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停车细赏紫藤萝
“蒙茸一架自成林，窈窕繁葩灼暮阴。”刚上中学时读此诗句，我还不识紫藤花。情窦初开时，在电视剧《紫藤花园》里与这种淡紫色的花儿隔屏相遇，却不了解紫藤花在片中深蕴的含意，不知道紫藤花还有那么缠绵的花语——“醉人的恋情,依依的思念”， 更不懂剧中那紫中带蓝、灿若云霞的朵朵花坠，传递的都是爱的语言，只是无来由地被片中的浪漫爱情感动得横流涕泪。如今，剧里的情节早已模糊，惟那一串串紫藤萝完美地盛开在心灵一角。
与灼灼其华的桃色不同，那高贵的紫，是那样的清雅。一直钟爱紫色的我，却始终以为它应该生长在富贵人间的庭院，或者是深藏在繁华都市的园林。这种感觉，让我与紫藤花之间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以后岁月里的几次相遇，仿佛在证明着这种遥不可及，却没想到会因为一次偶然，在乡野间找到令人震颤的惊喜。
有缘相见在杨州的个园。个园里那被寓意为“紫气东来”的藤萝，也曾引得我在花下久久徘徊，感慨万千。回来后，为什么没写关于紫藤的半语一言？是被四库全书的修订处给惊着了，又或许是被个园葱绿挺拔的竹子和那一园四季景的园中园所倾倒，而无心再叙其他。
再次邂逅于蒲松龄故居。紫藤则是以势如盘龙，刚劲古朴，枝叶茂盛，花序如翠的姿容，盘蜛在那半月似的拱门上。接受着细雨的滋养，倾听着文人的喜乐。
由于出门时只想着遮阳没料着下雨，从紫藤架下钻出时，我只得不舍地挑起那把紫色的太阳伞。透过紫藤花下漫步的男男女女，仿佛看到蒲老先生正躲在藤萝架下捻须微笑，向今人讲述与狐仙无关的古老爱情：一个美丽的女孩每日对天祈祷，求月老能赐她一段真挚情缘。月老被女孩的虔诚感动，托梦让其在春天到来时，去后山的小树林等白衣男子——那就是她想要的情缘。女孩满怀憧憬，终于等到春暖花开，独自来到后山。从日出等到日落，非但没等到那白衣男子，还被草丛里的蛇咬伤了脚踝。就在她疼得寸步难行，绝望无助，惊呼救命时，白衣男子突然出现在眼前，并用嘴帮她吸出了脚踝上的毒血。得救后的女孩爱上了他。因白衣男子家境贫寒，女方父母坚决反对女儿下嫁。被逼无奈下，深深相爱又难抵残酷现实的他们双双跳崖。不久，就在他们殉情的悬崖边上长出了一棵树，那树上同时还缠着一棵藤，并开出了一串串紫色的花，后人称那花为紫藤花。不知道那为情而生，为爱而亡的女子是否会幻化成紫藤仙子，成为蒲老先生笔下新的主角？
只顾痴想忘了移步时，走过来一个远人，非要拉我在花下合影。那友身着白衣，儒雅洁净，与紫藤花和挑紫伞的我合在一起，美则美矣。然而，心远地自偏，合的毕竟只是影子，两人却很远很远……如生命中的许多次擦肩一样，他只是匆匆过客，活动结束后彼此再无联系。幸好用的是我的相机。
知道紫藤能做成菜吃，是在游纪晓岚故居时，赏到了用故居门口那棵百年紫藤花做成的藤萝宴。这可是纪大学士当年亲手栽种的紫藤啊！怎忍下箸。嗅着端上桌的“藤萝饼”、“藤萝酥”、“紫藤幽香”、“海棠情思”……我的心在痛。那么美丽的花儿，转眼就要成为人的腹中之物。在有机缘一饱口福时，我却掩嘴而逃。惟恐筷子起落间，会碎掉纠缠了我半生的紫色梦幻。
总是在想，与我的不忍下箸一样，紫藤萝会很慎重地迎接每一次春天，我也非要远足才能与其相见。却没想到惊喜来得如此突然，惊得我站在藤架下久久仰望，如痴如幻。我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朴素的乡野，它会开得如此从容浪漫。
这惊喜，要感谢老公的外甥女。感谢她将婚期选在这个紫藤盛开的季节，感谢那个生长紫藤的农家小院。在驱车百余里回老家喝喜酒时，没有方向感的我，不小心错过了外甥女要嫁的地盘，误入了别的村庄。正在老公抱怨，儿子叹气，我气恼“谁让你不给我装个导航”而悻悻掉转车头之际，那一抹炫紫映入了我的眼帘。一打方向盘直奔那花而去，副驾上的老公则大喊“错了，又错了。你这个路痴啊，到底向哪儿去？”我不做声，直到停车后以跑的姿势冲到藤前，明白过来的他，无奈地在我身后叹气摇头。儿子则下车来晃脑吟诵“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流美人。”
紫藤挂云木，这是一株怎样的藤啊！只见它的藤蔓大都向左旋卷，高达10米有余，且条蔓纤结，屈曲蜿蜒，若蛟龙出没于波涛间。一串串淡紫色的蝶形花穗，一整串花穗上大约开40几朵，长约盈尺，轻轻低垂，散发出阵阵芳香，随风飘舞，格外媚人。花蕾是深紫，有点三角形状，完全绽放后则是由深紫到浅紫的漂亮渐变，像一位含羞的紫衣少女披着斗篷……可惜只能隔墙而望，不能窥其全貌。
环顾四周，静谧寂廖。不见赏花的人群，也没有蝶阵蜂围。我好奇地一遍遍猜想养育它的主人会是什么样子？等了好久，依然没人。
就在我发动车子欲起步时，一个背着筐子的干瘦老头儿进了院儿，佝偻的身躯与多姿的紫藤极不相称，也更激起了我要一探究竟的欲念。在老公不满的唠叨声中，我再次下车，鲁莽地走进院子问老人，难道这紫藤是您种的？老头儿仿佛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来，愣怔几秒钟后，疑惑地反问我，你是干啥的，怎么来我家？我说，对不起，我只是喜欢这紫藤花，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种了它。老头放松警惕、舒展开皱纹，有点得意的笑了笑说，这是我爷爷种下的，他当年是医生，种紫藤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用它入药，它可浑身都是宝啊，这花能提炼芳香油，并有解毒、止吐泻等功效，种子含有氰化物，可治筋骨疼，还能防止酒腐变质。紫藤皮具有杀虫、止痛、祛风通络等功效，可治筋骨疼、风痹痛、蛲虫病……
本想再问一下，他们家现在是否还行医，却没有勇气再问，那老头儿怎么看都不像医生。或许，正如这紫藤，在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一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美丽，只是从生命内部射出的光芒，幸福，只是灵魂的一种香。
就在我转身走出院门时，老头儿又说：对了，还忘记告诉你个事儿，我奶奶的名字就叫紫藤。
[ 本帖最后由 石丁香 于 2011-4-30 00:32 编辑 ] |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发表于 2011-4-30 00:21
收藏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