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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京东出好官:敢找强盗索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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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0 10:3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京东路,分为东路与西路,前后遭到过两次合并和拆分。

  宋初时为京东路,熙宁五年,正式拆分为东西两路。

  大观元年,宋徽宗下旨将两路合并,设大都督府。

  然而没过几年,到了政和四年时,宋徽宗又再次下旨,将京东路拆分两路,西路移安抚使于南京应天府,东路齐州升为济南府。

  在此之前,京东东路的治所一直在青州。

  青州乃古九州之一,山东之咽喉,兵家必争之地。

  只需看看此前任青州的知州都是谁,便知晓其重要性。

  寇准、李迪、王曾、夏竦、富弼、范仲淹、文彦博、欧阳修……这些人其中十之**,后来都入阁为相,执宰天下。

  可是到了徽宗年间,情况变了。

  因齐州水路便利,经济增长迅猛,远超青州,于是由州升府。

  州郡之名,莫重于府。

  随着齐州升为济南府,京东东路治所也随之转移,青州的地位一下子变得尴尬了。

  从张叔夜的调任就能看出来,他本是海州知州,因剿灭宋江有功,升任青州知州,没过多久,又直入龙图阁,改任济南府知府。

  青州,成了一个官员过渡的地方。

  如今的青州知州,乃是赵霆。

  此人在宣和二年时任杭州知州,同年方腊起义,年底携大军攻打杭州,作为知州的赵霆,竟然选择弃城逃走,导致杭州城被方腊攻破。

  本来一城知州畏战而逃,重则问罪流放,轻则贬官弃用。

  可赵霆却通过贿赂童贯、梁师成等人,为其开脱,非但没有被问罪,反而在张叔夜升任济南府知府后,补了青州的缺,当起了青州知州。

  到了青州上任后,赵霆起初还很收敛,随着卸任在即,便开始暴露本性了,此次借着王黼征收丁身钱,大肆敛财。

  本该是三千五百文每人,他硬是多加了三百文。

  并且,借机宰割富商大户。

  一时间,益都郡哀声一片,无数富商地主家破人亡。

  乡间百姓为了凑够丁身钱,卖田卖地,卖儿卖女。

  而贪官污吏们,则趁机低价收购大量田地,以至于益都良田十之**尽归官员之手。

  知州府衙内,赵霆正在后院与通判刘宓吃酒。

  赵霆把玩着腰间一对白玉佩。

  这对玉佩乃是前两日从城中一户富商家中巧取豪夺而来,形似明月,料子乃是上好的羊脂玉,唤作明月珏。

  赵霆越看越喜欢,这两日一有空闲便拿在手中把玩。

  两人一边吃酒,一边闲聊。

  聊着聊着,便聊到了临淄县,刘宓吃了一口酒,说道:“常玉坤递上来的剿匪折子,知州如何看?”

  赵霆捻起一颗蚕豆放入口中,冷笑一声:“剿匪是真的,毕竟一干匪首首级做不得假。但坐山巨寇,聚众上万,他常玉坤还真敢写,也不看看临淄县拢共才几个人!”

  “管他是真是假,功劳薄上我等可是排在首位。”

  刘宓笑着端起酒壶,帮他倒了一杯酒。

  两人碰了碰杯,赵霆说道:“常玉坤此人本府有所耳闻,颇有才干,据说早些年得罪了蔡相公,所以迟迟不得升官,一直在知县上蹉跎。”

  忽地,刘宓似是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道:“说起来,此事颇有些蹊跷。徐主簿前脚刚死,徐家后脚就被那石宝灭门,紧接着常玉坤便发兵剿匪……”

  莫要把这些官当傻子。

  能高中进士,并且爬到这个位置,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很多时候,并非是他们不知道,而是不想管。

  又或者,他们也想分一杯羹。

  赵霆若有深意道:“对了,常玉坤不是保举一个胥吏为县尉么,你近日可去临淄县审查一番。”

  看似是两个不相干的话题,答非所问,但刘宓却心领神会,问道:“几何?”

  见赵霆比划了个七,刘宓皱眉道:“会不会太多了,那常玉坤怕是舍不得。”

  “舍不得?”

  赵霆冷哼一声:“你且告诉他,到时若是提刑司去了,可就不止这个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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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2 10:54 | 只看该作者
   余朝欢本就想着能拖多久拖多久,因此这次出兵携带的粮草很多,足够万人大军吃上半个多月,所以不存在粮草不够吃的情况。

  再说了,益都郡距离寿光才多远?

  区区百里多的路程,补给三四天就能到。

  就在刘锜施展手段的时候,余朝欢与骆沙躲在马车上说着悄悄话。

  说实话,对于移交兵权,他们俩并不抵触。

  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战意,此次出兵也是迫于无奈,巴不得能有人接管差事,帮忙顶锅。

  只要小命在,官儿还在,一切都好说。

  “骆兄,现在能和俺说一说了罢?”

  余朝欢说着,拿起酒壶给骆沙斟了一杯酒。

  骆沙端起酒杯,心思急转,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全盘拖出,而是随口胡邹道:“前阵子兄弟不是奉命去了一趟临淄县么?”

  “确有此事。”

  余朝欢点了点头。

  “就是那一次,在临淄县偶遇了小衙内,吃了顿酒。但他为何在临淄县,眼下又为何奉命接管军营,兄弟现在也是满头雾水。”骆沙苦笑一声。

  之所以不愿说,是因为他心中有顾虑。

  若韩桢真占了益都郡,那么眼下没杀他们,那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但如果因为自己口无遮拦,坏了韩桢的好事,那就说不准了。

  闻言,余朝欢半信半疑地打量了他几眼。

  见看不出什么端倪,余朝欢心中的忐忑消散了一些,招呼道:“眼下交了兵权,正好可以放心吃酒耍子了。来来来,接着关扑。”

  骆沙有些哭笑不得。

  益都郡的家财有没有被抄没都不知道,他还哪有心思吃酒关扑。

  念及此处,他提议道:“余兄,左右都已交了兵权,你我二人留在这里也无事可干,不如去问一问能否回郡城。若是可以的话,岂不比在这里潇洒无数倍?”

  余朝欢顿时双眼一亮,骆沙这番话说到他心坎上了。

  留在这里受苦不说,还有丢掉小命的风险,哪有在郡城温香软玉来的潇洒。

  余朝欢赞同道:“好主意!走,咱们去问上一问。”

  两人下了马车,朝着中军帐走去。

  结果刘锜并不在中军帐内,问了士兵后,两人才在一片空地上找到他。

  此刻,刘锜正握着一柄匕首,动作娴熟的给一头野猪剥皮。

  只见匕首在他手中上下翻手,顷刻间,一张完整的野猪皮便被剥了下来。

  无他,唯手熟尔!

  这番精湛的手艺,顿时引得一旁众多围观的武卫军士卒拍手叫好。

  在青州军这一个月,他学了不少东西,其中便包括杀猪。

  每一回儿杀猪,就数他最积极。

  久而久之,练就了一门杀猪的好手艺。

  刘锜得意一笑,正准备给野猪开膛破肚时,就见骆沙与余朝欢联袂而至。

  停下手中动作,他收敛起笑意,问道:“你二人有何事?”

  “小衙内……”

  骆沙刚一开口,便被刘锜打断道:“军中唤俺都统!”

  “是!”

  骆沙讪笑一声,赶忙改口道:“都统,下官与余指挥已交了兵权,继续留在兵营也无事,所以想问一问,能否返回郡城?”

  回益都?

  刘锜顿时乐了,他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两人呢,没想到两人竟自己提出要回去。

  虽然自己有调令文书,可余朝欢与骆沙始终是武卫、镇海二军的指挥使,士兵们自然更加亲近他们。

  留在军营中,多多少少都会有所影响。

  现在他们自己要离去,刘锜怎能不开心。

  强忍住笑意,刘锜故作为难道:“可调令书文中并未提及你二人可以回去。”

  骆沙心头一凛,拱手道:“都统且宽心,下官回去后,自会与赵知州解释。”

  刘锜沉吟片刻,点头道:“既如此,伱二人便回去。老九,遣一队骑兵护送两位指挥使回郡城。”

  刘锜沉吟片刻,点头道:“既如此,伱二人便回去。老九,遣一队骑兵护送两位指挥使回郡城。”

  名为护送,实为羁押。

  刘锜也担心这两个鸟厮不是要回去,而是半途逃跑,所以派遣一队骑兵押送他们回去。

  只要回了益都,县长自有手段处置,不需要他费心。

  “如此便多谢刘都统了!”

  余朝欢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抱拳道谢。

  不多时,两人骑着马,在一队骑兵的护送下出了军寨,沿着官道朝郡城方向行去。

  ……

  中午出发,临近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回到郡城。

  临近城门,当看到守城的士兵也换成青州军后,骆沙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完了!

  益都郡真的被韩桢给占了!

  骆沙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恐惧。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小命,毕竟韩桢真要杀他们,有无数机会,就比如刚才回来的路上。

  他现在担心的是自己近十万贯的家财!

  而一旁的余朝欢,则诠释了何为不知者无畏,只见他仔细打量了几眼守城的士兵,好奇地问道:“怎地没见过你们?”

  守城的青州军士兵先是瞥了眼老九,这才答道:“先前值差的士兵,玩忽职守,被知州砍了脑袋!”

  闻言,余朝欢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几个丘八,砍了也就砍了。

  进了城,街道上繁华的景象顿时映入眼帘。

  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见到这一幕,骆沙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起码说明韩桢是准备好好经营郡城,而不是如张万仙之流那般。

  沿着街道一路进到内城,来到府衙门前。

  余朝欢正要迈步进去,不曾想却被值差的皂吏拦住。

  “你这个腌臜畜生,竟敢拦本官?”

  余朝欢顿时大怒,呵斥一句。

  皂吏也不恼,神色平静道:“余指挥,非是小的给你添堵,实在是规矩变了。如今除了在府衙办差的官吏,其余人等,一律先通报。”

  见皂吏这番态度,余朝欢心中怒火更甚了。

  就在这时,骆沙上前一步,笑呵呵地说道:“劳烦通报一声赵知州。”

  “两位指挥使稍待!”

  皂吏说着,这才转身进了府衙。

  目视着皂吏的背影,余朝欢气愤道:“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皂吏竟敢与本官摆谱,当真是找死!”

  “余兄慎言!”

  骆沙一惊,赶忙劝道。

  余朝欢想找死无所谓,但别牵连到自己啊。

  老九则全程冷眼旁观,嘴角挂着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

  不多时,皂吏便出来了:“两位指挥使请进。”

  “哼!”

  余朝欢阴恻恻地看了那皂吏一眼,大步踏进府衙。

  进了府衙后,两人立刻便察觉出异样。

  府衙之中的胥吏似乎多了不少,且每一个都脚步匆匆,哪还有以往那副散漫的模样。

  走进大堂,眼前的一幕,让两人一愣。

  只见堂案后方,端坐着一名英武霸气的青年,而赵霆则恭敬的站在一旁。

  骆沙瞳孔猛地一缩,尽管先前心中已有猜测,可亲眼见到之后,依旧忍不住惊骇。

  而一旁的余朝欢,则愣在原地,满脸茫然。

  韩桢似笑非笑道:“骆指挥,别来无恙!”

  “兄……下官,见过县长!”

  骆沙咽了口唾沫,立即躬身行礼。

  见他这般识趣,韩桢又将目光落在余朝欢身上,缓缓开口道:“你便是余朝欢?”

  这个时候,哪怕余朝欢再蠢,也已经意识到发生了甚么。

  嘶!

  余朝欢倒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的看向赵霆。

  赵霆皱起眉头,呵斥道:“余朝欢,县长问话,为何不答?”

  赵霆的反应戳破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益都郡竟被反贼占了!

  一时间,他只觉手脚冰凉。

  待回过神,余朝欢语气苦涩地答道:“正是。”

  韩桢漫不经心地问道:“想死还是想活?”

  闻言,后方的老九缓缓将手虚搭在腰间的刀柄上。

  若敢出言不逊,他会瞬间拔刀,斩下对方的脑袋。

  余朝欢只觉得后颈处有些发痒,心头也升起一股致命的危机,于是他赶忙开口道:“想活,下官想活!”

  “想活是对的,蝼蚁尚且偷生,更遑论活生生的人呢。”

  韩桢微微一笑,而后话音一转道:“不过,我得看到你的诚意!”
余朝欢一愣,眼中满是疑惑。

  韩桢不急不缓地说道:“这个指挥使你也当了不少年,可有相识的武官?”

  “这……自然有。”

  余朝欢点了点头,不明白韩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韩桢轻笑道:“既然如此,帮我弄来一千副神臂弩,这便是我要的诚意!”

  “神臂弩?”

  余朝欢顿时大惊失色,忍不住惊呼出声。

  私自倒卖神臂弩,可是要杀头的!

  最关键的是,风险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难度太高了,光是上下打点,就得花不少钱。

  毕竟,风险越大鱼越贵。

  捣腾战马和神臂弩,需要打点的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然而,韩桢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头狂跳。

  “我并非不通情理的人,弄来一把神臂弩,我给你三百贯。至于你多少钱弄到的,我不会管,也不会过问。”

  咕隆!

  余朝欢咽了口唾沫,心中既惊惧又兴奋。

  神臂弩的造价并不贵,毕竟一把强弩,就是玩出花来,也费不了几个钱。

  难点在于朝廷对核心弩机的技术保护。

  三百贯一柄,几乎已经是造价的百倍了。

  哪怕除去上下打点的钱,到手的利润也足有几十倍之多。

  余朝欢很缺钱,别看他是武卫军马步都指挥使,可是并不比骆沙好多少,武卫军乃是禁军,里面的弯弯道道太多了。

  就比如他手下的副都指挥使,乃是某个将门的子弟。

  余朝欢执掌武卫军这么多年,至今都没见过这位衙内长什么样。

  人家住在东京城里,压根就没来过军营。

  但每年的孝敬钱,该他的,一分都不能少。

  每年费尽心思吃空饷,喝兵血,到头来一年真正能落到余朝欢手里的,也就五六千贯。

  五六千贯看似很多,但也架不住家里的夫人折腾啊。

  今天小舅子要做生意,明天小舅子看上了某个青楼大家,后天小舅子又把某某衙内揍了,要一大笔赔钱……

  毫不夸张的说,他赚的这点钱,全都被夫人拿去救济小舅子了。

  关键他还不敢说甚么,一方面是夫人性格强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能当上武卫军马步都指挥使,全靠岳父帮衬。

  否则的话,他怎会沦落到与骆沙玩个关扑,都得作弊使诈的地步?

  强压下心头的贪念,余朝欢惊疑不定地问道:“伱真会付钱?”

  他怕的是神臂弩搞来了,结果韩桢来一出卸磨杀驴。

  闻言,韩桢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骆沙:“骆指挥,这段时间没少赚罢?”

  “嘿嘿。”

  骆沙讪笑一声,语气谄媚道:“承蒙县长关照,赚了一些。”

  韩桢吩咐道:“具体多少,说与余指挥听一听。”

  骆沙答道:“一共赚了十一万八千多贯!”

  嗯?

  十一万余贯?

  这下子不但连余朝欢傻眼了,就连赵霆都愣住了!

  好家伙,自己费尽心思又是倒腾军械,又是想办法卖粮仓的粮食,再加上精盐与白糖的分红,结果到头来也就赚了几万贯。

  结果骆沙这狗东西,竟不声不响的赚了这么多钱!

  关键这才多久?

  结果骆沙这狗东西,竟不声不响的赚了这么多钱!

  关键这才多久?

  短短一个月啊,就赚了这么多钱。

  这让他心里如何能不气。

  感受着两人复杂的目光,骆沙目不斜视,故作镇定。

  韩桢正色道:“我这个人向来说一不二,说了给钱,一文都不会少。届时,你等赚够了钱,是去是留,都随你们自己。”

  “一柄神臂弩三百贯?”

  余朝欢又问了一遍。

  韩桢点了点头,补充道:“若能弄来神臂弩的制造图纸,我给你十万贯!”

  一时间,余朝欢呼吸急促,隐约间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深吸了口气,他拱手道:“下官遵命!”

  搞定了余朝欢,韩桢又给骆沙喂了一颗定心丸:“骆指挥,你的家资我并动,且先前你我之间的协议依旧生效,战马、神臂弩、步人甲、三弓床弩,有多少我要多少!”

  有了麻家的三千万贯资助,他现在可谓是财大气粗。

  原本在他的预想里,重骑兵最多一千人,再多就养不起,另外再配二千轻骑兵,凑一支三千人的骑兵营。

  现在嘛,还要什么轻骑兵,直接组建五千重骑兵!

  得了韩桢的保证,骆沙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来,抱拳道:“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不但命保住了,钱也保住了,关键往后还能继续赚大钱!

  至于益都郡被占了,关他何事?

  就算朝廷问责,那也是赵霆这个知州的罪责。

  “钱我有的是,若你二人有能耐,便是把大宋武库给搬空了,我也照样付钱给你们!”

  韩桢说罢,摆摆手:“你二人且去罢。”

  “下官告退!”

  两人拱手应道,兴冲冲的转身离去。

  待出了府衙,余朝欢冷笑一声:“骆兄当真是闷声发大财啊!”

  骆沙苦笑一声,叫起了撞天屈:“余兄,你得体谅兄弟的难处啊,不管是战马还是步人甲,又或是三弓床弩,这要是被抓住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话倒是不假,换了是他,也会守口如瓶。

  不过理解归理解,可一想到骆沙这厮不声不响的赚了十多万贯,心头就升起一股无名火。

  “哼!”

  余朝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现在没空和骆沙扯皮,只想搞钱!

  目视着余朝欢的背影渐渐远去,骆沙脸上的苦笑渐渐消失,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

  却说他二人离去后,赵霆嘴唇蠕动了几下。

  见他欲言又止,韩桢挑眉道:“赵知州有话便说。”

  赵霆迟疑道:“敢问县长,这个军械……下官能否做?”

  好嘛!

  感情是看骆沙与余朝欢赚大钱,眼红了!

  对于这种要求,韩桢自然应允,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以,若赵知州有门路,尽可以弄来。价钱与他们二人一样,战马一百二十贯一匹,神臂弩三百贯一柄,步人甲八百贯,三弓床弩一千五百贯。”

  五千重骑兵,至少需要一万匹品相好的战马。

  这么多战马,就是把京东两路翻个底朝天,也凑不齐啊。

  所以,必须从其他路的马监弄。

  赵霆历任数州知州,在官场的人脉远非余朝欢和骆沙能比。

  说不得,这厮还能弄来神臂弩和步人甲的制造图纸!
府衙大堂中。

  赵霆恭敬的站在下方,汇报着自己这几日的成果。

  “县长,下官已与三处马监谈妥,不日将会有八百匹战马送往郡城!”

  八百匹!

  韩桢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笑道:“此事你办的不错,届时战马到了,少不了你的报酬!”

  赵霆却面露难色:“只是……”

  “只是什么?”

  韩桢目光微微眯起。

  “好教县长知晓,这八百匹战马,原本该途径济南府送往益都。可如今济南府被李黑虎占了,只能绕路从东平府走。”

  赵霆顿了顿,继续说道:“如今张叔夜就在东平府,八百匹战马,即便分批次运送,依旧显眼,若是被张叔夜发现,下官暴露事小,八百匹战马被扣下事大啊!”

  这倒是个问题。

  李黑虎如今盘踞济南府,导致其他路的战马和军械,想要运到益都,就必须绕路而行。

  这路一绕,路程长了,时间久了,自然就容易横生波折。

  韩桢手指轻轻敲击着堂案,脑中开始思索对策。

  李黑虎暂时不能动,他还需要靠李黑虎当挡箭牌,吸引西军的注意。

  那么,就只能开辟新的路线了。

  思索片刻后,韩桢已有了对策,但还需从长计议,待聂东与刘凯旋归来后,再做计较。

  想到这里,韩桢吩咐道:“此事我已有对策,你通知那些马监,晚些再将战马送来!”

  “下官遵命!”

  赵霆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有办法就行,否则到手的钱财,可就飞了。

  说话间,刘宓领着四名胥吏,迈步走进大堂。

  一段时日不见,刘宓消瘦了不少,原本白净的面庞,也变黑了。

  韩桢慰问一句:“刘通判这些时日辛苦了!”

  “多谢县长关心。”

  刘宓拱了拱手,朗声道:“多亏了县长调来的百名胥吏,日以继夜之下,终于完成了差事,请县长查阅。”

  说罢,那四名胥吏上前几步,将怀中抱着的高高一摞账目,恭敬的堆放在堂案之上。

  想起那一百名胥吏,刘宓心中就不由感慨。

  见过勤勉的,但没见过如此拼命的胥吏。

  真正做到了废寝忘食。

  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睡醒便开始办差。

  关键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百个胥吏俱都如此。

  原本需要数月才能完成的差事,愣是只用了十天。

  十天啊,统计了近三十万人的户籍,以及丈量了上百万亩田地。

  若非亲眼所见,打死刘宓都不相信。

  属实离谱!
10#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 17:40 | 只看该作者
yugongjin 发表于 2025-1-11 17:06
京东出好官:敢找强盗索贿?欣赏

呵呵,北宋官场,真是烂透了,如今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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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1 17:06 | 只看该作者
京东出好官:敢找强盗索贿?欣赏
8#
 楼主| 发表于 2025-1-10 16:58 | 只看该作者


  隋唐时期,皇帝都有些胡人血统,所以在伦理这方面看的并不重。

  杨广老爹刚死,他就迫不及待把两个小妈纳入后宫。

  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后,也将弟弟李元吉的媳妇杨氏纳入后宫。

  不过这种事儿,也仅发生在皇室和贵族中,汉族民间对此始终保持着反对的态度。

  这个习俗一直保持到两宋,直到蒙元一统天下后,带来了游牧民族的风俗习惯,于是兄终弟及这类事,才开始在民间普及。

  韩桢倒是不在乎,一把搂住她:“莫要回去了,后院就这几个人,安娘与方三三她们也不是嘴碎的人。”

  “二郎莫要如此。”

  韩张氏语气坚决。

  见韩桢依旧紧紧搂着自己,她眼中闪过一抹羞涩,用软糯地语调腻声道:“叔叔呀,你就让奴回去罢。”

  嘶!

  韩桢深吸了口气,有心想要再推一次磨。

  不过考虑到韩张氏可能承受不住,只得松开手。

  跳下床,穿好衣服后,韩张氏叮嘱道:“奴回去了,二郎早些歇息。”

  说罢,她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间。

  出了里屋,韩张氏做贼心虚般地瞥了眼西厢房,见西厢房一片漆黑,不由松了口气。

  步履阑珊的回到东厢房,刚推开门,迎面便撞上方三三。

  方三三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打着哈欠道:“大夫人,怎地现在才回来?”

  “俺……俺方才照顾了二郎,有些累了,便趴在桌上眯了一些。”

  韩张氏强装镇定,实则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编出的借口,也是漏洞百出。

  “哦。”

  好在方三三本就大大咧咧,此刻显然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大夫人早些歇息。”

  方三三说着,端起桌上凉茶灌了一大口,随后擦了擦嘴角,回到里间。

  “呼!”

  韩张氏长舒了一口气,回到屋里正想睡下,却发现浑身上下黏糊糊的,隐隐能感觉到有豆浆在往下淌。

  无奈之下,只得端起铜盆去井边打了些水。

  仔细擦拭一番后,韩张氏换上一身里衣,躺在床上,小手轻轻抚着小腹。

  叔叔真是乱来,若是有了怎么办?

  她一个寡妇,如果怀孕了,被人晓得了哪还有脸活。

  不过一想到能与二郎有个孩子,韩张氏的脸上不由浮现一抹幸福的笑意。

  ……

  ……

  翌日。

  刘宓扒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玉臂,缓缓坐起身。

  轻轻拍了拍额头,缓了一阵后,他这才清醒了一些。

  低头看了看,两个姐儿还在睡,身上的细纱早已不知踪影。

  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雪白的肌肤上,晃得人一阵眼晕。

  刘宓却没心思欣赏,目光扫视一圈屋内。

  当看到堆放在角落里的四个木箱时,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容。

  “老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轻呼。

  听出是管家的声音,刘宓开口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名老仆走了进来,躬身道:“老爷,常知县已在楼下等候多时了。”

  在北宋,仆人对家主的称呼,是有讲究的。

  比如方三三和福伯,唤家主都是阿郎,而从不唤老爷。

  为何?

  因为老爷这个称呼,只有达到一定的品级地位才能喊。

  五品官儿,便是这个称呼的门槛。

  没到这个品级,仆人这么称呼主家,若是被旁人听到,绝对会被嗤笑。

  这就好比一个杂货铺的老板,让店里员工喊自己董事长一样。

  “嗯!”

  刘宓点点头,在老仆的服侍下,穿衣洗漱。

  他这次来算是微服私访,没有走府衙的程序,因此只带了一名老仆,与一众护卫。

  穿戴好衣衫,对着铜镜整理一番仪容后,刘宓这才出了房间。

  临走前,他还吩咐道:“收好这几口箱子,莫要让人碰。”

  “俺省的。”

  老仆点头应道。

  楼下大厅,常知县正在吃茶。

  见到刘宓下来,立刻起身行礼,口中问道:“刘通判昨夜歇息的可好?”

  “尚可。”

  刘宓接过茶盏,先是看了眼汤沫,这才浅浅抿了一口。

  常知县又问:“刘通判今日是个甚么章程?”

  “今日便回郡城了,府衙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呢。”

  生意谈妥了,钱也到手了,他自然不愿继续待在这穷乡僻壤。

  如此热的天气,屋子里竟连个冰鉴都没有。

  “既然刘通判公务繁忙,那吾便不再相留了。”

  常知县面色惋惜,心里巴不得这厮早点滚,昨日已经耽误了自己一天事情。

  待用过了早饭,例行道别后,刘宓带着四箱土特产登上了马车。

  临走前,刘宓拉开马车上的帘子:“胥吏刘勇升任县尉一事,待吾回去后,便上奏请封,不日便会有告身赐下。”

  常知县躬身行礼道:“吾在此代刘勇谢过通判。”

  “对了,那赤鳞鱼不错,往后每月送百条到吾府上。”

  说罢,刘宓放下帘子。

  下一刻,马车缓缓驶动,沿着街道朝城外行去。

  目视着马车消失在视野中,常知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哼!

  韩二的钱,岂是那么好拿的?

  一旦沾上,往后有你们好受的。

  ……

  上午出发,直到临近傍晚才回到益都郡城。

  当晚,赵霆便登门拜访。

  书房内,刘宓一脸倦色。

  昨日属实喝的有些多了,加上今日又舟车劳顿了一整天,此刻只觉得浑身似散了架一般。

  古时出行,是一件极为折磨人的事儿。

  哪怕做马车也是如此。

  官道是坑坑洼洼的黄土路,加上这会儿的马车避震效果也不好,连续颠簸几个时辰,换谁也受不了。

  赵霆急不可耐道:“可谈妥了?”

  接过侍女的热毛巾,敷在脸上,刘宓闷声闷气地说道:“谈妥了。”

  “怎么个章程?”

  赵霆心下一喜,继续追问。

  取下毛巾,刘宓感觉精神好了些,挥挥手示意侍女退下后,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往后每月,伱我一人三万贯孝敬钱。”

  其实刘宓本想贪一部分,说成两万贯。

  不过转念一想,这毕竟是长久买卖,时间久了,肯定瞒不住赵霆。

  到时只怕会闹得不愉快。

  “恁的多?”

  赵霆一愣。

  他本以为能一次性捞个三五贯,就已经顶天了。

  结果只一个月便有三万贯,并且往后每月都有。

  刘宓轻笑一声:“这算甚么,那韩二只说如今渠道没打开,若是吾等帮忙拓展渠道,往后只会更多。便是十万贯,也并非不可能。”

  “甚么生意能这般赚钱?”

  赵霆神色诧异,心中半信半疑。

  临淄县这穷乡僻壤,能有甚么生意如此暴利?

  私盐私铁他又不是没做过,其中的利润他很清楚。

  刘宓呵呵一笑,也不言语,自袖兜里取出两个小木盒,放在书桌上。

  赵霆面色疑惑,拿起一个木盒。

  在刘宓的示意下,他打开木盒,用手指沾了一些送入口中。

  下一刻,只见赵霆神色一变。

  一连将两个木盒里的白色粉末都尝了之后,他强压下心头狂喜,语气狠辣道:“如此暴利,岂能落在一个泼皮手中,不如……”

  说着,比划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刘宓摇头失笑:“那韩二并非痴愚,早有准备。昨日带着五百兵马,给了吾一个下马威。摆明了姿态,要么和气生财,要么一拍两散。”

  “啧!”

  闻言,赵霆心头失望。

  刘宓安慰道:“莫要想太多,此次能谈成这笔生意,已是意外之喜。况且又不需吾等费甚么力,只需提供些举手之劳,每月便有数万贯进账,岂不美哉?”

  “倒也是。”

  赵霆点点头,附和一句。

  品了口热茶后,他问道:“那韩二可曾说过如何打开渠道?”

  打开渠道,往后便能拿的更多,赵霆自然无比上心。

  一个月三万贯,与一个月十万贯。

  这还用选?

  他与刘宓不同,刘宓对钱财,其实并不是太过痴迷,反而对食之一道情有独钟。

  但他却视财如命,尤其是经过杭州那一遭,为了保命,忍痛把家财全部送了出去。

  眼下,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捞钱的机会。

  “这……”

  刘宓仔细回忆了一番,答道:“倒是没说。”

  赵霆顿时不干了,皱眉道:“他不说,你便不问?”

  捞钱都不积极,真是竖子不足与谋!

  “是吾疏忽了。”

  刘宓苦笑一声。

  当时他是准备问来着,结果聊着聊着,便聊到了王安石小妾与家丁偷情的事儿,聊到兴起,一时间给忘了。

  “回头你写一封……罢了,吾亲自写。你今日舟车劳顿也累了,早些歇息。”

  赵霆说罢,便要起身离去。

  刘宓开口道:“那韩二送了吾四箱土特产,你且带回去两箱。”

  闻言,赵霆立刻心领神会,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韩二,很不错!
7#
 楼主| 发表于 2025-1-10 15:34 | 只看该作者
这三个字,让韩桢心头暗自发笑。

  常知县说的没错,这二人果真是狮子大开口,生意细节一概不知的情况下,张嘴就是一句加钱。

  倒是一旁的常知县面色如常,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

  提起酒壶给刘宓和自己倒了一杯酒,韩桢正色道:“刘通判有所不知,这白糖虽暴利,但提炼极为困难,百十斤沙糖,往往只能出半两白糖。精盐同样如此,损耗高达九成,还有数千号工人吃喝拉撒,俱都是开支。”

  秘方在韩桢手里,成本是多少,还不是随他瞎编。

  等到流水线工厂建造好之后,会把工人分为几批,每一批只负责其中一个盐池。

  如此一来便能提升保密性。

  当然,若真是有心人想要探查,多花费点时间,还是可以弄到秘方的。

  毕竟提炼精盐算不得太复杂,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可以弄些不容易被复刻的生意。

  刘宓信了。

  因为他听闻过白糖的制造工艺,在他看来,韩桢就算掌握了某种秘方,也不过是比那些个糖商稍稍好一些罢了。

  但他可不管那么多,缓缓开口道:“你可知吾与赵知州,要担着多大的风险?前几日那李桩来府衙告发你等,若不是本官拦下,只怕此刻来的便是镇海军和提刑司了。”

  “五万贯本官与赵知州平分之后,落在手里也就没多少了,再加些罢。”

  啊?

  韩桢微微一愣。

  就连常知县的眼中都闪过一丝诧异,夹菜的动作一滞。

  韩桢的本意是刘宓和赵霆一人五万贯,没曾想这厮竟会错了意,觉得是两人一共五万贯。

  沉思片刻,韩桢转头看向常知县,面色为难地说道:“常知县,你看能否将伱那一份,挪一半出来?”

  常知县何等心思,心中立刻了然,配合着演戏。

  只见他放下筷子,神色阴晴不定,看了看刘宓,又看了看韩桢,最终长叹一声:“罢了,依你便是。”

  闻言,韩桢轻笑道:“常知县那边挪一半出来后,刘通判与赵知州每月得六万贯,可否?”

  “可!”

  刘宓面色淡然地点了点头。

  见常知县如此识趣,他心中很是满意,如今这般识趣的人,已是不多了。

  作为官中老手,刘宓深谙恩威并重之道。

  常知县忍痛损失一大笔钱,自然要从其他地方补上。

  打一棒给个甜枣嘛。

  念及此处,他抚须道:“博琼在知县事上蹉跎了不少年罢?”

  常知县语气唏嘘道:“已有十五载了。”

  “竟这般久了。”

  刘宓感慨一声,安慰道:“吾早已听闻博琼颇具才干,眼下又有剿匪之功,是该往上挪一挪了。你且宽心,待岁末之际,吾与赵知州会联名上书一封,为博琼美言几句。”

  真宗时期,规定五品以上的州府官员每年可以举荐五名选人改官,升朝官可以举荐三人。

  刘宓虽遣着一州通判的差事,可本官却是中散大夫,实打实的正五品。

  北宋的官职是历朝历代最复杂的,往往一个官能有三四个头衔。

  比如包拯,他的完整官衔是【枢密副使朝散大夫给事中上轻车都尉东海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八百户食实封四百户赐紫金鱼袋赠礼部尚书】

  司马光比他的更长,足有六十四个字。

  北宋的官衔分为三种,本官、职务和差遣。

  本官就是这名官员的品阶,职务则是这名官员领到手的俸禄,有些重臣兼着好几个职务,能同时领几分俸禄。

  最后的差遣,才是一名官员真正的差事。

  他与赵霆只负责保举,至于保举之后,枢密院和官家批不批,那就与他们无关了。

  常玉坤有剿匪之功,于情于理都得保举。

  哪怕到时蔡相公责怪,他也有借口解释。

  “多谢刘通判抬爱!”

  常知县站起身,行了一礼。

  谈妥之后,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

  一州通判,一县知县,外加一个杀官造反的匪寇,三人饮酒作乐,相谈甚欢。

  交谈间,见刘宓目光频频瞥向那四个木箱,韩桢笑着站起身,打开一个木箱。

  木箱中的银铤金珠,晃得人一阵眼晕。

  拿起一块银铤在手中掂了掂,韩桢轻笑道:“初次见面,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刘宓听出他话中的意思,知晓这笔钱财不算在每月的分成之内。

  此次亲至,虽有些冒失,但收获越超预期。

  再看韩桢,只觉越看越顺眼,如那善财童子一般,周身闪烁着金光。

  一时间,刘宓心情无比畅快,面上却装作嫌弃地模样,轻斥道:“韩二郎快且关上,莫要让这等阿堵之物搅了吾等兴致。”

  待到韩桢关上木箱,常知县识趣的把那四名女子又唤了进来。

  刘宓左拥右抱,享受两名女子的服侍,同时一双大手上下翻飞,引得细纱阵阵飘动。

  常知县也是此中老手了,一只手隐没在案桌下,看不到动静,只见他怀中女子面如桃花,眼中氤氲起一层雾气,彷佛要滴出水来。

  韩桢没动,不断夹菜,他是真饿了。

  再说了,这些女子俱都是隔壁青楼的姐儿,虽说他没有洁癖,可却怕染上花柳。

  反倒是那女子不断往他怀里噌,发出小猫一般的呢喃。

  见状,刘宓打趣道:“都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此言当真不假。”

  常知县笑道:“说起这个,吾倒是想起了一桩轶事……”

  聊到此处,话题便彻底歪了。

  什么苏东坡扒灰,王安石小妾与家丁偷情,宋徽宗与周邦彦为了李师师争风吃醋……

  韩桢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吐出两个字:“细说!”

  一顿酒愣是从正午时分,吃到了傍晚。

  刘宓面色通红,双眼迷离,已是彻底醉了。

  将醉醺醺的刘宓扶进酒楼的房间后,韩桢安排两名姐儿好生伺候,又命人把四个木箱也一齐抬了进去。

  “天色晚了,你也在县里歇一宿罢。”

  常知县搂着一个姐儿,打了个酒嗝。

  韩桢摇摇头:“不了,过两日我便搬来县城住。”

  闻言,常知县安排道:“行,徐主簿那宅子眼下还空着,若是不嫌弃,你便住那里罢。”

  “有甚嫌弃,他活着时我都不怕,难不成死了还怕?”

  韩桢轻笑一声,语气中透着浓烈的自信。

  与常知县告别后,他一路下了酒楼,骑上战马,领着士兵们出了县城。

  今日喝得是黄酒与果酒,在韩桢看来度数甚至不如啤酒。

  但架不住量多啊。

  从中午喝道傍晚,茅房都跑了几次。

  在酒楼时还好,此刻骑在马上,被晚风一激,黄酒的后劲立刻涌上头,只感觉脑子晕乎乎的。

  回到小王村的时候,天色已彻底变黑。

  “县长,到了!”

  聂东搀扶着他一路来到半山腰的宅院。

  韩桢摆手道:“你且回去罢。”

  “末将告辞。”

  聂东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二院里,韩张氏与两个小丫头正在大厅写课业。

  见韩桢脚步飘浮的走了进来,三人顿时起身迎了上去。

  凑上前,一股浓郁的酒气顿时扑鼻而来,韩张氏微微皱起眉头:“呀,叔叔怎喝了这般多。”

  “没法子。”

  韩桢随口解释一句,摆手道:“你们莫要管我,我自去睡一会儿。”

  说罢,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后院。

  韩张氏还是不放心,轻轻咬了咬唇:“俺……俺去看看,你们做课业罢。”

  方三三没想那么多,哦一声便回到大厅。

  倒是江四娘,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不过她性子沉闷,即便察觉到了什么,也只会憋在心里。

  ……

  后院一片漆黑。

  没走几步,韩桢忽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韩张氏赶忙上前扶住他,柔声道:“叔叔,慢一些!”

  感受着手臂上的硕果规模,韩桢在酒楼被青楼姐儿撩拨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一路搀扶着韩桢进了里屋,韩张氏抹黑来到床边。

  还未等她站稳,韩桢便顺势躺在床上。

  只这么一小段路,韩张氏便累的气喘吁吁。

  将油灯点燃,韩张氏拿起铜盆出了门。

  没一会人,她便端着一盆温水回来了。

  此时,床上的韩桢双目紧闭,发出平稳的呼吸声,似是睡着了。

  “叔叔,叔叔。”

  韩张氏轻轻唤了两声,见没反应,便动手将韩桢脚上的靴子脱了下来。

  略微犹豫了片刻,她又哆嗦着手,动作轻盈地解开韩桢身上的锦袍。

  拧干铜盆中的毛巾,韩张氏温柔地帮韩桢擦拭着脸颊。

  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她细细打量着韩桢。

  叔叔的眉眼真好看哩。

  鼻子也很挺拔。

  忽地,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握。

  韩桢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的脸,以及一双又羞又惊的眸子。

  “叔……叔叔。”

  韩张氏一阵心虚,彷佛做坏事被抓了现行。

  韩桢开口道:“闰娘!”

  轰!

  韩张氏如遭雷殛,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一片空白。

  闰娘是她的乳名,自小到大只有父母以及丈夫唤过。

  眼下韩桢这一声闰娘,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见她小口轻启,一副呆萌地模样,韩桢握着她手腕的手轻轻一扯。

  “呀!”

  韩张氏轻呼一声,整个人顿时扑在韩桢身上。

  直到这个时候,韩张氏终于回过了神,她想要爬起来,可鼻尖弥漫的男性气息,让她整个人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劲儿。

  感受着韩桢炙热的目光,韩张氏用带着颤音的软糯语气道:“叔叔,俺是你嫂嫂。”

  “我晓得!”

  韩桢说罢,猛地一个翻身,一手扯下锦袍,丢向桌子。

  锦袍带起一阵劲风,吹熄了油灯。

  下一刻,屋子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嫂嫂宽心,我会好好待你的。”

  韩桢说罢,屋子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嚯!

  当真是细枝结硕果!

  “二……二郎!”

  “莫喊二郎,我喜欢听你唤我叔叔。”

  “叔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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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0 15:29 | 只看该作者
正午。

  县城萃博酒楼。

  在北宋,不是所有酒店都能被称之为酒楼。

  首先第一点,便是拥有酿酒权。

  其次是规模,花、酒、茶、吃、住一应不缺。

  若是达不到上述两个标准,便只能被称之为脚店。

  萃博酒楼是整个临淄县唯一一家酒楼,早些时候是郑家在经营,后来郑家被灭门,自然也就成了常知县的家资。

  三楼最大的包间中,觥筹交错,红袖添香。

  四名貌美女子,身着绫罗细纱,两女作陪斟酒,两女轻歌曼舞。

  常知县坐在下首,正热情地介绍菜肴:“刘通判且尝一尝这道鱼脍,此鱼乃是山涧之中的赤鳞鱼,肉质鲜美清甜。长成筷子长短,需三年时光,一条鱼只取鱼背与鱼腹连接处的一小块。这一盘鱼脍,便需三十条赤鳞鱼。”

  闻言,刘宓微微叹了口气,痛心疾首道:“此鱼既在山涧之中,想必捕捉极为困难,为满足吾等口腹之欲,便劳财伤民,实是不该。吾辈读书人,当谨记横渠先生四言,上报君王,下安百姓,如此方不负十余载寒窗苦读。”

  “刘通判字字珠玑,下官受教了!”

  常知县放下筷子,掸了掸朝服,郑重行了一礼。

  其表情之肃穆,言辞之诚恳,可谓称之典范。

  刘宓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心头暗道,这常玉坤着实是个可造之材。

  可惜了,若不是得罪了蔡相公,他还真有心将其收归门下,当成自己人培养。

  如今蔡京虽已罢相,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官家始终有起复之意。

  相信用不了多久,便回重归内阁,执宰天下。

  况且,其子蔡攸还在朝堂之上呢。

  虽说这对父子闹得反目成仇,可谁知是真是假,说不得人家父子在合唱的一出大戏。

  “罢了,既是你一片心意,吾便尝一尝罢。”

  刘宓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小片。

  只见这鱼脍切得薄如蝉翼,晶莹剔透。每一片大小、薄厚、形状都完全一致,不差分毫。

  送入口中,刘宓闭上眼睛细细咀嚼。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

  见状,常知县问道:“如何?”

  “鲜味虽不如河豚浓郁,但清甜之意却更胜一筹,倒也有些山野趣意。”

  刘宓点评一句后,又夹起一块,而后朝着身边的女子吩咐道:“你且去楼下厨房,唤厨子配一份酱汁。取酱油三钱,胡麻油五滴,一小撮盐粉,姜丝少许,最后淋上十滴上好的黄酒。”

  “记住,一定要用上好的黄酒,莫要给吾以次充好。”

  “奴家省的。”

  那女子抿嘴一笑,扭着盈盈一握的细腰出了门。

  不多时,女子便端着一小盏酱汁回来了。

  刘宓招呼道:“来,博琼尝尝吾的酱汁。”

  博琼是常知县的表字,玉坤,坤者功德博厚,琼者玉也。

  刘宓此举乃是表达亲近之意。

  常知县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鱼脍,正要蘸酱汁,却听刘宓提醒道:“莫要蘸多,少许便可。酱汁乃是辅佐之效,若是太多,便会喧宾夺主。正如那药方,君臣佐使,各安其位,方能治病疗伤。”

  “想不到这小小酱汁,也蕴含世间真理,下官佩服。”

  恭维一句后,常知县稍稍蘸了些酱汁,将鱼脍送入口中。

  下一刻,他双眼一亮,交口称赞道:“美味,确实美味。酱汁烘托之下,竟显得鱼肉更加鲜美清甜。想不到刘通判竟是此中老饕,如若东坡先生再世,定然会将刘通判引为知己。”

  这番话倒不是恭维,刘宓的酱汁确实让鱼脍更加美味。

  “哈哈,博琼有所不知,吾这酱料正是改良自东坡先生。”

  刘宓被搔到了痒处,心头无比舒爽,越看常玉坤越是顺眼。

  趁着这个劲头儿,常知县连连敬酒,顺势将话题引向苏轼。

  一时间,两人相谈甚欢,气氛融洽。

  哒哒哒!

  这时,一阵阵马蹄声从窗外传来。

  常知县心中一凛,韩二来了!

  听闻韩二曾给战马穿上铁鞋,因此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被搅了谈兴的刘宓不由微微皱起眉头,放下筷子朝着窗外探了一眼。

  一看之下,脸色顿变。

  只见下方街道上,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正架马而来,后方则是五百步卒。

  虽军械落后,但一个个士兵气势摄人,步调整齐,行令禁止。

  为首一人身着一袭天青色锦袍,头戴一顶软脚幞头,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端的是英武不凡。

  近四十名骑兵,外加五百步卒,这已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

  见刘宓脸色大变,常知县明知故问道:“刘通判何故如此?”

  “此乃何人?”

  刘宓深深看了常玉坤一眼,手指下方。

  常知县探过头,而后抚须轻笑:“此乃吾之子侄,名唤韩桢。那些个士兵则是县中弓手、乡勇。”

  子侄?

  弓手乡勇?

  刘宓心中冷笑一声,不过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也只得笑着附和道:“不曾想博琼竟是文武双全,县中弓手乡勇,操练如此,只怕比之西军都不差。”

  “刘通判谬赞了!”

  “既是子侄,便唤上来一齐喝一杯罢。”

  常知县点点头,朝着窗外朗声道:“韩桢,州府刘通判在此,还不快快上来敬酒。”

  很快,一连串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韩桢大步踏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伙士兵。

  见到这一幕,刘宓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此次前来临淄县,着实有些莽撞了。

  但是事关重大,不亲至又不行。

  瞥了眼那群士兵,常知县佯装发怒,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这些丘八上来,也不怕冲撞了刘通判。”

  “知县息怒,韩桢听闻刘通判前来,因此准备了一些特产。”

  韩桢说罢,朝着身后打了个手势。

  下一刻,士兵们抬着木箱走进房间。

  看到四个大木箱的瞬间,刘宓不由双眼一亮,只观这些士兵吃力的模样,便知木箱有多沉重。

  于是轻笑道:“小辈有此心意,实属难得,博琼何必苛责。”

  待到士兵放下木箱,韩桢吩咐道:“伱等且退下,在门外好好守着,莫要让一些宵小进来。”

  “你等也下去罢。”

  常知县摆了摆手,四名女子纷纷起身。

  随着士兵和女子离去,整个包厢之内,就只剩他们三人。

  韩桢迈步上前,坐在常知县对面,自顾自地倒了杯酒,而后拿起筷子夹了根醋芹放入口中。

  嗯,味道不错。

  不愧是酒楼的厨子,相比之下,家中的沈厨娘就相形见拙了。

  至于那盘鱼脍,韩桢看都不看。

  刘宓与常知县默不作声,静静看着他吃菜。

  待到将桌上菜肴都尝了一遍,韩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他这才缓缓开口道:“刘通判,久仰大名!”

  “倒是胆气过人。”

  刘宓轻哼一声,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你就不怕州府派兵来剿?”

  韩桢微微一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管是匪寇也好,朝臣也罢,终究不过名利二字。敢问刘通判为何而来?”

  刘宓双眼微眯,答道:“自然是为名利!”

  闻言,韩桢从怀中取出两个小木盒,递到刘宓桌前:“既是为名利而来,我有一桩生意想与刘通判谈上一谈。”

  “生意?”

  刘宓微微皱了皱眉,拿起一个木盒打开。

  见木盒中装的是雪白的霜沫,不由疑惑地看了眼他们两人。

  “刘通判一尝便知。”常知县轻抚胡须,示意道。

  略微犹豫了片刻,刘宓拿起筷子,沾了一些送入口中。

  下一刻,只见他猛然瞪大眼睛。

  随后,又打开另一个木盒,尝了尝。

  竟是白糖和精盐!

  一瞬间,刘宓心头闪过一丝贪意。

  这两样东西的利润,他实在太清楚了,若是能掌握秘方,便是百万贯也赚得。

  不过很快,他就将心头的贪念驱散。

  只因窗外那五百多名士兵……

  这就是韩桢带士兵前来的原因,当初常知县都动过独吞的心思,他不相信刘宓不起贪心。

  韩桢表达的意思很明显,要么和气生财,大家有钱赚。

  要么一拍两散,杀了你造他娘的反。

  这还用选?

  放下木盒,刘宓努力克制心头的激动,沉声道:“怎么个章程?”

  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韩桢沉吟道:“刘通判与赵知州负责为生意保驾护航,打开渠道,若是能帮忙解决一些原材料的问题,那就更好了,其他的你们一概不用管。”

  刘宓问道:“吾得几成?”

  韩桢答道:“眼下渠道还没铺开,所以产量不高,每月刘通判与赵知州能得五万贯!”

  咕隆!

  饶是刘宓见多识广,听到这个数字也不由咽了口唾沫。

  要知道,他与赵霆二人,趁着征收丁身钱,在郡城内大肆收刮钱财,结果忙活了一阵下来,也就赚了十万余贯。

  关键这还是一锤子买卖,属于涸泽而渔,且对自己官声名誉影响颇深。

  而眼下这笔生意,每月什么都不用干,躺着便有五万贯的收入。

  并且,听韩桢话中的意思,等到往后产量提高,分到手的钱还会更多。

  沉默片刻,刘宓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

  “五万贯太少了,得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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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0 11:18 | 只看该作者
到底是一州通判,文字功底深厚。

  乍一看,只是寻常叙旧的书信,可仔细品品就会发现字里行间的各种暗示和隐喻。

  待到韩桢神色怪异的放下书信,常知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咱们的事发了。”

  一县知县勾结匪寇的事发了,但常玉坤却丝毫不慌。

  若是州府上官想办他,来的就应该是提刑司,而不是这样一封书信。

  想通这一层,再看这封书信,就会发现信中句句不提钱,却又句句都是钱!

  “本还想找门路贿赂,没想到他们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韩桢不由摇头失笑。

  常知县却没他那么乐观,提醒道:“此二人抓住了咱们的把柄,只怕会狮子大开口。”

  韩桢自信道:“还是那句话,不怕胃口大,就怕他不贪。”

  先前是小打小闹,几斤白糖,百来斤精盐。

  东西属于稀缺货,但毕竟分量少,倒也没有受到大人物的关注。

  等到制盐厂的流水线建造完毕,一个月少说能提炼十万斤精盐。

  到了那个时候,朱吉等人绝对会被盯上。

  一个知县的分量,还担不起这么大的利益。

  但若是能把一州知州和通判拉入伙,其他人再有歪心思,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了。

  虽然要让出一部分利润,可好处也不少。

  保护伞变多了,也变得更大,销售渠道也能顺利拓展。

  “你心中有数就好。”

  见他这么说,常知县也就不在多言。

  反正贿赂上官,用的又不是自己的钱,韩桢都不在乎,他着什么急呢。

  韩桢忽地问道:“常知县可知是谁去告的官?”

  常知县似笑非笑道:“县衙前都头李柱的弟弟,李桩!”

  刘宓信中没有言明是谁报的官,但只需排查一遍,便可知晓。

  前几日的叛乱后,韩桢派遣书吏统计县中百姓死伤,俱都有详细记载,只需看一看没死,却又不在县中的人,稍微推断便可得知。

  “是他啊。”

  听到是李桩,韩桢面露恍然之色。

  常知县略有深意道:“放心,不需你动手,此人活不了。”

  一旦韩桢与刘宓他们谈妥,收了钱之后,赵霆自会帮他解决李桩,消除隐患。

  三言两句谈妥之后,常知县问道:“你今日怎地有空来县城,制盐厂的事儿处置好了?”

  “哪有那么快。”

  韩桢开门见山道:“小王村粮食不够了,我此次来县里,是打算从县中粮仓借调一批粮食,等到从南方采购的粮食到了再补上。”

  前阵子刚刚夏收,夏税也还没来得及送去州府,所以县中粮仓如今堆满了粮食。

  “可。”

  常知县点点头。

  其实征调粮食这种事,韩桢本不需要过问他,但这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尊重。

  强调两人是合作关系,而非主仆。

  毕竟,明面上县城还是归常知县管辖。

  韩桢顺嘴提道:“对了,还有件事情要麻烦常知县。”

  “何事?”

  “我有个小兄弟,在小王村闲不住,打算让他跟在朱员外身边学学如何经商。”

  常知县何等心思,立刻便明白他此举的涵义,应允道:“伱且让他进来。”

  “谷菘!”

  韩桢唤了一声。

  很快,书房门被推开。

  谷菘迈步走了进来,行了一礼:“见过常知县。”

  上下打量了一眼,常知县轻笑道:“确实是块经商的好材料,稍后吾会和元辰打声招呼。”

  “多谢常知县。”

  谷菘道了声谢。

  韩桢提点道:“往后跟在朱员外身边,当虚心请教,戒骄戒躁。”

  谷菘正色道:“韩二哥宽心,俺省的。”

  又闲聊了一阵,常知县见时值正午,便提议道:“本县备了些薄酒,咱们且吃且聊罢。”

  “那就却之不恭了。”

  韩桢也不客气,一口应下。

  两人移步来到县衙后院,吃酒闲聊。

  或许是习惯了,常知县依旧秉持着一日两餐的习惯,佐酒的吃食也都是些果脯肉干,算不得正餐。

  两人没说正事,而是天南海北的闲聊。

  常知县这些年辗转各地担任知县,遇见过不少稀奇古怪,啼笑皆非的趣事。

  韩桢听得认真,时不时捧哏两句。

  因为这是了解北宋其他地区的好机会。

  一洲之地民生如何,知州说了不算,但知县却有发言权。

  “宣和三年,吾被调任至衡州一下县任职,等吾上任之后,发现县衙之中竟无一胥吏,只剩一个老门房。”

  “下马威?”

  韩桢好奇道。

  常知县摇摇头,继续说道:“吾等起初也是如你这般想,后来一问才得知,原是去岁州府官员强行征税捞钱,上任知县不忍百姓受苦,便拒绝了征税。谁曾想,衡州知州一怒之下,杀光了县中胥吏,且抄了胥吏的家,以此凑足了强征的赋税。”

  “嘶!”

  韩桢深吸了一口气,满脸不可思议。

  强征税不行,竟然抄了胥吏的家,属实离谱。

  对比之下,赵霆和刘宓都他娘的能算好官了。

  回过神,韩桢好奇道:“上任知县如何了?”

  常知县捻起一枚果脯塞入口中,语气幽幽地说道:“升官了,任崖州通判。”

  崖州,就是海南。

  不过在这会儿,崖州属于蛮荒之地,乃是流放圣地。

  调任崖州,等于是让那知县去死。

  一顿酒吃完,韩桢对整个北宋的情况,有了更深的了解。

  南方糜烂,比之北方更甚。

  整个北宋从皇帝到地方官员,只顾着捞钱。

  而少数心存良善的官员,则被排挤打压,这种情况下,底层百姓哪还有活路。

  即便金人不南下,只怕北宋也坚持不了几年。

  招安法虽好用,但也不是万能的。

  眼见日头尚早,韩桢骑马出了县城,往松山岭的方向行去。

  一路疾驰来到山寨脚下,韩桢翻身下马,牵着战马朝着山寨走去。

  “来者止步!”

  走了一段,寨墙便传来一声爆喝。

  韩桢微微一笑,朗声道:“开门!”

  这个时候,寨墙上的乡勇也认出了韩桢,顿时吓得哆嗦了一下,赶忙把寨门打开。

  牵着战马走进山寨,那乡勇兢兢战战地求饶道:“村长恕罪,俺方才昏了头,没认出村长。”

  “干得不错,赏你的。”

  韩桢说着,顺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递过去。

  那乡勇先是一愣,随即喜笑颜开的接过钱,连连道谢。

  其他乡勇见了,纷纷面露羡慕之色。

  韩桢扫视了一眼乡勇,经过这段时日的将养,这些人虽还是那般瘦弱,但气色明显好了不少。

  山寨与上次离开时,变化不大。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寨中农田变多了。

  轻车熟路地来到聚义堂,只见马三狗正在与张益商谈。

  “韩二哥!”

  听到脚步声,马三狗不由抬起头,见来人是韩桢,他顿时面露惊喜。

  张益躬身行礼,唤了声村长。

  “今日来办些事,正巧过来探望探望你。”韩桢说着,迈步走进聚义堂。

  马三狗看了眼他身后,问道:“小虫他们没来么?”

  “他们如今被我安排了差事,一个个都忙得很。”

  韩桢拉过一把宽椅坐下,随口问道:“最近山寨里如何?”

  “挺好的,具体让张先生说与你听罢。”

  马三狗如今也适应了,早已没了当初的窘迫和忐忑。

  闻言,一旁的张益汇报道:“禀村长,这段时日共有八十七户逃户来投,总计四百六十九人,寨中村民共计开垦出两千四百余亩田地。”

  两千四百亩田地,听上去很多。

  可实际上新开垦的荒田,土地肥力不行,需得种上一两年大豆,养一养地才能种植粟米和小麦。

  所以,别指望这些荒田头两年能有什么好收成。

  韩桢说道:“寨中可有什么困难?”

  “有!”

  张益点点头:“农具和一些日常物资不够用了。”

  韩桢轻描淡写道:“这些不需担心,如今我已打下了县城,往后缺什么,可自行去县城采购。”

  县城打下了?

  这个消息,让马三狗和张益纷纷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实在是这个消息太过震撼。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回过神。

  咕隆!

  马三狗咽了口唾沫,愣愣地说道:“韩二哥,那俺们算是造反了?”

  在他们的概念里,打下县城就等于是捅破了天。

  只怕用不了几日,朝廷便会派遣大军来剿。

  见状,韩桢安慰道:“莫要担心,短期内不会有大军来剿。”

  “干爹干爹,快看俺抓到了甚么。”

  就在这时,大堂外响起一声稚嫩的童音。

  紧接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正是那小妇人的女儿。

  见韩桢面色古怪,马三狗老脸一红,尴尬地解释道:“俺……俺就是看她们孤儿寡母的可怜,帮衬了几回,一来二去的就熟络了。”

  没毛病,韩桢当初也是见安娘可怜。

  跟在自己身旁这么久,这厮旁的没学会,这方面倒是学了个十足。

  韩桢调侃道:“短短几日就叫上了干爹,只怕下次我再来,就变成亲爹喽。”

  “嘿嘿!”

  马三狗讪笑两声,转头朝着小女娃柔声道:“小囡抓到了甚么?”

  “喏!”

  小女娃得意的抬起手,小手上捏着一只蝉。

  “小囡真厉害,能否帮干爹也捉一只?”

  “好。”

  将小女娃哄出去后,马三狗问道:“韩二哥准备在寨中待几日?”

  “我一会儿就走。”

  “这么赶?”

  马三狗诧异道。

  “村里还有一大堆事情,且松山村有你在,我很放心。”

  拍了拍他肩膀,韩桢又交代了张益几句,随后便架马回到县城。

  距离未正一刻还有半个时辰,但士兵们却早早地集结在县衙外。

  一千石粮食也已经全部被装上了牛车。

  “出发!”

  韩桢大手一挥,领着长长的车队出了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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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0 11:14 | 只看该作者
吃完晚饭,韩桢把猴子叫到书房。

  “这段时间感觉如何?”

  “熟悉之后,忽然就闲下来了。”

  猴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刚开始管理的时候,他整个人极其紧张,每天都紧绷着神经,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到他渐渐熟悉管理,提拔了几个管事和监工后,他猛然间发现,其实有没有自己根本无所谓,忽然清闲下来了。

  哪怕他一整天不在,石灰窑照样能正常运转。

  “我早就说过,莫要把这个差事想的太难。就像小王村一样,我不在的时候,难道村民们就不种田了?不吃饭了?”

  韩桢毫不吝啬的传授着自己的经验:“猴子,你记住一件事,不要把自己和旁人看的太重要。这个天下离了谁都照样运转,哪怕赵皇帝明天驾崩,也会有其他皇帝继位,百姓该种田种田,该做工做工。”

  闻言,猴子眨了眨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话他可以对猴子说,却不会对马三狗、小虫和谷菘他们说。

  因为马三狗他们听不懂。

  片刻后,猴子皱眉道:“俺好像有些懂了,又有点不懂。”

  “不用刻意去琢磨,慢慢就会懂了。”

  韩桢微微一笑,而后吩咐道:“石灰窑那边的工人,你心里应该都有数了,提拔一个人接替你的位置。”

  “好!”

  猴子点点头,也不问为什么。

  韩二哥让他离开石灰窑,肯定是有其他差事交予自己。

  “伱且去罢,顺便帮我把谷菘和石头叫过来。”

  目视猴子离去的背影,韩桢习惯性的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猴子第一阶段的历练已经结束,继续待在百来号人的石灰窑,没有成长空间了。

  接下来,韩桢准备将那二千多号战俘交予他管理。

  管理百人,与管理数千人不是一个概念,这是个不小的考验。

  哪怕是人才,也需要一点点积累经验成长。

  舞台韩桢给了,最终能成长到什么地步,就看他自己了。

  沉思之际,谷菘和石头来了。

  “韩二哥。”

  两人面色茫然,不晓得韩桢唤他们来干甚。

  韩桢招呼道:“傻愣着干嘛,坐。”

  待到两人坐下后,韩桢将目光投向谷菘,问道:“你可愿行商?”

  谷菘头脑活络,比较机灵,不过相比起猴子,他的性子又有些跳脱。

  让他在一个地方老老实实待着,他是待不住的。

  这种性子,反倒比较适合行商,天南地北到处跑,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

  “韩二哥,俺愿意!”

  话音刚落,谷菘便忙不迭的点头。

  见状,韩桢安排道:“既如此,你明日跟我去一趟县城,往后就跟在朱员外身边,学着如何做生意。”

  他不可能一直把销售渠道交给外人,之前只是腾不出手,且没有合适的时机。

  往后就算常知县与朱吉走了,谷菘也能顺势接替朱吉的位置,保持生意不断。

  “多谢韩二哥。”

  谷菘喜笑颜开地道了声谢。

  “自家兄弟,谢甚么。”

  韩桢摆摆手,而后将目光移向石头。

  石头在他们五人中存在感最低,说好听点是性子敦厚,难听点就是脑子不太好使,平日里沉默寡言,属于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往往韩桢交代了什么事情后,便一言不发的闷头去干。

  他早先是个小乞儿,痴痴傻傻,时常被西市那帮泼皮打骂取乐,韩桢见他实在可怜,便收留了他。

  这两年,脑子好了不少。

  石头是韩桢给他起的外号,当时寺庙里的一个老和尚,还给他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

  毕梦鱼。

  出自黄庭坚的一首杂诗: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对于石头,韩桢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安排他干甚么。

  想了片刻,韩桢干脆问道:“石头,你想干甚么?”

  “俺……俺想打铁。”

  石头憋了半天,最后憋出这么一句来。

  “打铁?”

  韩桢一愣。

  一旁的谷菘解释道:“韩二哥,这段时间石头一直往袁铁匠那跑,就蹲在铁匠铺门口看他们铸造兵器,一看就是一天。”

  闻言,韩桢笑道:“行,既然你喜欢打铁,明日你便去铁匠铺当个学徒。”

  “嘿嘿。”

  石头憨憨一笑。

  韩桢不指望石头能干嘛,毕竟当初收留他,也是一时心善之举。

  在这个世道,能安安稳稳活着,做一份喜欢的工,已经很难得了。

  待到他们两离去后,窗外天色已经彻底变黑。

  韩桢点上油灯,写了一会儿制盐厂的管理条例后,便起身出了书房。

  给士兵们授课的时间到了。

  一天十个字,雷打不动。

  ……

  ……

  翌日。

  将战俘们交给猴子管理后,韩桢骑着战马,带上谷菘一路来到山寨。

  “聂东,选四个小队随我去县城。”

  听到要去县城,这些个士兵争先恐后,无比积极。

  他们的小心思,韩桢门清儿。

  之前一个个穷得叮当响,自然不会有其他想法。如今手头上有钱了,便开始琢磨起其他东西了。

  比起小王村,县城里可繁华的多。

  有酒楼,有青楼……

  最终聂东让张和领四个小队,跟随韩桢前往县城。

  有张和在,能约束这些士兵。

  此去主要是为了征调粮食,自从小王村多了三四千张嘴之后,粮食的消耗剧增。

  其中的大头,就是军营中的士兵!

  为了保证训练强度,韩桢从开始就下了血本,一日三顿干饭。

  只要不浪费,士兵们能吃多少吃多少。

  并且三日一顿肉食,平时没有肉食的时候,也保证每餐都有豆腐,提供稳定的蛋白质摄取。

  眼下时日尚短,还看不出什么。

  不消两个月,满粮满饷操练出来的士兵,便会开始显现战力。

  至于这四队老兵,可不是为了护卫自己,而是去接替县城里的三个小队换防。

  对于常玉坤,他没有尽信,始终留了个心眼。

  路上,正巧遇到了送煤的队伍。

  不过朱吉没有亲自来,领头的是他的一名家仆。

  来到县城外,隔着老远便看到小东河上游,一群人正在施工。

  等到水力锻造工坊建好,军械的制造速度就会提升好几个档次。

  目前,唯一让韩桢头疼的便是战马。

  如今,他手里只有三十七匹战马。

  其中十八匹是聂东等西军自带的,剩下十九匹则是前几日作战中,缴获黑山寨匪寇们的战马。

  这三十七匹战马被当作宝贝一样伺候着。

  黑山寨之所以能有数百匹战马,那是徐主簿经年累月,一匹两匹送过去,慢慢积攒下来的。

  北宋其实不缺马,自从推行马政之后,马匹的数量便呈几何暴增。

  宋真宗时单单养马的士兵就有一万六千多人,军马有二十万左右。

  这也是宋真宗敢北伐的底气所在。

  到了神宗时期,由于新党和旧党的党争,导致马政被废来废去,最终彻底被玩坏了。

  自太祖时期建造的完善系统,也随之崩塌了。

  如今虽马政还在延续,可已经没早期那般专业了,那些由百姓供养的马匹,根本达不到战马的需求。

  毕竟百姓养活自己都困难,哪里还有额外的精力去养马。

  自己都吃不饱,哪有余粮喂马?

  所以,如今百姓养出来的基本都是劣马,只能用来拉车、短途乘骑,耕田都费劲。

  北宋真正缺的是能作战的良马!

  整个京东东路,只有四所马监,蓄养的战马大约有两千余匹。

  其他渠道是弄不到了,只能试着贿赂马监的官吏,看看能不能搞到战马。

  一千骑兵!

  只需一千骑兵,五千步卒,外加黑火药。

  韩桢有信心打下整个山东!

  “县长!”

  守城的士兵远远便看到了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挥手。

  来到城门口,韩桢下令道:“张和,换防!”

  “得令!”

  张和抱拳应道,立刻吩咐手下队正,接替三个小队的岗位。

  看着换防下来的士兵,韩桢吩咐道:“你等这几日辛苦了,允你们半天假期。未正一刻于县衙前集结,过时不到者,军法处置!”

  “得令!”

  听到有半天假期,这帮士兵一个个眉开眼笑。

  待到他们三三两两,勾肩搭背的散去后,韩桢骑马来到县衙。

  “县长!”

  衙门前值差的衙役见了他,赶忙躬身行礼。

  “嗯!”

  韩桢笑着点点头,翻身下马。

  一名衙役立刻上前,伸手接过马缰,牵着马去了马厩

  另一名衙役则进门通报。

  迈步走进县衙,韩桢发现县衙中多了不少新面孔。

  看来常知县的动作很快,已经开始着手整治胥吏了。

  待到这些新来的胥吏熟知差事后,那帮老油条的好日子就倒头了。

  常知县从大堂迎了出来,面色凝重道:“韩二郎来的正巧,本县正准备差人去小王村寻你。”

  见状,韩桢心下一沉:“发生了何事?”

  常知县招呼道:“且进来再说。”

  留下谷菘在大堂后,韩桢与常知县一路走进书房。

  待到两人落座,福伯端来一杯茶水后,便转身出了门,同时反手将书房门关上。

  “这是今日州府通判刘宓发来的书信,你看看罢。”

  常知县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韩桢接过书信,展开后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

  片刻后,韩桢放下书信,面色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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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0 10:52 | 只看该作者
日头猛烈。

  朱吉骑着马行走在官道上,身后是长长的车队。

  一辆辆牛车上满载煤炭。

  前阵子,因为帮韩桢采购煤炭,去了趟寿光县,反倒侥幸躲过一劫。

  此刻的朱吉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随着临近县城,他终于察觉出一丝端倪了。

  县城旁的小东河畔,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看样子是要挖开河堤,灌溉荒地。

  等来到城门口,守城的差役也变了,换成了生面孔。

  且一个个身穿竹甲,腰佩长刀,手持**。

  抬起头,城楼之上影影绰绰,隐约能看到一队巡逻的士兵。

  见到有商队,胡忠警惕的打量一眼。

  他认出了朱吉,毕竟前阵子朱吉跑了好几趟小王村。

  但胡忠还是伸手拦下。

  “凭由!”

  朱吉倒是没摆架子,笑了笑后,吩咐家仆奉上凭由。

  胡忠不识几个字,可凭由是县衙开具,上面有独特的画押和印章字封。

  只需看这些东西,便可知晓凭由真假。

  否则整个北宋那么多郡县,难不成每个城门口值差的士卒差役都识字不成?

  至于造假凭由……基本上没有。

  其一,官府印章是由专门的匠人雕刻,而这类匠人世代都为朝廷服务,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

  其次,没有路引被抓了,了不起被当作流寇抓起来几年牢,运气好遇到官家大赦天下,很快就能放出来。

  但如果伪造路引和官府印章,可是杀头的大罪。

  造假难度高,外加处罚严厉,导致极少有人愿意这么干。

  而有权有势的人,又根本不需要造假,比如朱吉,有常知县照拂,路引还不是随便开?

  检查过凭由后,胡忠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

  骑着马进了县城,朱吉可以明显感受到,县城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怀着忐忑的心情一路来到县衙,只见右侧的薄厅热闹非凡,不时有书吏和税吏进出,脚步匆匆。

  大堂内,常知县正端坐在大堂内埋头写字。

  “哦,是元辰回来了。”

  听到脚步声,常知县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书写。

  朱吉耐着性子,一直等到常知县放下笔后,这才开口问道:“大哥,县城可是出事了?”

  常知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轻描淡写地答道:“前夜农民造反,杀进了县城。”

  “啊?”

  朱吉一惊。

  忽地,他发现自家姐夫也有了些变化。

  原本那张世故圆滑的脸颊上,此刻竟有些意气风发。

  恍惚间,他不由回忆起当初姐夫高中进士时,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英姿。

  见他愣愣地盯着自己,常知县询问道:“元辰为何如此看吾?”

  回过神,朱吉不由笑道:“只是感觉大哥有些不同了。”

  “有么?”

  常知县一愣。

  朱吉打趣道:“倒是有几分当年高中时的风采。”

  闻言,常知县神色复杂。

  不得不承认,这两日他过得极为畅快,曾经只能压在心底的想法,如今终于可以实现。

  没了掣肘,整个临淄县任凭他大刀阔斧的改造。

  兴修水利,整治胥吏,轻徭薄赋……每一件都是他曾经想干,又不敢干的事儿。

  朱吉似是想到了什么,惊喜道:“对了,大哥平叛反贼,应当是大功一件。加上先前剿匪的功劳,怎么也该升官儿了罢。”

  升官儿?

  能有命活着离开临淄县,就算不错咯喽。

  常知县苦笑一声,将昨夜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朱吉面色惊骇,压低声音道:“大哥,如今韩二掌了县城,我等岂不是随时都会丢掉性命?”

  “且宽心,那韩二还需仰仗我等帮他遮掩,精盐生意也离不开吾。”

  常知县看的很透彻,韩桢若是想杀他的话,前夜进县衙时就已经可以动手了。

  朱吉还是不放心,语气担忧道:“那韩二只怕所谋甚大,到时若是举起反旗,定会连累大哥。”

  常知县却摇摇头,解释道:“此人非是愚痴,深谙广积粮,缓称王之意。吾观他兵卒不足,军械未满,粮草稀缺,所以短期之内,决不会主动竖起反旗。”

  “等他起势之时,我等早已带着钱财走马升迁,他造他的反,与吾何干。”

  到了那个时候,朝廷非但不会怪罪,反而有可能会重用他。

  毕竟我常玉坤在时,临淄县海晏河清,治下安平。

  换了个人,就烽烟四起,两相衬托之下,这不更显得他有治世才干,手段高明么。

  ……

  ……

  随着三百多名青壮战俘被编入军中,士兵数量扩展到了近七百人。

  不少老兵得以升官,担任队正和都头。

  军营校场之上,聂东正在教授新兵识军鼓,辨战旗。

  眼下人少,且都是小规模作战,暂时还不用到这些,可往后就不一定了。

  光是鼓的种类,便有好几种,搭配不同的旗帜,起到指挥军队的作用。

  比如常说的鸣金收兵。

  金鼓一响,便表示要撤退。

  但具体怎么退,急撤还是慢撤,诱敌还是溃败,哪支部队先撤,哪支部队殿后,就需要配合金鼓旗了。

  否则单凭鼓声,是传递不了如此复杂的信号。

  听上去似乎很复杂,其实倒还好,时间久了,士兵们自然能记住。

  况且军中还配有专门的传令兵。

  另一边,小王村内,韩桢正带着两千多名新村民展开建设。

  其中一部分搭建住所,另一部分则修建流水线盐池。

  为了应对产业扩张,石灰窑和砖厂也随之扩建。

  石灰窑由原先的三个窑口,扩增到了十二个,砖厂也增添了两座,好在这段时间人口暴增,才有了充足的工人。

  如今,做工成了大部分村民的主要收入来源,田地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小王村已经逐渐开始出现了由农转工的趋势。

  村子里,已看不到玩耍的孩童了。

  全都被家长赶去了学堂。

  日头西落。

  小王村家家户户燃起炊烟。

  “下工了!”

  随着监工一声高呼,卢九停下手中动作。

  揉了揉发酸的手臂,将工具交还给监工后,便与两名工友有说有笑的朝着山下走去。

  他原是山中的逃户,很早便来了小王村,家中分到了两亩荒田和五斗米粮。

  听说现在来的逃户,已经不分田地了,只给一斗米粮。

  每每想到这里,卢九都觉得庆幸。

  当初在山上时,那群逃户还嘲笑他昏了头,怎可能有这种好事。

  如今,当初嘲笑自己的那些个逃户,一个个肠子都悔青了。

  石灰窑最初招工时,他没有没有来,以至于错过了。

  直到第二批招工时,才终于被选中。

  卢九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家里两亩田地有婆娘照看,虽是两亩旱田,一年下来怎么也能有个一两石的收成。

  他在石灰窑做工,一天管两顿饭,还有三百文工钱。

  明年也只需交一成的田税,往后日子会越来越好。

  来到山下的石灰窑,翻出自己的碗筷,便排着队去领饭。

  今晚依旧是麦饭,不过多了一份豆腐汤。

  随便找了块空地坐下,卢九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一名工友评价道:“今日的醋荠不错,很是下饭。”

  “确实。”

  卢九点点头,表示赞同。

  两碗麦饭下肚,再来一碗豆腐汤溜溜缝儿,卢九满足地拍了拍肚子。

  他家在半山腰,不过每次下工后,都会先去村头的河边洗个澡。

  路过集市时,卢九不由有些恍惚。

  前不久,这里还只是一片荒地,短短时间却已经成了整个村子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

  小王村的变化太快了,每时每刻都在变。

  就在这时,一旁的工友挠了挠头,疑惑道:“他娘的,啥时候又开了一间铺子?”

  闻言,卢九这才发现,集市上好像确实又多了一间铺子。

  昨天看还是六间,今日再数,已变成了七间。

  新开的铺子不大,门口挂着一个旗子,旗面上写着一个硕大的酒字。

  嗅了嗅鼻子,隐隐能闻到一股酒香。

  另一名工友似是知晓内情,语气酸溜溜地说道:“这酒铺是张和家开的。”

  一听是张和,众人心下顿时了然。

  现在谁不知道,整个小王村就数那帮当兵的最有钱,一个个家中都开始盖起了青砖红瓦的房子。

  据说前两日,又发了一次赏钱呢。

  可惜现在村长已经不在村里征兵了,否则卢九绝对会去应征。

  在河边洗净了身上的污垢,卢九迈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中。

  “当家的回来了。”

  简陋的草棚门口,婆娘正用瓦罐煮饭。

  “俺眯一会儿,天黑记得叫俺。”

  卢九吩咐一句后,迈步走进草棚。

  妇人应道:“晓得了。”

  他晚上还要去村学上一个时辰的夜课。

  村长可是说了,只要会写字算术,便能应征书吏和管事。

  那石灰窑的监工,就因为识些字,每月便多了一百文工钱,并且屁事不用干,每天只是监督他们凿石头,在纸上写写画画。

  ……

  ……

  忙碌了一天的韩桢回到宅子里,穿过垂花门,来到大厅坐下后,还没来及的喝口凉茶。

  韩张氏立刻迎上来,用软糯的语气汇报道:“叔叔,粮仓的粮食不多了。”

  虽前段时日才刚刚夏收,但如今小王村多了几千人,消耗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韩桢问道:“还能坚持多久?”

  韩张氏掰着手指盘算一番后,答道:“省着点吃的话,能支撑十天。”

  “嗯,我知道了。”

  韩桢点点头。

  他已经委托常知县去南方采购粮食了,只不过从南方运过来,哪怕走水路也需要半个月。

  看来只能先从县衙粮仓调来一批应急了。

  等到采购的粮食送来后,再补上缺口。

  这边刚处理完,就见小虫急匆匆地跑过来。

  “韩二哥,煤用完了,烧完这一窑的砖,砖窑就得停工了。”

  韩桢皱眉道:“朱吉还没把煤送过来?”

  小虫摇摇头。

  韩桢吩咐道:“你骑马去一趟县城,催一催。”

  “好!”

  小虫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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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0 10:36 | 只看该作者
赵霆如今很缺钱。

  方腊叛乱,他弃城逃走,导致杭州城破,转运使与通判身死。

  宋徽宗在得知后,勃然大怒。

  若不是因为祖制规定不杀士大夫,只怕宋徽宗会当即下旨斩了赵霆的狗头。

  赵霆也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于是贿赂了童贯、梁师成等一众大臣帮忙说话。

  硬生生将他弃城逃走,歪曲成是他主动出城劝降,结果那方腊却趁机攻城,这才导致杭州失守。

  不过赵霆为此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为了填饱童贯、梁师成等人的胃口,他在杭州辛苦搜刮的钱财,全部送了出去,还倒贴了十几万贯,一时间成了穷光蛋。

  上任青州之后,他自然要把这笔钱赚回来。

  可惜济南府那边有张叔夜盯着,赵霆只能收敛性子,结果一年多下来,只落了个五千余贯的孝敬钱。

  如今,终于等到了机会。

  趁着王黼征收丁身钱,赵霆疯狂捞钱,根本不管青州百姓的死活。

  短短时间,便积攒了数万贯,但他仍不满足。

  眼下,任何捞钱的机会他都不会错过。

  那临淄县的徐主簿赵霆也有所耳闻,号称路过的野鸡都得丢下一身毛,这么些年下来,想必也积攒了不少家业。

  因此,他自然想分一杯羹。

  刘宓沉吟道:“此事只怕不好办,眼下松山岭一众匪首已授首,人证物证俱无,死无对证。常玉坤若是不上道,一口咬死了是石宝所为,我等也不好强来啊。”

  闻言,赵霆不由皱起眉头。

  就在两人商讨之际,一个衣衫狼狈的男人,来到益都城外。

  此人名叫李桩,乃是临淄县都头李柱的胞弟。

  李桩恨极了韩桢,自从大哥被韩桢杀了之后,家里便一落千丈,没多久老娘也病逝了。不提刘都头手下弓手三天两头来找麻烦,到了后来就连西市那群烂泥一样的泼皮都敢打骂他。

  昨夜侥幸逃过一劫后,他亲眼看到韩桢带兵进了县衙。

  反正这临淄县也呆不下去了,李桩干脆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来州府报官。

  也合该他走运,一路上竟没遇到野兽和匪寇,后来天亮了,在路上遇到一队行脚商。

  其中一个行脚商见他可怜,便让他搭了一路牛车。

  看了眼益都郡高耸的城墙,李桩闷头就往城门里走。

  没走两步,便被城门口值差的士卒拦下。

  一名士卒伸手道:“可有凭由?”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北宋时期对百姓流动的管控限制,反而是历朝历代最严格的。

  唐时百姓出离居所百里,就需要路引了,而到了北宋,这个范围被缩小至八十里。

  北宋的路引唤作凭由,想获得凭由,需找里长作保,随后去县衙登记,道明出门的缘由,审核通过后,才会发放凭由。

  若是没有如期而归,县衙便会拿里长问罪。

  因为里长是保举人。

  正是有连带责任,所以里长一般不会轻易保举,这也就导致了百姓出行受到了极大限制。

  如果没有路引出门,一旦被衙役、巡检等抓住,则会被当作强盗流寇处理。

  李桩摇摇头:“俺没有凭由。”

  嗯?

  没有凭由?

  值差的士卒顿时双眼一亮,一把揪住李桩的脖子,狞笑道:“好胆,你这犯下命案的贼人竟还敢回来,当真是自投罗网!”

  他们最喜欢遇到没有路引的人,一旦抓住,便可随便安上一个罪名,然后扭送去官府领赏钱。

  这种人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会走路的铜钱。

  李桩大喊道:“俺不是贼人,俺是来报官的!”

  “哼,还敢拒捕!”

  另一名士卒可不管那么多,冲上来一拳砸在男人肚子上。

  这一下,让李桩疼的整个人缩成一只大虾,口中止不住的哀嚎。

  两名士卒唤来同僚顶差后,便一左一右押着他往府衙走。

  途中,见李桩有挣扎的迹象,两名士卒又补了几拳。

  一路来到府衙,值差的衙役见了,好奇道:“怎地了?”

  一个士卒笑道:“今儿个运气好,捡了个钱丁儿!”

  钱丁儿是他们之间的黑话,专门用来形容李桩这类没有路引的人。

  “真是走了狗屎运。”

  衙役撇了撇嘴,神色羡慕。

  李桩这时觉得肚子没那么疼了,猛地抬起头喊道:“俺是来报官的,有人造反!”

  造反!

  那衙役顿时一个激灵,呵斥道:“你可想仔细了,造反乃是大事,若是敢谎报,定不轻饶!”

  李桩彷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赶忙摇头:“不是谎报,不是谎报,真有人造反。”

  衙役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见他虽狼狈,但衣着还算得体,心下便已信了几分。

  这回儿轮到两个士卒傻眼了,到嘴的鸭子竟然飞了。

  不过事关造反这等大事,他们也不敢胡来,只得松开李桩。

  “你且随俺进来。”

  造反这等大事,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衙役能沾染的。

  领着李桩先是找到了班头,班头得知后,又找了都厅……一路兜兜转转,最后才由幕客报到赵霆那里。

  “造反?”

  赵霆端着酒杯的手抖了一抖。

  自从经历过方腊造反后,他就听不得这两个字,每每听到,心里就一阵发慌。

  刘宓也被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后,赵霆吩咐道:“先将人带到大堂,本府随后就来。”

  两人整理了一番朝服后,匆匆来到大堂。

  端坐在案桌后方,赵霆朗声道:“伱乃何人?”

  男人兢兢战战的答道:“俺叫李桩,临淄县人氏,家兄曾是县衙都头。”

  临淄县?

  听到这三个字,赵霆与刘宓双眼一亮,立马来了精神。

  “何人造反?”

  “不晓得,许是县中泼皮韩二。”李柱摇摇头,语气有些不确定。

  赵霆顿时怒了:“不晓得你便来报官?竟敢消遣本府,来人,拖出去打二十棍!”

  李柱慌了,赶忙哀嚎道:“知府老爷恕罪,借俺十个胆子,也不敢消遣老爷。”

  紧接着,李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昨夜的见闻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赵霆又询问了一些细节,李桩都一一作答。

  深吸了口气,赵霆转头问道:“今日可曾收到临淄县的折子?”

  “不曾!”

  刘宓摇摇头。

  赵霆目光闪动,故作惊怒道:“治下之所发生叛乱,如此大的事竟敢瞒报,他常玉坤想干甚么?”

  他心里很清楚,确实是有农民造反,并且还杀进了县城,不过并非是那什么泼皮韩二。

  但那常玉坤也不干净,竟然与匪寇暗中勾结!

  与刘宓对视一眼后,赵霆瞥了眼下方诚惶诚恐的李桩,摆了摆手:“此事本府已知晓,你且退下罢。”

  李桩却没有立刻离去,畏畏缩缩地说道:“知府老爷,俺揭发有功,可有赏钱?”

  “领他去拿一贯赏钱。”

  赵霆朝着幕客吩咐道。

  待到他们离去后,刘宓面色古怪道:“这常玉坤的胆子当真是不小。”

  “你觉得该如何?”赵霆问道。

  刘宓沉吟道:“且不说造反已被平定,咱们捞不到什么功劳。就算能捞到,顶多也就喝口汤。”

  “是这个理。”

  赵霆点了点头。

  常玉坤选择知情不报,就代表这个功劳捞不到。

  就算以勾结匪寇的罪责办了常玉坤,顶多就是增添一笔不疼不痒的功绩。

  “倒不如以此拿捏常玉坤,狠狠地……”

  刘宓说着,做了个捞钱的动作。

  见状,赵霆轻抚胡须道:“正合吾意!”

  他二人一个知州,一个通判,在得知下辖知县与匪寇勾结后,第一反应竟不是想着办案,而是趁机捞钱。

  着实离谱!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由此可见北宋的官吏糜烂到了何等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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