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油画——季大相食物系列散文鉴赏

敬一兵

　　食物油画——季大相食物系列散文鉴赏

　　　　　　　　　　　■敬一兵


　　生命是由食物之香唤醒和激励的。这话一点都不奇怪。至少在口腹之欲极其强烈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感觉。食物是颜料，烹饪与制作是画布，文字是画笔。如果把食物放在舌头上，所有的滋味，就会在嘴巴里展开成一幅印象派油画。食物果腹是这样，文字充盈精神，也是这样。二者唯一的差别，就在于食物果腹仅仅还是停在树上的一只鸟，而文字充盈精神却已经成了离枝飞翔的鸟，超越了树的高度，超越了食物是口腹之欲的意义。是说季大相的食物系列散文总是对我的感官形成刺激，原来他文章里的每一个字，都是一只离枝飞翔的鸟，引领我的视觉一再地朝了每一个方向飞去，感受食物带来的生活美好画卷。

　　文字的烹饪之香和油画味道，就是这样来的。

　　季大相食物系列中的每一篇散文，就是一幅油画。色彩不重，重了则文章里类似丹纳实证主义的光彩就黯淡了。着色层次不多，多了就不能充分透露出食物身上的松散鲜活，还有充血的软肉感性质。我之所以口齿留香，之所以兴奋之情喷薄而出，都是他的这个系列散文制造出来的口腹之欲和画面刺激的快感。

　　季大相的食物系列散文每一篇的篇幅都不长，但最不可言传的是，短篇幅里孕育了悠长的味道。这些味道，既是食物性质的，也是精神性质的。能够感觉到这些味道萦绕于心，却又很难将其区分清楚。我想，好的散文，有特点的散文，大概好就好在这里，难写也正是难写在这里。就拿我自己来说，一读到沈从文的散文，那种特别的沈味，或者湘西味，就会从永远都开不败的花朵上传递出来，深长、持久、芳馥、浓郁、独特，以至不用看文章的著名，一接触到文字，就能够觉察出来。而读季大相的食物系列散文，情形也是这样，眼睛只要走上他的文字，立即就会与被江苏洪泽湖浸润了的清新滋味，遇个正着，一如他的《红烧肉》《泥鳅》和《鲶鱼粉丝》等文章。

　　读这些文章，一个问题就产生了：我虽然对文章里的文字一点也不陌生，也时常把这些有限的文字用来用去，可我写出来的东西与季大相的文章味道为何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呢？带着如是疑问，我仔细研读了他的文章，发现我自己写同类文章时，因为用心不同，着眼点不同，所以才出现了慧心与匠心的不同。慧心是一个作者的灵气、语性和真诚之气，匠心则是不同作者的独特追求而表现出来的创作技巧与耐心。慧心与匠心相铺相成，心性和气质便水乳交融了，赋予文字的味道，自然就各不相同。

　　季大相的《红烧肉》散文，着眼点是食物，更是围绕食物展开的生活场景。通过红烧肉的诱人味道来引申掌勺人成师傅的性格与为人低调的特点，诱人食欲而做工技艺精湛的不会说话的红烧肉性质，严丝合缝地对应出了憨厚、老实、耿直、内敛、谦虚和恬淡以及随遇而安的人性要素，甚至成师傅眼瞧着一个个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在津津有味地品尝他烹饪的红烧肉的那份成就感，足以让他返老还童了的每一丝表情，都生动地让人体验到了。行文的如此慧心，令人称绝。写作上作者采用的是平铺直叙的白描手法，没有推波助澜的抑扬顿挫，也没有变化无常的招摇与夸张。这种运用朴实平淡的语言来呈现成师傅朴素恬淡的情感描述的匠心所在，才让文章在朴素平淡的语言之中蕴深情、见真意的生动感性描述，产生出了真挚深沉的感染效果。慧心与匠心的如此结合，使得《红烧肉》有了本质意义上物质味道，也有了食物存在形式的不同，人进入的途径不同，自然就决定了其意义不同的精神气味。

　　作者就是带着一颗自己的心，这样走进了食物的世界。

　　虽然这篇文章，在向深度的切入中，还略微显得有些乏力，但这样的情形，并没有遮蔽作者文章的风格。一颗自己的心，是成就具有作者自己独特风格散文的根本所在。惟有如此，散文才能够发展，才能够表现出本我元素。

　　文章之道与绘画之道是相通的。除《红烧肉》外，《手工挂面》《火锅烧饼》《炒米糖》和《酱豆》等食物系列散文，都栩栩如生地把食物的画面，安放在了文章里。

　　就拿《酱豆》这篇文章来说，作者以酱豆为主线条，散点透视地叙述了真挚的亲情和情趣盎然的生活细节，使得酱豆不仅在餐桌上飘溢出了浓浓的酱香，更在生活里飘逸出了一份原汁原味的浓郁情愫的气息。紫红紫红的酱豆颜色，被作者依据所描述的食物在文章里的自然转折趋势，自然、松散、灵活地加以涂抹，不仅使色彩、明暗、线条、肌理、笔触、质感、光感、空间、构图等因素得到了渲染，还让紫红色的浓郁欢快的趣味质地，呈现出了强烈的情愫聚集而成的颗粒感。酱豆的制作过程，口感，食用中的生动情趣景象，以及触景生情思念母亲的真挚感念，在色彩冷暖对比、明暗强度对比、厚薄层次对比的过程中柔和过渡，造就了画面集中而浑然的效果。色彩的颗粒感与画面整体的浑然效果，在文章里相映成辉，从而淋漓地体现了以小见大的大向度意境，厚实与立体的韵致，十分突出。


　　在呈现食物的同时呈现人文底蕴，是季大相食物系列散文的共同特点之一。西班牙画家格列柯的景物油画，还有荷兰画家伦勃朗的人物油画之所以流芳千古，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都十分重视画面背景颜色的衬托性勾勒。而在《酱豆》里，作者对人文底蕴这个画面的意境背景勾勒就因为稍许的急促，泄露出了蜻蜓点水的随意性。究其原因，无不与描述的过程中，作者还没有完全摆脱浮躁的情绪，彻底进入静谧状态有关。只有心无旁骛，才能在平静中入微，才能显露出着笔的力度。

　　采用感性色彩来体现时间、环境、气氛、主题并构成画面意境与情调，让浓厚、明亮的色彩涂染后的食物充满强烈的力感，是季大相食物系列散文这组油画的高光点。用作者儿时的记忆来描述品尝食物的感受，就是高光点的全部内涵所在。这样的情形，在《炸蝗虫》一文里反映得非常明晰。

　　在急功近利的现实社会里，成年人可能被一个谎言迷惑，也可能在权力面前屈服。他们在一个事实前不能说出自己的真话，只能随大流，在众口一词的力量中销毁了自己的心灵。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中，只有孩子才会因为自己的纯洁而说出别人没有说出来的真话。孩子远比成人更有面对真实的的能力和勇气。面对炸蝗虫是这样，面对其它的食物，也是这样。我十分欣赏作者通过孩子的经历、视觉和记忆来叙述食物的感性表达手法。正是这些孩子般纯洁的感性话语，支撑了花瓣一样张开的食物系列散文，让其不仅真实、生动和感性，而且还充满了趣味。《炸蝗虫》一文里的每一个字眼，每一个生动的情节，也是因为有了如是的高光点，才充满了潜在的价值和意义。对我来说，读这样的文章，是我的福分。很多时候，谎言可能在现实里，但不在食物里。

　　把自己的思想和感受，通过孩子的感观传递出来，这就是季大相食物系列散文的别致之处。从《炸蝗虫》的整体布局上看，笔触基本上是为塑造形象而运用，显露的程度有限，并统一在或曲长、或短促的某种有序倾向中，被描绘的物象统一在中心焦点的构图中，这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会削弱笔触的灵性和细腻度。从深刻和细腻的角度而言，审美大多是极端片面的。不片面就不深刻，就没有强烈的感染力，就无一针见血的那种刻骨铭心的刺激感。

　　正是基于凝视食物，然后感念存在于食物周围的人和事，人类的仁爱之心才得以延绵不绝。千万不要轻视了这一点。读一次季大相食物系列散文，这样的想法，就对我是一次敦促。再读一次，还是这般一个情形。这些由食物组成的画面，表面上是在写景色，实际上却是在借景抒情。画面的色彩越是浓烈，作者感念、悲悯的真挚情愫的抒发就越是深沉和强烈。

　　希望我的这些挂一漏万的阅读感受，没有亵渎到文章的色彩。

南山菊

有特色的美食系列，精致精彩的评论，欣赏学习。

杨纯柱

欣赏、收藏、受益！问好一兵版主！

娴情逸致

再次提读好文！

汤如浩

学习敬版细切的点评文字，对大相的美食佳作又添一分认识。问候敬版，夏日清凉！

顽主

这个好，斑竹不仅是读贴子了，而且下了功夫

乔举平

学习，问好！

敬一兵

原帖由 飞寻人生 于 2010-7-16 15:12 发表
欣赏学习敬老这细腻的点评。问好。

问好朋友！

敬一兵

原帖由 与秋相伴 于 2010-7-16 14:45 发表
读过季老师许多篇食物篇散文，印象深刻，受益匪浅。
今天再品读敬版的这篇评论文章，更为季老师的文章抹上了亮丽色彩。
与秋学习了！问好，致意！

谢谢回帖，问好朋友！

敬一兵

原帖由 房子 于 2010-7-16 13:27 发表
一兵兄这个评论，语言自然、娴熟。对大乡朋友系列作品的感性评述中，充溢了个人理性的认识。其贴近的情怀和准确翔实对对文章内涵以及文本的把握，都显示出很强的艺艺术功底，对于认识大相朋友的食品系列散文，起到了 ...

感谢房子的悉心评点与鼓励，握手致意！

敬一兵

原帖由 曹国魂 于 2010-7-16 12:46 发表


呵呵，敬老的点评和你的文字一样精美！

谢谢鼓励！

敬一兵

原帖由 吕永红 于 2010-7-16 11:46 发表
再来学习，敬老师扶植新人的做法深深感染了我，问好敬老师和大相。

再次感谢！

娴情逸致

正是基于凝视食物，然后感念存在于食物周围的人和事，人类的仁爱之心才得以延绵不绝。千万不要轻视了这一点。读一次季大相食物系列散文，这样的想法，就对我是一次敦促。再读一次，还是这般一个情形。这些由食物组成的画面，表面上是在写景色，实际上却是在借景抒情。画面的色彩越是浓烈，作者感念、悲悯的真挚情愫的抒发就越是深沉和强烈。

都说民以食为天，大相文章以食物为主题，抒发了对生活的体味。读了敬版的评论文章，更是从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的认识。欣赏、学习，一并问好二位！

敬一兵

原帖由 薄暮 于 2010-7-16 11:13 发表
完美的呈现，精彩的评述，读来受益匪浅！欣赏佳作！

还请多提意见！

敬一兵

原帖由 何也 于 2010-7-16 10:49 发表
这样的文评有借鉴意义。

谢谢鼓励，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