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舒伯特

雪笑

舒伯特


窗外是今年夏天最漫长的一天
大雨之后空荡荡的天空
像1960年中国陇中农民的面口袋
像我1999年8月20的眼睛

1999年8月20    我看见自己枯木一样坐在甘肃天水
看见自己的前35年问题成堆基础薄弱亏损严重
我看见自己几十年后将平庸地死去一事无成
只有两只空茫的眼睛渐渐扩大    像水面的波纹
渐渐地向四面云烟一般消散

这时我看到了音乐艺术家舒伯特
他出现在21英寸的蓝色屏幕    出现在天堂的一角
当时他正弯腰向一个贵族行礼样子十分笨拙
就像我站在领导跟前一样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时候他也正年轻同时也正单纯
像夏天一样热情同时缺少冷静

我看到了舒伯特的手
多么动人的舒伯特的手啊
永远打着拍子永远在歌唱永远在创造
自己的十个指头自己的十只木桨划着自己生命的小船
自己的一种手势在对自己说话
他的语言是音乐    是的    他不善言词
用舌头和嘴他永远表达不清自己的意思
他的语言是音乐    是的    正如我的语言是诗歌
正如用舌头和嘴我永远说服不了任何一个庸人
比如我的科长

音乐离爱情有多么远呢
美丽的女子就住在歌唱的隔壁    她们的笑容和喉咙
时刻准备着表达对一个天才的理解
这不    一个美丽的女子走向了舒伯特    衣袂之间
带着她对一个艺术家    对整个世界
所有的要求    理解    喜爱与欣赏
于是年轻的舒伯特只好用整个的身心
爱上了这个歌唱的女子    除了爱情他一无所有

年轻而有才华的音乐家    他曾经是个教师
像我们都有一个苦难的根据地
一根苦难的根上至少有三个苦瓜    他的朋友
一个是诗人一个是画家
他们其实是一个人是一个人的三个影子

然而他很快就受到了这个享乐时代的伤害
伤害他的也正是那种最平常的东西：面包
黄油面包领着他的三个打手－－成本    利润    年薪
将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击倒在离爱情六十英尺的地方
一个伟大的艺术家    他被一块面包收留
同时被另一块面包抛弃
他歌唱生活    却被生活嘲弄

新颖的事物一开始必然要遭到冷遇
“奇怪的声音”必须经受寂寞
舒伯特和自己的恋人告别了：“我将要去世界各地巡回歌唱
也许半年也许一年也许更长的时间也许成功
也许并不能成功……”舒伯特的眼睛里流下了泪水
用爱情的左勾拳    用面包的右直拳
生活    对一个艺术家大打出手
从此苍凉的男中音将世界覆盖
马车和雪地    是我们一路低声歌唱的两种形式

当昔日的房东女孩子已经长成大人
浑身的音乐飞动美的旋律    舒伯特回来了
回来是为了什么    回来是为了什么    回来是为了什么
舒伯特啊    你爱着的女人早已是别人卧室里的一盏灯
舒伯特啊    你就是打碎了这盏灯    你得到的也只是无边的黑暗
舒伯特啊    他抱着自己的歌曲死去了
一边向死亡走去一边打着拍子
自己的十个指头自己的十只木桨划着自己生命的小船
自己的一种手势在对自己说话自己的自言自语
安慰着自己天堂路上的灵魂
他的手    他的谱写歌曲的手    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一支最美的歌曲离我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最后终于消失了
世界恢复了无耻的老样子

窗外    是这个夏天最后的一阵风刚刚吹过后平静的时刻
像一支歌曲袅袅的余音    像一首诗的最后一个字
像孩子睡着后的呼吸

舒伯特走了
一种世上最美的音乐走了走了走了……


（《诗前沿》2002年第2--3卷）

叶梓

这里好像有些冷，
什么原因啊？

叶梓

最初由 雪笑 发表
谢谢如斯的“再读”，能被“再读”，则作者不知已何自豪！——这几天没有到网上，回复迟了，希望你能看到。

我也是再读了一次

山中万户侯

动人往往一瞬间

雪笑

最初由 雪笑 发表
是的，我是天水的，谢谢，谢谢我们在《舒伯特》的树荫下再次相见。那天看关于舒伯特的电影故事，对我感...

欢迎欢迎，风景这边独好。

雪笑

最初由 manchurose 发表
雪笑也是天水的啊，那不是燕子的老乡嘛，问好啦。

是的，我是天水的，谢谢，谢谢我们在《舒伯特》的树荫下再次相见。那天看关于舒伯特的电影故事，对我感染很大，故有此诗。类似的长诗都于《诗前沿》可见，M君如有兴趣，可以网上一查一观一评。

雪笑

最初由 如斯 发表
他歌唱生活 却被生活嘲弄

谢谢如斯的“再读”，能被“再读”，则作者不知已何自豪！——这几天没有到网上，回复迟了，希望你能看到。

manchurose

雪笑也是天水的啊，那不是燕子的老乡嘛，问好啦。

如斯

他歌唱生活 却被生活嘲弄

如斯

该是如斯感谢你，让如斯吃了一顿免费的“夜宵”

：））

雪笑

最初由 如斯 发表
我看见自己枯木一样坐在甘肃天水
看见自己的前35年问题成堆基础薄弱亏损严重
我看见自己几十年后将平庸地死去一事无成
只有两只空茫的眼睛渐渐扩大 像水面的波纹
渐渐地向四面云烟一般消散

终于又等到了一位关心舒伯特的人！如斯你好，一个人如果能够有耐心读完这一首较长的诗，他就是艺术家——至少他和艺术家心心相印。

如斯

我看见自己枯木一样坐在甘肃天水
看见自己的前35年问题成堆基础薄弱亏损严重
我看见自己几十年后将平庸地死去一事无成
只有两只空茫的眼睛渐渐扩大 像水面的波纹
渐渐地向四面云烟一般消散

雪笑

最初由 周铁兵 发表
窗外 是这个夏天最后的一阵风刚刚吹过后平静的时刻
像一支歌曲袅袅的余音 像一首诗的最后一个字
像孩子睡着后的呼吸
如诗如画、好人好文。拜读学习了！

周兄啊周兄，你看，关于一个艺术家，这么好看的一首诗，却只有你一个人看了，我真感到寂寞。我替舒伯特感到寂寞。