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碣石清风
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大马和三妞的浪漫爱情是在青纱帐里完成的。
如今,膝下一儿一女已经长大成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儿子玉米三天两头把对象带到家里来;女儿高粱也两天三头的把对象带到家里来。兄妹俩比赛似的往家里带对象,这就忙坏了当爹妈的大马和三妞。好茶好水,好酒好菜,伺前伺后,还要好言好语。开始时候还有个新鲜感。日子一久,大马和三妞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很是不耐烦起来。
三十年前,正是大马和三妞激情燃烧的岁月,日子虽然过得紧巴,但是他们的爱情十分的浪漫,流言蜚语便很多。两人家里房子都不多,唠个嗑说个话儿的地方都没有。他们夏天钻青纱帐;冬天钻柴禾垛;结婚后,一家三代人同居一屋,对婚后生活很不方便,青纱帐便成了他们的爱巢,先后有了玉米和高粱。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感到婚姻很幸福,爱情很甜蜜,他们很满足。
生活困难,并没有影响他们繁衍后代,再说那一代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这种观念在他们头脑里根深蒂固,所以他们就看不惯儿女们的种种行迹,就开始批评孩子们,并传授自己年轻时的爱情生活,言外之意,让他们效仿。
玉米听了大笑,他说父母的爱情太苦涩太土气太可怜,太没有情趣,质量太低了。
大马说:“质量低?我们不是照样有了你和你妹妹。”
三妞说:“那时侯,我们觉得能在高粱棵里坐会儿,心里甜着呢
!”
高粱听到这里,大叫起来,“哇塞,我的妈,坐在那里潮呼呼的,又闷又热,出气都憋闷,再说,弄满身满脑袋高粱花子那多难受呀,还说心里甜着呢,那环境能甜得起来吗?妈,你别逗了。”
其实,大马和三妞说的都是实话,孩子们就是不信,认为父母在说瞎话,青纱帐里能有幸福?自欺欺人罢了。
父母那么说,作为儿女不能反驳,但也不能像父母一样去钻青纱帐,心里也甜不起来。玉米和高粱私下里商量,既然父母反对在家里跟对象谈情说爱,那就换个地方吧。没个说话的地方还不把人憋闷死?他们决定进城到歌舞厅歌舞一番,唱出心声,跳出激情。反正也消费得起,钱是人挣的,挣了钱不花那才是冤大头呢!哥俩决定在爱情上潇洒一把,绝不能够像父母那样窝窝囊囊。
家里清净了,玉米和高粱的对象的影子都不见了,就连玉米和高粱也很少在家里站站脚,哥俩疯了似的往外跑。
对此,大马和三妞乐得合不上嘴,认为孩子们还算听话,准是去钻青纱帐了。
一天,大马突然问妻子:“你说他们能去青纱帐里吗?”
三妞想了想,摇着头说道:“说不好。”
“他们不去那里能去哪里呢?”
三妞瞪大眼睛认真地想了想,还是摇着头说:“说不好。”
家里越来越清净了。玉米和高粱晚饭后必走,骑上摩托车,疯跑一溜烟,夜半时分,“突突”的摩托车声由远及近,最后在窗前熄火。时间一久,大马夫妇就觉得蹊跷,玉米和高粱这哥俩在干啥?
大马问三妞:“你说他们去了哪里?”
“你不是说他们去了青纱帐了吗?”
这次是大马摇头了,“不是,绝对不是。”
三妞瞪大眼睛,“为啥?”
“你说为啥吧?”大马没有说而是反问道。
后来大马叹口气说,这还用说吗?大白天钻高粱棵,身上也会挂个叶落个花儿的,鞋底下,屁股后,也会有土印儿;夜里钻青纱帐,露水会把衣服打湿透。这些现象,他们有吗?他们哪次不是啥样出去又啥样回来?土印儿?连个土星都没有!你说他们能去青纱帐吗?大马把这些说给妻子听。三妞连连点头说对呀。
三妞对丈夫说:“管他们呢,随他们去吧。”
大马同意妻子的说法。再不理会这件事,只要家里清净就好,就是嘛,管那么多呢!
日后不久,这个谜还是让大马破解了。村里几位乡邻都对他说,你家玉米和高粱天天都跟对象双双进城出入歌舞厅。
大马听了十分震惊,半晌无话。他能说啥呢?去歌舞厅好呀,那个地方准比青纱帐强多了。
乡邻又问他:“你知道门票多少钱一张吗?”
大马摇了摇头。
“很贵呢。”
大马仍然摇了摇头,二话不说走了。
身后是一片“啧啧”声。大马边走边说:“管他呢,随便吧。”不知是说儿女还是说身后人,因为是自言自语,没人听得见。这之后,大马夫妇同时病倒了,足有半月没出屋。再出屋那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大马变了个人似的,他逢人就说:“歌舞厅比青纱帐强多了。”他反复说着这句话,尽管别人一时还听不懂。
不到一年,玉米结婚,高粱结婚,婚礼都很体面,气派。
在玉米的婚礼上,大马夫妇想着自己当年的婚姻,百感交加,眼含热泪,大马激动着感言:“孩子们,你们赶上了好时候,你们才是幸福的!”他又强调大声说了一遍:“你们才是真正的幸福!”
笑声,掌声,唢呐声,一起响起来。
在高粱的婚礼上,大马夫妇想着自己当年的婚姻,百感交加,眼含热泪,大马依然激动着感言:“孩子们,你们赶上了好时候,你们才是幸福的!”他又强调大声说了一遍:“你们才是真正的幸福!”
掌声,笑声,唢呐声,一起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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