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

最后一头战象

　　尊严
　　

　　

作者：最后一头战象

　　1．

　　
　　刘猛把手里的阄轻轻取开，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低着头转过身朝自己的办公桌走去，坐到座位上，拳头还没有松开。他眼睛的余光看到有些老师在议论着什么，但说的什么他没有听清。有些老师低着头备课，但他知道他们其实都没备到心里去，他们都在等着这个结果。县里举办高中语文学科优质课比赛，第一名还可以被推荐到市里，市里讲好了还可以被推倒省里。在优质课比赛上拿到了好的名次，被学校里同事领导高看一眼不算，还能成为晋级评职称的一项重要砝码。刘猛就是因为没有优质课，晋中级职称已经拖了两年。两年不要紧，工资差别可就大了。如果再联系到以后的高级职称晋级时间，这可实实在在是个不小的损失。
　　
　　可学校该晋级、该讲优质课的老师太多了，语文这个学科每年一个学校只给六个名额，再分到三个年级里，每个年级一个小组里只能摊上两个名额。而眼巴巴看着这个两个名额的就有十二个人。
　　
　　刘猛把刚刚抓到的小纸条攥在手心里，感到沉甸甸的。其实这纸条他刚刚抓到手里的时候就看过了，看到纸条的那一刻，他一下子有点儿眩晕，甚至有点儿想吐。两年了，他等了两年了。原本毕业工作五年就可以晋中级，他现在已经到了第七年。看到纸条上那个数字的时候，他的心忽然疼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绞痛。那是个洋字码的“2”，弯弯的，那么可爱，那么富有生机，像一只昂首眺望远方的小鸟。他心里很快盘算了一下，2，是的，每小组两个名额，这个2无疑代表着他这回摊上了。想完他又有些不放心，伸开手掌又看了一眼，没有变，还是个2。
　　
　　“抓着了吗？”坐他对面的小张老师望了他一眼问。
　　
　　他张开手，把揉在一起的阄取开，自己看了一眼，才举起来让小张老师看。
　　
　　小张老师看了看，对着他笑了笑。
　　
　　他也笑了笑，低下了头。他平常不事张扬，而且在这场合，即使内心激动不已，也只能装作不在意，决不可喜形于色，更不能欣喜若狂。喜悦归喜悦，他必须装作低调，装作满不在乎，甚至装作不情愿这份吃苦受累的差事儿。因为你的快乐无疑会增加许多人的痛苦，让他们反感、厌恶甚至痛恨。别的参加了抓阄没有抓到的不说，就连对面刚来时间不长的小张老师，一开始也是争取参加抓阄的。但老教师们据理力争，好说歹劝，才说服他放弃了这次机会，把更多的机会留给了老一辈们。
　　
　　语文组的组长把抓阄的结果统计上去了，老师们坐在那里，都不说话。有课的悄悄地架起书本去上课，没课的埋着头写自己的教案。往日热闹的办公室显得有些冷清，大家之间显得有些陌生。
　　
　　刘猛坐在座位上，感到浑身针扎一样不舒服。今天他无意之中做了一次大家的敌人，成了大家仇恨的对象。虽然这靠的是手气，手气不好怨不得别人，但人的感情非常怪，有时候理性抑制不了感性，纵有一千个理由可以说服你应该理智而公正地面对，但这一千个理由都难以说服自己的情感。这种仇视的情感在他前两年参加抓阄都空手而回的时候，曾经深深切切地体会过。那时候他是那么痛恨那个“抢走了”他的阄的人，恨不得掰开那人的手一把抢过来；恨不得那人在路上遇上车祸，好空出一个名额，大家再抓。但今天这个被人在心里痛骂、诅咒、仇恨的人成了他自己。
　　
　　但即使被痛骂，被诅咒，被仇恨，他心里也是欢悦的。那种美滋滋的感情让他恨不得马上找个人分享。找谁呢？在这办公室里是注定没有人能分享他的快乐。也许只有一个人可以分享他的快乐，他就是他的妻子何凤琴。因为两年没有晋上级，他妻子没少埋怨了他。尤其是有一次被她们单位的同事问起时，更是弄得她脸上无光。为今年晋级，为今年晋级必须的这次优质课，妻子这段时间真是比他还上心，比他还坐卧不宁。
　　
　　他想跟她打了电话报告一下好消息，但又觉得太随意了，太不隆重了。仔细品味一下心中的感觉，甚至有些舍不得。这样的好消息平时不多，现在有了，他真想揣在心里，先自己乐呵乐呵。偷着乐呵够了，再跟妻子摊牌。这样想着，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的时间。他走出办公室，走下楼梯。在楼梯上遇见一个别的教研组的同事，拍拍他的肩膀说：
　　
　　“伙计，听说你中奖了？”
　　
　　他有些惊讶，又有些克制不住地幸福：“你怎么知道？”
　　
　　“这么大的事儿传得还不快吗？”
　　

　　2．
　　

　　骑车回到家的时候，妻子何凤琴已经把饭做好了。他原本经过菜市买了两个小菜，准备神神秘秘地露一手，可她忘了今天妻子休班。一上午太兴奋了，真是都兴奋糊涂了。
　　
　　饭吃得跟平常一样平平淡淡，两个人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一边看着电视机上的悲欢离合、你死我活。但跟平常不一样的是，今天刘猛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时不时朝妻子瞟去一眼，妻子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跟从前恋爱时老丈母娘看到他时的脸色一样。苦苦熬到饭快吃完时，刘猛还是忍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说：
　　
　　“今年优质课上午抓阄呢，两个人，我抓到了个2。”
　　
　　说完刘猛瞟了妻子一眼，妻子仍然盯着电视机，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他想象到的欣喜若狂。妻子是个容易喜形于色的人，今天的低调和沉默让他有些不安，甚至有些如坐针毡。他似乎有些艰难地挪了挪屁股，望了一眼一脸平静的妻子，忽然有些内疚，莫非一连两年的失败，已经让她失望至极，如此小小的喜讯已经不能刺激起她已经麻木的神经？
　　
　　“学校只有六个名额，我们小组分了两个。如果在我们学校老师们里面讲了第一名，就能被县教育局推到市里，参加市级优质课的比赛；如果在市里也能获得好名次，就能参加省级优质课比赛！”
　　
　　刘猛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完，想一想刚刚说的话，连自己也感到有些好笑了。这番话也许是为了说明这件事儿无异于中了头彩，是足以令人高兴的。但这样的过关斩将，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会摊到自己头上。
　　
　　这次妻子说话了，不过语调还是冷冷的：“是吗？可要抓住这个机会，无论如何把级在今年晋上。”
　　
　　“嗯。”
　　
　　他放下碗筷，往书房里走去。边走边说：“碗筷你放下，一会儿我有空了拾掇。”
　　
　　妻子怀孕了，六个月大，行动已经有些笨拙。在他没回来之前勤劳的她已经做了饭，他不想再让她刷锅洗碗了。
　　
　　他走进书房翻开了课本，打算查查资料，准备准备要讲的课。讲课的题目是事先分配好的，他讲《念奴娇•赤壁怀古》一课。苏轼是他崇拜的作家，诗词又是他的强项。这一课他有把握也有充分的信心讲好。
　　
　　刚刚打开电脑，何凤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把电视机关上了。他望了她一样，妻子挺着微微隆起的肚腩，缓缓地向书房走来。她走进来坐到床上，望了他一眼说：
　　
　　“你怎么不知道该干什么？还不赶快行动起来？”
　　
　　“行动起来？我已经行动起来了。我在备课，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这一课我拿手！今年真是老天帮忙，连讲的课都这么合我的意。”
　　
　　“课什么时候备不行？打听打听讲课的时候谁是评委，赶紧找人啊！”
　　
　　每年县里优质课参讲人都要找人托关系，给评委送礼，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不知为什么，妻子的话还是让他微微感到有些不舒服。要说讲课他不打怯，但是若真要找人托关系，他还真是打心里发憷。就像让人按住了命门一样，他整个人一下子灰头土脸下来，似乎动弹不得。他真恨自己的怯懦，自己的无能。
　　
　　他的嘴咕哝了一下，叹了口气说：“找谁呢？”
　　
　　“找谁找谁！”何凤琴脸色更难看了，“你说找谁？谁管这事儿找谁啊！你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儿了，这事儿还要我操心？”
　　
　　“谁管？评委现在都还是保密的，不知道谁管！找也没有用，先把课备好，到时候再说吧。”
　　
　　虽然这样说，但刘猛从心里也知道自己这话是自欺欺人。其实学校里任何一个老师都知道，找就找县教育局的教研员。虽说优质课开讲之前，评委的名单名义上是保密的，但按照往年的惯例，这个工作一定要县教育局教研员主持，评委也都是从县里各个中学的兼职教研员。要是真想找的话也不难，就那么四五个人。但刘猛打心里不想为这事儿费心，讲课他不怕，一碰到这事儿，他就蔫了。
　　
　　“不知道托关系打听啊！到什么时候再说？！眼看就讲了，谁不慌着送礼打招呼？”这回何凤琴真是有些火儿了，“什么事儿都办不成，真不知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何凤琴的话让刘猛有些火起，但看着她忽然红红的眼圈和隆起的肚子，他又有些心疼，有些讨厌自己，痛恨自己。前两年晋级都折戟沉沙，何凤琴除了几句埋怨，从来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若自己能够顺利晋级，她也不会为这事儿操这份心。
　　
　　他漫无目的地翻着手中的书，但那哗哗啦啦的声音在这时显得那么刺耳，他赶紧停住了。
　　
　　“你看看你，挺着个大肚子为这事儿抹泪值得吗？”
　　
　　何凤琴听见他这么说，抚着肚子真的哭了起来。她一边擦泪一边说：
　　
　　“人家一年就能把级晋上，你三年了都没晋上。你急不急啊！上两年你也不托关系，也不跟我说，你说说这事儿还用我操心吗？”
　　

　　3．
　　

　　因为妻子的哭和那一番话，整整一个下午，刘猛在学校里都有些心情沉重。但晚上放学之前，他已经把这次优质课的评委跟同事们打听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主持评课的是教育局一位教研员王晓玲，王晓玲本来是物理教研员，但因为语文教研员退休了，身为教研室主任的她就担任了这年优质课的评委。另外还有两位评委，分别是他们学校的一位语文老师和其他中学的一位语文老师。
　　
　　其实要说起这位王晓玲，跟刘猛倒是有些缘分。因为她从前做中学教师的时候曾经教过刘猛，两人还有三年的师生之谊。这个消息让刘猛稍稍有些兴奋，但又有一丝不安。因为刘猛平时只顾得教学，不善于拉扯朋友，毕业这些年，跟这位老师交往不多。不要说平时了，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从没去人家家里走动过。要说交情，顶多只是平常有教研活动的时候，在学校里碰上了，见了面打个招呼。按说做老师的对自己的学生照顾照顾肯定没有问题，但如此临死抱佛脚，不知会不会引起人家的反感。
　　
　　为什么没有提前铺下这个关系网？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有点儿远见？——刘猛真想骂自己！
　　
　　回家跟何凤琴一说，何凤琴先又把刘猛数落了一顿：
　　
　　“你看看你看看！早说从前的关系要走动走动。你从前的老师，你竟然工作这么多年没去看过人家！现在贸然去找人家办事儿，人家怎么看你？如果平时就经常来往，搞好人际关系，这时候找她她能不帮你？这关系多重要啊，这是几千块钱几万块钱能换来的吗？”
　　
　　若是平常，妻子说起这些世俗甚至庸俗的话，刘猛总要不耐烦地摇头，甚至找出种种理由反驳。但这次刘猛没有，他觉得的妻子说的对，他真是把肠子都悔青了。他叹了口气，说：
　　
　　“不知道找找她有没有用。”
　　
　　“有没有用是在家里想出来的吗？赶紧行动，今天晚上就去超市买卡，买了卡赶紧给人家送去。事不宜迟，今晚就把这事儿办了。”
　　
　　匆匆吃了晚饭，刘猛收拾了收拾要走。何凤琴要跟着刘猛一块儿出去。刘猛不愿让何凤琴跟着出来，他说：“你都怀孕六个月了，还是在家里陪着宝宝歇着吧。”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宝宝也不放心，”何凤琴说，“到时候说不定你又不舍得花钱了。”
　　
　　两人去超市买了一张800元钱的卡，拿着卡出了超市的门，刘猛用电瓶车驮着何凤琴往王晓玲家住的小区赶。
　　
　　刘猛说：“800少吗？刚才忘了干脆买了一千的得了，也不差这200块钱。”
　　
　　“你就是会吃后悔药，刚才小气得不行，这会儿倒慷慨大方起来。刚才是谁说要买500的？不是我坚持，恐怕就这个800的也买不下。今天幸亏我来。”
　　
　　“唉，”刘猛叹了口气，“800也不算少了，可关键现在谁不送？人家送得多，你送的少，最后还不是让人家超过去？”
　　
　　“买了就买了，在咱这样的小县城，800也不算少了。”
　　
　　到了王晓玲的小区，天已经黑透。两人到了王晓玲的楼下，按响了门铃，一通话正好她在家。何凤琴没再上去，她站在下面楼道口等着，刘猛一个人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刘猛下来了。
　　
　　“怎么样？”何凤琴急切地问。
　　
　　刘猛没有急着说话，但脸上还是显出掩饰不住的喜悦。他一边接过妻子手中的电瓶车，一边小声说：
　　
　　“收下了。”
　　
　　“收下了？”何凤琴也高兴起来。
　　
　　“对！”
　　
　　刘猛说完，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不知是喜悦还是轻松。至于为什么喜悦或者轻松，他也没有充分的理由。卡虽然送出去了，可是事儿并不一定能够办成。想想自己平时就算买菜，也从来不舍得从超市里买。都是在农贸市场上捡最便宜的买。平时省吃俭用，今天为了送礼却如此慷慨大方，真有些不明白自己，又有些瞧不起自己。
　　
　　何凤琴坐在电瓶车后座上，两个人一起出了小区。
　　
　　“她没说些啥？”何凤琴问。
　　
　　“说了，说这事儿她比较为难。”刘猛顿了顿，“她说关键参加讲课的有我们学校的吴建国。”
　　
　　“吴建国是谁？”何凤琴说，“怎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还有谁？”刘猛没好气地说，“我们学校的一个副主任，语文组的大组长，就是语文老师们的头儿。”
　　
　　“他讲课能超过你吗？”何凤琴问。
　　
　　“单凭课，我有信心。学校里谁不知道？但这人不学无术，就是擅长搞关系。没听人说吗？为了弄上这个的大组长的官衔，送礼他连房子都卖了。”
　　
　　“副主任怎么了？大组长怎么了？”何凤琴冷笑了一声，“优质课总得靠课吧？他是领导就要照顾他？”
　　
　　“唉，你小声点！”刘猛回头压低声音说，“你怎么这会儿也跟我一样不通情理了？再说了评课又没有什么硬指标，还不凭评委的主观？他是主任，组长，除了王晓玲，哪个评委不得给他留些面子？”
　　
　　何凤琴先是笑了一下，然后猛一拍刘猛的肩：“再去买卡！把一个个评委全部攻下来！不是凭主观吗？咱就让他凭主观！”
　　
　　听了妻子的话，刘猛没有说话。王晓玲这一把就花了800块，他工作7年了还是个初级，月工资也就是一千二三，这一下子就花去了他多半个月的工资。如果再把剩下的评委全部功下来，那要多少钱呢？再说了即使把钱花出去，也不一定能够拿到第一，也不一定能最终被推到市里去。
　　
　　何凤琴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又狠狠捅了一下他：“不要不舍得花钱，如果晋上了中级，不出两年这些钱又都挣回来了。”
　　
　　刘猛想了想妻子的话，有些动心了。虽然晋上中级好处不会像妻子说的那么明显，从被聘到落实工资待遇，也不会这么快。但妻子说的也对，办事儿不能仅仅看着眼前的利益，要看得长远些。即使不看重钱，如果真能被推到市里，讲了市里的公开课，在学校同事们领导们那里，也自然就会被高看一眼。几年来卑卑微微地做人，也终于可以有一次扬眉吐气的机会了。谁不希望得到别人的尊重呢？这次机会来的不容易，一定要好好珍惜。
　　

　　4.
　　

　　其他的两个评委中有一个是刘猛能够确定的，那就是他们学校的教师李又麟。
　　
　　买好了一张500元的卡，刘猛就给李又麟打了个电话。李又麟不在家，因为他晚上要辅导学生们的自习，这会儿正在学校里。
　　
　　“在学校里好啊，”何凤琴说，“那就到学校里找他。”
　　
　　“成，”刘猛说，“给他买多少钱的卡呢？”
　　
　　赶到学校的时候，正值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刘猛推开李又麟那个年级语文组办公室的门，李又麟正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着。
　　
　　“来，小刘，”李又麟招呼道，“有什么事儿吗？”
　　
　　“快讲优质课了，我想请李老师指导指导。”
　　
　　“指导不敢当，你是咱学校里的骨干，平时课讲得那么好，不指导也准能拿好名次。”
　　
　　“唉，讲得好也不一定有用，关键到评课的时候李老师多照顾照顾呗！”刘猛坐到李又麟旁边说，“我听说李老师是评委！”
　　
　　“谁说的我是评委？”李又麟故作惊讶地说，“还没给我通知呢！如果真有我，照顾那还用说？弟兄们不说，我也一定照顾。”
　　
　　“你一定是评委，”刘猛说，“哪年的评委能缺了你呢？”
　　
　　“如果真有我的话照顾肯定没问题，不过确实还没有给我正式通知，”李又麟面孔一沉，皱起眉头说，“但是，今年情况比较特殊。你也知道，咱学校的吴建国也参加了讲课。他是主任，又是语文组的大组长。大家讲的都不错，你说推谁不推谁？你说照顾谁不照顾谁？平时都是好伙计，都是弟兄们。”
　　
　　吴主任，又是吴主任。这个名字让刘猛一时间灵魂出窍，脑中空白一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口中唯唯诺诺地说道：“是是是……”说完又感到惊讶，甚至恨自己的没有立场，懦弱、萎缩。“是是是……”是什么？真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两个人都没话了，尴尬地做着，恰好这时上课铃响了，打破了冷场。外面楼道里学生们喧闹的声音渐渐平息下去。
　　
　　“有吴主任在，往市里推其他人恐怕没希望了。不过我们评委也会想办法，我看看能不能提一下建议，把县级的一等奖弄多一些。你们讲的不错的，都给个一等奖，到时候晋级，一样加分啊。”李又麟清了清嗓子，站起来了，“就这样吧，我还要去班里转一转。”
　　
　　刘猛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从兜里掏出购物卡，急忙往李老师裤子兜儿里塞：“李老师，这个是给你的。”
　　
　　“这个不行，你这是干啥？”
　　
　　“李老师你照顾照顾！”
　　
　　“你这样不行啊，滚滚！”
　　
　　李又麟装着生气的样子，一边推着刘猛，一边往外走，两个人很快到了走廊里。
　　
　　“行了，行了，我还要去辅导自习，你赶快走吧。”
　　
　　李又麟说着朝教室跑去了，丢下刘猛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门口。
　　
　　刘猛从校门口出来，何凤琴已经推着电瓶车迎着他走过来了。她看刘猛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儿，便问：“怎么？不顺利？”
　　
　　刘猛沮丧地摇摇头，说：“没有收下。”
　　
　　何凤琴也有些垂头丧气，她把车子给了刘猛。坐到后座上，说：
　　
　　“没要？那怎么办啊！”
　　
　　“有吴主任参加讲课，看来他也很为难。这个卡他不好收，收了怕给办不成。唉，要我说不推到市里也就算了。李又麟说了，多弄个几个县级的一等奖，晋级的时候也加不少分。”
　　
　　“也加不少分？那能有市级的加分多？再说了这不仅仅是加分，这是在证明自己的能力，是争口气！原本比他讲得好，你就甘心只得个县级的一等奖？现在课还没有讲呢，就说别人推不上去！太不公平了吧？继续找人！另一个评委是谁？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刘猛一边骑车子，一边掏出手机看了看，“这都快十点了，明天第一节我就要讲课了，这事儿以后再说吧。”
　　
　　何凤琴一听就急了：“亏你知道明天就要讲课了，现在还不知道另一个评委是谁，你就不急？”
　　
　　“明天我第一个讲，讲完第一节课，评委是谁自然都清楚了。讲完了再找人也不要紧。优质课评课并不是听了课马上打分，而是把两天所有老师讲的课都听完然后再回去一起打分。”
　　
　　“是这样啊，那也行。到时候你讲完了课，我们再给剩下的那个人送礼。”
　　

　　5．
　　

　　第二天一早，第一堂课就是刘猛。
　　
　　刘猛早早地来到教室，打开多媒体，不一会儿，师生们都到了，几个评委坐在前排，其中包括李又麟，另一个是西北中学的王晓东。但是等来等去，却没有王晓玲的影子，却多了一个陌生的男教师。
　　
　　学生们很快坐好了，上课铃打响，刘猛开始上课了。
　　
　　一堂课结束，现场的老师们都鼓起掌来。
　　
　　刘猛收拾起课本、教案走向听课的老师，老师们都对这堂课赞不绝口。
　　
　　“刘老师讲得太精彩了，对文章挖掘得透彻，讲得生动！”
　　
　　“课堂气氛也是非常好，师生互动频繁而有效。”
　　
　　…………
　　
　　没想到那位陌生男教师倒也很随和，他握住刘猛的手说：“你讲得实在是太好了，这堂课我也讲过，但没有你讲得好。让我耳目一新，受益匪浅。”
　　
　　虽然效果很好，但刘猛还是有些不放心，有些狐疑：为什么没有看到王晓玲的影子？
　　
　　出来教室刚走下教学楼，迎面碰上了王晓玲。
　　
　　“王老师你怎么没听我的课？”
　　
　　“正好市里来教育局检查，我让东部中学的石老师代替我听的。”王晓玲冲刘猛笑了笑说，“东部中学的石老师就全权代表了我，他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一时刘猛愣在那里，呆了。这时李又麟从楼梯上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县级的一等奖是没问题了，你的实力没有人比得上的，但能不能往市里推，还要看看。不知道吴建国能讲怎么样，他要明天下午讲。”
　　
　　放学之后，刘猛骑着车子回了家。这堂课让他信心更足了，跟妻子说了之后，妻子也很高兴，要给他庆祝庆祝。
　　
　　“另一位石老师全权负责？”妻子一边炒菜一边问。
　　
　　“是的，王晓玲虽然没有听我的课，但是她委托给了石老师。”刘猛说。
　　
　　“那给王晓玲的卡呢？她转交给石老师了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刘猛的脸也灰了下来。
　　
　　“问题就在这儿啊！我们给王晓玲送了礼，但她没有听课；她委托的石老师我们又没有打点。”何凤琴放下筷子说，“这不明摆着咱们昨天那800块钱的礼白送了吗？”
　　
　　刘猛想想也是，王晓玲今天这一招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不知道王晓玲是的确有事儿还是故意这样苦心经营的。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自甘倒霉！谁让市里领导早不来晚不来，正好今天来教育局检查？”
　　
　　“怎能自甘倒霉？一不做二不休，赶紧把李老师没要的那个卡给石老师送去。关键现在咱跟石老师不熟，看怎么才能把这个卡给送到石老师手上。”
　　
　　“东部中学我没有熟人啊。”
　　
　　“正好咱大嫂跟东部中学的办公室主任认识，让她去问问是不是认识这个石老师。”
　　
　　何凤琴说完给她嫂子打了电话，不一会儿那边来了电话，给了一个石老师的号。
　　
　　“我看算了，推到市里希望不大，李老师也已经说了，县级的一等奖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你去不去？”何凤琴啪地摔了一下电话，“是再多花500把事儿办成，还是把原来花的那800块钱打了水漂，你看看哪个更合适些！自己掂量着办吧”
　　
　　“我去我去！”刘猛看着妻子气成那样，真有些心疼，又有些恨自己的懦弱胆小，“看你生那么大气值得吗？”
　　
　　“你三年都没晋上级，你自己都不知道急？”何凤琴说着又哭了起来。
　　

　　6．
　　

　　卡给石评委送得还算顺利，从外面刚刚回来，何凤琴又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
　　
　　刚才刘猛出去的时候，二嫂打来电话。说另外一个评委，西北中学的王晓东竟然是二嫂的一个远房姐夫。二嫂那边已经跟王晓东打了电话，同时还把王晓东的电话告诉了何凤琴。
　　
　　为了这事儿，何凤琴真是动用了各种关系，想到这里，刘猛真有些为妻子感动，又有些气自己的不争气。
　　
　　要说王晓东，其实从前到外面开会的时候两个人也见过面，只是不太熟悉，说话不多。刘猛拿过来号码，拨通了王晓东的电话。
　　
　　“王老师，我是……”
　　
　　“哦，刚才你嫂子都跟我说了。”王晓东说，“你也知道，你们学校吴建国参加了讲课，向市里推，你们湖西中学只有一个名额，其实说白了这也是讲课之前就定好的，如果不出差错，你们学校是吴建国。”
　　
　　“什么叫不出差错？”刘猛一听就火了，他强忍住火气问。
　　
　　“兄弟咱也不见外，这事儿基本已经内定了。”王晓东说，“吴建国是你们学校的主任，又是你们语文大组的组长，你说向市里推不推他推谁？”
　　
　　“嗯嗯嗯……”
　　
　　“你想想，这课只要吴建国讲得不太差，说白了只要他这课没有讲砸，这次就得推他。”
　　
　　放下电话，刘猛双手颓然地扶在桌子上，真的有些失魂落魄。虽然这事儿一开始他也没抱太大希望，但失望得总还不至于这么彻底。
　　
　　“怎么回事儿？”何凤琴急切地问。
　　
　　“唉，”刘猛狠狠地擂了一下桌子，“不用说了，这事儿已经内定了。”
　　
　　“内定了？”
　　
　　“对，内定的就是吴建国。”
　　
　　“内定他？他讲得怎么样？”
　　
　　“他还没有讲，明天下午才该他讲。”
　　
　　“咱不参加了！耻辱！退出来。”何凤琴愤怒地说道，“你们还人民教师，你们还教书育人呢！呸！”
　　
　　刘猛缓缓地坐下，沉静了一会儿，扯了扯何凤琴的衣襟。
　　
　　“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王晓东说只要吴建国讲得不太差，这次往市里推就得推他。我明天一定要去听一听吴建国的课，看他吴建国到底讲得怎么样！如果他真讲得一无是处，我看他们怎么说。”
　　
　　“对，”何凤琴说，“一定要听！如果他真的比你讲得好，那咱什么也不说；甘拜下风！如果没你讲得好，你放心老公，我舍上一条命也要把这个名额争回来。我不能让你在外面受这样的委屈。”
　　
　　听了妻子的话，刘猛鼻子猛地一酸。
　　

　　7.
　　

　　第二天下午，许多人都去听了吴建国的课。
　　
　　一堂死气沉沉的课结束的时候，老师们没有一个说话，都显得有些疲惫。老师们缓缓走出教室，好多都轻轻地摇了摇头。
　　
　　刘猛也没有跟谁讨论，他径直走到车区，骑着车子回家了。他从上到下浑身一下子轻松了，不为什么，就为吴建国这堂课让他如释重负。他感到几天来的处心积虑真是不值得，吴建国并不是他的对手，根本不是。
　　
　　即使他是大组长，即使他是主任，如果把这样的课推到市里去，岂不让老师们笑掉大牙，如果县教育局不顾一切还按照原计划行事，教研室的领导们怎能服众？
　　
　　回到家的时候，妻子正在等着他。他换鞋的时候，妻子已经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了。
　　
　　“怎么样？听吴建国的课了吗？”
　　
　　“失败，彻底失败！”刘猛说。
　　
　　何凤琴兴奋地一下子扑过来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看你看，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刘猛说，“来来，坐到沙发上来，好好说说。”
　　
　　“老师们都评价思路不系统，学生没有调动起来，死气沉沉，整堂课太没亮点了，太平庸了。”
　　
　　“今天下午不是所有参加的老师都讲完了吗？你最好问一问，看看打没打分，是不是有了定谁的意向了？”
　　
　　“不用问，是谁也不肯能是吴建国。”刘猛说，“他的课讲得实在是太烂了。”
　　
　　“你最好跟石老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刘猛拨通了石老师的电话。
　　
　　“石老师，这事儿可就全靠你了。”
　　
　　“那是一定，”石老师说，“但是，我原来并不知道你们有一个主任、语文组组长参加了讲课。如果这样了，这事儿难度就增加了……刘老师你也知道这个情况，我是临时代替王老师听课，我的作用也很有限。”
　　
　　“那是那是，”刘猛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他说，“现在课也讲完了，你们评委们在一起讨论了吗？情况怎么样？”
　　
　　“在一起开了个会，让我们每个人都打了分。”石老师说，“刘老师你放心，我给你打的是最高分，其他一些老师，包括那个主任，我打的分都比你低。其实这个分数最后还要汇总到王老师那里，由她来算总分。”
　　
　　“恩恩，依你看这个往市里推的名额，王老师倾向于推谁？”
　　
　　“我看她的意思还不想改变原来的计划，原来他们应该商量过，当时我没有参与，想推你们学校的吴建国，至于推不上去又讲得实在不错的，就给你们个县级一等奖。”
　　
　　刘猛像是忽然被雷击了一样，呆呆地愣了一分钟，然后不解地说：“不想改变原计划？……石老师我不知道他们的感觉，依你看吴建国的课怎么样？”
　　
　　“他的课当然跟你的没法比，不要说跟你的，就连一般水平，他也算不上。可是，可是他是领导，王老师以后跟他还要在一起工作，还要经常联系。王老师也很作难，王老师他们肯定是从这个角度考虑的。”
　　
　　刘猛一直压着自己的性子，但等他放下电话，却也克制不住忽然吼了一嗓子：
　　
　　“这个证我不要了！不要了！”
　　
　　“怎么会事儿？石老师怎么说的？”何凤琴急切地问。
　　
　　“还是推吴建国，就算吴建国讲成这样，还是维持原计划不变！这还有什么天理？这个课我打一开始参加就是个错误，是个耻辱！卑鄙！”
　　
　　“告他，上纪委告他！”妻子眼睛红红地吼叫道。
　　

　　8.
　　

　　“怪就怪你平时不知道拉扯关系，如果你是主任，你是大组长，结果又怎么会这样？”何凤琴一边抹泪一边说，“你整天就知道备课、上课，回家来没事儿了就知道整天写些狗屁小说、狗屁散文。现在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一个老师也不给你真正帮忙！你经常发表文章，你不是认识很多编辑记者吗？他们认识的人多，跟他们联系一下，看是不是跟县教育局的人认识。”
　　
　　刘猛经常投稿，也发表了很多。市里省里报社的记者他是认识不少，可这事儿怎么好跟人家张口？但想了想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拨通了市政府机关报报社刘编辑的电话。那边传过来声音的时候，不知怎么，刘猛一开口就带了点儿哭腔，委委屈屈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那边刘编辑听出了不对，急切地问：“怎么回事，刘猛你慢慢说。”
　　
　　刘猛简单地介绍了情况，然后说：“刘老师，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个结果扳回来。”
　　
　　“不要急，你慢慢说。县教育局里我倒有不少熟人，张书记我认识，刘局长跟我又是同学。你说说看，这结果现在已经公布了吗？”
　　
　　“还没有，”刘猛说，“但我打听一个熟人，他说已经内定一个叫吴建国的人了。”
　　
　　“好的，你说这事儿具体谁负责，我让他们领导安排。”
　　
　　“王晓玲。”
　　
　　“王晓玲我认识，这事儿我可以直接跟他联系。你不要忙，我明天一早就跟他联系。”
　　
　　放下电话，刘猛没敢看妻子，转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一个大男人家竟然哭了起来。回来之后，他瞟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妻子，妻子眼睛红肿，鼻子红红的。
　　
　　“哭什么？你都怀孕六个月了，这事儿重要还是孩子重要？”他责怪妻子。
　　
　　“讲得比他好，为什么要被他抢在前头？我真想找王晓玲跟她去拼命！”何凤琴是个急性子。
　　
　　“你看你，怎么能这样？值得吗？”刘猛说，“别管怎么样，这事儿咱钱也花了，人也找了，再不行就没办法了，咱认了！”
　　
　　两个人偎在一起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报社的刘编辑打来了电话。
　　
　　“刘猛，我已经跟你问过王晓玲了。我看这个事儿啊，你也不一定完全执着于一时。她也说了，她很为难。你的课呢，她虽然没有听，但她说听别的老师反应，讲得非常好。为了对你进行补偿，她还有一个中语会省级优秀教师的名额。她说她的打算啊，把那个人推到市里去，你呢，给你一个县级优质课一等奖，外加中语会省级优秀教师。我看也不错了，你看好不好？”
　　
　　原本麻烦人家就有些不好意思，刘猛还怎么好说不行？他满口地谢谢，满口地答应下来。
　　
　　放下电话，刘猛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地下。跟妻子说了情况，何凤琴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都明白：结束了，这件事儿就这样结束了。刘猛长长地嘘出一口气，似乎几天来心情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轻松过。
　　
　　中语会的优秀教师他是知道的，只是一种荣誉，在晋级的时候并不算分。所以这样的证件一般老师们并不怎么稀罕。但怎么说呢？表面上人家已经进行了均衡，对你进行照顾了，这个哑巴亏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过了一会儿，刘猛正要收拾东西去学校，王晓玲打来了电话。
　　
　　“刘猛，刚才市报的刘主任给我打来了电话，说起你，非常有才华，发表了那么多的文章。你看作为你的老师，我竟然在以前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大才子！不过现在好了，通过这次讲课，大家都知道你的课一流的棒，你的文章也是一流的出色！”
　　
　　“嗯，谢谢王老师。”
　　
　　“刘猛啊，作为老师我也要劝你，凡事儿不能一步到位，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你讲得好，这就足够了。以后机会还很多。我听说你这次讲《念奴娇•赤壁怀古》讲得非常出色，大家都说你是研究苏轼的专家！呵呵！你是讲苏轼的专家，你也要像苏轼一样豁达，想得开。苏轼他一次次被贬，一次次挫折，不都过来了吗？你这么有才华，如果以后真的成了作家，这什么优质课这一类的证件给咱咱还不要哩！”
　　
　　“是……是是是……”
　　
　　“现在呢，你们湖西中学只能往市里推一个，根据评课的结果呢，只能推你们学校的吴主任。最终按照评委打分，吴主任最高。这些分数原本是保密的，你是我的学生，也不算外人，如果不相信，你可以过来查。你的分数并不算太突出，第五名。”
　　
　　“哦，哦哦……”
　　
　　刘猛一阵眩晕，瞠目结舌，五脏六腑猛烈地翻滚着，一阵撕心裂肺地绞痛，差点儿就吐出一口血来。
　　
　　“你讲得非常好，这是事实，但名次没有吴主任高，这也是事实。你想过没有？说明什么？这就说明他肯定在其他方面做得比你强！作为一名教师，平时的工作并不是讲课，备课这么简单，还要搞好人际关系。唉，你上学时就不太说话，老实。不过还好，你这么年轻，以后还有机会嘛！过几个月，到了秋天还有一个教学能手的评选，到时候我肯定会向你适当倾斜。”
　　
　　“谢谢王老师！”
　　
　　“好了，这里有一个中语会省级优秀教师的名额，当然你也知道，这种证件晋级的时候不管用！纯属一种能力的证明。你过来一下，填个表。另外，作为老师，在为人处世方面，我也要好好开导开导你。你现在到我办公室过来一下好吗？”
　　
　　放下电话，刘猛呼吸急促，心跳成了一个儿，浑身颤抖个不停……
　　
　　

百味人生

读了你的小说学了很多东西.

烛下夜话

这世上已没有净土。

邱天

提，读！

zfx875206

现实生活的提炼，真实而沉重，人物的刻画细腻而丰满，读完不禁感叹，这就是生活。战象的小说依然精彩，问好。

荦春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社会。

南山菊

令人心酸的尊严。
题目起得好。

袅袅

读战象老师的这篇文，感觉所写不是一般的熟悉，太生活了。教育就是这样的“进展”着，晋级永远是教育的痛。

最后一头战象

原帖由 薄暮 于 2010-9-13 09:42 发表
小说情节描写细致到位，语言富于小说味，主题鲜明。
欣赏！

问好，希望各位文友多指导。

薄暮

小说情节描写细致到位，语言富于小说味，主题鲜明。
欣赏！

天下为公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9-10 17:08 发表
花了不少时间将小说读完了。读完后心情很沉重。

如今社会，连学校评个课、推荐一个参赛名额都还得送礼拉关系，这个世道怎么会这样？

直接给加精华作品了，这个不用送礼哈！ :lol

给人深思的作品。
支持精华 。

最后一头战象

感谢以上各位朋友的精彩点评，向你们问好。

傻子的宝贝

具有现实意义的描写。

南山菊

反映现实弊端的小说，真实，有力。

雪后

有思索有叹息有无奈，转了几道弯，想了许多折，但最终还是躲不过被淘汰的命运。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