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an安 于 2025-1-13 13:52 编辑
解箍咒
这几日,我对孙悟空脑袋上的“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孙悟空的箍是谁给套上的?如来?观音?唐僧?都不是。黑风怪和红孩儿的箍都是菩萨直接给套上的,悟空的却不是。大概本事大到悟空这个程度的人,别人很难给他套个箍,非自己套不可。谁又不傻,明知道是箍,怎么会自己套上去。所以这箍套到悟空脑袋上之前,得先经菩萨把它化作一顶漂亮的小帽儿,让他以为带上这玩意儿挺好看。然后还要经唐僧哄骗,“这是我小时候穿戴的,这帽子若戴了,不用教经,就会念经……”让他以为戴上这帽儿挺有用。然后,悟空就自己美滋滋地把帽儿戴上,把箍儿套上了。从此,心中的欲望化作有形的紧箍在它的头上生了根,发了芽儿。从此,他心中不羁的野性、率性的风格与取经路上种种规矩戒律形成的冲突,化作了无形的箍儿,紧紧地箍住了他的自由。
瞧,他往自己头上套了个箍!呀,我头上怎么也有一个,天啊,你头上也有一个!好端端的,为什么我们都自己套上一个箍儿,谁造的箍,谁把它变化了,谁哄的我们?
我想到了封建社会女性头上的那个箍儿。封建礼教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人们的言行举止、思想观念统统都紧紧束缚其中。“三纲五常”的伦理规范,就像是一道道寒光闪闪的“箍”,严丝合缝地套在每一个人的头上。父子君臣老幼妇孺,人人有箍儿。女子则被死死框定在严守贞操、相夫教子的狭小天地里,一切言行都必须契合那礼教的严苛标准。大家都是被哄得自以为美,自以为傲的主动拿起那个箍,套上去。心中稍有违背,那紧箍咒便自行念诵,声声入耳,句句锥心,让人只能在这无形的枷锁中,压抑着内心真实的渴望,艰难地前行。
中西方思想虽有差异,但套“箍”这事儿却是不谋而合。只不过,他们套箍的手段更粗暴,解箍的行动也更激进。西方中世纪宗教神学的统治就像一个箍,在教会至高无上的权威之下,整个社会犹如陷入了一片黑暗而又寂静的深渊。《圣经》教义所规定的种种准则,成了人们生活的绝对主宰,是不容置疑、不可违背的金科玉律,给所有人都套上了一个沉重无比、令人窒息的“思想紧箍”。人们的思想只能围绕着对上帝的绝对信仰打转,任何对教义的质疑、对科学的探索,都被视作大逆不道的异端邪说,被狠狠念上一段“紧箍咒”。
哥白尼怀揣着对宇宙真理的执着追求,大胆地提出日心说,违背了教会所宣扬的地心说这一“正统思想”。面临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和危险,来自教会的打压、来自世俗的误解,“紧箍咒”的剧痛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可他却依然坚定地站在真理这一边,用自己的勇气和智慧,狠狠地撞击了那个时代套在人们头上的不合理“箍”,即使它生了根,发了芽,也要撬开它,锯断它,让更多的人开始在黑暗中觉醒,去质疑、去打破那些禁锢心灵的“箍”。
而我们的箍,戴的时候是美滋滋当宝贝自己戴上去,解下时也是不知不觉自然而然解下去。正在我研究怎么解下这个“箍”时,师父对我说:“套上箍,离成正果就不远了!”哇塞,一语点醒梦中人,刚要把箍摘下来的我忙又把它套了回去。
这回还有何话说,社会、时代、环境等外在因素给我们准备的“箍”,归根结底是我们自己权衡利弊亲手戴上去的!就像孙悟空,那顶藏着紧箍的帽子,终究是他自己戴上的。我们的心不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逃离不了环境的刺激,生出种种渴盼——或是对他人认可的急切渴望,或是对自身价值的迫切证明,或是对安全感的盲目追求,或是对所谓成功的狂热向往……于是,我们主动地将这些“箍”套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在其束缚下,痛苦、挣扎。
小时候,每次读到这个箍,我都理解为体罚。尤其后来从事教育工作,更要笑如来,号称佛祖,教育智慧不过如此,给他个泼猴学生,他也只会体罚。现在才知,情出自愿,与旁人无关。人人都可以做陶渊明,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另辟桃花源,别说是个箍,就是太上老君的金刚琢,也休想套住你分毫。不,想做陶渊明的也不少,可成为陶渊明的只有陶渊明,其它人,对桃源生活的向往反倒又成了一个“箍”。
“箍”是什么?箍是矛盾,箍是一段距离。陶渊明厌恶官场,心向田园,心动就行动,不犹豫,不彷徨,他所做的和他想要的完全一致,没有矛盾,所以他头上没有箍。哥白尼、伽利略,他们仍受紧箍咒之痛,撕开了宗教的口子,被禁锢的世界透入了科学的微光,当光亮渐渐照亮每一个角落,矛盾渐渐被消除,科学挣脱了头上的箍,今天,“科技”可以毫无顾忌地追寻宇宙的奥秘、探索万物的原理。孙悟空在取经路上,野性与顽劣漫漫褪去,取得真经时,他自身的性情与佛门戒律间再无矛盾,生了根的箍也就消失不见了。
那么,让我来给大家念一段“解箍咒”吧!
如果已经美滋滋把箍套上了,那就别白费力气挣扎了,全身心从内到外统一目标,满足念咒人的一切期待,你的头就不会疼,箍就是个装饰物,待你彻底成为制箍人希望你成为的样子,可“随心所欲不逾矩”时,箍则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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