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羊腿

李雷

               一只羊腿
                                                        文/李雷


    杨飞杨“十佳”所长的一腔瘸腿沙湾肥羊把即将退休的王金王主任风光得一塌糊涂。


    王主任挤公交，上车不足一分钟，他旁边站的乘客便纷纷四散，实在无路可寻者便作埋头状，甚至连他身边座位上的老人都为他让座而他去，进而车窗也被陆续打开。更甚王主任成了一朵花，行走在街上，竟有绿头苍蝇频频盘旋于其周围。


    这就是沙湾羊肉加绿色生大蒜的魅力！


    沙湾镇的羊肉是一绝，自古就有“天上龙肉，沙湾羊肉”之说。不论祖籍何方、不论老少、不论雌雄的羊儿，一到沙湾镇，吃那么几个月沙冰草、沙葱之类的沙生植物，立马脱胎换骨。肉质变得鲜嫩不说，那股羊肉特有的骚味（乡人对羊膻味的别称）就没有了。真没有了吗！骚味还是有的，只不过这股骚味变得暗暗的、幽幽的，就像是遥远的天际飘来的一个悠长的、渺渺的音，也只有苍蝇才能捕捉到这股骚味。


    吃沙湾羊肉要多吃蒜，这是王主任多年来饮食生活里必定践行的准则。只有如此才能使沙湾羊肉的营养全部被身体吸收，至血管壁，至前列腺，更至肾。


    想起这两天吃的这腔沙湾肥羊，不！准确的说是这瘸腿沙湾肥羊！王主任就来气。——你个杨飞！连送礼就送好的、完整的，这老先人流传下来的规矩都不懂；连送礼最起码的常识和道德水平都没有。送羊竟然送割去一只羊腿的，更何况这羊也不是你自掏腰包。不是明摆着不把我王某人当回事吗！这个杨飞就是不厚道！还说将羊腿割下来孝敬了自己的老父亲。屁话！孝敬了你的那个骚婆子才是真的。


    王主任是个豁达之人，凡事尽往好处想，不愿多想不愉快的事，尤其是吃了荤腥的时候更是如此。所以顷刻间，就把杨飞那可恶的嘴脸从脑海里抹去。“幸福啊！这沙湾羊肉就是比山区的羊肉好吃！啊！我真幸福啊！”王主任在办公室里回味着呢喃着。


    王主任眼神随沙湾羊肉那飘渺的骚味飘着。突地，眼神飘到文件柜上的那沓档案袋。那是前几天全区“十佳”所长参评者的材料，里面有关系到参评者身家性命的宝物，如毕业证啦、资格证啦什么的。当然也有杨飞的。看着看着，也就那么忽地一下，一个灵光就照进王主任的脑海。他往自己大腿上一拍，有了！“沙湾羊啊沙湾羊！你怎么就这么和我有缘啊！”王主任笑着想着。


    为这只沙湾羊伤脑子的不仅是王主任，还有杨飞和他老婆。


    杨飞是乡里只有四个人的一个所的所长。当王主任二次打电话祝贺他成为“十佳”所长后，他不得不下决心弄一腔沙湾肥羊送给王主任。这次“十佳”评选活动中参评人员个人材料的审核者是王主任。如果连王主任这一关都过不了而去问鼎“十佳”，自然是云里望月。


    杨飞这个“十佳”是怎么来的，这个底账他知道——是他媳妇在市政府工作的姑父给局长敲了个电话搞定的。


    “我能成为‘十佳’，他王金顶个屁用！怪就怪我这个嘴长得不好！”杨飞站在肥酥酥的沙湾羊前骂自己，喉结却在咕咚咕咚跳跃。为成功问鼎“十佳”，杨飞曾央求王主任帮忙，答应事成后送沙湾羊至王主任家。谁知后来一看评选对手太强太多，才撇过王主任另寻他法。如今评上“十佳”，这事就不好说了。“男子汉说话如拔牙。既然答应人家，且人家又穷追不舍，就送吧！反正钱自己又不出，编个屁谎报销就是了。再者，阎王爷好见，小鬼难缠！这老汉毕竟在机关上班，哪天给我穿个小鞋，可整我没商量！”杨飞心里暗忖。


    沙湾羊前站着的还有杨飞老婆，正直勾勾的盯着肥羊不眨一下眼。杨飞咬咬牙将一只后腿割下，让老婆带回家，并把瘸羊领到王主任家。


    杨飞领到“十佳”证书的那一个多月里，逐日逐字逐句反复认读证书中的每个字，热情抚摸奖品上的每个拐拐角角，温馨回忆领奖情景，也就把这件不愉快的事儿给淡忘了。毕竟证书重要吗！


    一日财政局下文调工资，要求准备毕业证、职称证等材料。


    看到财政局文件的那一刻，杨飞才想起自己的这些证书还在王主任那里的档案袋里。就打发手下去领。手下回来说档案袋已经被杨飞在领奖品时一同领走，上面有他的签名。


    杨飞纳闷：自己没有领过档案袋啊！于是拨通王主任的电话。


    “喂！王主任吗！您好啊！我是杨飞！”


    “谁！”十几秒后王主任问道。“你是谁！羊腿！羊腿是谁！”王主任说听不清。


    “我是沙湾乡的杨飞啊！”杨飞大声说。


    “啊！杨所长啊！我还听成了羊腿了呢！……”


    杨飞询问自己的档案袋，王主任说就是杨飞自己领走的。


    杨飞不信，专门到王主任办公室去了一次。果然那个领取“十佳”奖品的清单上有他的大名。只是当时清单上有无档案袋的字样，杨飞记不清，但现在却实实在在地写着“档案袋”三个字。


    怎么办！怎么办！杨飞急的团团转。他把家里所有的箱箱柜柜都翻遍，就是没有档案袋的影子。


    杨飞老婆出主意：再问问王主任，让他在他办公室里找找，兴许能找到。杨飞拨通王主任的电话。


    “喂！王主任吗！您好啊！我是杨飞！”


    “谁！”王主任立马问道。“你是谁！羊腿！羊腿是谁！”王主任还说听不清。


    “我是沙湾乡的杨飞啊！”杨飞大声说。


    “啊！杨所长啊！我还听成了羊腿了呢！……”


    杨飞说家里找遍了，没有档案袋。恳请王领导再在办公室里找找。王主任自然没有好话。


    杨飞合上电话大骂：这个老坏损！啥人吗！还没有七老八十就耳朵聋了，竟然连我杨飞的大名都听错了。羊腿羊腿的，一只羊还喂不肥！真是肥羊喂了白眼狼！


    杨飞老婆鬼机灵，一听“羊腿”二字，也就那么灵光一闪：“是不是这个老头子因为那只羊腿的事在刁难你呢？”


    杨飞一听，如醍醐灌顶。


    第二天，杨飞宰了两只沙湾肥羊，一大一小。大的，杨飞和管财务的一人一半；小的，四蹄齐刷刷地跪到在王主任家的客厅里。


    杨飞说：“听说您老坐办公室把痔疮给坐下来了，沙湾羊肉最能治痔疮。”


    王主任笑呵呵：“想不到这沙湾羊肉竟然有如此功效！好物啊！有你杨所长的关怀，我真幸福啊！”


    两天后，杨飞接到王主任来电：档案袋找到了，在文件柜的夹缝里！


    自从王金王主任退休后，杨飞对他的看法日隆。一旦几口黄汤下肚，兴致所致便努力编排王老人家一番。时间长了，听者便知端倪。真是一只羊腿惹的骚啊！（全文2330字）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李雷 于 2010-11-21 20:51 编辑 ]

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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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雷

原帖由 袅袅 于 2010-11-24 19:52 发表
小说含蓄而幽默地写出了当前官场上的某种现实，文字练达。学习了。

谢谢文友了！还是向你学习为是！远握！

李雷

原帖由 顽主 于 2010-11-24 17:02 发表
这个王主任真要命，文章可做送礼真经

谢谢了！让你见笑了！请多指教！问好！

李雷

原帖由 雪夜听琴 于 2010-11-24 08:37 发表
可读性强，读着过瘾。现实五花八门，此是其中真实的一种。感觉语言流畅、生动、有功力

谢谢文友来读！我也是个门外汉啊！问好！

袅袅

小说含蓄而幽默地写出了当前官场上的某种现实，文字练达。学习了。

顽主

这个王主任真要命，文章可做送礼真经

雪夜听琴

可读性强，读着过瘾。现实五花八门，此是其中真实的一种。感觉语言流畅、生动、有功力

李雷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0-11-22 20:48 发表
小说的语言很美，很有张力，学习了。

谢谢文友的评读！向你学习！远握！

李雷

原帖由 于文华 于 2010-11-22 16:58 发表
学习乡友很有针砭时弊的小说，问好！

谢谢于老师前来捧场！让你见笑了！问好！

李雷

原帖由 雪里红 于 2010-11-22 14:37 发表
小说写得很现实，很有讽刺意味，为了一只羊腿，惹出了麻烦事，主人公最后还是无奈地重新补上了。

谢谢文友的提读。欣慰！远握！

曾经沧海

小说的语言很美，很有张力，学习了。

于文华

学习乡友很有针砭时弊的小说，问好！

雪里红

小说写得很现实，很有讽刺意味，为了一只羊腿，惹出了麻烦事，主人公最后还是无奈地重新补上了。

李雷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1-22 12:15 发表
一篇不错的小说！

谢谢邱版鼓励！
很欣慰的是邱版没有冷冰冰的说“读了！”
问好！远握！祝冬安！

[ 本帖最后由 李雷 于 2010-11-22 13:3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