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有

刘满园

                                                         刘满园


        12月22日这天除了是冬至日，这天的小城跟往常没有两样。除了阳光灿烂，就是尘土飞扬，小城正在大规模扩张，一幢幢大楼正在拔地而起，一片片农田正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来年春里，要想在郊外看到一大块一大块金黄的油菜花，大概只能是痴心妄想。这漫天尘土已经骚扰小城几年了，居民们忍无可忍的时候，也得忍着。唉，谁叫小城还很滞后，还在发展中呢。

        小城的街道上，流淌着车辆，也流动着行人，用车水马龙这个词，也未尝不可。今年的冬至日就是头九第一天，从这一天开始，天气就要更加寒冷起来。但是中午时分，小城里阳光普照，温暖如春，甚至还有几分炎热，全然没有冬日的迹象。当然了，被那些日益拔高的楼层遮挡的部分，例外。看来，今年又是一个暖冬，农民地头的小麦，又要疯长，不该泛青时，已经极为多余地长长了许多倍，就像如今的小学生早熟。

        往常，吃过午饭，安娜好歹要睡上一觉，这是她多年养成的好习惯，无论春夏秋冬，雷打不动。安娜觉得，中午那一觉，不仅舒坦，而且高贵。可是今天，她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高低不能入眠。思前想后，也没有个啥事情记挂啊。还大权在握的老公昨天才出的差，到港台考察学习去了。儿子在省城的贵族学校借读，刚刚还打来电话，说一切都好。父母虽然还在农村，可他们乐意，日子过得也算富足逍遥。至于公公婆婆，早已驾鹤西去了。

        单位里也没有个啥事儿，自己也就是喜欢上班，天天跟同事们在一起，就不感到寂寞，好打发时日。要不，她绝不会在乎领份工资那几个小钱。单位一把手是老公曾经的部下，对自己那是挺照顾的，基本不安排什么工作，想来来想去去的，悉听尊便。一年四季，安娜下午要想搓几把，尽可以不打招呼，晚上放牧偷菜久了，早上不来也罢。不过，算起来，安娜还是很自觉的，有事没事儿尽量克服着，人活着好歹也要有个脸面要点形象，不能自己糟践自己。

        走出小区，走在街上，安娜才发现，街面上这些来来去去的人们，一个个好像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大家好像就在那样机械地移动着，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去干嘛。有些人明明刚刚走过去，不久又悄悄折回来了。安娜甚至想，这人就是怪，尤其是城里人，天天这样来来往往，匆匆忙忙，不知都在干什么。这样想着，安娜又觉着可笑，也许，这正是自己当时的心态吧。想想，自己不正是这样盲目走上街，在街上溜达着吗？真是无聊，简直是百无聊赖啊，我到底怎么了。安娜进而开始对自己有些怀疑，莫不是生了什么病变了吧。最后，她还是决定，到单位里去上网，随便找个人，说说话，聊聊天。

        走上中山路时，安娜碰上了几个熟人，有老乡，有同学，还有麻友，人家问她这么早去哪里，她还真不好回答。说去单位上吧，怕人家笑话自己认真，说去买东西吧，西城中山路这一带根本就是乡下人的世界，她就只有支支吾吾。好在别人其实也是随便问问，照个面就各奔东西了。不过往后，她老远看到有熟人，就故意把脸偏过去，不再跟人搭讪。可就在中山路口，围着好多人，都在朝着一幢大楼观望，不知在看什么。就在这儿，安娜一眼就看见了好几个熟面孔，特别还有同事。她想别着脸躲将过去，可是，人们把这个旧街口堵得严严实实，她根本就过不去。没有办法，安娜只好也跟着大家朝那大楼观望。

        这里算是步行街，但是总有摩托车，三轮车，自行车甚至架子车不断穿行，可是这会儿，全都停滞了。不过这类人都不闲散，都忙于生计，都熬不住。但面对这样一些没事找乐的观众，他们也是哑巴吃黄连。他们不住摁着喇叭，进而高声叫喊，可都无济于事，依然寸步难行。真是给人添堵啊，这种感觉，要多烦脑有多烦脑，可是谁也没有办法，无计可施。这地方跟本没有交警协警管理，谁来疏通啊，等吧，他妈的，自认倒霉吧。时间在一分一妙推进着，这儿，不但没有一丁点儿缓解，反而聚集了更多人，大家谁也走不通。

        呆了好长时间，安娜才弄明白，其实，人们什么也没有看到，前面这座六层高的楼房上，楼顶上，一无所有。大楼上没有吵闹，没有人跳楼，没有着火，没有漏水，甚至连个人影也没有。安娜仔仔细细观察这座楼，这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居民楼，那些窗户都有些破旧不堪了。这幢旧楼，不仅看不到有啥奇特的地方，也看不到任何物件，跟本没有能够引人瞩目的地方。不过，这栋楼在小城也很出名的，是原先的报社所在地，十多年前，曾经发生过一场火灾。但，那事早就过去了，现场这些人，知之者也甚少吧。

        莫名其妙！无聊之极！哼哼，简直都是疯子！慢慢地，人们开始散去，嘴里这样谩骂者，自己也不知自己在骂谁。那些引车卖浆者流，更是骂得起劲，张口就是粗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可是，前一帮子人群散去了，后一帮又围上来了。怪不得有人说，城里新开张一个厕所，都要赶三天，看来此话可以当真。

        走出人群，安娜竟然觉着有些可笑，她自顾自地乐了。她这一乐，郁积在心头一个中午的不开心，突然间就拨云见日，自行消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没有走出中山路，安娜甚至放声大笑起来。走在安娜前前后后的大男小女，也都莫名其妙的冲着她乐，他们也都是刚刚平白无故添堵之人，他们大概也能理解这个漂亮入时的女人此刻的心情吧。

        拐上人民路，安娜终于放松了，释然了，可是她却觉出了一些疲劳，腿脚酸软，两眼迷蒙，真想倒头睡一觉。这时候，哪怕这大街上有张床，她也敢睡，那样多舒畅啊。这样想着，安娜不由自主就在人行道旁站了下来，她想喘口气，慢慢再往单位里走。可是一站下来，安娜的目光就被前面一幢新修的大楼吸引住了，这幢大楼很漂亮，西洋风格，建筑速度也忒快。她天天上班经过这里，一直没有注意，没有在心，今天看来，那楼层好像突然就增高了，也亮丽了。

        这样看着，安娜就全身心投入进去，她甚至把自己都给忘掉了。不一会儿，好多人，都跟在安娜后面来，好多小汽车，摩托车，自行车都停了下来，人民路路口，又堵上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就把这幢正在建设中的大楼，围得水泄不通，人们都在朝着整幢大楼观看，谁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莫名其妙，简直奇妙莫名！

        安娜是第一个明白了过来，她非常狼狈，不过人们根本没有注意她的存在，没有关心她的感受。大家互相跟随着，朝着大楼津津有味地观望着。安娜是悄然逃出人群的，不过，也没有人在乎她的行动，她也只是成千上万个看客之一罢了……

        这天晚上，小城的电视直播里，播出了当天中山路口和人民路口两次添堵的情景，安娜也看到了，看到的时候，安娜笑的前仰后合，差点把饭都喷出来了。这天晚上是安娜请的客，请几个同学涮的火锅。可过后，人们口头传播说，小城里连续发生了几期命案，杀人者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大楼上，好多市民甚至亲眼看到了。听到这样的传说，安娜笑得更烂了，当时是在单位的办公室里，安娜死笑的样子，把好多同事都吓坏了。




[ 本帖最后由 刘满园 于 2010-12-28 09:55 编辑 ]

袅袅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2-28 19:22 发表


一年将尽，如果版主调整，邱天可能会离开！大家关心关心！

忙里偷闲读刘版的美文。邱版为什么要离开？我们需要向您学习，需要您直言不讳的指点，真的，这样，我们才能在文学创作上有所突破、有所提高。恳请您留下来。

刘满园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2-28 19:22 发表


一年将尽，如果版主调整，邱天可能会离开！大家关心关心！

你最尽职尽责，希望能留下来！

邱天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12-28 10:18 发表
再谢邱版关爱！

一年将尽，如果版主调整，邱天可能会离开！大家关心关心！

刘满园

原帖由 雪夜听琴 于 2010-12-28 10:29 发表
一种心理现实的细腻描摹.....“小城的街道上，流淌着车辆”——很喜欢“流淌”这两个字

谢谢听琴，谢谢关注。

雪夜听琴

一种心理现实的细腻描摹.....“小城的街道上，流淌着车辆”——很喜欢“流淌”这两个字

刘满园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2-28 09:27 发表
再读！

再谢邱版关爱！

邱天

再读！

刘满园

原帖由 夏冰 于 2010-12-26 19:29 发表
结尾甚妙，别见洞天。

谢谢夏冰，谢谢。

刘满园

原帖由 夏冰 于 2010-12-26 18:51 发表
现实与想象，思想的渗透，营构了一篇耐人寻味的作品。欣赏。

谢谢朋友关注，谢谢。

刘满园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0-12-26 14:05 发表



支持精华

谢谢天版，谢谢。

刘满园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2-25 18:48 发表
再读。呵呵，顶一下。

谢谢关注，谢谢啊。

刘满园

原帖由 临洮雪菊 于 2010-12-24 21:56 发表
欣赏了，有没舒缓的叙述

谢谢阅读，谢谢。

夏冰

结尾甚妙，别见洞天。

夏冰

现实与想象，思想的渗透，营构了一篇耐人寻味的作品。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