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权沧桑

刘居荣

　　刘居荣
　　
　　新莽权衡，一段陇中古镇巉口文明的历史见证，一曲西汉文化的雄浑乐章，一批举世闻名的国宝重器，一大神秘玄奥的艺术殿堂，一个属于华夏民族的珍贵财宝。
　　
　　1925年（民国14年）秋天，在丝绸之路北段中路的陇中重镇巉口(今巉口铁路附近西兰公路拐弯处东侧。上世纪50年代初，修天兰铁路便道时，原地形被改变了。现在这条便道被改建为水渠，在渠道接渡河水管处以东约30米左右，再向南10米左右的低洼处)出土了一批西汉时期的文物，这就是在甘肃定西巉口出土的稀世珍宝——西汉王莽时期的计量器——新莽权衡，这组文物距今已两千多年，是我国度量衡实物在甘肃省最完整的发现。这组被深埋于地下的文物终于重见天日，后几经周折，演绎出了一段颇具传奇色彩的历史故事，百年风云，无数悲欢离合，也见证了中华民族波澜壮阔的历史。
　　
　　今天，当你走进巉口这座古镇，只觉得西面的金鳌山、西北面的墩岭山(又名莲花山)、东面的丁家山扑面而来，关川河由南向北逶迤而去，陇海铁路和312国道横贯南北，巉柳高速公路和天巉高速公路贯穿东西，巉郭公路沿关川河穿峡越河，向北而去，可去靖远，车辆川流不息，巉柳高速公路巉口大桥、西兰公路巉口大桥、陇海铁路巉口铁桥，形成三道美丽的彩虹，丝路古道放射出更加绚烂的色彩，重现丝路光华。
　　
　　登上青烟寺，心胸豁然开朗，香音袅袅，远山远水，历历在目。极目远眺，田野里禾稼林茂，郁郁葱葱，燕羽穿林，村落济济，巉柳高速公路、西兰公路、陇海铁路错落有致，线条分明，笔直向东而去，定西城就在面前了，真可谓是一幅美丽的陇中风光图了。
　　
　　遥望南山，嵯峨万仞，峰头峦腰，烽燧狼烟，古堡遗痕，逶迤而去，轻轻叩启尘封已久的历史之门，那些当年伴随叮当的驼队和旅者，他们是如何征伐巉口古关，拓疆靖边，曾经威风凛凛、颐指气使，也曾经出入蓬门，满脸污垢像位乞丐，亲身体验过各种生活：高人和低人，贵人和贱人，富人和穷人，贵族和奴隶，中间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仅仅是数步之遥，一纸之隔,就看那个神秘莫测的机缘如何。高贵者勿目中无人，也许明天就会变成一个沿街乞讨者；低贱者勿自暴自弃，也许明天华盖之门就像你洞开；那么他们是如何万里征尘跋涉至此，而这些远离故土的游子，又是如何蹚过两千余年漫漶的历史长河，为我们昭示了一幅前所未闻、前所未见的历史长卷。。。。。。
　　
　　转巡东南，可见快要流干的关川河水由南向北缓缓流来，像一条玉带，绕巉口城而过，两岸鸟弄花香，让人留恋不已。就是那雄踞当川的安西古城，也似乎近在咫尺，不由得使你想起当年“万里征人驻马蹄”的征战岁月。可是，蔓草含烟的古战场，已改往昔的烽火景象，巉口新城热气腾腾，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一座陇中新镇令人神往。
　　
　　俯瞰巉口新貌，更使人觉得丝路重镇，正在起着深刻的变化。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沥青路面，坦荡平整，绿树成荫，商贾兴旺，笑逐颜开的行人，熙来攘往。
　　
　　巉口地处关川河东岸，三面环山，地域开阔，为古今交通之枢纽，是汉代丝绸之路“平襄道”沿途的重镇之一。这一带为西汉天水郡勇士县（在榆中县青城乡黄河南岸）辖地，由巉口北出关川河青石峡可通汉代祖历(今会宁县境内)、鹑阴（今靖远县境内）二县。其西南可通陇西郡治狄道，西北可通金城郡（今永靖县境内），南可通陇西郡襄武及天水郡狄道二县。从天水郡治平襄西通金城郡及河西诸郡的古道遗迹，至今犹存，依稀可辨。这条古道即为秦汉平襄道，在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即已开通。
　　
　　这条古道从汉代天水郡治平襄向西行，上史家山，越战国秦长城至坡儿川，从坡儿川上何家大山至马营下山。古道从马营镇西北约1。5公里处上野狐山，沿山梁北行，至安定区红土窑下山，越关川河再沿东北山梁而达于巉口，于巉口林场上车道岭向北，经榆中甘草店东面山梁，直至榆中清水驿东面山梁下山，沿途有宋代以后修筑的烽燧堡寨矗立山顶，今312国道即沿此而开拓。这条古道民间传说为孙悟空大战二郎杨戬时，拴啸天犬的铁绳拉开的沟槽，沿途的烽燧是二郎神靴子里倒出的土堆积而成。
　　
　　《汉书?地理志》载，天水郡共辖16个县，勇士县为其中之一。勇士县辖有今榆中县的北部和东部及今安定区的北部与西部。此外，勇士县还有“属国都尉治满福，莽曰纪德”。也就是说，天水郡的“属国都尉”治处在“勇士县”的“满福”，王莽新朝改其名为“纪德”。由此可知，这里不仅是古陇中的交通要塞，也是定西境内建置最早历史悠久且为汉代官署存在的地方，而且是巉口汉代遗址和汉墓群（今巉口镇东南的川地及坡地上。墓群在缠腰嘴山和冯家岔沟，西为关川河，南为东川村和张川村，天兰铁路由此通过）的所在地。
　　
　　巉口位于位于关川河与称钩河谷地丁字交汇处，此处南金鳌北墩岭，两山巉削夹寺，中通一线隘口，故名巉口。早在两汉时期为长安通往金城的丝路咽喉，新莽时期为内地与边地匈奴、羌戎等族商业贸易的中心，又是安置官颁权衡标准器的处所。驰名中外的金石文物新莽权衡共八件，于1925年出土在这里。
　　
　　自两汉历宋元明清及民国一直为战略要冲兵家必争之地。东汉末羌豪迷吾侵至勇士牧马苑(今榆中苑川)，同时将巉口一炬变为焦土，昔日繁华化为云烟，此后长达千年一片荒芜。唐末至西夏为吐蕃和党项羌占据，宋元丰四年李宪收复。宋置巉口关，巉口之名始。明设巡检司，以武臣驻此关隘要地。清为巉口堡，堡在关川河西岸，长247米，宽120米，高5米，东西二门。清同治之乱，左宗棠派重兵楚军驻防于此；民国雷中田与杨虎城之战；1949年人民解放军进军兰州，均以巉口为控扼要地，现为312国道高速公路及陇海铁路必经处。
　　
　　长风几万里，往事已千古，两千年来，巉口像一位饱经风雨悟彻人生的老人，亲历狼烟烽火雨露风霜，经受岁月的洗礼历练，淡定超脱，大彻大悟，置身巉口古镇，傍晚的夕阳带着眷恋告别昨天，满身沧桑的大地似乎告诉我们许多，人类应该有比古城更好的生存状态、更高的生存形式，应该有更理性更和谐的生活，变成宁静的劳动、生活、追求、创造，我们的先人在几千年前描绘过的大风世界，就会成为一种存在和现实，还有许多的东西需要我们去品读。
　　
　　为人在世，如眼前起起伏伏的山峰，变化无常。谁也保不准自己的位置永世不变。一场大风过后，低处变高，高处变低；再一场大风过去，又是低处变高，高处变低。高高低低，有何定数？持仁义于胸宇，身处卑微，则浩然之气不减；置仁义于度外，虽身处高位，也乃千古贱人。正思想间，一群野鸽从远处的草丛中惊起，机警地在空中盘旋三匝，从头顶呼啦拉飞去，倏而又飞了过来，绕空三匝，向北飞去。
　　
　　就在这座古城上，曾闻名于世的新莽权衡计量器，不知何年何月，被深埋于地下，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从此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在巉口这片土地上不知发生了多少惊世骇俗的故事，沧海桑天，演绎出一幕幕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历史剧，让人叹惋，让人颔首，让人仰望，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已成为历史。
　　
　　就在这千千万万个故事中，只有一个如昆仑横空出世，虽过去已近百年，人们却常说常新，永世难忘。那就是1925年在这里出土的稀世珍宝——新莽权衡。
　　
　　大约1925年农历7、8月间的一个傍晚，年仅11岁的秦恭和一个叫黄泰的放养娃在吊沟里放羊，忽然看见对面崖沿上(今巉口铁桥北侧附近被雨水冲刷的崖下一米多深处)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露在崖面，闪闪发光。次日，秦恭和哥哥秦让去挖，共挖出2个条条（横、丈）、1个勾搭（钩）、5个圈圈（权）,共8件古器。2个条条长度不一，其中一个条条折成两段。因为这两节折断的条条一头齐整，一头斜磋，正好对上。一个勾搭，勾搭上端是个方块快，中间有孔，下面弯成勾。5个圈圈一个比一个大，最小的约有碗口粗。每个圈圈条条上都有篆字，这些字连当地教书的秀才吴谕(人称吴大师)都不认识。在挖的中间和往家里抬的过程中，秦恭的父亲、伯父、三叔和堂兄也参与了帮忙。抬回家后，谁也不认识是什么玩意，便撂在草棚，无人问津。
　　
　　民国十八年（1929）定西大旱，迫于生计，便雇了冯家岔的张油客(张登高)搭帮，由秦让和张登高两人用两个手推车把这几样东西运到兰州，当作废铜烂铁卖给一家叫张雄亭的古董商，只得白洋240个，除将一半付给张登高作报酬外，自己仅得120个。听说那家古董店的掌柜张雄亭也不认识货，过了些日子，有人来买，就张口要了480个白洋，那人二话没说，便全部买去。这一倒手，古董店老板赚了一倍利钱。
　　
　　这些被当作废铜烂铁廉价出卖的新莽权衡，在兰州被人识破是稀世珍宝后，又几经倒手，两件被古玩商朱伯华以5100元卖给北平“尊古斋”，六件被国民党甘肃省建设厅厅长杨慕时出800银洋据为己有，当时甘肃省伪政府主席刘郁芬也知道了这件事，至为关注。不久，杨慕时把这六件莽权衡“转赠”给当时的兰州民众教育馆了。
　　
　　新莽权衡在兰州民众教育馆正式陈列展出，这一消息一传开，便吸引来无数观众和研究者，这批极为珍贵的文物在陇中巉口地下沉睡了两千年，终于问世了。
　　
　　据专家和研究者翻阅有关古代文献考证，历代史料曾有记载:
　　
　　这八件新莽计量器，实际是两种东西:一为称重量的衡器；一为量长短的度器，俗称莽称。八件文物，除钩外，七件都有铭文。权衡铜质，铜丈铭文今存71字，分别为三斤权，重750克，铭文仅“三斤”二字可辨；六斤权，重1446克，铭文仅“律六斤”三字隐约可辨；九斤权，重2222。8克，铭文“律九斤，始建国元年，正月癸酉，朔日制”；二钩（钧）权(六十斤)，重14775克，铭文“律二口(钧)，始建国元年，正月癸酉，朔日制”；石权（一百二十斤），重29950克，铭文“律权石重四钧”等字。据《汉书?律历志》载：“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权的作用相当于今天磅秤的砝码。衡铭文81字，其铭文为：“黄帝初祖，德币于虞。虞帝始祖，德币于新。岁在大梁，龙集戊辰。戊辰直定，天命有人。据土德受，正号即真。改正建丑，长寿隆崇，同律度量衡。稽当前人，龙在已巳，岁此实沈，初颁天下，万国永尊。子子孙孙，享传亿年”。要求全国各地要使用以新莽权衡丈为标准的统一度量器。权、衡、钩七件为一完整的衡器。衡状如横梁，中间为纽，一端悬权，一端挂钩称物。三者合一，为今之天平状。出土的这种衡，右悬尚存，衡长64。74厘米，宽1。6厘米，高3。3厘米，上悬高3厘米，宽2。3厘米，下悬长1。4厘米，宽0。5厘米。钩作弯曲状，上端有孔似小缘，肉好若一，可悬于衡之下悬，孔的直径4。5厘米，钩宽1。7厘米，外缘长26厘米，内缘长22。5厘米。丈为新莽标准丈，出土时已断为两截，上半截稍曲，长132。4厘米，直长131。2厘米，宽4。7厘米，厚2。4厘米；下半截长96。8厘米，宽4。7厘米，厚2。4至2。7厘米。《汉书?律历志》又载：“其法为铜，高一寸，广二寸，而分、寸、尺、丈存焉”。《隋书?律历志》记曰：后魏景明中，并州人王显达曾献古铜权一枚，其铭文与出土铭文相同。翁覃溪编著的《西汉金石录》中，所收莽器铭文亦与出土铭文大同。清人端陶齐编著的《吉金录》中，记载新莽残量并附铭文81字，亦与展出莽权铭文相同。
　　
　　对于它的出土地点——定西巉口汉墓群遗址，一些热心的研究者也开始考证。远在汉代，这里曾是繁华热闹的人口居住区域，民间也流传着“先有麻家寺，后有定西州”的说法，这里又是丝绸之路必经之地，当年商旅往来的集散中心，汉代国家粮仓囤积在这里，要不，新莽权衡为什么遗散在这里，它的历史价值从此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认识。
　　
　　但是，新莽权衡和许多珍贵的文物一样，终究逃脱不了被掠夺和盗窃的厄运。
　　
　　民国25年（1932）夏天的一个夜晚，大雨滂沱，六件莽权衡除最大的一件因携带不便未拿走外，其余五件被盗走。据1932年出版的《生存》杂志第一卷12期中的《新莽权遗失感言》所载：“不幸于本年六月十七日雨夜被人盗去，听说事前有人估过价，值可八十万元之多。自有人估价后，不时有人前来参观注意，十七日的那夜大雨后不翼而飞。。。。。。。古物即失，教育馆的馆长张明卿报告教育厅，函请公安局、省府并通函各省”云云。
　　
　　后发现，被盗五件存天津英租借“源丰永”珠宝店，标价30万元。1933年7月，由邓宝珊电请国家文物保护委员会协作，几经周折，才得以追回，收藏于故宫博物院。1934年春，中国学术协会在北平团城举办“西北文物展览”，这批珍贵文物才公之于众。于是，这批古器散而复合。
　　
　　解放前夕，国民党节节败退，陈诚被委任台湾省政府主席，接着蒋介石又派蒋经国到上海，将中央银行现金转移到台湾。此时，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化艺术珍品和稀世文物也被偷运到台湾。定西巉口出土的新莽权衡计五件(三权、一钩、一丈)再次流散，现藏于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
　　
　　巉口出土的新莽权衡一出土就伴随着内忧外患的祖国经历了那么多的惊险和磨难，最终还是未能保全于一地，一衡二权三件现蔵于中国国家博物馆。如今五十多年过去了，我们急切地盼望它们能够早日团聚。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汉代丝路名镇巉口和新莽权衡一起名扬海内外。那饱经沧桑遭受战争洗礼的巉口古城，千疮百孔存在陇中，这让人想起了流传了几千年的历史，让人感受到时间制造新生和死亡，战争造就荣誉和死尸，血色黄昏，黄昏血色，人类似乎想在血色中流芳百世，也分明成就了衣冠禽兽，对于喋血者而言，昔日的威风画出了兽形的轮廓，当年的荣耀化作了历史老人最轻蔑的嘲笑，历史是无情的，唯其无情，也才是公正的历史。
　　
　　由中央电视台探索之旅节目组组长薄晓林一行三人，2010年1月18日到甘肃定西安定区巉口新莽权衡出土之处实地拍摄的反映这一珍贵历史文物的有关情况的节目。4月24日/25日，在中央电视台见证.发现之旅分别播出《莽权寻踪》（上、下），其中上集29:27分钟，下集28:46分钟，再现了这批珍贵的历史文物在定西出土后的经历和磨难。
　　
　　如今在北京博物馆的展厅里，有一组西汉王莽时期的古代计量器——新莽权衡，吸引了络绎不绝的观众。这是定西出土的早期珍贵文物。关于巉口出土的举世闻名的新莽权衡，因为出土于20世纪二十年代初，历来了解真情之人甚少，民间流传各异，以之大多数人难知其究。据中国历史博物馆傅振伦老先生在1978年写的考证《中国定西出土新莽权衡》一文所述，出土计量铜器共为八件：权五、衡一、钩一、丈一。其中三件（权二、衡一）今陈列于中国历史博物馆，其它五件（权三、钩一、丈一）于解放前夕被国民党政府运往台湾。这次薄晓林一行在兰州市作协副主席、农民作家金吉泰的带领下，来到新莽权衡出土之地——今巉口镇北面铁路与公路立交桥拐弯西侧靠河沿处。专程访问了新莽权衡的发掘人巉口村农民秦恭的儿子秦治中爷儿俩。这组珍贵的历史文物，距今已2000余年，是我国度量衡实物在甘肃省最完整的发现，这次在中央电视台亮相，让人们再次目睹了这批珍贵的历史文物的尊容。
　　
　　通联：定西市安定区解放路37号
　　
　　电话：13993298296
　　
　　

杨志广

翔实的史料，厚重。

刘居荣

刘兄此文厚重！学习！ [/quote]
谢谢一斑的精彩点评！问好！

刘居荣

很好很大气很有见地的美文，建议移至春夜听雨版块。 [/quote]
多谢朋友精彩评点！

一楠

刘兄此文厚重！学习！

何晓云

很好很大气很有见地的美文，建议移至春夜听雨版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