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坑里的女特务

妖魔的狂笑

乱坑里的女特务

——《往事并不如烟》之三十二

1

    天还没有黑。当然，天黑下来的时候，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东昌是我们的头，他在天黑前把小会打哭了。小会是刘校长的四女儿，扎两根小辫子。东昌拽小会的辫子玩。小会的脖子被他拽得像鹅脖子，脸都变型了。小会当然也没有轻饶了东昌，东昌刚一松手，她就张开大嘴，恶狠狠地咬了东昌的手。现在，东昌的手上还有小会的牙印，牙印里渗出鲜红的血珠。东昌在伤口上哈口气，又吐口唾液，踢我屁股一脚，冷嘲热讽地说，去啊二侉，你不是有药箱子吗？你去抢救小会啊。

    我不敢去抢救小会。我拍拍搭拉在屁股上的书包——那是母亲用毛巾缝制的书包——对东昌说，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不用。东昌牛轰轰地说，轻伤不下火线。

    现在你知道了，我是东昌的卫生员。但是我喜欢小会。我宁愿做小会的卫生员——这是不可能的，东昌会把我的屁股踢碎，就像他一脚踩在牛屎上一样，那堆冒着热气的牛屎就像天女散花一样飞溅开来。我的屁股可不想变成飞散的花瓣。

    天就要黑了，东昌用一根白布条吊着手，样子就像受伤的郭建光，他威风凛凛地说，天黑就行动，到南乱坑去抓特务。要是能抓到美国女特务，我就把她吊起来，用鞭子抽她。二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用鞭子抽？

    我还没有回答，东昌就说，你知道个屁！

    我知道。

    啊？你敢说你知道？好，你说。

    我在心里想，因为美国女特务像小会那样好看。但，我听东昌的口气，没敢说。话到嘴边又改口道，美国女特务……美国女特务像王晓妮……那样子的。

    哪样子？

    好看。

    东昌睁大眼睛看着我，稍停，才说，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我瞎说的。

    以后不许瞎说了。东昌又踢我屁股一脚。

    南乱坑有特务，而且是女特务，这是东昌几天前就发现的。东昌捡水晶的时候，从乱坑经过。乱坑里有许多挖水晶时遗留下的坑塘，这些坑塘非常危险，不小心掉下去会扭伤腿和腰，就是摔断了脖子也有可能。女知青王晓妮就是在乱坑找水晶玩，掉进水晶塘里，把脚脖子弄伤而留下残疾的。所以，东昌经过坑塘，都会小心谨慎。他就是在这儿发现女特务的。他说他听到了发报机的声音，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可找了几百个坑塘，都没有发现女特务。女特务阴险狡猾，她肯定躲到某一个塘子里了，她把那个隐蔽的坑塘当成老窝了。

    东昌的话我们相信。在我们村的南边，有一个大岭，我们都叫黑色岭。岭上盛产水晶。每年冬天的农闲时节，村里人都要到岭上挖水晶。挖过水晶留下的坑塘一个紧挨一个，有深有浅，深的塘子有三四米深，就是浅塘、瞎塘，也有一米多深。这些直径大都在两米左右的坑塘，四壁都是直上直下的，很陡峭，到了夏天，就会有雨水屯在里面，大人们就再三叮嘱孩子们，不要到南乱坑去乱跑，掉下去就没命了。但是我们还会跑去玩，一来那地方地形复杂，便于躲藏和隐蔽，好玩；二来，经过夏天的几场雨，挖出来的那些金黄色泥块会被雨水冲散，一些小水晶会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耀人眼目，我会捡几块质量好的水晶玩玩。要是能下得了恒心，还能把这些小水晶打磨成弹子，那可比玻璃弹子厉害多了。不光是我们喜欢那些圆润透亮的水晶，就连下放来我们村的知青，也喜欢珍藏几块。

    女知青王晓妮，就是其中的一个。她是从南京下放来的，喜欢唱《南京知青之歌》。

    王晓妮摔伤以后，她不能再在生产队干活了，只好到我们学校当音乐老师。王晓妮真是天生的音乐老师，嗓子又尖又细又好听，她唱红湖水浪打浪，那浪花儿便飞溅起来，都能打到脸上了。王晓妮是我们的班主任。我喜欢听王晓妮唱歌。她唱歌时仰着脖子，手上还打着拍子，胸脯那里微微颤动着。当然，小会能和她一拼。小会唱最好听的歌是《四个大嫂批林彪》。不过小会唱歌时，不敢像王晓妮那样仰着脖子，而是含着胸的。

    不知为什么，东昌不喜欢听歌。谁的歌他都不喜欢。他和音乐老师王晓妮简直是死对头。在一次音乐课上，东昌调皮地说王老师是瘸拐，唱歌像她的腿一样，老跑掉，拐到别地方去了。王老师也不含糊，直接揪着东昌的耳朵，把他拎到教室外。教室外阳光灿烂，东昌被晒得满头是汗，脸上刚刚崭露头角的青春痘格外的红。

2

    夕阳那一点余辉终于收起来了。打谷场边的树梢也隐藏在夜色中。东昌对我的屁股又踢一脚。说，看，天要黑了。东昌就是这么霸道，随便说一句话都要踢我一脚。但是当他再要去踢玉堂和小拽的时候，这两个家伙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了。

    通往南乱坑的路必经我们村的小学校。正是暑假里，学校的操场上已经长满了蒿草。东昌一马当先走在前边，依次是玉堂、小拽和我。我是东昌任命的卫生员，身上背一只卫生包，包里不光有各种药，还有三块透明如镜的水晶，每块水晶都有鸡蛋黄子那么大，样子也像鸡蛋黄子那么圆。卫生包就有了一些重量，一下一下地打在我屁股上。

    慢。正在急走的东昌刹住脚，竖起右手，说，有情况。隐蔽。

    我们立即躲趴在草窝里。

    在我们身侧，就是学校的办公室。暑假里，学校只有刘校长一家。可他一家是住在前排食堂的边上的。学校的办公室，离他家还隔着三排教室。按说，办公室不应该有任何情况。但是，办公室里却闪了一下光。

    看到了吗？东昌小声说。

    看到了，有光。我说

    是手电光。小拽说。

    不是，像是有人吃烟，我爹在黑夜里吃烟就会有这种光。玉堂说。

    不是，我看是蜡烛吧？我说。

    你们闭嘴。东昌说，谁过去侦察一下？

    玉堂踢一脚小拽。小拽又踢一脚我。我才不敢了，我最怕鬼火。

    你们都是小胆鬼。东昌说，我去。

    夜虽然黑透了，黑得还不够深，天上无数颗亮晶晶的星星把光影酒下来。黑暗中，我看到东昌变成一个更黑的黑影向学校办公室匍匐前进。到了门口，黑影渐渐长高了——东昌站了起来。我猜想，东昌一定把眼睛贴到了门缝上。

    时间过的真慢啊。好像很长时间了，东昌还是不回来。小拽急了，他踹我一脚，说，你去看看。我犹豫着。玉堂也踹我一脚，说，就你去。我只好匍匐着，去和东昌会合。

    但是，东昌对我的支援非常脑怒，他一把踹得我打了几个滚。

    谁？

    屋里响起慌张声，紧接着就是杂乱无章的响动，亮光也随即灭了。

    东昌拉起我就跑了。与此同时，小拽适时地学了一声猫叫。

    我们一动不动地躲在草棵里。

    片刻之后，学校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出来的黑影不知是不是刘校长，但紧跟着出来的，是个瘸子，无疑就是女知青王晓妮了。

    是猫……别怕。高个子黑影说，把王晓妮往回推。

    我们听出来了，说话的家伙果然就是刘校长。

    我怕……

    王晓妮的后半句话，也随着王晓妮被推进办公室而消失了。

    如果我们继续潜伏下去，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了。东昌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用脚分别通知道了我、玉堂和小拽，率领我们悄悄离开了操场。

    南乱坑还去吗？我紧紧跟在东昌他们身后，说，女特务还抓不抓啦？

    东昌没有回答我，他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磕倒在地上，惹得玉堂和小拽哈哈大笑。

    我立即跑过去，拉起东昌，说，受伤了吗？我帮你包扎……

    东昌猛地推开我，大声呵斥道，滚，滚，滚一边去！

    与此同时，玉堂和小拽一路大笑着跑了。

3

    我在花园的桑树下抠树皮。我已经抠了好几种树的树皮了，榆树的，槐树的，枣树的。这些黑乎乎的树皮很像一味味草药。我还有一只药水瓶，里面装着我从墙上抠下的一粒粒栗色的大小均匀的沙珠，也像极了药丸。如果东昌他们有行动，我就把这些东西装进书包。我的书包就变成了卫生包，要是有谁受伤了，我就立即给他们包扎。

    可是，东昌已经好多天不带我玩了。我要是偶尔在他家门口看到他，他也不睬我，而是到菜园里摘几根黄瓜，像手枪一样插在口袋里，一条腿上插一根，再搓搓手里的另一根黄瓜，“咔嚓”咬一口，夸张地嚼着，哼着不成调的歌，一个人跑了。我以为他会和玉堂、小拽在一起的。可这两个家伙变成了形影不离的死党，不是去割草，就是去爬山，眼里也没有我这个卫生员了。

    我做好中药，用一张利华牌香烟纸包着，黄昏就悄悄来临。

    天气真闷热啊。还是在清早的时候，母亲就说，天要下雨。可一直到黄昏来临，预料中的雨还是迟迟没来。在一声一声潮水一样的知了声中，我开始配制一种药水。我无意中从粪堆上捡到一只墨水瓶，如果这只瓶子里，装着典酒一样的药水，我的卫生包里的药品就差不多齐全了。

    我揪来几片蕃瓜叶，挤出绿色的汁液，一滴一滴地滴在墨水瓶里。墨水瓶里已经有小半下蕃瓜叶的汁液了，绿莹莹的，十分好看。正在我陶醉其间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双脚。这是一双穿着白色塑料凉鞋的脚，还有光滑的小腿。这双脚真是粗心，差点碰翻我制作的药水。我抬头一看，呀，是小会。

    我双手捂住药水瓶，警觉地说，干什么？

    小会嘁一声，很不屑地说，都多大啦，还玩……真丢人现眼！

    我喜欢……碍你啦？又不要你管！

    嘁，我爱管你。小会嘻笑着，说，人家不要你做狗腿子啦

    我四周瞟一眼，没有看到东昌，也没有看到玉堂和小拽。我有些害怕。小会连东昌都不怕，连东昌都敢咬，她要是打我一顿，我可不敢反抗。我嗫嚅着，说，什么狗腿啊？我才不是谁的狗腿了，我……我自己玩。

    嘁，还自己玩，是他们不带你玩吧？小会用脚踢一下我的手，什么东西？宝贝啊？

    我把药水捂得更紧了。

    站起来。小会用命令的口气说。

    我心有不甘，连东昌都不敢这样命令我。但我还是站起来了。我一站起来，小会就弯下腰，凑近了看看墨水瓶，还用鼻子嗅嗅。小会嗅鼻子的时候，我看到她鼻子上有许多细小的皱纹，眼睛也是眯眯着的。小会的这个神态我最喜欢。小会伸出手，小心捏住墨水瓶，朝我面前走近一步，说，喝，你把它喝了。

    我后退一步，看她亮晶晶的眼睛，不像开玩笑。

    喝啊？

    我不喝，这东西怎么能喝……

    你不喝是不是？

    不喝。我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嘣嘣地跳，怕她捏住我的鼻子，灌我喝下去。

    好，你不喝，我就把它扔到池塘里。

    不不不……

    好，你不喝，也不让我扔，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小会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我看到小会光滑如瓷的脸上，突然飞上两片红晕。

    什么事？

    你把……你把你书包里的水晶弹子给我……

    原来这么简单啊。原来她只是要我书包里的水晶弹子。那是我用透明如镜的水晶打磨而成的，一共有三颗。小会要三颗水晶弹子干什么呢？如果有五颗，还可以凑成一副，还可以和女孩子们一起玩“撒子儿”，那可是她们最爱玩的游戏了。

    在黄昏的村街上，小会走在我前边，淡黄色的裙子上开着许多红色的小花，荷叶形裙边打在她的腿弯里，两根细长的辫子垂在腰上，和她的裙摆一样，随着身姿一晃一晃的。我不想离她那么近。我怕被东昌他们看到了，一定会笑话我的。但是小会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了，她扭回身，说，你快点走，走前边。快呀。

    小会真是小狐狸精，她把我心里的小九九都猜到了。我只好走在前边，像被她押送的俘虏。我真怕被东昌他们看到啊。我快步向家里走去。

4

    暑假结束了，夏天也跟着结束。但是，好像一眨眼时间，冬天就来到我们村庄。我的书包里不再装那些瓶子了，那些用树皮、草叶制作的药粉，也不知扔到哪里了。原因很简单，没有人再跟我玩了。似乎他们都有了事情，小拽不念书了，跟他二姑爷学起了铁匠，玉堂也退学在砖瓦厂干小工，只有东昌，还和我一样，天天赖在学校里。但是东昌也不再踢我屁股了，更不去拽小会的辫子玩。不踢我屁股不拽小会辫子的东昌，爱上了唱歌，他有事没事就留在教室里，跟南京知青王晓妮学唱《南京知青之歌》。让我们好笑的是，东昌脸上的青春痘，夏天还只是零星的一两颗，现在已经茁壮成长，初具规模了。反正，大家都变了，仿佛也是眨眼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冬天里，学校搞勤工俭学，我们只上半天课。

    那天下午，我准备去拾粪。我站在生产队墙报栏前，向南乱坑张望。我身后的墙报栏上，民兵营长刚刚用红土水刷上两排红色大字，一排是：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另一排是：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南乱坑一带岗岭逶迤，杂树连绵，那些大大小小的坑塘里，会有美蒋特务吗？暑假里，东昌曾经说过有女特务的，可后来他不带我们去抓了。

    小会不知什么时候从墙报栏后边拐过来。她围着一条红围巾，手里拿着包着东西的花手帕。她站在我身边，顺着我的目光，也望着南乱坑。

    干什么？小会说话的口气总是那么盛气凌人。

    不干什么。

    你敢说不干什么。小会说，你明明朝南乱坑张望了。你说，你为什么要朝南乱坑张望？

    我……我要拾粪去了。

    不行。我不许你拾粪。

    我想，你是校长的女儿，当然不需要拾粪了。可我要是完不成任务，王老师会批评我的。

    你去南乱坑吧。小会说话的口气软了，她把手帕打开来。我看到，她那漂亮的花手帕里，包着的是我夏天时送给她的三颗水晶弹子。小会说，我想再有两颗水晶弹子，我要是有五颗水晶弹子，就可以凑成一副了……你，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天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紧张。我只顾盯着小会漂亮的鹅蛋脸，看她说话时露出的玉色的牙齿和鲜嫩的口腔……我的慌乱没有逃过小会的的眼睛，她看我一下，赶快躲开目光，红着脸，说，走啊。

    几乎是被挟持着，我和小会一起来到黑色岭上的乱坑。这里的坑塘真多啊，一个紧挨一个，一眼望不到边，连绵起伏，高低错落。我们小心地从这个坑塘走到另一个坑塘，在沿着塘口的一圈圈红泥上搜寻着水晶。我找到一个可疑的石头，会用舌头舔一下，对着太阳望望。小会要是找一块可疑的石头，也会学着我，对着太阳望。我找的那些石头，基本上都是次等的水晶，我们叫它花石，就是晶体里带斑纹或裂痕的水晶。但小会找的那些石头，都是不透明的火石。

    我们在乱坑里漫无边际地跑着。我心里渐渐焦急起来，而且越发的焦急。如果找不到两块像样的水晶，就不能帮小会打磨水晶弹子了。我看出来，小会也有些急。她脑门上都出汗了，不知是急的，还是累的。她把红围巾松开来，对我说，算了……休息一下吧。

    小会在一个又深又大的坑塘边坐下，她侧身朝深塘望一眼，吸一口气，说，这么深啊。

    我说，小心掉进去啊，掉进去就爬不上来了，非饿死不可。

    小会翻我一眼，生气地说，你就不能拉我上来？

    我也够不着你啊。

    那也不怕，我就在底下住着，你送东西给我吃。

    小会的想法真是奇怪。但是，这个办法还真的不错。我突然希望真能发生这样的事了。要是我每天都能送饭到这里，我每天就能看到小会了。

    你能吗？小会定定地望着我，你能天天来看我吗？

    我……啊？我语无伦次地说，我们……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吧。
    我起不来了，你拉我起来。小会耍赖地坐着不动。

    我没理她，一个人朝一条岭上走去。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和喘息声。随即，我的后背上被猛推一下。

    小会似图从我身边超过去。但是，就在这时候，我发现了情况。在我们侧前方，我看到一个穿红格子棉袄的女人，连滚带爬慌不择路地消失了。小会显然也发现了这一意外，她一把抱住我的胳膊，吓得脸都青了。我其实比她还怕。我想到美蒋女特务，想到妖狐鬼怪，还想到传说中的水晶仙子。但是，她的花格子棉袄似乎那么的熟悉，和我们班王老师花棉袄十分的相像。

    小会煞白着脸，惊魂未定地说，看到……了吗？

    看到了。

    我们……回吧。

    不，可能是美国女特务，我要把抓住她。我自己给自己壮胆说。我可不想让小会说我是胆小鬼。但说完，心里却更虚了。

    小会说，不……

    我也说不。

    但是小会死死地拉住我的胳膊，她说，你……你不是说看到了吗？啊？你到底看没看清啊……她是……

    我朝花格子女人消失的地方望去，那儿是岭坡上的一个凹坡，坑塘四周的土堆得很高。是啊，我是看到啦。但是，当我再次看到一个人时，让我大惊失色——从土堆后边冒出一颗人头，那颗人瞬间变成了东昌。怎么会是东昌呢？

    小会一定和我有着相同的疑问。她抓住我胳膊的手把我抓得更紧了。

    东昌三步并着两步跑到我们面前，凶神恶煞的说，谁让你们来的……怎么会是你们俩？

    我……我看到美国女特务了。

    我说。

    胡说，什么特务。我怎么没看到？我看你们就是特务……知道吗？我……我是来找水晶的。我都来了好大一会了，都没有看到女特务，你怎么会看到？滚，当心我一拳头砸烂你的狗头！

    东昌跟我和小会竖竖拳头。我知道，小会不怕他。小会的父亲是学校刘校长，小会也会把他手上咬出了血。但是，小会还是怕他了。小会松开的手，重新扯了我一下衣袖，轻声说，走吧。

    滚，越快越好！东昌的声音和她脸上的粉刺一样尖锐。

    我们绕着一个一个坑塘，走在回去的路上。

    小会一声不吭。我也一声不吭。我没有找到水晶。眼睁睁看到了女特务，突然间又变成了东昌。这家伙真是神出鬼没啊。可更神出鬼没的是水晶，在我跑遍岗岭寻找不到的时候，它却躲在这里——我一脚踢开一块土块。飞在半空中的土块散了，掉下来一块石头。小会捡起来一看，惊叫道，水晶！

    我接过一看，果然是一块水晶，一块鹅蛋大的水晶。我伸出舌头，在水晶上舔一下，对着太阳看去，哇，晶体里一丝杂质都没有，像水一样透明。我把水晶对着小会看，对面的小会笑得多好看啊，眼睛眯眯的，越发的细细长长，都伸到鬓角里了，嘴唇和她脖子里的围巾一样的红，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闪耀迷幻般的光芒。我轻声说，你……真是个女特务。

    （66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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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妖魔的狂笑 于 2011-7-6 20:29 编辑 ]

王克楠

细密，真实，写出了那个时代的特色。

邱天

过来欣赏一下。

顽主

绘声绘色，真好！

山野农夫

支持精华！题目字小，正文字过大，影响版面美感。

天下为公

原帖由 一楠 于 2011-7-8 11:13 发表
大框架，大手笔，丰富的故事！小说的表现手法通俗且有内涵。那隐含其中的童年懵懂的青春启蒙和碰撞，真实中透着深思……

是的，读到了一篇好作品。
精华支持:handshake

一楠

大框架，大手笔，丰富的故事！小说的表现手法通俗且有内涵。那隐含其中的童年懵懂的青春启蒙和碰撞，真实中透着深思……

暴雨迎风

从一个长篇里截了一个片段出来独立成篇，所以立意就差了些。但小说很耐读，人物个性鲜明，语言跳达生动，生活充满了那个时代的特征气息，很不错！

潇湘渔父

　　儿时的生活少不了胡闹，但也是有趣的。

曾经沧海

小说结构严谨，语言有特色。拜读。

zfx875206

这是一篇小说，构思缜密，人物特点鲜明，且含蓄细腻。我转过去了，问好陈武。

季大相

结构缜密,文笔细腻,生动有味.学习并问好!

敬一兵

小说的韵致浓郁。

夏冰

这文字很耐读。活色生香，栩栩如生。体现了作者不错的文字功力。那年月，那情景，那世事，怎一个简单说得。其实该文可以当做小说来读。

李修玲

这五彩斑斓的童年，错综复杂的关系，如迷一般，却又清晰地展现出一条引人深思的线条。颇值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