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青春

卑以自牧

《流浪的青春》

       黄昏时分，佳佳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烧水，柴禾“劈劈啪啪”烧的正旺。通过后门有一片小菜园，不时吹来一阵秋风，蝉儿依旧在梧桐树上不守本分地嘶叫......。佳佳却心绪纷乱，父亲与母亲又去为她找门路去了，至今未归。自七月高考落榜以来，她一改往日疯疯癫癫的习惯，就像冬眠的青蛙，终日在昏睡中度过。唉！谁说自己不生愁呢？虽然见人依旧笑脸相迎，但自己独处时，那才真叫人寂寞，叫人心烦呢！

       说起来自己真的有点自惭形秽，看看自己村的同龄姑娘，家的活样样都行，早早定个婚，叫男方买华丽衣服、山地车；每年三个节，男方又有送礼物的风俗，烧鸡、猪肉样样俱全，这不，活得也蛮潇洒，瞧自己，大学没考上，还得回家参加劳动，家里的活样样不会干，而且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一个坏习惯，太阳晒一下，头昏脑胀，显然不是块种庄稼的料。要知道这可是农人的资本，庄户人家的自豪，遗憾的是佳佳却没有继承祖辈这种引以为荣的美德，而每每这样，母亲总是讲她年轻时在那样的岁月里是如何能干，即使佳佳的耳朵都听出了茧，只是母亲从来不嫌烦，尤其今年毕业一来，不只是母亲琐事太多，还是真的着急，总是看佳佳干活不顺眼，一嘟囔就半天，佳佳也没办法，干脆就把手中的活一扔，独个儿跑到自己的屋里把被一盖，任你所行吧！

       火苗熄了，一股青烟从锅底冒出来，直钻进佳佳的鼻孔、眼睛，佳佳咳嗽着，眼泪流了出来，她觉得自己很压抑，不仅仅是自己没有考上大学，找不到工作，而是今天自己不小心摔坏了一个大盆，是母亲和面用的特号大盆，只因为屋子太小，父亲把自行车放在那里，佳佳蒸馒头，生怕车倒了摔坏，出于好意，谁知不小心一回手，恰好碰在水缸的边缘上，“哗啦！”佳佳的头“嗡”的一声，如天雷击顶，整个人全然失去知觉。

       她知道这一切全完了，母亲看到该有多么心疼，佳佳知道，母亲的脾气很大，要是父亲，她才不怕呢！这回，母亲回家又得大发雷霆，还不把她骂个“狗血喷头”。其实佳佳真的不忍心再让母亲生气了，这些日子，的确苦了她老人家，她开始有点怕，越想越不是滋味，自毕业一来，自己在家干什么都不如意，这难道就是命运在捉弄人？

       佳佳才不信命呢！她有个很自强的性子，而且又爱写诗，学生时代，自己就胡思乱想，不安分守己。曾在高二上学期，有一阶段，幻想去北国雪原，挎上猎枪，带着猎狗，打山鸡，熬兔汤......。啊！流浪一定是很浪漫的。从那以后，她便不再害怕冬天，经常一个人在课余时间，逃离令人窒息的学习氛围，独自漫步寒风凛冽的旷野，有时候也试着燃起一把火，独守一方壮士般的悲壮天地，寻一腔“野花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生命热情，日子过的的确很是浪漫。

       学校附近有一片苹果园，虽枯枝乱叶，让人触目伤怀，而佳佳却觉得蛮有诗情画意的。觉得自己非同凡人，有一双诗人的慧眼，她会通过平凡的再也不能平凡的事物发现精美的内质。面对一块普通的丑石，她联想到其沉默而坚实的秉性；目睹即将消融夜色的夕阳，她联想到历尽沧桑尘世的一颗滴血的心或一缕念世的恋波。从那，佳佳便改变了以前只向人多的地方钻的习惯，养成了独个儿行动的风气，也就是从那开始，她忽然发现自己与众不同的气质。那一阶段，自己总是喜欢唱那首《黄土高坡》，以显其浑厚的嗓音。写字本来就不错，现在也变得更加龙飞虎跃。为此，作文课上，晓红老师还给她撕了几张，当堂示众。几次不改，晓红老师干脆就在课堂上饶有风趣地说她拥有“太白风格”。佳佳反倒挺自豪，她知道老师是把自己比作“李白”，于是，她更加飘然如仙......。

       佳佳的理想的确是当诗人、作家，从那，佳佳便更加热爱诗歌，更加热爱北国的雪原。于是，一篇篇“冰刀雪剑”、一首首“北国地平线”洋溢在她的笔锋，而且第一读者便是一位英俊的男同学，名曰“刘剑”，他们的相识，应该说也是以诗歌为话题，而且也带有几许浪漫的色彩。那一年，佳佳当选为全班之长，这个女班长，曾引起了这个男孩子的无限向往。那段日子，佳佳觉得自己特别孤独，只因刘剑借她的诗集，希望拜读一下，于是他们就这样相识了。佳佳是个很要强的人，自己曾经办过一次《芳草地》文学社，佳佳自己也起了一个比较响亮，以显其风格的笔名，只因为太一意孤行，自己的笔写自己的诗，并未有多少读者支持，结果只发了一期，自己的诗歌就绝源了，只是佳佳从来就不后悔，毕竟拥有过那份热情。这帮学生真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只是整日里拼命地读书，没有几个敢发挥自己的才华，只是照着老路子走，学海无涯，几时是个了，几时是个终。佳佳才看不起这帮除了读书，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的“呆木头”呢！

       佳佳心里也许有点底了。三次模拟考试，佳佳考的都不好，而且一次不如一次。第一次是四月二十八号，五门课程，总分450分，而大多数同学都在500分左右。这次考试，给了佳佳突然的一击，但是她已学了一套本领，不用别人，自己会安慰自己，“还有三个月，自己再努力一把就行了，‘失败是成功之母嘛！我要化险为夷，化悲痛为力量’”。佳佳的确拥有大海般的胸怀，名次公布下来，心灵有了两次疼痛，但不久就被卷入繁忙的学习氛围中。

       第二次模拟考试是五月二十八号，总分420分，佳佳又是一阵揪心的痛，整整一个星期心神不定，这一次的确有点失望。就现在这个水平，别说本科，就连委培、自费也上不了。那一晚上，佳佳想的很多很多，泪水干了，那欲哭无泪的感觉真还不如死一次，她想到了母亲期望的目光，这才觉得母亲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这才觉得大学的确是个不可忽视的一站。她有点后悔流逝那么多的青春年华，只是现在实在太晚太晚了。佳佳的心好疼好疼，却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又一个月没有回家了，今天是周末，学校规定四周放一个周末，别的同学都归心似箭，只有佳佳略有所思，到家该说些什么？她真的怕碰到母亲的目光，怕听到母亲询问的口吻。

       第三次模拟考试，是六月二十八，离高考还有一个星期，结果惨上加惨，总分400分，又少了20分。佳佳真的失望了，这次她的心却没有怎么的疼，彻底的失望那就是麻木，此刻她渴望走上社会，渴望早点离开这让人窒息的鬼地方。她有理想，有抱负，她渴望流浪，像个诗人一样，舞文弄墨；或者像一位女侠客，带着一身青春豪情，四海为家，漂泊天涯，上大学有什么神圣的？考不上大学也同样能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诗人才是她的偶像，作家才是她的神。她想尽快度过这段时光，然后踏上社会，寻找生活的经验，写出豪迈的“太白”诗风。只是母亲、乡人如何看待？于是，她的心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几度失望，几许遐想，她的天空开始云涌雾漫。

       留言本又传过来了，匆匆写下几笔能代表才华的诗句，她也慌了手脚。此刻，她才知道，时间就是前途、命运，也许几分钟背一个政治题、历史题，考试时就可以碰上。但是脑子却乱乱的，一塌糊涂，头痛的很，思绪乱的就如同一团飘零的翎羽，真想寻一个安静的如同地狱的角落好好睡他千万年，但是此刻却没有勇气，也实在没有力量征服这个不知有多大魔力的高考。眼看就到了火烧眉睫的关头了，佳佳真有点怕，只是没有别的法子，日子漫长的真让人有些心颤，却又匆忙的让人害怕。数学不及格是一定的，政治七八十分，历史从来就是底子，语文是拿手好戏吧，但是现在也因为不爱看基础知识，只知道自己作文好，有帮手。英语现在也因为老师的淡漠态度日益降低温度，唉！这一切切，都仿佛为父母学的，老师学的。为什么人活着都是为了别人？佳佳压抑的就要死了。但终于一改往日的豪情，不再挥笔写诗，脑子里只有时刻提醒自己，一定正确面对现实，不要只是幻想翩翩。

       现实一刹那间变得如此庄重，幻想的天堂早已化作海市蜃楼。佳佳真的没有时间了，她还得加班加点。虽然老师一次次告诉大家一定要吃好睡好，放松一下神经。而平常爱学习的同学，早已把功课记得滚瓜乱熟，归纳的有头有尾，现在他们正按老师的指示，在操场上谈笑风生地漫步。只有像佳佳那样的平时爱玩、幻想翩翩，不正对现实的学生，现在忙的是昼夜不分，一塌糊涂。就连吃饭还得拿着本子，匆匆瞅几眼，生怕白白度过每一分钟，现在，这群学生才是最可怜的大傻瓜呢！

       佳佳真想痛快地哭，只是现在没有了眼泪。记得上一个月，姐姐从城里跑到四十里路，为自己送鸡蛋，其实并不是佳佳的奢求，这似乎是高三级的专利或者特殊待遇。临近高考这三个月，这帮学生可没有少吃了鸡蛋、奶粉之类的营养品。不管是胖的让人稀奇的，还是瘦的让人可怜的，一律吃喝好的很。佳佳可不是那种自享其乐的的人，她知道自己的家庭，也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奢求，她瞧不起他们。虽然回家无意之中，说出本班同学的吃喝是如何如何的好，但是自己只是表示出一种谴责、一种愤然，母亲却当成真事，让姐姐跑了四十里路送鸡蛋。下午，刚公布了成绩，佳佳的心痛呀！却又被姐姐的突然将至感动得泪流满面，只是在姐姐面前 她没有流泪，眼睛却红红的。

       那段日子终于过去了，高考照例于七月七日开始。结果考试前期，佳佳突然头痛的要死，哥哥便四处求医，为的迎接明天的两门课程。终于强支撑着身体踏进了考场，佳佳却意外的遇到了初恋情人，他的大手与她的小手再次紧紧地相握，默默的目光有几多忧伤，几多喜悦。佳佳心里一颤，她知道这似乎真的是“缘分”的降临。她知道，他心里依旧还有自己，而她的心里又何尝没有他呢？她怎能忘记那段美好的日子，还有那间小屋，这毕竟是佳佳的初恋呀！佳佳心里乱作一团，望着第一排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他，她觉得自己很浪漫。不是吗？分手三年，此刻此地又重逢，同一考场，同一试题，同一目标，同一命运......。

       佳佳的脑子乱成一锅粥，突然又疼了起来，试卷在她的眼前变得白花花一片，作文刚想出题目，就是写不出什么，思绪乱作一团，心里突突直跳，手心、额头也冒出了许多汗，这是战场，关键的一道关，养病千日，全在此一战，懂吗？她听到了“唰唰”地写字声，她听到试卷的翻动声，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她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在加速......。 完了！一切全完了。她的作文寥寥数笔，哨子一响，“全体起立！”佳佳的腿一软，耳朵一嗡，就是站不起来，手中的笔在瑟瑟发抖，如秋风中的树叶，草草地写上自己的学号和名字，差点忘了这最关键的一点。

       他笑脸相迎，问她考的怎么样。她没有理会他，只淡淡一笑，匆匆地消失在人群当中。此刻，在她眼里，他是一个魔鬼，一个吃人的影子！

        一场不如一场，情绪越来越坏。回到哥哥的厂子，哥与嫂又是问长问短，急着做好吃的，哥哥说这是母亲特别的指示，这三天让我们把你照顾好，这是我们最大的任务，佳佳听了只想哭，是酸是甜！谁解其中味啊！

       终于熬完了这漫长的三天，佳佳回到家中大病一场，一睡就是一天，母亲在床前转来转去，做尽好吃的，说这是考试累的，让佳佳好好休养几天。

       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快到了揭榜的日子。佳佳刚刚平静的心又开始紧张起来，她知道自己的结局。定格了。但是，有时候多么希望出现一个奇迹，给她一个突然的惊喜，给母亲一个慰心的消息。于是，整日地做梦，有一次梦见姐姐没有考上大学，她知道，这是对自己结局的预兆。但是，每逢在饭桌前遇到母亲渴望的目光，每逢全家人谈及这重要的一件事，她知道，她的心就在颤。是啊，读了十多年，冷桌子凉板凳的，到头来熬了个什么？

       八月十一号是发榜的前一天，那一天晚上，母亲说明天去教育局探个风声，即使自费也得拿钱，其实家里哪来的钱，哥哥结婚欠了一屁股债。父亲人缘好，就是太老实，母亲虽然没有文化，思想可跟得上时代的车轮。八五年，县城正值企业大跃进的一年，佳佳的哥哥与姐姐刚初中毕业，正赶上县城招工，每个人交3000元，两个人就6000元。那个年月，针对这个小农经济的家庭也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乡事是复杂的，繁琐的；乡人的嘴也是纷杂的。有的人说生儿为了养老，儿子走了，谁伺候你们？有的人说，女孩子终归嫁人，还是在家老实干活，早点找个婆家吧！而母亲则不听那一套，还是找到外甥女贷款6000元，而且那一天回家，正值瓢泼大雨之际，母亲为此栽进了大水沟......。每想起这一切，佳佳的鼻 子一酸，止不住就要泪水盈盈了，这是怎样的恩情？母亲为了儿女，简直豁出了命，想想看，图个啥？现在，又轮到她了。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

       夜静静的，佳佳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咱哪儿有钱？”父亲叹息着，“要不，咱把前面的宅子卖掉！”母亲轻轻地说。佳佳知道这样的话语掺杂了多少的心酸与无奈。是啊！他们其实比自己还长愁呢！他们知道那个无歌的年代，只能属于他们那一代，他们不忍心再让儿女重新走上那黯然失色的人生轨道啊！ 是啊！哪来的钱？为了给哥哥办喜事，母亲一分钱一分钱地攒，把全村能借出钱的都踏烂了门槛，而且那借钱的滋味真让人难受。母亲还经常提起为了借钱受到的挫折。每逢一提起这件事，母亲的眼睛总是晶亮的，无数次地叹息着日子的磨难史。总是向佳佳兄妹投来期望的目光，分明在盼望他们早点成材，为这个家庭争口气。现在，全家人的希望真的落在佳佳的身上，盼望她早日考上大学。

       父亲和母亲早早就起来安排了，没吃任何东西，便匆匆上了路，于是就把家交给了佳佳，佳佳知道这一去不过是一个寄托罢了。中午时分，佳佳简单地吃了几口，喂完了牲口，一个人便又躺下想睡觉，但是心里有事，哪能睡着？时钟已经指向二点，现在他们已经知道结果了。她开始紧张起来，如果真的考不上，母亲能够接受这个庄严的现实吗？

      黄昏时分，佳佳的心里更加紧张。现在他们也许已经在路上，母亲也许会把眼哭的通红，她的心烦透了，一个人默默地坐在灶间，看火苗的气势。“呜”她听到大门一响，闻到一股汽油味，佳佳的心一颤，等待可怕的宣告吧！暮霭中，走来了母亲的身影，晚来风急，母亲的黑发卷起来了，隐约飘起几根根银丝，这是佳佳才发现的，佳佳在努力地发掘母亲的双眼，是干渴的，没有泪花，也没有笑意，紧皱的眉宇间，分明又增添了几条沟壑。父亲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目光中有几分怯怯的生疏感，也夹杂着几丝忧伤。

       佳佳没有说话，她已经知道结局了，不用再证实了，而且也实在没有勇气问及这件令人伤心的事情。烧开了锅，佳佳也没吃饭，独自躺在自己的小黑屋，没有灯光，也没有睡意，她希望生活在这样黑暗的世界，一个人不想任何事情，死人一般，默默吞下自己心灵深处缔结的苦果。母亲也没叫她，她知道，他们也没有吃饭。

       月亮升起来了。小院出奇的静，外屋隐约传来母亲翻来覆去的叹息声。是啊，多少个日夜母亲为了女儿操碎了心，每逢半夜三更自己吞下日子的涩酸，我那可怜的老母亲啊！佳佳真的哭了，只是不敢出声的大哭一顿，哭了一阵，忽然擦干泪水，爬了起来，想写首诗，抒发自己心中的苦闷。提起笔来，哪来的情趣，这一刻，她没有丝毫灵感，唯一想说的是太苦太苦，也许她将永远失去那种诗情画意的心情了，只能是一种来生的梦，唯有“大学”才是真实的，神圣的.......。此刻，在佳佳的眼里，大学已成为不可逾越的天堂，只是后悔晚矣！佳佳真想哭，她觉得诗歌欺骗了她，现在在她为难的时刻，在她窒息的将要死去的时候，它却远离了她，把她丢弃在了这个荒谬的世界之上，一个人孤孤单单。从此她将再也寻不到生活的乐趣，从此她将没有任何的寄托，佳佳这时真的彻底绝望了。她又想到哭，只是没有了眼泪。

       日子依旧这样平平淡淡，没有人再提及这个令人伤心的事情。就这样，佳佳不再是家庭中的重点对象，有一段时间，佳佳觉得自己似乎真的被人冷淡起来，自己整天除了睡觉就是坐在自己的小屋里想心事。有时候，自己也觉得无聊，曾几次拿起笔来，但是，又能写下什么呢？她的心凉了，不再那般幻想翩翩。有时候，也曾坐在窗前眼望那远天的悠悠白云，幻想那令人心旷神怡的仙境，但是，面对那份惆怅，又怎能这般轻松自如的对付？有道：“少年不知愁滋味”，其实哪能呢？

       浪漫的岁月过去了，漂泊的心依旧没有归宿，渴望流浪的人儿，此刻，你又怎能放飞手中的纸鸢？现在，你只能选择另一条人生之路，等待另一种生活的挑战！

       时值秋收秋种的季节，家里忙的不可开交，往年佳佳可不下地干活，一是老师布置的作业多；二是自己太小，而父母最大的心愿就是期望佳佳早日考上大学。自考上高中以来，秋假也不放了，佳佳更是杳无归期。暑假两个月，只要自己拿出本子摆在桌上，农活再忙，佳佳也有理由，父亲便会把佳佳锁在家里，偌大的院子里便剩下她一个人。佳佳是耐不住性子的，在学校有同学的陪同，四十五分钟一堂课，学的也带劲。而在家里，佳佳却受不了这种寂寞。一会儿在屋里踱来踱去，一会儿提起笔来胡乱画一下，最终还是没写出什么东西，佳佳绝望了，她觉得生活的百无聊赖，头一倒，便睡着了。当家门一响，她灵机一动，以最快的速度，拿起了本子假装看起来，这时候，母亲汗淋淋地进了屋，劳累的样子却没有丝毫的抱怨，看到佳佳依旧认真地学习，她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现在，佳佳想来，便是一阵的心酸，“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是社会的悲剧呀！

       现在佳佳却没有理由不干活了。而且她这才真正认识到生活的艰辛，一个人经常独自下地，抡起锄头浑身似乎有用不完的劲，只有自己知道这是一种发泄，是一种寻找心灵安慰的方式罢了。她知道家庭的困难，母亲的心酸。每逢晚上吃过晚饭，母亲就早早睡下。在佳佳眼里，母亲是最勤快的一个，而且读母亲的历史，也足以让佳佳佩服的五体投地。但是，现在不知是母亲因为到了更年期精力达不到，还是因为佳佳的落榜，总是提不起精神，其实，母亲哪有一个睡熟的夜晚，每逢半夜三更，当全家人都已经入梦的时候，只有母亲自己默默地独品生活的涩酸。这是佳佳不止一次发现的秘密。

       又是一天晚上，母亲忽然把这个早被人遗忘的问题又提出来了，问佳佳是否愿意再复习一年？佳佳想了半天，就这个家庭及现状而言，早点离开那个学校更好，但是，话又说回来，读了这么多年书，究竟搞出点什么名堂？如果就这样罢休，的确有些可惜。但是，此刻，佳佳还是不忘当作家、诗人梦。所以她还是放弃了这次机会。可是，现在最伤脑筋的是寻找怎样的工作？

       日子又是这样匆匆而过，这一天，母亲与父亲忽然商量再去县城一次，就这样把佳佳又留在家里，结果造成一场打盆的风波。

       佳佳的心啊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等到大约九点多钟，父母终于回来了。佳佳坐在院子里，没有说话，她知道等待她的是怎样一种惩罚，事到如今还应该自己主动认错。佳佳听到父亲和母亲还议论着什么。但是，此刻她无心听到关于自己的消息，她只想哭，痛痛快快地哭，为什么哭？为她的无能，为她的笨蛋，为她的干什么都要本钱。终于，佳佳说出了事情的经过。她静静地等待母亲的惩罚，佳佳已经下了决心，这一次，无论母亲发多大脾气也不再还嘴，母亲的确受了不少苦。但这一次，母亲并未有埋怨，只是埋怨父亲放的车子太碍事。佳佳的心更苦了，这一次，她真的哭的很凶，真还不如让母亲骂上一顿好受。母亲说，别哭了，收拾一下，明天让你爸爸带你去县城武装部报名，今年烟台的来找服务员，待遇挺高，不过得面试。虽然佳佳不愿做那种伺候人的行业，但是现在也是身不由己。于是乎，佳佳又是洗头，又是理发，一切收拾妥当，最让人头痛的是佳佳的身高不够，标准身高一米六，而佳佳只有一米五七，母亲最后为她找出姐姐的高跟鞋。还让佳佳试验一下，千叮咛万嘱咐，走路要稳当，要像个淑女一样说话要文雅，不愿乱说、大笑，这可对佳佳约束不小，首先这个走路吧，佳佳照着镜子练过多少次，就是东摇西晃。再说这张嘴巴，小时候素有“烂鸭子嘴”之称，如今倒是练得挺有修养，应该说是谈吐不凡吧，只是在母亲眼里，佳佳还是个当年的孩子。佳佳练，走一趟又一趟，母亲教，一遍又一遍，简直是导演和木偶一样，一直折腾到十二点，佳佳才躺下。

        夜静静的，月光如水，隐约传来秋蝉的几声嘶鸣，墙角里不时传来蟋蟀的阵阵叫声，一切都是那样安然无恙。其实世界并非像佳佳想的那样伤怀，不是吗？现在这个境界不同样富有诗情画意吗？昔日那片苹果园，现在是否也已是落叶飘飘了？在那儿自己留下多少自以为浪漫的足迹。突然，佳佳又想起那个名曰“刘剑”的英俊男孩，是啊，他们相识在此，相知在此，多少欢颜笑语，多少心旷神怡的传奇色彩，他是否也时常回忆起过去的往事呢？佳佳太激动了，她幻想着自己的未来，回忆着过去美好的时光。是啊！有多少个日子，佳佳尘封了那本自脆弱而又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思绪，今天，终于又寻回了丢失多日的心，她发现世界依旧很美，生活是公平的，忽然，脑子里浮现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是啊！虽然大学没考上，但是，世界上的路不止一条，我们何苦挤那条独木桥？在佳佳心里，生活依旧是那般的浪漫。她的信心没有丢失，佳佳想到自己的出头之日终于到了，她开始幻想自己的未来是何等的辉煌，她真的要像诗人那样漂泊天涯，四海为家，她真的要像女强人那样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了。 她希望自己早日拥有一份工资，她要买好多好多的东西，为母亲增加一点滋养，她要旅游全国各地的名山名水，她还要写下那不休的诗篇......。佳佳实在太激动了，想的是那么遥远，以至于激动地想一阵，哭一阵，那高兴的泪，激动的泪，甜甜的泪......。

        佳佳终于累了，不觉睡着了，含着微笑......。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也在编织她的瑰丽的青春之梦......。

        天还没有亮，母亲就唤起佳佳起来吃饭，饭早准备好了，佳佳却哭的眼红肿，这可急坏了母亲，这可咋办？最后还是母亲灵机一动，一路小跑到了邻居家里借来一副近视镜，你别说，倒是挺神气。佳佳的心里太激动了，她咽不下饭，便匆匆地催父亲上路，母亲却又忽然想起了姐姐的粉子、口红，佳佳最烦这女人的玩意，一气之下，扔在桌子上跑了。母亲真的太让人苦笑不得了，这又不是古代的选美，真是的，也难怪，那年那月乡里人找个工作不容易啊！佳佳知道母亲此刻的急切心情。

       一路上无话，摩托车一溜烟似的驶向县城。

       九点多钟，面试开始，我的天，三里挑一，佳佳有信心，她有一张令乡人羡慕的高中文凭，而且无论从外表、气质、言谈、修养均占这群女孩当中的首位，佳佳敢肯定。但是事实并非那般的简单，的确，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佳佳的身高却低于一米六，这实在是一件憾事，虽然负责人也为之惋惜，但是人家对方要求却很严格，无论父亲与佳佳如何的求告，也只是空喜一场。“干这行有什么神圣的”佳佳会劝自己，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她绝不奢求，这是她的人生哲学。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无论找什么工作，人员都这么拥挤？农村孩子莫非真的都要逃离养育自己的土地吗？只是父亲不愿意就这样罢休，他知道这样回去，不管什么原因，佳佳的母亲又会嘟噜半天，于是，便又挖口心思的想主意，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找佳佳的表哥。佳佳知道父亲是个大老实人，总是不愿意求人的，即使因家庭困难去借钱，也总是让母亲亲自出马。但这一次事情已到了这步天地，也只好例外了。县城正好宣传劳务输出，烟台的渔业公司又在招人，表哥一说，父亲与佳佳一商量，佳佳没有过多考虑，现在她只想尽快颠出去。又听说在海边工作，她的幻想又开始了，她要去过那种天涯海角的生活，写下对大海的深情，即使累又何妨？这是对自己的磨练嘛！没有苦，哪来的甜，流浪一下灵魂，丰富一下生活的阅历。是啊，佳佳越来越觉得生活的圈子太狭窄了，她要出去放宽一下视野......

       回家后,母亲没有过多的抱怨，她知道这是谁也不愿意的事情。晚上母亲又失眠了，她开始怀疑渔业公司这个行业，是不是太累太脏？而佳佳的头脑却没有那么复杂，她又开始编织另一个并不遥远的梦。佳佳现在现实多了，她明白在某个时候人是不得不信命的，她不再过多的奢求什么好的工作，现在的想法，早点离开这个温暖的家园，过一种独立的生活。第二天母亲便开始提出这个令人生疑的事情，佳佳的心又开始提到嗓子眼，一再说脏累又有什么，自己不怕，只要为家庭挣点钱，干什么都行。无论母亲再说些什么，佳佳却不耐烦地说什么工作才好，现在这个年头，城市人找个工作也不容易，何况我们乡下人呀。最后，母亲说啥也不答应，佳佳的又一个梦就这样破灭了，她这才意识到“流浪实在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情”，现在父母却成了累赘，哎！孩子懂得母亲的心，母亲又岂能懂得做女儿的心哟？佳佳真的恨自己是个女孩，不能让母亲放飞手中的纸鸢。她终于学会思索，为什么自己这般热爱生活，而生活却不能重用自己，自身的价值究竟在哪儿？佳佳的泪水止不住了，她终于懂得了心疼的滋味，第一次向这个世界认输，自己的路究竟在何方？

       最后，佳佳终于随着打工族的大军跨出了家门，渴望已久的浪漫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可是外面的世界并非像佳佳想象的那样好，多彩的市容里，夹杂着那么多的心酸与无奈，佳佳知道这方天地并不属于自己，即使再繁华，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或者一个乞丐而已。其实，外面的世界并不怎么的好，这是佳佳的结论。佳佳舍不得乱花钱，是的，她要省下来，把这第一份工资亲自交给母亲，让她老人家多吃些营养品，这毕竟是自己一生对母亲最初的补养啊！佳佳越想越激动，回家的前夕竟失眠了。

       回家的路上，佳佳不像许多年轻人那样豪情壮志，现在，她再也寻不到那份潇洒，死一般，坐在车上竟睡着了，下车的时候，却又意外的遇到了初恋情人，简直是巧合，她看到了他胸前金光闪闪的大学校徽，他没有了往日的热情，佳佳的心凉了，就如同掉入冰窟中，佳佳知道，今日非比昔日，时代的风云永远追不上人类变心的翅膀。佳佳不伤心，也不自卑，她知道这份爱本不属于自己，她的爱人在天边，她把爱献给了诗歌。

       当佳佳回到家，满腔激情地把这份工资放在母亲手中的时候，当她把最大的一个苹果放在母亲的嘴边时，她多么希望母亲那浑浊的眼睛能够放射亮丽的光泽，她多么希望给母亲一个欣喜，一个惊讶，要知道她期待了多少个日夜，要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只为了看到这一瞬间啊！但是，母亲却是出人意料的安静，眼睛里放射着责备、疼爱的目光。只说了一句：“你的来信，全家人谁看了谁哭，其实家里真的不需要你那点工资，只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出门在外，千万不要苦了自己，你知道你这样节约，当大人的心里好受吗？......”母亲哽咽了，眼睛愈发潮湿了，佳佳实在忍耐不住了，刹那间，已是泣不成声......，委屈？伤心？说不清道不明，此刻只想用这一滴滴眼泪，向这个世界偿还这份伟大的母爱，此刻只想用这一串串晶莹，诉说一种母女情肠。千言万语，流不尽这一往情深的母女爱河，万语千言，也讲不清那灵魂深处的创伤啊！是啊！以前女儿只懂得母亲的心，而母亲又怎懂得孩子的心呢？现在，就在这一瞬间，母亲终于知道女儿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疯颠颠的黄毛丫头了，母亲为孩子活着，孩子为母亲活着，这实在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啊！

       伴随着鞭炮惊天动地的响声，佳佳迎接的是一个索然无味的春节，这一年，她终于懂得了生活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但是，她年青的心里依旧孕育那个神圣的诗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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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请谅解!

[ 本帖最后由 卑以自牧 于 2011-3-2 18:51 编辑 ]

卑以自牧

原帖由 碣石清风 于 2011-3-4 18:15 发表
读了，文字精彩，欣赏 问好

谢谢清风文友喝彩！共同进步吧！问好

卑以自牧

原帖由 心中的秘密 于 2011-3-4 17:49 发表
语言细腻，描写生动，值得欣赏！

谢谢文友的欣赏！我们共同进步，成为好朋友！

卑以自牧

原帖由 雪里红 于 2011-3-4 14:06 发表
文笔不错，小说写得很现实，支持你！

谢谢雪里红文友的支持！问候你！

碣石清风

读了，文字精彩，欣赏 问好

心中的秘密

语言细腻，描写生动，值得欣赏！

雪里红

文笔不错，小说写得很现实，支持你！

卑以自牧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1-3-3 17:46 发表
描写细腻，文字很有魅力。

谢谢欣赏！互相进步！问候

暴雨迎风

描写细腻，文字很有魅力。

卑以自牧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1-3-3 14:21 发表
文笔流畅，人物塑造很成功。

谢谢褒奖。 问好

卑以自牧

原帖由 碣石清风 于 2011-3-3 13:11 发表
也来学习，描写很生动，小说有典型意义 你好

我们互相学习。

曾经沧海

文笔流畅，人物塑造很成功。

碣石清风

也来学习，描写很生动，小说有典型意义 你好

卑以自牧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1-3-3 10:45 发表
文笔生动，描写细腻

谢谢天公版主欣赏！问候:handshake

天下为公

文笔生动，描写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