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猴面鹰

李有旺

　　邂逅猴面鹰
　　
　　李有旺（回族）
　　
　　我曾先后两次邂逅过猴面鹰。地点就在我生活和工作的县境内。时间跨度相隔近二十年。遭遇地点一次在野外，另一次在室内。
　　
　　山高水长、草丰林密的滇西南，是我美丽可爱的故乡。高低海拔的落差，印度洋和青藏高原暖、冷气流的影响，衍生出明显的立体性气候特征。山区乡间，往往气温偏低气候寒冷；沿河就谷，多为有如高温大棚的亚热带。我家虽然居住在冷热交界处，但绝大部分田地都在热区。因为这样，照顾家庭和带领孩子的重任就落在了母亲头上，父亲则大部分时间呆在热区，种玉米、栽甘蔗、养牲畜成了父亲生活的主旋律，并以其间所得支撑着整个家庭。农村的孩子，过早就接触农活，我也一样。从上小学开始，每当寒、暑假期来临，假期作业往往都是晚上的功课，白天都得帮助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有“热地方”代称的“母菠萝”，常常是我假期里相帮父亲劳作的地方。而我第一次与猴面鹰邂逅，也就是在那里。
　　
　　当时应该是刚进入高中的下学期，正值暑假，我又到“母菠萝”以劳作的方式度假。仲夏的“热地方”，雷雨频繁，蚊蝇肆虐，气温攀高，地里的农作物却在疯长。就近有一个糖厂，周边地块很多是糖厂的甘蔗原料基地。我们家大部分地块都种植着甘蔗，蔗海滔滔，茂密的青纱帐下，杂草丛生，严重影响甘蔗的长势。我早出晚归地隐没进青纱帐里，用过早泛起黄茧的双手一把把拔除蔗林里的杂草。就在收工的一个晚上，夕阳西下，红霞漫天，我拖着满身泥巴满身臭汗的疲惫身躯，走出青纱帐，准备回窝棚。途经一片荒草地，在茅草和齐腰高的灌木丛中，我听见了一阵雏鸟的鸣叫。凭着掏过鸟蛋抓过雏鸟的经历，我断定在茅草和灌木丛中一定有一窝雏鸟。从鸣声里，我不仅感觉到那些雏鸟很快就将羽丰翼满，而且它们的个体应该比较大。当时我已经十五、六岁年纪，早已失却对抓、养雏鸟的顽皮和淘气，但好奇心还是催使我沿着鸣叫声寻找鸟巢以看个究竟。果不其然，不大一会儿工夫，我就在一簇茅草和灌木丛交织的地方，见到了四只跃跃欲飞的鸟。灌木为它们遮风避雨挡阳，横七竖八的枯黄茅草围垒成的狭小区域，就是养育它们的“家”。它们听到动静，丝毫未感到危险的降临，估计它们还自以为是地认为它们的父母带着食物回巢了，显得有些欢呼雀跃，讨好似地不停地张着饥饿的黄褐色嘴巴。正如我的估计，它们的个体很大，每只雏鸟应该有斤余重，羽毛基本长齐了，已近离巢自营生活的时光了。最初看到它们的时候，我明显有些吃惊地注视着它们的体貌特征：鹰身鹰爪，面盘灰棕色，呈心脏形，有暗栗色边缘，面部扁平，似猴脸，长满绒毛，一双深圆大眼……这些体貌特征，让我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原因是我曾经在课本里见过它们，我记住了课本里对它们体貌特征的描述。我吃惊的原因是，在此之前我从没有在现实生活中邂逅过它们，想不到竟会在这样的时间和地点里与它们不期而遇！猴面鹰！绝对是猴面鹰！我有些惊喜，有些意外，也很坚信自己的判断。
　　
　　就在我激动难平地与猴面鹰对视的时候，邻居张某恰巧也从蔗林里走了出来，他家的蔗地与我家蔗地接壤。张某正准备经过这片荒草地，走回他的窝棚。在村里，虽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凭班论辈张某还是我的长辈。见到他正经过荒草地，我就有些炫耀似地向他喊：“快过来看，我看到了一窝猴面鹰！”张某听我这样一说，就疾步向我跑来。当他看到了四只扑打着翅膀且鸣叫不停的鸟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眼睛开始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盯着猴面鹰看了好大一会儿后，才弯下腰去，显得非常喜爱地用手去抚摩着猴面鹰的头，“真漂亮！长得很奇特！”他连连说。看得出来，张某也是第一次见到猴面鹰。他有些不解地问我：“猴面鹰吃什么啊？”我就把课本上了解到的知识告诉他：“它们以鼠类、蛙、蛇、鸟卵等为食。”听到我的回答，张某若有所思地说：“那它们是益鸟了。”我带着些说教意味地回答：“是益鸟，还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呢。”张某拉了拉我的手，一边示意我回窝棚了，一边压低声音对我说：“别告诉任何人这里有猴面鹰的事，别伤害它们，它们是益鸟，还是保护动物呢。”我赞同地点了点头，感觉到我与张某虽然不论年龄还是辈分都有“代沟”，但令人欣慰的地方是不乏有想法如出一辙的地方。
　　
　　第二天是集市天，父亲要去赶集，我因为得到山上放牧牲口，就不再去青纱帐里拔除杂草，也没有时间去看看那窝猴面鹰。日落西山晚霞飞的时候，我赶着牲口回到窝棚，父亲也早回窝棚了。刚在窝棚里坐下来，父亲就对我说：“张某今天去街上卖四只鸟，那四只鸟长得很奇特，也卖得了好价钱，每只五元钱呢，一只鸟就可以换两斤猪肉吃了。”听完父亲的话，我大惊失色，转瞬间一股脑儿直奔那片荒草地，在发现猴面鹰的地方，茅草萋萋，灌木默默，清风习习，鸟去巢空！我很愤怒，此后至今，偶见张某，我都始终板着面孔，显得不近情理。我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四只猴面鹰，自责和愧疚就涌上心头。此后，直到今年的七月份之前，我都无缘再与猴面鹰邂逅。我总觉得，山清水秀的故乡，不是没有猴面鹰生存，只是猴面鹰不愿意让我再见到它们！因为，我曾经邂逅过四只猴面鹰，而那四只猴面鹰的遭遇……，不言也罢！
　　
　　今年的七月份以来，感觉雨水比往年都多。风和日丽的滇西南，很少呈现出晴朗的天气，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连续几个阴雨天气之后的一个清早，雨停了，天还阴着。我刚刚走进位于七楼的办公室，刚来上班的单位同事小罗就急冲冲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我：“快去看！卫生间里不知道呆着一只什么怪鸟！”跟着小罗蹑手蹑脚地走进卫生间，在小罗的指点下，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只“怪鸟”的身影，它正立在卫生间的门顶上，样子非常安详。那极其明显的体貌特征，让我马上就认出它来，不禁脱口而出：“猴面鹰！”是的，它确实是我久违了的猴面鹰！
　　
　　卫生间里有一道敞开的窗子，我估计它是夜间飞进来避雨的。它真聪明！飞进卫生间避雨，再大的风雨都不用怕！可是，它的胆子也有些太大了，天亮了，它还不知道飞走，人类可是有贪欲的，难道它不知道？！
　　
　　它可能听到了动静，开始显得有些惊慌起来，倏地一声展开双翅，开始在卫生间里冲撞。尽管有一扇敞开的窗户，它却无法找到位置夺窗而逃。我明白，按照猴面鹰的生活习性，其一般只在夜晚活动，白天则处在睡眠状态，眼睛也几乎看不见东西。因此，它只能睁着眼睛在卫生间里横冲直闯。小罗边说“抓住它，把它关养起来”，边准备关上敞开的窗子，却被我及时地制止了。那只猴面鹰最终闯中了窗口，破窗飞走，飞向了不远处的无限宽广的森林。
　　
　　想不到再次与猴面鹰邂逅，竟会与我办公地点近在咫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句话：没有什么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
　　
　　我把初次与猴面鹰邂逅的事情讲与小罗。按照小罗的说法，我初次与猴面鹰邂逅的事情，很象刻意编织的小说情节。而后一次邂逅猴面鹰，因为有他的在场，真实得想散文。

       (全文2717字)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李有旺 于 2010-7-26 13:21 编辑 ]

汤如浩

记述张弛有度，佩服。

李有旺

原帖由 天疆 于 2010-7-30 13:53 发表
猴面鹰的记叙流畅，人文的感怀，真情语直，

谢谢天疆朋友点评和关注.向你问好

李有旺

原帖由 任意 于 2010-7-29 22:57 发表
生动的描写，总让人看了难以忘记，。喜欢。

谢谢你的点评和喜欢.问好朋友

李有旺

原帖由 南山菊 于 2010-7-29 17:52 发表
张某拉了拉我的手，一边示意我回窝棚了，一边压低声音对我说：“别告诉任何人这里有猴面鹰的事，别伤害它们，它们是益鸟，还是保护动物呢。”我赞同地点了点头，感觉到我与张某虽然不论年龄还是辈分都有“代沟”，但 ...

谢谢朋友.问好你.

天疆

猴面鹰的记叙流畅，人文的感怀，真情语直，

李有旺

原帖由 王人天 于 2010-7-28 13:49 发表
不错的文章，拜读！

感谢朋友.问好

任意

生动的描写，总让人看了难以忘记，。喜欢。

南山菊

张某拉了拉我的手，一边示意我回窝棚了，一边压低声音对我说：“别告诉任何人这里有猴面鹰的事，别伤害它们，它们是益鸟，还是保护动物呢。”我赞同地点了点头，感觉到我与张某虽然不论年龄还是辈分都有“代沟”，但令人欣慰的地方是不乏有想法如出一辙的地方。

不同的人，一样的善良。没有自夸，只有平静的叙述。

李有旺

原帖由 李修玲 于 2010-7-27 18:36 发表
与猴面鹰邂逅。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一种鸟，惊奇，惊喜。难得幸运的相遇，身临其境之感。

感谢朋友支持和鼓励.问好

李有旺

原帖由 于文华 于 2010-7-27 16:42 发表
跟着朋友增长了见识。欣赏佳作，问好朋友！

谢谢老朋友.问好

李有旺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7-27 10:03 发表
赞同。

谢谢斑竹赞同.问好

李有旺

原帖由 大雪飞扬 于 2010-7-27 10:01 发表
通过写两次会面猴面鹰的经历，表达出了作者怜悯、珍爱万物的情怀。文笔流畅，不枝不蔓。问好

谢谢朋友鼓励.问好

李有旺

原帖由 笨小暖 于 2010-7-27 07:09 发表
邂逅猴面鹰 ：两次邂逅过猴面鹰的经历，俱生动灵性揭展开思考和想象，带着浓郁的人文气息和对原生态的观注，引领读者至入一个原生态感觉的世界，再次由心面对自然，面对一切的纯粹，感性之中，理性遍布，哲诗的思索， ...

谢谢小暖斑竹的点评.问好

王人天

不错的文章，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