律》?多借少给,罪加一等!这次状告你的人最多,涉案数额巨大,铁定要抄家流放。”

  这官员又扫视其他人:“你们也跑不了!能在这里聚会的,全都是铁屑富人,个个都参与放高利贷。就算够不上抄家流放,三到十倍的罚款也罚死伱们!”

  其实都不用罚款,只一个贷款合同作废,就能让这些人损失惨重。

  面对官差手里的刀枪棍棒,三十多个犹太人乖乖听话,垂头丧气的被押往开封法曹受审。

  借出高利贷的,不仅有犹太人。

  还有其他行业的大商贾,他们没有参与炒货,却趁着期货风潮借高利贷。本来以为屁事儿没有,肯定不会得罪太子,却没想到被搂草打兔子了。

  牢房里,哭喊叫冤声震天,他们是真觉得冤枉啊。

  虽然历朝历代都打击高利贷,但朝廷自己都不当回事儿,官吏根本不会真来处罚。

  就拿北宋来说,王安石变法搞出的市易务,最终直接变成官方高利贷。官府逼着商人来借钱,你手里有钱都必须借,不借你就别想做科配生意了。而且你越有钱,官府就越逼着你借钱,因为你肯定有还款能力。

  前朝的官府都放高利贷,凭啥现在咱商人就不行了?

  “吵什么吵?”

  一个吏员冲进来,挨个敲打牢房,呵斥道:“只要放贷数额不是特别巨大,就不会抄家流放你们。按照契书上的借贷金额,处以三倍到十倍罚款而已。你们放贷的都家大业大,还交不起这点罚款?”

  话音刚落,哭喊声变得更大。

  罚款只是交给官府的,问题是合同作废,他们借出的本金也收不回来啊。

  随着这个举报风潮,不仅炒货借钱的来报官,就连以前借出的高利贷,那些混蛋也趁机来报官赖账。

  报案者实在太多,若是一个不好,把涉案金额凑成“特别巨大”,那就真是要抄家流放的。

  在前宋做商人难,在大明做商人更难啊!

  他们却是不想想,真正的守法商贩,官府可曾搞出大案来坑害?

  此时此刻,许多东京小行户们,可是在欢呼庆贺大喊万岁呢。
6#
 楼主| 发表于 2025-1-6 16:43 | 只看该作者
交易所里还在胶着,一群急疯了的大商,派亲属或亲信拿着货单往仓库跑。

  此时的东京交易所,玩法相当粗糙原始。

  买空卖空都没法搞,因为没有那个条件。他们甚至从地窖里翻出银元,一筐一筐抬到交易所,只因这玩意儿比铜钱方便。

  半个月前,朝廷趁着大商们炒货,在东京发行大明宝钞。

  结果一大堆商人,抬着铜钱去兑换宝钞,便于他们在交易所操作。

  交易所的附带作用就体现了:增强货币流通!

  借着开设东京交易所,大明宝钞在京城发行出去了,藏在地窖里的银元也冒头了。

  此外,每张货单还有限定提货日期,以及具体的提货地点。超过提货日期,就要额外支付仓库使用费。

  大商们拿着货单来仓库,当然不是为了提货。

  “诸位,你们的货单,提货期还没到。”吏员一脸微笑回答。

  有个大商之子说:“我们不是来提货的,今天是来验货的。”

  吏员解释道:“交易所的那些货单,所有货物早就验过了。只有你们提货的时候,才能重新验一次。如果发现以次充好、以少充多,可以向交易所申诉。”

  “我们现在就要验货!”

  “现在不能验货,因为提货期还没到。”

  “所有货栈仓库,我们一直盯着。里面根本就不是布里面全是煤炭。交易所不能这样做,你们坏了规矩坑害商贾!”

  “没有坏规矩一切都合规。”

  “不敢给我们验货,就肯定是坏了规矩,仓库里面根本就没货。俺已经打听清楚了,这货单上的仓房,里面装着十天前运来的煤炭!”

  “没有坏规矩。”

  “验货!验货!”

  “验货……”

  大商们投入恁多钱财,自然要紧盯着一切。

  他们不但派人死盯着进出开封的货船,还买通了国库仓场和交易所仓库的吏员。也不干啥违法的事情,只是让吏员帮忙传递消息。

  一旦有新货入仓,立即就通知他们。

  这些人非常确定,太子砸出的大量货单,对应仓库里全是煤炭,根本就没有什么布匹。

  事情越闹越大,就连许多散户害怕亏本,都自发跑来货栈这边抗议。

  大概聚集到数百人时,一个八品官出现,微笑着众人拱手:“我是这里的干事官,诸位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些货单真是合规的,你们稍安勿躁,容我慢慢解释。”

  官员说完就闭嘴,等待现场渐渐安静下来。

  这货栈干事继续说:“由于太多人只炒单不提货,造成布匹仓库积压,只能用别的仓库堆放。现在各类仓库已经堆满了,朝廷为了应付爆仓,勒令开封的几大官炭场,限期买煤清空这片仓库……”

  “这跟我们有何干系?”一個商贾急不可耐道。

  那货栈干事笑道:“官炭场接到朝廷命令买煤清仓也需要时间。接下来几天,他们就会把这片仓库的煤炭搬走。至于你们货单上的布匹,会在提货期以前,全部搬进这片仓库,保证不会耽误你们提货。”

  东京布行财力排第二的吴雍,此刻亲自跑来货栈:“既然还没有进仓库,交易所凭什么让他们做单?”

  货栈干事反问:“你们都不看交易所细则的吗?没有规定必须进仓才能做单啊,只规定了验明货物即可做单。你们这些商贾不顾民生,只炒单不提货,把官府货栈仓库都堆满了。不仅炒布,这几天都有人胆子大到炒米麦了!朝廷为了存放更多货物,只能紧急调配其他仓库。”

  “实话跟伱们说吧,你们手里的货单,其布匹如今都放在军仓。交易所的官员,早就去军仓验完货了。只等官炭场把这里的煤炭清空,军仓的布匹就能把货运过来。而且肯定在提货期之前。你们且看看,这些是官炭行确认限期提货的契书附件,这些是军仓限期运货进仓的契书附件。”

  “一切都是有合规凭据的,他们如果违反契书约定,就会按照契书赔偿并罚款!”

  “请问这位吴……员外,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吴雍呆立当场,彻底无话可说。

  由于东京四方货物往来,仓库根本就不够用,几条运河边上全是仓房。

  因此大量的军用物资,根本就不在东京储存,而是放在三十里外的陈留军仓。

  这属于正常操作,比如另一个时空的大明,北京城外实在放不下了,直接在隔壁的通州建仓屯储。

  军仓重地,谁敢打探?

  就算敢去打探,也问不出什么,顶多悄悄观察最近入仓了多少船、多少车。

  只有内阁、枢密院、通政院、兵部、户部的高层才知晓,即便是中层官员都不能随便打听,因为那属于绝对的国家机密!

  事到如今,吴雍基本能够猜到,陈留军仓多半屯满了布匹。

  而且用来对付他们,只不过是顺带。

  陈留军仓囤积物资,是因为去年的大案,导致全国官场动荡。太子害怕京城出事,直接调了几万战兵入京,这些战兵已在京城周边驻防整整一年!

  相应的,原本该调去前线的军资,自然要转而调去陈留军仓。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朱铭为了跟金国开战,一直在陈留悄悄屯集物资。没有大张旗鼓扰民,也没有动用科配制度,只是从汴河沿岸各税所,截取一部分抽分实物税进军仓。

  一个月屯一点,一年下来就数量巨大。

  现在已经是悄悄屯储的第三年!

  陈留军仓的各种军用物资,包括布匹在内,已经多得快堆不下了。

  即便立即跟金国开战,大明也不用临时征调物资。因为不止陈留军仓快堆满了,河北、山西、山东、陕西的军仓也很充足。

  甩掉了北宋的三冗问题,各种改革也在深入,而且人口渐渐恢复,抛荒土地重新耕种,以中国的体量来说非常恐怖。

  前几年的财政负债,去年初就已全部还清。

  国库充裕之下,从去年开始还加大水利投入,主要集中整治黄河与荆江水系。

  一群京城商贾,想跟富裕起来的朝廷打期货战?

  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财政窘迫的前宋!

  ……

  交易所外。

  赵楷焦躁不安蹲在门口,耳朵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

  赵枢狂奔而至,气喘吁吁道:“呼……呼……军仓……是军仓的货,听说陈留军仓堆满了布匹……”

  “完了,完了……”赵楷如遭雷击。

  由于前宋皇室的名头,越来越没人在意,他混得是愈发糟糕。

  痛定思痛,赵楷认真钻研画技,把宋徽宗的画模仿得**分相似。

  即便高手还是能看出属于赝品,但总能蒙骗一些有钱的外行,甚至有人购买赵楷的画作,带去南方当成宋徽宗“遗作”来卖。

  靠卖“爹画”重新赚钱以后赵楷再次变得大手大脚消费。

  去年因为大案,所有前宋皇族都被软禁,直至过了元旦才恢复自由。赵楷估计憋得狠了,今年报复性消费,有段时间直接把樊楼当自己家。反而倒欠着樊楼一屁股债,甚至把购置的房子都抵押出去。

  眼见炒卖期货可以赚钱,赵楷连忙拉着赵枢一起搞。

  他们连屎都没吃上热乎的,入场时价格已经非常高。砸锅卖铁到处借贷,也没能买到多少货单。

  一旦投资失败,兄弟俩都得喝西北风。

  “兄长,怎办?”赵枢脸色惨白。

  赵楷瘫坐在墙角下,双眼无神望着天空:“还能咋办?慢慢作画还债呗。”

  赵枢急道:“你能作画赚钱,俺却怎么活?”

  “你自己想办法。”赵楷没好气道。

  赵枢大怒,揪着赵楷的衣襟说:“俺就说炒货不靠谱,你非要拉着俺来。俺若血本无归了,你得帮俺还债!”

  赵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让你炒货你便炒货,俺若让你去死,那你也会去死吗?自己贪心,莫来怨俺。”

  赵枢气得开始动拳脚,赵楷却双手抱头任由他殴打。

  打到最后,赵枢也泄气了。

  兄弟俩重新进入交易所,看着大商们不再扫单,其余投资者也不愿交易,顿时心中又生出一丝希望。

  交易所的布匹类商品,直接停止交易了。

  太子的货还在抛,但愣是没人接。

  有人!

  在交易所即将关闭前的一个小时,陆陆续续有收到消息的行户跑来买单。

  这些都属于正经卖布的店主,或许是胆子小,或许是因为动作慢,或许是相信官府会出手。他们都没有参与炒货,只是跟着布行一起提高零售价,然后用自家那一丁点存货在零售。

  布匹货单被炒得越高,他们就越不愿购买,都等着价格被打下去再进货。

  许多商铺的布匹都售罄了,就死撑着等待今天呢!

  换成以前,他们就算低价进货,也不敢私自降价出售,因为会遭到大行商打压。

  现在却不管了,行会的口头约定,难道能大得过太子?

  只要交易所能顺利运转,今后不用什么都看大行商的脸色!

  而绝大多数普通百姓,看到布价涨得太离谱,也忍着不做冬衣和被服,暂时用去年的旧衣破被硬扛。

  小行户们只要买到太子的货单,再自动下调零售价,就能趁机赚一笔。闻风跑来买货的缺布百姓,甚至能在店铺前排起长队。

  暂时停摆的布匹交易,突然就这样火爆起来。

  看着交易所里的热闹场面,所有参与炒货的人,不论富商巨贾,还是平民散户,全都万念俱灰如丧考妣。

  尤其是那些贷款炒货的疯子,他们很想跳进汴河一了百了!

  “当当当当!”

  就在此时,忽有官差冲进来敲锣宣布:“朝廷重申法令,超过法定最高利率的贷款,一律为非法高利贷。不但借贷契书作废,借贷者还可到官府检举领赏!”

  已经想着跳河的赵枢,闻言猛地活蹦乱跳,在交易所里狂喊:“大明万岁,官家万岁,太子万岁!俺抵押的房子不用被收走了!”

  这货真就去借了高利贷炒单,而且还没跟哥哥说,害怕赵楷眼红找他借钱。

  朱太子这一波,可谓一石数鸟。

  既趁机在东京发行大明宝钞,又让富户地窖里的银元再次流通,还狠狠教训了东京那些富商巨贾,顺带着重申法令打击高利贷。

  京城里的那帮犹太人,这回要赔得裤子都不剩!
5#
 楼主| 发表于 2025-1-6 16:36 | 只看该作者
“当当当当!”

  “开市了!”

  随着铜锣声响,人挤人开始排队,甚至还有人在场外私下交易。

  大家都是第一次,操盘的大行商们,这出货技巧非常粗糙,他们一下子抛出巨量的降价单。

  但无数散户更没有判断力,他们只知道赶紧趁着降价,买到更多货单升值赚钱。

  “快抢,快抢!”

  在人声鼎沸当中,立即有个不起眼的家伙,对身边人说:“开始了。”

  交易员都是编外书吏充任的,工资不走朝廷财政,而是由交易所自行负责。

  他们正忙得热火朝天,很快就陆陆续续愣住。

  “你这卖价没有填错?”

  “没有,快点吧。”

  “不是,你这卖价真没填错?怎是刚入冬时的价钱?”

  “你问恁多作甚?不会是你身为交易员,也参与炒卖货单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那就快卖!”

  黑板上适时写出最新单价,完成交易之后就立即擦掉。

  随着一单单超低价出现,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幕后操盘的大商们。

  价钱太低,是被炒起来之前的价格!

  由于价格实在太低,反而没人去抢。傻子都知道有问题,一旦超低价卖单太多,布价会被当场打成粉碎,他们前期买的货单会亏死。

  大商们很快反应过来纷纷喝令随从:“快吃下去,有多少吃多少!”

  李敦义还站在原地发愣。

  一个叫吴雍大布商跑过来:“李兄弟怎还不动手?”

  李敦义指着黑板说:“这些卖单就没想着赚钱,肯定是朝廷卖的货啊!”

  吴雍说道:“仓场里的布匹,都是咱们布行科配的,已经没剩下多少了。只要全部吃下,就能掌握局面。”

  “难道你要跟太子作对?”李敦义问道。

  吴雍说:“太子都下场了,俺没想着多赚,但总不能血本无归吧?等吃完了朝廷的卖单,咱几家再联手降价,一定帮朝廷稳定价钱。东京总得有人买布,朝廷总得有人科配。只要不做得太过分,太子肯定不会动刀子。太子一向讲规矩,咱没有违反《大明律》。如果太子不讲规矩,这交易所哪还有信用可言?太子为了保住交易所,肯定会放我等一马。”

  李敦义却是连连摇头:“太子肯定早就留了后手。”

  “哪有什么后手仓场只剩那么些布匹,真会法术能变出来不成?”吴雍焦急道,“说好了共同进退,你这行首怎能退缩?今日没有担当可就不会再选你做行首了!”

  “这行首不做也罢,太子肯定还在哪里有货。快看看提货地址在哪里!”李敦义说。

  刚刚买到的超低价货单,很快就被拿过来。

  只是普通的货栈而已,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

  “不对,”李敦义瞳孔紧缩,“这货单上的提货点,是用来存放煤炭的,怎么可能变成了布匹仓库?这段时间进京的布匹,咱几家全都死盯着啊,除非用五鬼搬运之术才能搬过来。”

  大行商们陆陆续续发现不对劲,可惜已经骑虎难下。

  官方抛多少单子,他们全都得接住,直到把货吃完为止,否则就彻底失控了。

  无数中小行商和散户,则全然不知所措。

  他们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根本不晓得什么情况,只能傻看着神仙斗法。

  李文仲不知何时也来了,低声说道:“爹,别买。这次赔多少都认了,太子的货咱吃不完。”

  “你可知这些布匹从何而来?”李敦义问。

  李文仲说:“思来想去,户部和布行都搞不清楚的布匹,只可能是早就囤积起来的——军布!”
4#
 楼主| 发表于 2025-1-6 16:34 | 只看该作者
 首富归首富,但东京市场足够大,李氏一家说了不算。

  如果不计后果,他们可以直接开搞。

  可是想要善后,避免客商赔得血本无归,引来朱太子的疯狂报复,那么就得几家大布商携手。

  只有他们联手,才能迅速控制价格。

  跨行业的大商贾互不信任,同行业却还真能做到同进同退。因为他们历来的营商环境太糟糕,即便背后各自都有靠山,但那些靠山也是吸血鬼啊。

  一边要应付靠山吸血,一边还要应对官府盘剥,大行商们若不团结根本站不住!

  东京布行几大家族,连续开会商量半个月,总算把整个计划给敲定。

  或许是朱太子的刀太过锋利,中途甚至有人打退堂鼓。

  最后他们不得不歃血为盟,以祖宗的名义起誓,然后口头约定章程。即,最后收尾不可贪得无厌,必须给客商们留条财路,收割几波还不能把中小商人逼入绝境。一旦情况不妙,必须联手控价。不计后果收割赚钱者,其他几家联手进行打压!

  为啥他们冒如此大的风险,而且搞得这么复杂,也要执行收割计划?

  因为交易所的出现,主要针对的就是他们。

  太子已经盯上他们了,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乖乖听话今后只赚老实钱。但随着交易所系统成熟,今后赚钱的空间会越来越窄,甚至对市场判断失误还会赔本。

  第二,在交易所的规则之下,寻找新的赚大钱路子,并且还要顾及太子的颜面。

  没有第三条路。

  像反对王安石市易法那样,反对太子的交易所?别扯了,他们还没活够。

  ……

  初冬时节。

  商铺里的布匹,还在正常涨价,交易所却天天上涨。

  各大卖布的商铺,也是加入了布行的。他们属于中小型行商,也叫作行户。

  多数行户根本搞不清状况,听说交易所布价猛涨,他们连忙去请示布行大佬们。一番商议之后,大家相约一起涨价。

  老百姓见布价猛涨,害怕冬天缺少布料,于是纷纷去店铺抢购。

  面对抢购布匹的人群,行户们自然要加大进货量。而且看到交易所布价还在涨,又听说几家大行商在疯狂扫货,他们也跟着跑去交易所下单。

  很快就有人意识到,在交易所买到货单之后,可以不必去货栈把布匹提现。

  只要抢在提货期以前,转手卖出货单即可赚钱。

  就算提货期到了,只要支付仓库使用费,也可以继续兜售货单。靠卖货单赚到的利润,远比那点仓库使用费更多。

  仿佛打开潘多拉魔盒,东京迅速陷入疯狂。

  刚开始还只是大行商们,暗中诱导行户炒布匹期货。渐渐的,就连普通市民也加入进去,甚至有人通过借贷去炒货。

  交易所吓得连忙上报户部,最后订了一个规矩:每天某商品如果涨价超过10%,该类商品在交易所就停止买卖货单。

  屁用没有。

  因为可以绕开交易所私下买卖!

  交易所又向户部报告,很快再次出台规定:所有货单,必须在交易所内买卖,并且还要收取手续费。

  依旧没用。

  这又不是电子时代,原始的纸质期货证券,有太多法子绕开规定。

  就比如中国刚出现股市时,需要身份证才能限额认购,结果有人带着一大包身份证杀过去。

  大明的东京交易所也是这样,官府出台什么限制措施,他们总能有法子绕开。

  布行大商人们的计划非常成功,就连其他行业的商贾,都拿着钱跑来交易所炒布。

  可他们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李文仲眉头紧皱:“布价都涨成这样了,怎那交易所的官员,还不召集行会谈话解决?”

  李敦义说道:“不能再涨了,否则必然惹怒太子。”

  “俺家的仓库也快满了,”李茂说道,“可以召开布行大会,让几大行商一起放货,还要把放货的价格也约定好。”

  李文仲用手指挠着眉心:“交易所的官员,怎么就沉得住气呢?难道他们早有准备?不会是仓场还存着大量布匹吧。”

  仓场就是国库存放钱财和实物的地方。

  李敦义摇头说:“俸禄改制以后,只有做官服的绸缎,国库仓场还大量储存着。其余布匹,通过科配每月售卖,全是我们布行在吃进,咱李家科配份额最多,仓场里剩下的布料压不住价钱。”

  “难道从一开始涨价,就已四百里加急调布过来?”李茂思索道。

  “不可能,那些当官的又不是神仙,”李文仲说道,“而且,外地调运也需要时间,等新布运来我们都可以收尾了。”

  李敦义说:“事出反常必为妖,立即跟那几家商量,明日就联手降价卖单!”
3#
 楼主| 发表于 2025-1-6 16:30 | 只看该作者
行首会议,不欢而散。

  如今这种情况,东京的行首们根本无法串联,因为他们之间互相不信任。

  北宋时期,开封城的所有行首,全都跟朝中权贵有瓜葛,大部分属于皇室宗亲的代言人。

  皇室宗亲之所以不亲自下场,是因为赵匡胤、赵光义兄弟俩,严厉惩处权贵扰乱市场的行为。后来就渐渐形成套路,即各自培养白手套,他们能够捞到实惠,朝廷也挽回了颜面。

  只有把事情闹大了,朝廷才会出手惩治。

  比如煤炭行业,搞得东京民怨沸腾,甚至冬天大量冻死人,继而出现抢煤踩踏事件。

  朝廷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直接掀桌子,官府成为最大的批发商、零售商。结果又变成官府垄断市场,操控煤价搞得民不聊生,迫于舆论压力放开私有市场。

  大明开国之后,最先惩处的便是前朝权贵,继而又强行拆分迁徙望族。

  东京各行各业的行首,瞬间就失去靠山,有些人还被牵连抄家。

  在第一年的物资管控结束后,大商人们开始投靠新的权贵。下意识的按照老办法,想跟皇室、宗亲和外戚合作。

  可惜,除了朱国祥、朱铭父子,大明的皇室宗亲都未成年。

  白祺勉强算一个,却始终不在京城。

  而外戚呢?

  朱家父子管得极严,根本无从下手,甚至不准外戚居住在京城!

  阁臣、尚书级别的重臣,一般不会跟行首接触。

  因为——跌份儿。

  顶多是重臣的下属捞钱,再以送礼的名义孝敬重臣。

  因此东京各行的大商人,都是拉拢权贵子孙,以及六部的中下级官员。

  去年的大案,六部被查处一堆官吏,连权贵子孙都遭殃,大商贾们再度失去靠山。

  人心惶惶之际,这些大商贾哪敢再串联搞事儿?

  ……

  李敦义坐着豪华马车回家,径直去见自己的老父亲。

  “如何?”李茂问儿子。

  李敦义回答:“都被吓破胆了,还能有什么结果?”

  李茂点头道:“缓缓也好,不能跟太子对着干。我李家能延续二百年富贵,靠的就是顺从朝廷。”

  抛开皇亲国戚、世家权贵不谈,只论东京城内外的商贾,李氏绝对属于东京首富!

  他们在开封做生意的时候,甚至赵匡胤都还没黄袍加身。

  北宋庆历年间,西北边境告急,而朝廷财政又不足,就向东京的富商们借款。

  仅李氏就借款二十多万贯,事后朝廷直接赖账不还,只给几个李氏族人封官抵债。而且全是**品的京中小官,根本就没有实权可言,并且继续砸钱也升不上去。

  这事儿被写进史书里,甚至都不提其真实姓名,只记载“李氏商户”、“京中富商李氏”等等。

  因为他们不配!

  李家也曾聘请名师,教育子弟走仕途路线。但儿孙们泡在蜜罐中长大,愿意发奋读书的没几个,一百多年来只出了两位进士。

  按理说,身为京城商贾当中的首富,家中又出了正经进士,用钱开路也该节节高升啊。

  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李家投靠的外戚世家,故意压着李氏子不给顺利升迁。

  李家从商贾变成了士绅,那我今后还怎么控制?

  你们还是继续老老实实经商吧!

  不但权贵从李家吸血,朝廷也经常伸手要钱,而且每次都封小官抵债。

  京城首富不好当啊。

  当大明查处前朝权贵时,李家立即就把自己的靠山给卖了。又在京城物资匮乏时,向朝廷捐赠布匹,这些布匹用来发给士兵做衣服。

  甚至就连去年的大案,李家都能从容抽身,只是被罚了二十万贯。

  “祖父,父亲!”

  李文仲拱手走进来,朝着两位长辈作揖行礼。

  李茂瞬间换上和蔼笑容,对自己的嫡长孙招手说:“大郎且过来。今日功课做得如何?”

  李文仲走到祖父身边:“还过得去。”

  李茂拉着孙儿的手:“你去年虽然落榜,但举人功名还能保留两次。就算再落榜两回,也要重新把举人考回来,非得考上进士不可。家中没有进士官,就算富甲天下也被人欺辱,千百万贯家产不啻为过眼云烟。”

  李文仲说:“大明不是前宋,只要守法经商,便不会被横加盘剥。孩儿听闻朝廷多次发债,最早在四川发放的两批战争债券,如今皆已连本带利偿还给商民。”

  “你懂什么?”

  李敦义不屑道:“国朝初立自然守信,前朝太宗、太祖还惩治经商权贵呢。等再过一两代皇帝,朝廷就没这般讲规矩了。趁着朝廷还信守承诺,俺李家更应当科举做官,赶紧从商贾之家变成士绅望族!家里的生意你别管,一心一意好好读书。”

  李文仲只能说:“数学、物理、天文、地理这些,孩儿已学得很深入,去考科举绰绰有余。就连官家去年提出的化学之道,孩儿也在认真钻研,经常邀约太学生讨论。只是那些儒家经文,还有待继续苦读。”

  “明年你再去考太学,”李敦义说道,“俺已经打听好了,明年的太学考试,会比以前更看重杂学。你既然精通那些杂学,想必考进太学极有把握。唉,若早知官家要提倡化学,去年你落榜之后就该报劝农生,趁机以化学之道进太学读书。”

  祖、父、孙三代围绕着科举,聊了好一阵,似乎完全不关心商业。

  突然,李文仲问道:“听说朝廷设立交易所,对东京各行的大行商影响极大。”

  “这个你别管,好生读书要紧!”李敦义说。

  李茂也说:“我李家能在开封经商二百年,历经宋明两朝更替而不倒,就是因为懂得审时度势。前朝王相公变法,我们没有站出来反对。等到旧党发难,我们才顺势而为。现在也一样,太子想怎么做,我们也顺着太子。一個交易所而已,谁都能去买货。以俺李家的财力,照样能赚钱,只是赚得不如从前多而已。”

  李文仲却说:“其实有空子可钻,但须掌握一个度,莫要把太子给惹急了。”

  李茂颇有兴趣的看着孙子:“伱说说看。”

  李文仲说道:“冬天就快到了,煤炭和布匹定然涨价。煤炭无法操控,东京的煤行官三私七,一旦私行操纵煤价,官行立即就会出手。毕竟前宋的煤行搞出了大乱子,此后朝廷一直对此极为重视。但我们布行就不一样,没那么容易死人,朝廷的容忍度更高。”

  “天气转凉之后,可以在交易所扫货。甚至是抢在客商进交易所以前,直接提价把货物给买来。”

  “有了交易所,反而比以前更方便。因为在交易所买到货单,是有限定提货期的。只要我们出手,布行的其他大商人也会跟进,一两天之内就能把布价打上去。”

  “布价一旦上涨,已经买到货单的中小商人,为了牟利他们不会去提货。而是抢在提货期以前,直接把货单给卖掉,等于他们啥都不干就能赚一笔。”

  “如此一来,等于中小商人也被我们操控,整个京城的大中小布商联手炒卖布匹。”

  “官府的反应是滞后的,四百里加急调货,他们不敢轻易这么干。因为四百里加急涉及兵部,最终要上报兵部和内阁,一个弄不好就要被追责。交易所的官吏,肯定会先召集布行的大商们谈话。”

  “我们就顺着官员做,给足他们面子,还能让他们获得平抑布价的政绩。”

  “这个时候,布价已经涨到很高了,我们可以放出一大批货。要知道,我们是最先扫货的,手里低价买到大量布匹,降一点价也能大赚特赚。而且我们有仓库,剩余布匹可以存放起来。”

  “但那些跟风高价买进的中小商人,脱手早的肯定有得赚,脱手迟的却会砸在手里。他们可能到处筹钱炒货,突然布价就下降了,而且货单还限定了提货期。如果他们不降价卖,他们就得支付仓库费。如果降价卖,他们就得赔钱。”

  “当布价持续下跌时,无数的中小布商,会争先恐后降价出手。而我们在高位时卖出许多布匹,等布匹价格猛跌之后,又可以低价把货买回来。”

  “里里外外,赚了两次钱,而且还给足了官府面子!”

  “并且搞出这许多事情,还不会太影响民生。我们低价买回布匹之后,再屯在仓库里一点点出货,布价又会慢慢涨回正常水平。而这个时候,大量布匹都被几家大行商存进仓库,中小行户也只能从我们这里进货。”

  “只要布价恢复正常,交易所那边就不会四百里加急调货。”

  “如果有客商得知东京布价猛涨,着急回去运货过来。等他们把布匹运到,布价早就被打下来了。我们可以继续降价出货,搞得那些客商只能亏本贱卖,我们再趁机以极低价吃进客商的新货。”

  “当然,这时最好别压价太狠,否则交易所就成了摆设,等于把太子往死里得罪。”

  “因此,反复赚几次钱可以,但不能把市场彻底搞崩掉。最好是让客商新运来的布匹,稍微能够赚一点点,再狠也不能让他们亏本。他们若是亏本,交易所就完蛋了,太子发了怒火必然动刀子。”

  李茂和李敦义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是说不出的震撼。

  李茂心中大喜,抓着李文仲的手说:“俺孙儿真是经商奇才啊!”
2#
 楼主| 发表于 2025-1-6 16:24 | 只看该作者
黄伯坚是来自扬州的客商,以前只做陆货运输生意,大明朝廷改革市舶司之后,他借助人脉迅速转行运输海外香料。

  即番商把香料运到广东、福建,大明海商再转运到宁波、杭州或海门。

  又有商贾继续转运,把香料运到润州或扬州。

  黄伯坚则在扬州进货,通过运河一路运到开封。

  这样层层转运,每一层都有商贾赚钱。但开封的香料价格,竟比前宋时更低得多,因为前宋的香料是官买官卖。

  大明改革市舶司之后,不但层层商贾赚得更多,朝廷的税收也变得更多。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利润是从哪儿变出来的?

  除了海外香料,黄伯坚也运输一些南货,多元经营可对冲潜在风险。

  但不管运什么,都比以前赚得多。

  因为沿途府县的税卡取消了,不用三番五次交过路费。朝廷只在少数关键地方,设立税所征收过税,这让客商的负担大大减轻。

  大明有圣天子啊,客商的日子终于好过了!

  抵达开封东南的税场,黄伯坚停船等待入场报税。

  港内港外停着许多商船,足足等了两个多钟头,总算轮到黄伯坚入场。

  码头苦力把货物搬进去,黄伯坚全程盯着,直至船上的货物转运到空地。然后,继续排队。

  又排了快两个小时,黄伯坚拿出自己的货物凭证。

  凭证之上,写着货物的种类及数量,还注明了起运地是扬州。以及沿途经过哪些税所,已经缴纳多少过路费。从扬州到沿途税所,每到一个地方都有盖章,但凡缺了一个盖章都属于走私。

  “检验货物!”税吏大喊。

  立即有税吏进行抽检,只是抽检而已,全部验货太耽误时间,后面还有许多商贾在排队呢。

  黄伯坚的心情比较愉快,自从去年全国“严打”之后,就连税吏都不再故意刁难。

  换成以前总是要出小问题,非得给些小钱才能打发。

  抽检货物之时,有税吏对黄伯坚说:“这位员外,请到那边坐坐,朝廷有新法颁布。”

  黄伯坚不知什么事情,让心腹驻守在此看着,自己好奇的往里走去。

  只见那里坐着個官员还绕着许多客商。

  吏员指着墙壁上的告示:“这位员外请细读。读完之后若有疑问,可再请教坐着的那位钟相公。”

  黄伯坚朝着人群挤去,告示内容为东京交易所设立细则。

  以前运货进京,都是把商品运到税场,然后搬到官方货栈存放。有批发商或者中介商,前来看货估价,谈得拢便把货物买走。

  如果一直卖不出去,就必须每天支付仓库使用费。

  每个行业都有行会,行首必为最大的批发商,而且多半兼职做中介。中小型的零售商,必须仰仗批发商供货。外地来的客商,也必须仰仗批发商买货。

  外地客商当然能直接跟零售商交易,法律并未禁止此事。

  但如果被行会大佬们知道了,他们来年不会再买这个客商的货物,也不会再把货物卖给相关零售商。任何绕开行会的私下交易,都将遭到行会大佬们的联手打击。

  行会大佬们如何操纵物价呢?

  他们先是私下商量好,在某个时期全都不买货。外地客商们运来的货物,只能堆放在仓库里,每天都得交仓库使用费。

  时间一长,不但外地客商扛不住仓库钱,官栈仓库堆积如山也扛不住,管理仓库的官吏会逼着客商低价出货。

  不得已之下,外地客商只能贱卖商品,甚至是赔本把货卖出去。

  吃完客商,行会大佬们又吃零售商,反正他们有自己的仓库。只要积压货物不是太多,那就联手限量出货,造成货物紧缺的假象,然后再抬价卖给零售商。

  “哈哈,东京也有交易所了,此天下客商之幸事也!”黄伯坚听到一个客商拍手赞叹。

  旁边一个客商说道:“敢问兄台,这个交易所真顶事吗?除了东京之外,还有哪里设了交易所?”

  那客商说道:“六大市舶司,皆有交易所。”

  “怎看起来像前宋的市易务?”

  “非也非也。市易务官买官卖,刚开始还向着我等,后来就渐渐变味了。前宋市易务的那些官吏,把客商的上等货,硬生生说成是下等货,逼着客商低价贱卖。又拿着下等货,高价卖给坐商,还逼着坐商借高利贷。敲骨食髓起来,比行首们还狠啊!”

  “就是,王相公的市易法,还不如不改呢。咱们宁愿被那些行首欺压,也不愿被官吏敲骨吸髓。”

  “这个交易所却不同,官府不插手买卖。就像是官府搭了个戏台,让咱们自己上台唱戏,给官府交一笔戏台税就行。”

  “可那些大行商们,联手不买货怎么办?只靠小行商买货太慢了,一旦拖得太久,货栈的仓库钱又是一大笔。”

  “对啊,六大市舶司的交易所俺知道。可海港不一样,当地的行商不买货,自有外地客商买了运走。这里却是东京,货物运到这里不可能再转运别处。中小行商们一时吃不完货,那就全砸在咱们客商手里,最后还得贱价卖给那些大商人。”

  “去问问这位钟相公!”

  “……”

  一直坐着的官员叫钟绮,他撇着茶叶慢条斯理解释道:“相公不敢当,俺只是户部区区一员外郎,跟各位一样都是员外。你们呐,称俺作钟员外即可。”

  黄伯坚拱手问道:“还请钟相公解惑,若是大行商不收货,中小行商吃货又太慢怎办?前宋的市易务,官府会把多余的货物买下,可现在的交易所却没官府来买。时间一长,仓库费用我们负担不起。”

  钟绮竖起一根指头:“其一。交易所在卖货时,只要花十文钱,办理一张认购证,任何人都能长期购买货物。货单虽有最小认购额度,但即便是沿街叫卖的小贩,几家人凑钱也能合买一单。”

  他又竖起第二根指头:“其二。交易所的每日行情价,跟着东京的旬价走,多半低于大行商的出货价。东京的中小行商们,会抢破头去下单购买。因为人数众多,他们的吃货能力极强。前宋的市易务,之所以中小行商买不了太多货,是因为官吏从中盘剥渔利。甚至是逼着中小行商们向官府借高利贷买货,不借高利贷他们就不卖。”

  “其三,大行商们不管怎么操控市场,他们最终目的都是想赚钱。如果他们不扫货,而是任由中小商人在交易所购买,那他们就永远赚不到钱,他们的仓库会一直空着。时间拖长了,该心急如焚的是他们。他们会比你们这些客商更着急!”

  “其四,真正该担心的不是你们,而是零售商品的中小行商们。东京城内的大行商,极有可能联手扫货,把交易所的现货给买光。然后囤积居奇,压着货不卖给中小行商零售。”

  “嘿嘿,让他们压着货呗。真敢集体操控市场,朝廷都不用抓人,只须紧急联系外地客商,把更多货物运来交易所。到时候,中小行商们可在交易所买货。大行商们继续扫货能吃多少?总不能把自己的仓库堆满了,还继续扫货屯在大街上吧?他们囤积的货物越多,亏损也就越多!”

  黄伯坚又问:“若大行商们真的囤积居奇,官府从外地调货赶得及吗?”

  钟绮解释道:“朝廷给了交易所特权,关键时候可动用四百里加急,联络周边省份的客商运货进京。而且,这些接到四百里加急进京的客商,沿途税所一律放行不必征税。到时候他们沿途不交过税,运到京城的货物价钱更低。亏死那些囤积居奇的大行商!”

  “妙哉,妙哉!”

  “果然是圣天子啊,连这些都想好了。”

  “今后再运货到京城,就不会再受大行商欺负了。”

  “大明万岁!官家万岁!”

  “……”

  来自各地的客商,此刻全都欢呼雀跃。

  交易所对于他们而言,防止被压价还在其次,主要是可避免经营风险。

  以前稍微哪个商品到京多些,大行商们就联手不买货,以货栈的仓库使用费来威胁,逼迫客商们赔本出货回家。

  黄伯坚整理衣襟,提议道:“我等在交易所办好事情以后,何不结伴前往东华门外叩谢天子大恩?”

  “同去,同去!”

  客商们大笑着附和,他们对政策非常敏感,能够准确判断什么事情对他们有利。

  众人喜滋滋继续询问,打听交易所具体怎样交易。

  次日下午,黄伯坚就把手续办好。

  高兴之余,他在东京城外下馆子,把商队伙计全带去吃酒。

  而东京那些行首们,却是在紧急开会。

  还是各行各业聚在一起开会,并非行业内部会议。

  他们的商业前辈,当年遭王安石干了一拨,但很快就勾结权贵杀回来。就连宋徽宗和蔡京,为了敛财重启市易法,也被大商人联合权贵逼得妥协。

  童贯那么牛逼,可在征讨西夏时,亦遭长安行首们串联罢市教育一通。

  “罢市可否?”一个行首问道。

  “你想死别拉我们下水!”其他行首齐刷刷瞪过来。

  罢市?

  想想去年的大案,行首们集体打了个寒颤。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联系我们|小黑屋|Archiver|中财网站 ( 浙ICP备11029880号-1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GMT+8, 2025-1-23 01:05 , Processed in 0.147685 second(s), 19 queries , Gzip On.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