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的快乐

王克楠

    虽然是暑期，由于昨夜下了雨，早晨的风还是显得清爽。她比他要起得早些，坐在凉台前，默默地看云。云彩就贴在江对岸的南山上。


    有一枚早衰的青樟树叶子被风旋到了凉台，她捡了起来，微微地心酸。这是她们好的第六个年头，好了，就合在了一起，并没有在意外在的形式。他是画家，这个宅子是卖了六幅画以后买的——六幅绝美的画，成了别人的收藏品。她有些难受，他安慰她说，别人买了我们的画，就会欣赏到我们住在如画的风景里。


    说归这样说，好画总是一去不复返的，尤其是那张童子牵牛图，看到它，就觉得小腹胀胀的，真的好像已经怀上了小宝宝，可以作为爱情的一个见证。他要再画一幅，她不让，说，别画了，再画就没有原作的味道，画画的感觉也是一次性的。


    这些年她跟着他画画，画展，出国，曾经觉得是这个世界最快乐的女子。六幅画卖了，为了这个房子，她也是同意了的，可是莫名其妙地感到心酸、失落。在凉台，她开始羡慕禅，觉得禅比自己快乐。任何精美的东西，精美到了极处，就容易产生出心酸，自己正是这样。


    一只禅，似乎领悟到了她的心情，在楼下的树头上恣肆地唱，唱出了最快乐的状态；它的唱带动了远方的禅一起唱，歌声铺天盖地。她是喜欢静的，不知怎地今天听禅的歌唱竟然这样逍遥。


    他也起床了，梦到骑摩托车带着她去郊外画速写，她依偎在自己的背上，梦中他们是亲热过的，他告诉她，不要依偎的太紧，会走神的。她不听，依偎得更紧。还是出事了，在过桥的时候，他俩颠到了河里，还好摩托车躺在桥上，没有砸下来，在河里，他仅仅地拥抱像蝉一般的她......当然是梦境，他想及时画出来，没有做早操，早早地进了他的画室。


    画布上，就渐渐地出现了依偎的两棵香樟树，树右边七步许，有潺潺的河，河边有老妇人捧着陶罐汲水。他画的很投入。她来了，把那枚早衰的树叶贴到了画布上，他已经早已熟悉了她的举动，轻轻地捏下这枚叶子，在贴叶子的地方画了一枚圆月，他知道爱人是爱月如命的人，比月皎洁，也比月伤感。


    她看他画得投入，就没有缠绕他，由着他画，肯定会画出不同一般的油画。她就去厨房里准备早餐和准备去龙山寺的香火。去年和他一起去新西兰，飞机降落时，在地面上颠簸了一阵，跑到了跑道以外，终于停驻了，机舱里的气氛令她窒息，所以，回国以后，开始去寺院，本来她是不信神的，但是他告诉她，佛祖不是神，是哲学家。总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操作人的命运，因此，尊重命运，就去寺院。


    他的画一直画到傍午才打好了稿子，听了她的话，一起去寺院。一路上被青草依偎，盛夏的江南，草绿得有点癫狂。江水很清澈，没有受到纷纷而降的雨水的影响，他们在江边走，他们的影子在江里走。他对她说，我们的感情要比大先生和广平的好。她说，可以见得？他说，大先生带广平出门，总是一前一后的，我们并肩而行。她说，他们的感情还是好的，先生临终前的一晚，紧紧拉着广平的手。他不再说什么。


    到了龙山寺的时候，已经中午，寺院的和尚先请他们吃了斋饭，然后才去上香。香烟袅袅，他们合目祈祷，彼此并不说出来，彼此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祈祷罢了，将要回，他说，我们留2000元捐助寺院斋饭和放生吧，她点点头，说应该的，应该感恩。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前生是一株草，一缕风，一个念头，而这个念头就是遇到他，这一切都实现了，应该感恩的。


    俩人牵手下山，她说起了早晨的忧伤，用异样的眼神看他，说，我是不是一个不知足的女人啊。他郑重地摇摇头，说，不是，你是我的水，没有你，我无法活命的。他还说，我们比《浮生六记》里的人活得长久，我们比大先生《伤逝》里的人活得结实，因此，我感谢佛祖。


    她没有告诉他感谢佛祖什么，每天的生活已经说明了一切。

   

暴雨迎风

很有深度，很有哲理，没有故事，却有人物，人物不具象，却也给人很深印象。

木门长子

王老师的散文好极，这个少了点小说的味道，呵呵！很喜欢你的文章，学习了！

阮镇

优美的文字，淡淡的情思。

若水

用心说话是本文的特点，蝉的快乐在文章中好像起不到提领的作用，拙见，问好！

曾经沧海

语言很美，诗一般的语言。拙意觉得情节似乎淡了一点，不知我的感觉对不对。问好。

王克楠

写了一个小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