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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不写诗评了。懒得写。这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谁的诗歌能震撼我，震撼出我古井深锁的泉水。同时，我要基本上能保证自己的评论文字还有一些润泽的文学气息，而不是干巴巴的味同嚼蜡的垃圾。这就是我对诗和评两者的一个粗浅的要求。
许玲琴的这三首诗，一贴出就被抓住了，眼前一亮。当然上周的《虞姬》也以其流畅的叙事和意象密集的语言花朵（通感用得非常漂亮）被点亮过。但是仅仅一首小诗，也就没动心思点评了。这里的第一首名为《天若有情天亦老》，冠以三首之主打，也不错。若单指第一首，我倒宁愿名之为《一条河流也有老的时候》。这首诗写的是一条河流，从“盛满的水缸”到“把沟壑深藏在地底”，在地理意义上看，一条河流的老去是全球生态环境的变化所致，是一个人与自然和谐的命题。但是，许玲琴的这首诗歌命意不是这样的。她的命意在于因为有情，所以变老。这样，河流的生命意识和情感意蕴就被张扬了起来。可不，看诗歌内部的诸意象，一组关涉人类生命和情感的意象，丰富地从里向外绽放出来，就像花瓣的生长过程。意味和意蕴翻涌而来。那条河，“那时候，它多像我年轻的母亲/洁净、明亮、朴素”,这样一个生态，正是大地宁静，山水静美，天人合一的最佳时刻，多么美好！“笑声是一圈圈涟漪/我们是它怀抱里的小鱼”，这个意象的叠加，进一步强化了和谐的程度。给人纯净的遐想。中间没有其他的过渡和交代，诗人一步跳过，就来到了“现在”。“ 现在它更像我的祖母/把沟壑深藏在地底 ”。几乎直接就来了一个地老天荒的结局。与开头一段尾部的“如今日子见底/露出了生活的窘迫”相呼应。按照，正常的逻辑走，日月这两只水桶未必能把一条河流的水，一担担挑完。没准，随着岁月的流逝，河流越来越旺，越来越宽阔呢。可事实是：水已见底，日子窘迫了。诗人长叹一声，“一条河流也有老的时候”。这是结局，原因呢？诗人省却了或者回避了自然生态的变化因素，而把理由固执地诗意地锁定在一个“情”字上。“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诗歌语言非常干净，流畅，少废话。刚还水源充沛，碧波荡漾，三言两语，一条河流就老了。从这首诗歌，看出作者驾驭意象的轻巧自如，精准利落。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这一首，构思很巧妙。着力点在于“太匆匆”这三个字上。那么，如何表达呢？实话说，春天，花朵，爱情，这些都不新鲜。作为一个开头铺陈，进入诗歌，读者都会有一种宽容的等待心理，不在意的。但是，接下来如果诗句走不好，整个一首诗就废了。令人欣喜的是许玲琴没让我们失望。
“想为你写一首诗
刚刚写了前三句
你就谢了
浑身长出
琐事的小叶片”
这份浪漫情怀的短暂滑翔真的令人扼腕，却也惹人好笑。一份爱情的启动和收摊，与花朵的凋谢，新叶的迅速长出，意境是多么的契合和相像。“琐事的小叶片”一句，直接把情境过度到了人类社会和人情世故。“一下子让日子过渡到婚姻”。堪称完美的一跳，落地平稳。结合三十多岁到四十岁的一代人，想象从前“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可不就是还没怎么咂摸出爱情的味道，一纸结婚证扑面而落，什么都交代了。想想这事，还不和猪八戒吃人生果一个德性吗！这首诗能够激发我们许多人生的感怀，全仰仗于诗人诗句的隽永和意象叠加的巧妙了。
《一树梨花一溪月》这首诗也很别致。主角是梨花，也不是梨花。是女子，却不是一般的女子。至于月，则在似有似无之间。冷月无声，却未必无情了。梨花未出场之前，先让桃花出。桃花，“同在春天的路口/桃花开得多么华丽、奢侈”.这里自然没有任何对于桃花的贬低轻视，但至少包含着对于梨花更加高贵的衬托和靠近。婉约？寂寞？这些词语可褒可贬，就看主体意象的反应了。“你自顾地对着溪水弹琴/白衣胜雪”,这个意象很美，也很提神。弹琴的女子，可不同于浣纱的女子，少了一份烟火气，多了一份翰墨琴棋的古典素养。她“自顾自”，且“白衣胜雪”，冷艳清高之气自不待言。而这里这个弹琴的白衣女子，与梨花落在水面上，清风徐来，“弹水”的梨花意象是那么契合。辉映神妙了。一个女子低头弹琴，沉默不语，而月亮呢，“江清月近人”，她在等待什么呢？末尾一句“你是那个从来不回眸的女子/等待月色中的回眸人”，看这份矜持啊，梨花冷，月冷，女子则躲在矜持里，像云像雾，等那一个时刻，天地间的一个偶然，回眸一笑，电目四射。这梨花啊！
这三首诗，由“天若有情天亦老”全局统摄。先说河的老，春归的匆匆，最后说梨花的冷艳。任何物象都是人情，任何人情都关涉心灵。倾注的是诗人翻涌充盈的深情，书写却是异常简洁。不说废话，不泛滥抒情，不矫揉造作，不故弄玄虚。这样的诗歌我们喜欢读，每读一遍都有心灵洗濯之感。春天多么好，青春多么好，诗意地栖居多么好。需要提醒的是，要好，就得赶在生命、生活和生态“浑身还没长出琐事的小叶片”之前。
（字数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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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天若有情天亦老（外二首）
许玲琴
◎天若有情天亦老
它曾经是一口盛满的水缸
被太阳和月亮两个水桶一担担地挑
如今日子见底
露出了生活的窘迫
那时候，它多像我年轻的母亲
洁净、明亮、朴素
笑声是一圈圈涟漪
我们是它怀抱里的小鱼
现在它更像我的祖母
把沟壑深藏在地底
一条河流也有老的时候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每年路过春天
你就举一树紫
让我心底的爱情哗啦啦苏醒
想为你写一首诗
刚刚写了前三句
你就谢了
浑身长出
琐事的小叶片
一下子让日子过渡到婚姻
◎一树梨花一溪月
我把你唤着一朵婉约
一朵寂寞
同在春天的路口
桃花开得多么华丽、奢侈
你自顾地对着溪水弹琴
白衣胜雪
你是那个从来不回眸的女子
等待月色中的回眸人
[ 本帖最后由 川上子 于 2011-4-21 22:13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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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1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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